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朋友感情不太好?"元菲如擔心自己是接在話筒之後的第二個受害者,忐忑地問。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唐初明放下話筒,冷眼瞪她。
"沒……沒有啊,沒事不能來看看你嗎?"
"看你那張臉就知道有鬼。還不快說!"他在她還會尿褲子的時候就認識她,閉著眼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我……我是想跟你……借……借……"應若士、唐初明,是男人都這麼難對付?還是只有出現在她生命裡的男人比較特別?
"什麼?借錢?"唐初明大跨步到她面前,推歪她的頭給她一個教訓:"你跟我借錢做什麼?你上次不是才跟我嗆聲說你這個月外快多,至少賺好幾萬,要買這又買那,現在竟然說要跟我借錢?"
"我……"
"借錢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勤儉才是女孩子家的美德?"他抓開她掩耳的手,彈紅她的耳垂,"你從小就是這樣,有了五塊想花十塊,完全沒想到未雨綢繆。我跟你說過幾次了,等你臨時需要用一大筆錢時,你怎麼辦?你不是很大聲說,到時絕不會麻煩到我嗎?你這混賬……"欠打!欠打!
"不……"不要借題發揮,把見不到狗兒子的氣出在她身上啦!
"我警告過你沒有?你敢在外面闖禍的話,我就打斷你的狗腿!"她老是脫線、少根筋,不對她嚴格點,等到她哪天吃虧上當就來不及了。
"好啦!不借就不借!"她跳出他的攻擊範圍。
哎,她繼續被應若士吆來喝去總行了吧?反正事實證明,欠應若士錢和欠唐初明錢都沒有好日子過。
她跑去照鏡子。真的被打成一個頭兩個大了。
"咦?"她從鏡中倒影看到桌上有一台高科技產品。"你買相機了?還是數位相機!那你不就連電腦也買了?"以前她拍照時,他老是碎碎念,說無聊,浪費時間、底片、錢;想幫他拍照,拿去跟同學兜售,還得趁他不注意時偷拍,想不到……
"我連印表機都有。彩色的,最高檔的。"他搶回相機,透過鏡頭,東望西望。
元菲如起雞皮疙瘩。他竟然如此驕傲,是何方神聖讓他不再排斥冷血機器的?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認識一下對方。
"你電腦擺哪裡?借我看一下好不……別動,你腳底有蟑螂!"
"什麼!"唐初明想也不想地跳到沙發上。
啪!蟑螂命喪元菲如的拖鞋下。
"別怕別怕。你忘了?出現我眼前的蟑螂,沒有一隻能活著離開。"她高興地抓著蟑螂的須須,蟑螂肚破腸流地在唐初明面前晃。
"可怕的是你。"唐初明仍然一臉驚恐。
"我可怕?"元菲如扔掉蟑螂。"以後要是在你身邊的女生比你更怕蟑螂,我看你還覺不覺得我可怕。"
也對。唐初明跳下來握住她的手。"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那有什麼問題!"她還是別提醒他,他握的那隻手,剛剛才碰過他眼中世界上最可怕的蟑螂。當氣氛因為一隻死去的蟑螂而顯得一片平和時,奇怪的鈴聲在室內響起。
是元菲如袋子裡的手機!她暗呼不妙,掙扎三秒鐘,衝過去拿出手機,接聽前對又繃起臉的唐初明說:
"我……我待會再跟你解釋!"
她蹲在廚房門前,按下接聽鍵。
"七聲!"咱們應大爺又不爽了。
元菲如手遮著嘴,低聲說:"我拼了命從廁所衝出來耶。"
對方沉默一下,應該是恕她無罪了。她愈來愈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我肚子餓。"他說。
"喔。你不要哭嘛。"他那邊人聲鼎沸得連她這頭都聽得見,很熱鬧的樣子,是宴會吧?
"我哪有哭?"
"沒哭嗎?那就好。"先生,沒聽過人家說"哭夭"嗚?"你不會是要我現在買東西去給你吃吧?"背後殺氣騰騰,而電話那端的人也不好惹,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問。
"我今天很忙,沒空陪你玩。"只是突然想聽聽她的聲音,就撥電話了。
"你可不可以每天都很忙?"她好像聽到女生跟他說很榮幸認識他,然後鏗地一聲,玻璃相擊的聲音……
"你明天整天沒課,中午十二點準時到我公司,我要吃你親手做的便當,便當裡面至少要有燙蘆荀、燉芋頭、醣醋魚和三杯雞。"
"喂……喂喂……"她也被掛電話。
誰會煮什麼燉芋頭、三杯雞啊?
