兩個失去愛情的女人
她絮絮叨叨地 哭訴著 他的無情
她說 聚少離多 冷落忽略
便是她 所有的情節
那樣的場景 彷彿也曾在心中浮現
只不過 由我口中流洩出來的
是彼此相依時 那份 無可替代的 溫暖
她哀哀切切地 痛責著 他的冷漠
她說 在愛情的溫度 由沸點降至適溫時
他再也不曾 為彼此尋求快樂
任由 愛情的指數 終降至冰點
在這個時候 我想起了你
思索著 你將以什麼樣的心情想起我
那些愛情的公式 早已不去理會 只是含笑
思念著——思念著——彼此幸福時的容顏
甲女:你悔嗎?可願再回頭?
乙女:不(斬釘截鐵地)!太痛苦了。雖然仍愛著他,卻無法再回頭。
但我不後悔,決不!那你呢?悔否?可願回頭?
甲女:不(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後悔。愛仍未逝去,不能回頭,因為所有的溫柔都已付盡——在我的心裡。
她將所有的幸福 包藏以痛楚
彷彿擔心 將 被那曾有的喜樂 擊敗
而我將所有的痛楚 包藏以幸福
仍然擔心 時光將洗去
彼此最初時 纏綿的臉
P.S
今天她又撥了電話過來 沉湎在同樣重複的痛楚之中
泣訴著的 仍是相同的情節 無法解脫
我想 她 其實早已失去了她的愛情
執著的 無非是痛楚之中 仍保有對方的快感
掛上電話之後
我再度編織 那微乎其微 曾短暫存在的幸福
織成一件大衣 披在身上
裝載痛苦的口袋 刻意地忽略了它
走出門去 依舊當個瀟灑女子
惹來無數 對 大衣 投以欽羨的目光
而 對你的怨懟 忿恨 傷痛 與苦楚
總在 脫下大衣
清晨的那一刻
隨著淚水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
席捲而來
谷之瀚回到他與林皇宇一起承租的房子裡時,一進門即看到林皇宇在喝酒,一臉陰鬱晦澀。
「幹嘛,一個人喝悶酒?」
林皇宇抬眼,百般無奈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繼續喝著酒,情緒惡劣到了極點,多有的挫敗打擊都齊湧上心頭,他已用盡所有的方法卻仍打動不了她,至今甚至連為什麼都還不知道。
這是他一生中所遇到輸得最慘的遭遇戰。
「不要這個樣子,還沒完全絕望嘛。」之瀚走到他的面前坐下,也替自己斟了杯酒:「依照阿敏的說法是你還有希望,凌思已經動搖了,只要再加把勁兒,你就可能大獲全勝,怎麼你還這個樣子?沒聽過哀兵必敗嗎?」
「我已經江郎才盡了。」他苦澀一笑:「所有的方法都用過了,沒有任何一種奏效,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用。」
「你怎麼知道沒用?沒用她又怎會動搖?」
他仍搖了搖頭,表示已失去信心和衝勁。
之瀚皺皺眉:「怎麼回事?這不像你了。」
「也許吧。」林皇宇將苦酒一仰而盡,靠在大沙發的背上:「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和志敏離婚?她是個好女人。」
谷之瀚沉默了一下,端起酒杯走向大落地窗的前面:「她的確是個好女人,有一陣子我一個人在國外,每次想起來都後悔得想哭,可是日子久了才知道,那是當時我和她唯一能做的,總比落到彼此憎恨的時候才分手來得好一點。」
「我不懂。」
他苦笑轉過身:「我也希望你不要懂。」
「到底為什麼?」他望著他;之瀚是個十分專情、堅定的男人,他會離婚令他真的大感意外。
谷之瀚啜了一口酒,晃了晃杯子裡淡琥珀色的液體:「我爸媽很反對我和志敏的婚事你也知道,我們結婚的時候她大學還沒畢業,我又剛剛服完兵役,工作很不穩定,經濟能力一塌糊塗,什麼都要錢。我上班兼差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才能勉強維持。後來又有了小懷,志敏不能丟下孩子去工作,所以負擔越來越重,那兩年的時間裡我和她沒吵過架,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很慘……」他頓了一下十分黯然地:「都太年輕了,婚前的許多幻想全被顯示搾光了,她知道我想繼續深造,她也知道我想到國外去做大工程,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我們兩個越來越沉默,終於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你知道那有多慘嗎?共組一個家庭卻完全找不到話題。我的心一直往外飛,只能拚命賺錢壓抑自己,可是我還是偷偷跑到一家公司的國外工程部去應徵,我被錄取了,通知單寄到家裡……等我看到的時候是兩份,另一份是離婚協議書,她知道不離婚我是不會走的……」
「所以你們就離了婚?」
「嗯。」
現實是很殘酷的,它可以摧毀理想、踐踏夢想、粉碎愛情。
他們都不再是當年無知的狂熱少年,他們都明白許多時候人是多麼地無奈,只能任由命運擺弄。
「在那個時候,我和她的愛情已經全數死亡了……」他的眼透露著幾許無奈。
「被現實壓搾而死的愛情,哈!」皇宇澀笑,提來酒瓶為他倒酒:「而我的愛情卻死在莫名其妙的『過去』手上。」
「皇宇……」他凝望著他搖了搖頭:「不要讓你自己遺憾。」
林皇宇沒有回答。他打開落地窗,外面是一大叢灰濛濛的都市鋼筋叢林。
真愛在哪裡呢?
