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氣芳鄰 第六章
    三更半夜,正常人躺在床上睡覺休息的時候。

    入睡才三小時左右的林曉昭,不知為何醒了過來。摸摸下腹部,並不想上廁所。奇怪,她的睡眠品質一向很好的。她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整個人很快地放輕鬆,即將再次進入睡眠狀態。

    但她猛然感到有一股寒氣逼來!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蒼白臉孔的大特寫!她驚叫坐起,抓著胸前衣襟,整整十秒鐘忘了呼吸。

    "你……你……"哦,天啊,是她老媽啦,"嚇死人了!"

    看清站在她床邊的人兒後,她鬆了口氣,突然好想上廁所。

    "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間裡來做什麼?"而且還把臉靠得她好近,都快貼在她臉上了,這個幾乎年近半百的歐巴桑在想些什麼啊!

    穿著睡衣的林媽媽立在床邊,一臉哀怨。

    "讓人家啾一下嘛。"

    "你發什麼神經?"林曉昭伸直手臂,扳住媽媽的肩膀,拒絕她的靠近。"我的天啊!你一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對不對?"難怪她最近臉頰的皮膚變得特別粗糙。

    林媽媽輕輕跺腳,反身落坐床沿。

    "人家好想曉平嘛。"

    林曉昭起了一身冷顫。

    "你想他就想他,別找上我。"拍落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粗魯地趕人。"出去、出去!我明天爬不起來都是你害的!"林媽媽不肯走。

    "人家說生女兒比較貼心都是騙人的。"還是她的曉平最好。唉,好想曉平哦,想得心都快碎了……

    "開口閉口人家人家的,你以為你才十六歲嗎?"林曉昭抖平被子,蓋在身上,背著林媽媽側身躺下。"想親人不會去找老爸嗎?"

    "誰要親那個老頭子啊!"那沒神經的傢伙早睡得像頭豬似的了,

    "懶得管你。我要睡覺了。"不要理她她覺得無趣自然會走開吧。林曉昭說到做到,重新醞釀睡意。

    沒有再聽到媽媽說話,才以為她應該走人了,卻感覺床鋪波動了一下,她媽媽也躺上床,窩進她的薄被裡頭了!

    林媽媽偎著她的背。

    "你最近好冷漠哦。"然後手腳分別抱住、夾住林曉昭,問道:"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林曉昭假裝睡著,不肯回話。

    "以前你下班就回家,假日也都不出門的,現在卻經常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她抬頭在林曉昭耳邊說話,不相信她聽不到。"告訴媽媽,那個人長得怎麼樣?"

    她感覺林曉昭倒抽一口氣,雙肩變得僵硬。於是她又問:

    "你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她自以為是地推測道:"哦——你就可以跟那個人親親,卻死也不肯讓人家啾一下,你好無情哦!"

    林曉昭覺得母親煩死人了。

    "閒得發慌的話,不如多擔心你寶貝兒子一點吧。他出國唸書想必要花你不少錢吧?"

    林媽媽微怔一下。

    "才沒有呢,我的曉平可以拿到很多很多獎學金。"

    林曉昭用鼻子輕哼一聲。

    "然後用那些錢在那邊和美國妞胡搞瞎搞,最後搞大人家的肚子,生了一堆藍眼睛、金頭髮的外國小孩,看到你這個黑眼睛、黑頭髮、瘦巴巴的阿嬤,還以為你是哪兒跑出來的巫婆,搞不好還會拿石頭丟你。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你這輩子很有可能見不到他們,因為林曉平根本沒有告訴他們有你這個糟老太婆的存在。"

    她不用打草稿便可以長篇大論地嚇她媽媽。

    吞口口水潤喉,她繼續說:

    "說不定他現在在那邊快活得很,連自己中文姓啥名啥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哪還記得海島有你這個怪怪的老媽。不要說不可能,畢竟小孩借口出國留學,從此背棄家鄉辛苦的老父老母的個案實在太多了。"

    她終於住了口,感覺身後許久沒有動靜。她說得太過火,把老媽給惹哭了嗎?

    她轉頭一看,林媽媽不知何時已仰身坐起,秀氣的五官像凶神惡煞似的糾結在一起,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她是氣得一時說不出話!