黑影罩頂,她想起身後還有個恐怖分子必須面對。
"你還只是個學生,學人家用什麼手機?!"他踹她一下。
"這……"她無言地摸著挨踹的屁股。
"你在從事什麼大事業,需要用到手機?辦這種東西一支要多少錢,每個月得付多少錢,把錢浪費在這上頭你覺得很值得嗎?"他揪起她的衣頜。
"我……"
根本不給她回話的機會,他繼續訓話道:
"你朋友有幾十幾百個?家裡有電話還不夠,還得放一支在身上才滿足?你黑眼圈怎麼這麼嚴重?"他放開她。
元菲如摸摸自己的下眼皮,"最近都沒睡好。"語氣可憐兮兮。
"面黃肌瘦,飯不好好吃,就會亂花錢!"捏她臉頰一把,他走回客廳,抓起鑰匙往外走,"晚餐吃了沒?想吃什麼?"
沒事了!餓自己兩餐,讓臉色難看點果然是對的。
"我想吃麻辣鍋!"
她恨他。
當元菲如陰沉沉地提著便當踱入應若士的辦公室,臉上明顯寫著這三個字。
"你怎麼了?"坐在辦公皮椅內的應若士問。
"過馬路跑太快跌倒了。"
元菲如哀怨地瞪他一眼,一跛一跛走到沙發上坐下。
"我的膝蓋好痛。"這招叫先聲奪人,只有沒良心的傢伙會計較她幾點幾分才抵達。
"你遲到十五分鐘。"應若士冷冷指出。
她忘記他那個人本來就沒有良心。
"我已經很努力趕來了!哎唷,好痛!"她捲起褲腳,膝蓋一片紅紫,嘗試性地碰一下,馬上疼得紅了眼眶。
"不過是淤血罷了,拿去。"應若士起身來到她面前,手上拿著一瓶藥膏。
"謝了。不過,我認為現在完全不要去碰它比較好。"
"真是麻煩,坐過去一點。"應若士打開藥膏瓶蓋。
元菲如讓個位子給他坐。他右手中指及無名指舀起藥膏,左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她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警告你,現在誰碰我的傷口,我就跟誰翻……啊!"來不及了,她能做的只有慘叫。
"不要碰我!不!好痛啊!痛……討厭!你住手……討厭!好痛哦……人家不要了……住手……啊……好痛……你討厭啦……嗚……"
"小聲一點!"他只是幫她推開淤血,依她這種叫法,外面的人要是聽見,不想歪才怪。他連帶幫她揉捏小腿,"這樣好多了吧?"
"痛……"好個屁!她的嘴巴噘得老高。
"這樣呢?"他雙手並用,力道更陰柔有勁。
"嗯……好舒服哦……"她自動向他靠近,腳踏放在他腿上,好幾次閉上眼睛,差點呻吟出聲。
應若士的手往上延伸,停在她的大腿內側,他突然覺得不對。
"我們的角色應該互換才對吧?別忘了你是來……"
"我是來這當牛當馬的。"她自己接話,腳從他腿上挪開,坐正,拿出三層便當,打開頂層的蓋子,一陣焦味立刻撲鼻而來。
"這是什麼?"東西全糊成一團,她做了些什麼來謀殺他的味覺?
她遞一條濕紙巾給他。
"你指定的啊,燙蘆荀、燉芋頭、醣酸魚和這個叫什麼……三杯……雞。整體命名為——小如全部燒焦愛心便當。"她皮癢,存心挑戰他少得可憐的幽默感。
他打開第二層和第三層,菜色和白飯還好,但看過那一團褐黃焦黑的東西,誰還會有胃口?
"不能怪我。"她送上衛生筷。"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作菜。"
"什麼都會?"他勉為其難地捧起第三層的白飯。
"手工藝是本人專長。抱枕、玩偶、衣服、毛衣,沒一樣難得倒我。"這些話全屬真實,絕無半點虛假。
"是嗎?"瞧她這麼得意,他就如她所願,讓她大展身手好了。"後天做一個靠枕給我,我喜歡藍色;我最近想要一件T恤,下禮拜六前做好;冬天到的時候,毛衣、圍巾、手套,一樣也不能少;還有什麼?玩偶是嗎?小叮噹裡的角色做一套來。"
元菲如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大嘴巴,平白讓他找到惡整她的點子!
"這個墨魚炒得還不錯。"味道平平,但既然是她做的,勉強誇獎一下。
"那些是在我家隔壁的自助餐店買的。"可惡!她的自尊心受創了。"你真的很煩。昨晚明明在參加宴會,還騙我說什麼肚子餓。太多美女包圍你,讓你沒空吃東西?"
他停下筷子,細看她氣忿的表情。嘴角往上勾。
"你笑什麼?"好噁心!
"你沒有我想像中的遲鈍。"他抽張面紙抹嘴,起身。
"你飯菜都沒吃完!"她的燒焦愛心菜色更是一口也沒碰,太不給面子了!