當他以為他垂手可得卻發覺它其實還好遙遠。
追啊,追啊,彷彿在夢中追逐星辰的孩子……
「千萬不要錯過,因為錯過的都太美了。」
「你這是經驗之談?」
之瀚笑了笑,將酒杯投向遙遠的星河,彷彿一道流星。
「是,是經驗之談。」
當她回到家,凌思房間的燈是亮著的,她上前敲了敲門:「凌思?」
「門沒鎖。」她在裡面應道。
阿敏推開門走了進去,驚見她正在收拾衣服,行李箱攤開放在床上,衣服堆得像座小山一樣:「你在幹什麼?」
「整理行李啊。」
志敏拉住她的手嚷道:「我知道你在整理行李,問題是你整理行李做什麼?」
凌思終於正視她,眼光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唇角揚起勉強的笑意:「我不是一直說想再繼續唸書嗎?現在是時候了,國外一家大學很早就接受了我的申請,我準備去念。」
「為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她慌張地嚷:「是不是為了林皇宇的事?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阿敏,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本來就想再回到學校唸書,你也知道的,我只是……」
「逃避。」她打斷她,直截了當地指出。
凌思別開視線,繼續收拾她的行李。
「凌思。」
「你不要再勸我,我不會改變主意的;逃避也好,懦弱也罷,什麼都無所謂,我反正是累了,不打算再繼續下去。」
「凌思,你到底在逃避什麼?」阿敏用力關上她的行李箱叫道:「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還要瞞我?難道你打算帶著那些秘密過你的下半輩子,一生就這樣和自己玩捉迷藏嗎?又能躲到哪裡去?你躲得開你自己嗎?」
「我……」
是躲不開的,她早已明瞭,這些年來她不都一直沒有躲開過嗎?
可是面對林皇宇,面對谷之涵,那些屬於過去的陰魂,便從她的記憶中活靈活現地重新活了過來。
那種心驚膽戰,那種隨時會爆發的壓力令人瘋狂。
她不要再瘋一次。
尤其不要在他的面前瘋。
「凌思,你聽我說……」
「夠了,阿敏。」她搖搖頭:「不要再勸我了,我不會留下來的。」
阿敏傷心黯然地將壓在行李箱上的手拿起來:「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阿敏……」她無奈地搖搖頭:「不是那樣的。」
「算了。」阿敏揮揮手苦笑著:「我不再問了。」她垂著頭退出她的房間。
「阿敏。」凌思一咬牙追了上去:「你不會想知道的。」
「是嗎?」她澀笑:「那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呢?為你擔心,為輕風擔心,可是你們什麼也不讓我知道,我像個傻瓜似的一個人轉來轉去,到頭來……」
「阿敏。」她大驚:「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這樣想,那些沉重的負擔我不想讓你為我承擔,那些事太醜陋,太……」她搖頭傷痛地:「太心痛……」
志敏望著她,猶豫著真的要繼續逼她嗎?那樣公平嗎?她知道凌思不會忍受看到她難過,她卑鄙地利用了凌思的善良,希望她將傷口挖出來,重新洗滌一次,再不要逃避,可是那是對的嗎?
到底怎麼樣才是對凌思最好的?