    "林曉昭,你混蛋!"找回聲音後,她不只罵,還抽出林曉昭頭底下的枕頭打她。"混蛋!"出完氣後,她跳下床用力甩門離開。

    林曉昭將枕頭放回原位。"啊,總算安靜多了。"

    *  *  *

    林曉昭以為和羅裡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沒想到有一天他竟會特地過來找她。不過這人不改他失禮的本性,居然選擇深秋的一個清晨,她睡得正熟的時候來訪!

    剛開始是響個不停的電鈴吵醒她,她拿起鬧鐘一瞧,時間還不到六點!整個人埋入被窩,對於門外是哪個神經病一大清早跑來擾人清夢,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料過沒幾分鐘,連電話也開始尖聲作響,躺在床上的她怎麼也不肯起身接電話,下意識地數著電話響了一聲、十聲,甚至快要一百聲,她才終於認輸,下床接聽電話。抓起話筒的時候,她心裡想對方最好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否則她絕不會讓對方好過!

    話筒一附耳,她便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命令她道:

    "快下來開門,我有話當面跟你說。"

    是羅裡!林曉昭把話筒甩回電話上,怒氣沖沖地下樓,拉開大門。

    外頭的天氣陰雨綿綿,從前兩天開始,新聞便不斷強調將有個颱風直撲海島而來。不過此刻林曉昭的表情比老天爺更有風雨欲來之勢。

    她瞪著至少高她十五公分的羅裡。

    "請問有什麼貴幹?"

    "很抱歉一大早就吵醒你。"他知道她有很嚴重的下床氣,但他也知道只有用這種方法才叫得醒她。"昨天我收到曉平的e-mail,信上他說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在家。"

    "你把瑪莉亞當成什麼了?"林曉昭講起話來火藥味十足。

    當她提起瑪莉亞,他才在意到這只永遠一副傻里傻氣模樣的大狗正在他腳邊繞來繞去,同他撒嬌。

    他任由瑪莉亞前腳躍上他身上昂貴的西服,摸摸它的頭。"你爸媽請假去美國探望曉平了?"

    "不行嗎?"她口氣極沖地反問。這件事他應已從林曉平的信上得知,何必還多此一問!

    林曉平赴美三個月,林媽媽的忍耐到了極限,強迫林爸爸也向公司請十天的年假,帶她出國去見她的寶貝兒子,好好地醫治她的相思之苦。

    "你到底有什麼事?"林曉昭兩手環在胸前,非常的不耐煩。

    "我得馬上出發到公司去,才會在這時候吵醒你,對不起。"羅裡再次道歉,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交給林曉昭。"這個,請你記一下。"

    "這是什麼?"林曉昭看到紙上寫著一個住址、一個市內電話號碼及一個行動電話號碼。

    "我接下來的工作會很忙,公司在公司附近幫我租了一間房,以後我回來這裡的時間可能會愈來愈少。"

    林曉昭記得他大學時念的是資訊工程,現在在一家科技公司從業務人員做起。紙上的住址位於天價路段,看來他這個新人相當受公司器重。

    "所以,你是來炫耀你將來的前途無量?好好哦,不像我們這種沒出息的上班族,一輩子是當小助理的命。"林曉昭的口氣極酸。

    "其實日子過得快樂就好。"羅裡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在諷刺我過得不快樂嗎?"

    "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羅裡抬頭看天空,現在雨下得還不大,但也沒有暫停的跡象。"聽說這個颱風來勢洶洶,今天下班後盡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得太晚。晚上睡覺前記得將每個門戶都關緊鎖好。如果有什麼事,打上面的電話找我。"

    林曉昭看看紙上的電話號碼,再看看羅裡。大概下床氣消褪得差不多了,她的臉色和悅了些。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受曉平所托……"羅裡趕緊解釋自己這麼做沒有任何特別的意思。

    林曉昭撥順亂糟糟的頭髮,笑道:

    "你不用把曉平的話放在心上。有什麼事,我找我的男朋友就好,不用麻煩到你。"

    羅裡眼底閃過一抹詫然,但他掩飾得很好。"自己小心一點。"

    林曉昭點頭。"你也是。"

    兩人杵在門口,很快地無話可說。林曉昭打個呵欠,問:

    "你不是趕著去上班?"