「阿敏?」
她苦笑著上前握握她的手:「不要介意我剛剛說的話,你覺得怎麼樣對你自己最好,你就做吧。那畢竟是你自己的生命。」
凌思望著她們交握的手,這三年來累積的感情齊上心頭。
她和志敏甚至比她和凌芬更親近。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進來吧。」
「凌思。」
她勇敢地微笑:「總該有個交代了。」
自從一連串事情發生以來,事實上她並未仔細深思過什麼,只是盲目地隨著情感的喜怒而走,許多時候甚至是不想去思考,刻意地逃避著去思索那些已存在的問題。
她從來就不願意長大。
當別人又好氣又無奈得說她是個孩子時,她甚至在私心裡有些竊喜時光未能在她的身上將孩子的特質洗劫而去。
久而久之,在她那成熟嫵媚的外表下,她的心智並未隨之成長,反而緊緊固守著她孩子似的心。
久而久之,她知道只要她繼續維持這種情況,那麼她將可以不必去面對許多的問題,不必去深思這世界的真實情況。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別人對她的縱容溺愛,習慣了大多數人對她的寬容和呵護。
久而久之,她竟也以為自己可以這樣無止盡地欺蒙世界,欺蒙她自己,她可以永遠打著孩子的旗幟,在世界裡橫行。
她總是被原諒。
沒有人會認真和她計較些什麼,她可以撒嬌,可以賴皮,可以重複犯同樣的錯誤而不被斥責;他們會又好氣又好笑地說,輕風總是這麼孩子氣,輕風總是這麼頑皮,輕風總是那麼糊塗,輕風總是那麼任性……
太久了,她從未對這些表示過感激,憑藉著她美麗動人的外表,憑藉著那一顆永不成長的心,她得到太多,卻從未回報。
她以為那是天性,以為……
她以為這世界就是這樣,卻從不知道她也有犯下大錯不被原諒、無法重來的一天。
她愛著阿凱,更明白他是如何地深愛她。
她利用他對她寬容無私的愛胡作非為。
她利用他的善良性情,努力踐踏他的尊嚴和——他的愛。
她以為阿凱會一直愛著他,當她在無數的男人之間周旋,他從未動過怒。
他總是張開雙臂等在那裡,任她差遣,任她戲弄,甚至任她屈罵。
她知道他會原諒她,一直知道;只是太習慣竟也忘了那是他對她的愛,而不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待遇。
羅威庭說他是被她的光芒所眩惑,其實她又何嘗不是。
她追求刺激,追求新鮮感,追求其他人艷慕的眼光。
她以為她真的戀愛了,也以為自己這次是全心地投入,可是當她知道,她付出的代價是阿凱終於永遠地離開她時,她才發覺——這次是真的不能重來。
她哭得像個孩子,她日日夜夜守著他,除了內疚,其實是更多的悔恨。
她渴望她所做的一切能使他再度回到她的身邊,她曾經以為可以的。
可是這次卻行不通了。
然後連羅威庭也離開了她,他們都明白了在她那眩目的外表下,其實有的是渴望安定與撫慰的心。
她不怪他,他會愛上阿敏,和她會愛上阿凱的理由上一樣的。
兩個貪玩的孩子拚命地逃離安全的家而在一起,都以為對方是自己可以擁有一生的玩具和伴侶,可是當疲憊的時候,對方都比自己更需要安慰和溫柔……
只是當再回頭的時候,已沒有人苦苦守侯。
「輕風?夜很深了,我們該回去了。」羅威庭輕輕喚她,她已呆坐在海岸邊三個鐘頭了,動也不動像座石雕像一樣,她甚至已停止流淚,那情況令人擔心。
沒想到她乖順地任他牽起她的手來:「好。」
「你……平靜一點了嗎?」
輕風望著他澀澀一笑:「放心,我不會去自殺的,我現在很好。」
羅威庭挽著她走向他停在岸邊的車:「肯原諒我嗎?」
「嗯。」輕風點點頭,彷彿一下字老成了十歲:「我明白你的心,我們誰也不必原諒誰,算是扯平了。」
他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平靜,和三個鐘頭前有著天壤之別。
輕風扯動唇角化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祝福你。」
他的心中有一絲釋然,一抹苦澀……一點眷戀和一種痛楚。
他們逼著她成長。他們都曾渴望將她納入羽翼之下小心呵護,可是到頭來逼著她成長的也是他們。
堂而皇之的理由很多,太多,甚至可以把過錯歸到她的身上,指責她不成熟,指責她孩子氣。
可是當初他不也是被她的天真浪漫所吸引?