    羅裡瞄一眼手錶。

    "我該走了,拜。"他轉過身,打開雨傘,即將跨出步伐之際,回過頭。"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沒錯,"林曉昭笑得驕傲。"而且我只有一個,還輸你好幾個呢!"語畢,當著羅裡的面,碰地關上大門。

    *  *  *

    "雨下得好大。"

    女子因行車視線極差而有些擔心,但望向手握方向盤的羅裡時,不免一臉嬌羞。

    "不好意思,讓你從早忙到晚,還麻煩你送我。"

    全島正籠罩在帶來龐大雨量的秋台暴風圈,從午後開始各地滂沱雨勢不曾稍歇,所幸風勢並沒有預期中的強勁。

    羅裡讓車子平穩前行,專心聽著電台有關颱風災情的報導,遲了幾秒後才回答女子道:

    "不會。"

    他主動送這名女子回家,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意思;事實上他連她是同事口中的二十二歲的秀玲、還是二十五歲的秀磷都還不太確定。

    晚上和經理一起將客戶送到飯店安置好,回到公司後,發現大部分的同事因為颱風的關係,老早放下手邊工作提前回家,只剩下三、四個人整理明天和客戶商談的重要資料。

    在場其他人都是前輩而且有家室,只好由看來最不急著返家的他負責將惟一一位女性護送回家。

    相對於羅裡單純的心思,駕駛座旁的女子暗自慶幸自己堅持在公司等到羅裡和經理回來。

    當初羅裡一進公司,便因為俊俏的外表受到所有女同事的注目,之後更因為他優異的工作能力及上級的器重,博得許多人的好感。

    這一兩個禮拜,公司女同事之間盛傳羅裡其實是個花花公子,對於主動送上門的女生他向來來者不拒……

    雖然有些人因此由愛慕轉為批評,但是……一次也好……能和自己心儀的男生……

    女子偷瞄羅裡,手心因緊張而出汗。今晚……是她難得的機會……

    她倒抽口氣,鼓足勇氣想表白,卻看到羅裡蹙緊眉頭,將收音機音量調大。

    "怎麼了?"她問。

    電台新聞正詳細報導北縣市的災情。

    羅裡輕搖下頭。

    "沒什麼。"

    他因紅燈而停車,打開左轉燈。待會左轉,再開一小段路應該就是女子的住處。

    "你住的地方也淹水了?"

    羅裡擔憂的表情證實女子的猜測正確。

    "應該不會太嚴重。"他說。

    新聞只約略提到他住的社區附近道路有淹水的跡象,不過即使只淹了一點水,一個人在家的林曉昭恐怕也會緊張得哇哇叫吧。但她又不曾打手機給他……

    車子在女子住處門前停下,女子問:

    "你要回去嗎?"

    沒記錯的話,他老家在北,而她住處在南。她以為他之後會回公司為他租賃的公寓才放心麻煩他的,甚至,她癡心奢望他能留下來陪她……

    "很遠不是嗎?你應該很累了吧?今天一早就去機場接機,忙到這麼晚,明天還要……"

    "抱歉。"

    林曉昭慌亂的模樣在羅裡腦海揮之不去,他忍不住打斷女子說話。

    "我不下車送你了,可以嗎?"

    女子一愣,點點頭,自行下車。發現羅裡沒有目送她進門便急著離開,傷心之餘,不免埋怨傳聞是騙人的。

    *  *  *

    林曉昭戴著耳機,抱著布偶盤腿坐在沙發上,在黑暗中看懸疑恐怖片。只要是她喜歡的片子,不管看幾次,都和頭一次看一樣新鮮刺激。

    螢幕上蒙面的兇手緩緩舉起利刃,林曉昭拿起布偶擋住視線,為又一個好人無辜慘死感到難過。

    沙沙雨聲使得她將耳機音量調得比平常大許多。

    她專注於電影情節,沒有注意到瑪莉亞從剛剛開始便在客廳裡跑來跑去,不時地吠叫;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在羅裡的想像中,正為了這場颱風帶來的災害慌張得跳腳。

    其實只要不停電、不停水,颱風對她是構不成任何威脅的;相反的,聽到颱風消息她總是希望風大雨大一點,才能平白無故賺得一天颱風假,好讓她又可以放任自己看影片看到天亮為止——就像現在這樣,嘻嘻。

    竊喜的同時繼續欣賞影片,瑪莉亞卻跑到電視前對著她張口大吠。

    她招它過來身邊,安撫它。

    "乖,不要吵。"摸它的頭時,她覺得奇怪。"你怎麼玩得頭濕濕的?哇!"

    電影進入讓人大開殺戒的高潮,連綿不絕的槍聲及轟然作響的配樂嚇著林曉昭,也將她的注意力喚回螢幕上。

    瑪莉亞咬咬她的衣袖,不停地吠叫。

    "到底什麼事?"

    瑪莉亞奇怪的舉止令林曉昭摘下耳機。轟然作響的雨聲充斥屋內,沒有什麼異樣啊……

    突地,門鈴聲響起,門外按鈴的人似乎十分著急,按著門鈴不放。

    由於她關大燈看懸疑片,見瑪莉亞往門口跑去,加上電視螢幕閃爍詭異氣息的光線,不禁覺得有些恐怖。

    門鈴還在作響,她放下懷中的布偶,準備前去應門,兩腳踩在地板上,她這才發覺不妙。

    "淹水了……"

    她慢步走向門口,客廳地毯濕透,沒有鋪地毯的地方則積了了兩公分左右的水。怎麼會這樣?以前頂多因為屋子已經有了點年紀,從天花板滴一些水下來罷了……

    當她走到門口,客廳裡電話也響起,她撫著胸口出聲問外頭的人:

    "誰?"

    "快開門!"對方回道。

    又是羅裡!

    她拉開大門,門外的羅裡還是早上那身西裝,不過他渾身都濕透了。

    "你又來我家做什麼?"

    羅裡走進屋內,關上大門。

    "我才要問你究竟在做什麼!我在外頭敲門敲了快半個小時了!"

    他揚揚手上行動電話,表示他不只按鈴,他還打了好幾次電話。他按下斷話鍵,室內的電話跟著停止作響。

    "我在看影片啊。"原來他一直在外面,所以才會淋得一身濕,所以瑪莉亞才會那麼奇怪。她打開客廳大燈。"七點多的時候確定明天不用上班後,我就開始看VCD,一共已經看了……"她算一算,手指屈起四根,抬頭看鐘。"哇,都已經一點多了……"

    羅裡無奈地看著她耍天真。

    當他擔心她擔心得險些出車禍時,她關大燈、戴耳機、吃零食,把家裡搞得像電影院一樣地享受!

    他愈想愈火大,忍不住吼道:"外頭都水災了,你還在狀況外!你自己看你家,還不快想辦法!"

    "不過只是淹了點水嘛!"林曉昭自己也覺得有些誇張,可是瞧他又生氣又緊張的,哎,沒有那麼嚴重吧。"看看哪裡在漏水就可……哇……"

    羅裡扶住在水濕的地板上一踏出步伐,便差點往後栽倒的她。

    "小心一點!"

    扶正她後他便鬆開手,逕自往二樓走去,到林曉平的房間找乾淨的衣服替換。換好衣服,羅裡回到客廳,林曉昭已經透過電視新聞,瞭解颱風的最新情況。

    她轉頭同羅裡說:"水如果是從外頭淹進來的話,那我們注定只能坐以待斃,對不對?"

    羅裡豈會不曉得她真正想說的是什麼,直接警告她:

    "你別想繼續看影片!"

    新聞報導有些地方水深及膝了,只有她還不知死活。這個社區雖然不曾有過嚴重淹水的紀錄,但看看現在狀況及外面不曾停過的滂沱雨聲,多少該有點危機意識吧!

    拉起衣袖,他說:"跟我一起把茶几搬開,把地毯收起來!"

    林曉昭坐在沙發上懶得動,但這畢竟是自己家,她不得不站起身幫忙。

    "啊!"

    才要搬起茶几,她突然大叫一聲。

    羅裡知道又有狀況了。

    "你想起了什麼好事?"

    "我爸媽的房間……他們叫我每天開窗半個小時好讓房裡空氣流通一下,我前天把落地窗和窗戶統統打開後,便壓根忘了有這回事了。"

    經過一天的風吹雨打,那個房間一定變得非常慘不忍睹。

    林曉昭趕忙往樓上跑。

    "你實在是——"羅裡跟在她身後。"你把我早上的話當耳……算了。"

    抱怨無用,而且說不定反而使她老羞成怒,他於是住嘴。

    "完蛋了……我爸的書……"

    打開房門,冷風及雨絲迎面襲來。她走到面窗的書桌前,桌上林爸爸最愛的書報泡在水裡,面目全非。

    "一般人的第一個動作應該是趕快把門窗關上吧?"

    羅裡合上窗,再關好連接陽台的落地窗,房內立即平靜許多。拿起角落床頭櫃上乾淨完好的盒裝面紙,走到林曉昭身旁,抽了一張面紙給她拭臉。

    她接過面紙,壓在可以擰出一灘水的剪報冊上。

    "快幫我救這些剪報!這些東西爛掉了的話,我爸很可能會崩潰,先殺了你和我,然後再自殺!"