是誰殘忍些?或上——
都一樣殘酷。
「她什麼?」他自床上一躍而起,原本仍不太清醒的神智一下子彷彿被冷水當頭淋下地清晰過來:「去哪裡?」
話筒那端的阿敏急急嚷著:「去英國。早上十點鐘的飛機,她才剛出門,如果你現在去追她或許還來得及。」
「該死。」他立刻抓起扔在地上的襯衫:「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
「就是我們公司。」
「她怎麼突然……算了,我立刻去逮她回來,我跟她的帳還沒算清楚。」他匆匆忙忙地吼完,扔下話筒,連衣服都還沒穿好便衝出大門。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她不能在一切都還沒弄清楚之前就腰斬了他們的愛情。
他不准。
「阿凱叔叔,你會不會很痛?」小懷爬上病床坐在他的懷裡,輕輕碰碰他的傷口上包紮的紗布:「我媽咪說你的頭被好大的燈打到了。」
阿凱微微一笑,輕輕揉揉她的頭髮:「本來很痛,因為有媽咪照顧叔叔,所以叔叔就不痛了。」
「我就知道我媽咪最厲害了。」小懷開心地嚷:「每次我生病,媽咪都會陪我,只要她陪我我就不難過啦。」
「小懷。」剛進門的阿敏發出一聲驚呼:「你怎麼可以坐在阿凱叔叔的身上?他……」
「沒關係,她很輕,不會壓痛我的,更何況我的傷也差不多快好了。」阿凱仍笑著,抱著小懷小小的身體讓他有種溫暖的感覺。
「不行。」她將小懷抱了下來:「之涵馬上就要來拆你的紗布了。」她十分關心地坐在他的身前:「現在不可以冒一丁點的險。」
小懷只好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那等阿凱叔叔出院的時候我再給他抱好了。媽咪,阿凱叔叔好可憐,我們可不可以帶他回姑婆婆家?姑婆婆也很厲害,她會讓叔叔的病早點好。」
「傻瓜,阿凱叔叔也有爸爸媽媽啊。我們把他接走了,那他爸爸媽媽怎麼辦?」志敏這樣回答,可是奇異地,其實心中也有這樣的渴望……
「沒關係,等我病好了我就可以去找你們啦。」阿凱溫柔地這樣說:「我會帶玫瑰花上門的。」
「阿凱?」
「你要拒絕我嗎?」
阿敏楞楞地,手已被他包在大手掌中,全然不知如何反應。
阿凱很認真、很認真地:「我先說明我並不是感激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才決定以身相許的。」
她一楞,笑了起來。
他不理會她,認真而溫柔地接下去:「當我在追輕風的時候,心裡常常在想,為什麼她不像你呢?如果她像你那樣就好了。我那時候一直以為我只是欣賞你,當我失意的時候一直是你在安慰我、鼓勵我,這或許有點突然,但我並不認為這是錯的。」
楞楞地聽著,她有些黯然地將手抽了回來。
「阿敏?」
「你——才剛和輕風分手……」
「我知道。」阿凱點點頭:「所以我希望你給我時間和機會來考驗我的誠心。」
樸實無華,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宣言,沒有瑰麗的海誓山盟,只是如此……如此淡然而動人。
他們一直相識,知道彼此所有的喜樂和痛楚,但也都只是遠遠地互望著。
他一直在追求火焰,直到燒傷了他的心,燒焦了他所有年少的夢。
清醒了,才發覺那荒唐的歲月裡,一直執著的,不過是一份虛假、可笑的幻想,彷彿急欲讓全世界知道他的癡心和完美。
他不想將所有的過去推翻,不想否認他從未愛過,更不想冷血地批評那確實存在的過去。
有些人在重新找到愛情之後,便殘忍地將過去的自己,逝去的一切全數抹殺。
彷彿一生真的只愛一個人。
他辦不到,他承認他不是聖人。
他承認他曾深深愛過,那是屬於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如同小懷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一樣的。
他們都不完美,也不追求完美,也——沒資格要求完美;但,他們都有權再度追求幸福。
「傷口還太新,我不奢望你一下子接受我,也不奢求你一下子相信我,但請給我機會。」他這樣全然坦白地說著,溫柔地用他的心凝視著她。
多久了?一直望著這個深情的男子,為他感到心痛,為他感到難過。
她一直希望他幸福,超出朋友範圍地希望。
她不懂得爭寵,也不要他特別的注視,只是默默地為他裹傷,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原來這是她的另一份愛情。
因為她從不奢求什麼,自然也不會心傷,她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的角落付出她的愛情,付出她的心。
她無法再燃燒成另一朵眩目的火焰,因為走過太多人世滄桑;她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將那份愛戀靜靜昇華,直至她自己也看不到熱度……