    "別把我拖下水。"

    羅裡整理桌上的書籍及剪報冊,想像得到性情溫和的林爸爸看到這番景象時,雖然不會抱怨什麼,但臉色鐵定刷地變得鐵青。

    "輕一點!"林曉昭叫羅裡小心別把書弄破。"像這樣,輕輕地按一下,把水分吸出來,然後再輕輕地……啊……"她想示範如何輕輕地翻頁,哪知竟會整頁破掉。

    羅裡無奈地瞪她一眼。這女人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  *

    大致整理好父母的房間,林曉昭和羅裡回到一樓處理濕地板,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只希望積水不要再加深。

    趴在地上擦地板擦了好一會兒,林曉昭才想到羅裡家就在隔壁,問:

    "羅裡,你家怎麼辦?"

    "我家怎麼辦?"她還記得他也是有家的小孩啊!"有你這種脫線鄰居,我家還能怎麼辦?"

    林曉昭偷偷笑羅裡氣惱的模樣,故意不體貼地建議他回去整理他家,也不打算整理好自己家後過去他家幫忙。

    道路上的積水因溝渠緊急獲得疏通,未再經由家中的排水管反滲入屋內。

    兩人反覆擦拭地板,擰去污水,好不容易才將地板回覆原狀。將家中兩台除濕機搬至一樓,插上電開始運作後,腰酸背痛的林曉昭立刻攤在沙發上。

    "累死了……"

    瑪莉亞趨前安慰她。她摸著瑪莉亞的頭,閉著眼睛聽電視新聞報導。據說北縣淹水地區的情況愈來愈危急,剛剛親身體會善後工作多麼累人的她對該地居民寄予高度同情。

    "我明天還得上班。"

    羅裡坐在單人沙發上,眼神也露出疲態。由於公司重要的外國客戶來訪,他不可能有什麼颱風假。

    林曉昭張開眼睛瞄羅裡。不能說他好可憐或好辛苦,因為那表示他的可憐和辛苦全是她害的。

    她又沒有拜託他,是他自己跑來的。

    她張大嘴巴打呵欠,翻過身,摸著肚子。

    "肚子好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她一副自由自在、毫不顧忌形象的模樣,真的不把他當成男人看。

    "前提是有什麼可以吃的?"

    "有面啊。要不要吃?你去煮!"理直氣壯地說完後,接觸到羅裡冷然的目光,立刻自覺理虧地摸摸鼻子。"沒有啦,我開玩笑的。"她起身走向廚房。

    是嗎?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羅裡起身跟在她身後,與其說是好奇她的廚藝,不如說是不放心。

    果然,當她起出鍋子煮熟水,再從冰箱裡面找出雞蛋、蔬菜、玉米罐、豬肉片等配菜時,一切都還好。但當她草率地洗好菜,出現危險的拿刀動作時,羅裡便將菜刀搶過去,擔起煮點心的責任。

    他完全沒想到林曉昭笨手笨腳的樣子根本是故意裝出來的。

    林曉昭站在廚房門口偷笑。

    瑪莉亞趨近她,她伸手準備撫摸它時,見到它嘴上咬著的東西,立刻變了臉色,大聲斥喝:

    "瑪莉亞!"

    瑪莉亞嘴上咬著她先前看影片時抱在懷中的布偶。

    "放開!嘴巴張開!我說過不可以咬狗娃娃,放開!"

    瑪莉亞頑固地抵抗了一會兒,才依令張口放開布偶,垂頭露出做錯事的表情,偎著林曉昭搖尾巴。但林曉昭審視布偶有無讓它咬壞,不理它。

    "那個布偶是我送給你的。想不到你還留著。"

    他頭一次看到林曉昭對瑪莉亞發脾氣。

    "你不要想歪了!我會這麼寶貝這個布偶,是因為我喜歡的是布偶本身,跟送我的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你已經有……"羅裡話說一半,緊急住口。

    林曉昭走近他。

    "我會罵瑪莉亞,是因為它把這個布偶咬壞過好幾次。你看,好多個地方勉強用線補起來,好可憐哦。"

    羅裡將麵條下至沸水中,轉頭看,視線落在林曉昭捧著布偶的修長手指上。

    "看來假狗贏了真狗。"羅裡輕笑說道:"瑪莉亞它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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