阿敏輕輕點點頭,相信他看得到。
「拆紗布嘍。」之涵愉快地走了進來,跟隨著兩名護士。
阿凱的家人站在門口,而她和她的小女兒站在他的眼前……
在清晨,從百葉窗射入的光芒中,她灑滿一身金光,一朵含淚期待的微笑——
她知道他將會看到。
「搭乘X航二0一班機的旅客請在三好登機門登機……」
機場的櫃檯廣播著她將要搭乘的飛機班次,她提起行李默默地往登機門的方向走。
昨夜已將一切過往全數傾盡,意外的,心情似乎不再那麼沉重。
阿敏什麼話也沒多說,她靜靜地擁抱了她,為她所受過的苦落下淚來。
她為她感到心痛,卻無法安慰她什麼。
她也不需要安慰,事實上有阿敏那心疼的擁抱,她已感到一絲釋然。
阿敏沒有留她,或許她已明白了留在這裡對她來說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即使她可以坦白地面對過去,也無法忍受過去可能會在她的眼前重演。
就當她是懦弱吧。
「凌思。」
她一楞,那聲音太熟悉了。
完全沒有防備地,她回頭,他正氣喘連連地狂奔了過來:「不准走。」
「什麼?」
「我說不准你走。」他霸氣地伸手搶了她的行李。
她的火氣立刻上揚。
到底還能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期待什麼?
「你試試看能不能阻止我。」她惡狠狠地將行李搶回:「別忘了這是公共場合,你不怕丟臉我還不想奉陪。」
林皇宇瞪著她,這個令他朝思暮想的頑固的小女人:「我們可不可以見面不吵架?至少和平個幾分鐘,心平氣和地說說話行不行?」他幾乎哀求地說。
「行。不過我登機的時間快到了,你要說什麼請快。」她放下行李,雙手交插在胸前,一副聆聽恭訓的模樣。
他氣得想掐死她。
「說啊。」
他強壓下心中怒火沉聲開口:「為什麼躲開我?我們之間的事還沒個了結。」
「我沒有必要躲開任何人。我要走是因為我想走,更何況我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事還沒了結。」她說謊她心裡明白,可是她說得不急不徐煞有其事。
她說謊,可是說謊總比心碎好。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不在乎我。」
「我不愛你,不在乎你。」她立刻回答,直視他心碎的目光……她的心在淌血,腿在發抖。
「真的如此絕情?就這樣截斷一切?」
「我不想聽你說肥皂劇的台詞。」
林皇宇感到心被狠狠地撕裂。
還能再做什麼?
他究竟還能努力些什麼?
喪盡尊嚴求她留下?如果有用他會的。
可是她不會留下,她一意孤行,沒人能攔得住她……
「搭乘X航二0一班機……」
凌思使盡全力維持自己毫不在乎的假象開口:「你要的和平我已經給你了,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要走了。」
他一咬牙:「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然後他突然一聳肩,彷彿抖落掉什麼重擔似的露出個鬆了口氣的表情,整個人莫名其妙地輕鬆了起來:「拜拜,祝你一路順風。」
她一楞,被他莫名其妙的改變楞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他提起她的行李往機門的方向走:「快點,人都走光了。」
「你……」她真不相信眼前的改變。
「我怎麼樣?」他在登機處將行李交給她,仍是一逕地微笑:「反正我已經盡力,這下阿敏和之瀚可就不能再跟我囉哩囉嗦了。你該知道他們有多煩人,現在既然你一定要走我也沒辦法了,說真的,扮演這種角色也挺累人的,我想我還是比較適合過原來的生活。」
他一定是在說謊。
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那麼……那麼真實。
林皇宇輕輕推她走進去:「去吧,別懷疑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要走,我讓你……讓你如願了,我也樂得輕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他笑著凝視她:「雖然還真是有點捨不得。」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自她的唇上偷了個吻:「走啦,拜拜,祝你順利。」
然後他走了。
她睜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
他竟真的那麼瀟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