"等你做出像樣點的東西時,我會很樂意捧場。"他坐回辦公桌前準備做事。他的行程排得滿滿,不可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他一忙起來便忘記她的存在,卻又不肯放她走,讓她一個人像空氣般存在於該處,很是無聊;不過反過來說,她倒也樂得輕鬆,因為至少不用受他使喚、嘲諷。
她絕少主動跟他說話,但現在她非要爭回一口氣不可。
"你別以為我是笨蛋。"
"你不是嗎?"他像聽見天方夜譚,從公文中抬頭。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是我的債主,卻提供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條件是明年繼續被你虐待一年;明年我還是不能去工作,繼續用你的錢,後年又……這樣年復一年,我豈不是一輩子成了你的奴隸?"這道理是她有天晚上突然想到的。
"原來你不是太笨。"他臉上的嘲弄意味很濃。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這兩句話都在笑我笨!"
"嚥不下這口氣的話,拿錢來還。"
簡簡單單就點中了她的罩門,她無話可說。他實在欺人太甚。她要是有錢的話,還會在這裡受盡屈辱嗎?
"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淡淡地追加一句。他一有空便想見她、想逗逗她的情況會持續多久?他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問題。但是,他想,就算有女人能得到他一輩子的許諾,那個人也應該不會是她。
"什麼辦法?"她走到他辦公桌前。如果是她辦得到的,她一定馬上去達成。他望著她,像在審視一件特別的東西,表情認真。
"等我看你這張臉看膩了的時候,自然會請你離開。"
"那如果你永遠都看我看不膩呢?"
"你這麼有自信?"電話響起,他立刻接聽:"應若士。是,請說。"他拿起鋼筆,埋首入公事中。"嘖!"元菲如拐回沙發前坐下,受傷的腳跨在茶几上,氣嘟嘟地抱著包包。他最好禱告她不要有一天突然變成有錢人,否則……
咦?她中了統一發票兩百萬!啊?好多好多鈔票從天而降!好棒啊,好多錢啊,這會兒她一定要那個討厭鬼好看……
"喂!"
別吵。哇!鈔票已經淹到她的膝蓋了。這些錢全是她的,全是她的!哇哈哈……
"喂!那邊那個作牛作馬的!"
噗通!她跌一跤,差點溺死在鈔票堆裡。更是一場好夢,可惜結尾有些美中不足。
"我叫元菲如。"她揉揉睡眼,提醒他她有名有姓。
"你希望我記住你的名字?"他眉一揚。
"我哪有資格希望你怎麼樣?"這傢伙,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又想尋她開心,作為生活調劑了。
她起身走到他身旁,主動幫他捶背。"這樣行吧?"
"使點勁,你這樣比搔癢還不如。"沒一件事做得好,她連當個下人也不及格。他真擔心她的未來。
"怎麼使勁?"要求未免太多了吧?她在他背上掄下一串碎拳,"這樣夠用力了吧?"還不打得他內傷?
"像蚊子叮人。"他搖搖頭,對她失望到頂。有他看上她、願意照顧她,她應當知足感謝才對。
"怎麼使勁?你教我啊!"光會說,他自己怎麼不來試一下,按摩很累人的!"你倒是教教我啊。""不要推我的頭!"應若士起身,"坐下!"
她坐入他的辦公椅,他兩手往她雙肩一放,揉按她頸肩的穴位。
"唔……"她閉上眼,"剛剛那個地方,對,就是那,再多按幾下……嗯,這樣剛剛好,再用力一點也沒關係。不要停,繼續……"
他扳起她的下顎,"你又搞不清楚狀況了。起來。"她真是容易得意忘形。
"你的辦公椅好高。"她後靠椅背,賴著不走。
"因為我腿長。"他睥睨著她說。
是,腿長了不起。"單是這張椅子就很值錢哦?"
"值錢又怎麼樣?你能偷去賣嗎?還不快起來。"除了錢,她的小腦袋瓜還會想其它事情嗎?
"我只是在想,嫁給你這種人或許不錯,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她慢吞吞地站起,"不不,當我沒說,我怎麼可能……咦?"
她的注意力轉移到桌上的兩張票券,伸手去拿的同時,腰部驀地被箍緊,跌坐在某人大腿上。
"我只有一個,你別想在別的地方找到像我這種人。"他語調冷淡,但心情不錯。想不到她看起來瘦,抱起來的質感卻夠柔軟。
"所以我立刻改口說當我沒說嘛。結婚是相親相愛的人才能做的事,我瞎了眼也不會對你有意思。你怎麼會有這兩張票?"
"你自己沒有腿站好嗎?"他沒有預警地沉下臉。她瞎了眼也不會對他有意思……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明明是你自己……"算了,他本來就陰晴不定。她直起雙腿站立,"你怎麼有這兩張電影首映會的票?"笑臉有很強的巴結意味。
"不就是你那個和別人共度春宵的偶像,孟傑的電影首映會。你想去?"
"想去!"她點頭如搞蒜,讓她心痛的共度春宵四個字當作沒聽到。"反正你多一張票,送給我又不會……"
"會。"他抽回兩張票。管它是會死還是怎樣,他就是會。
"別這樣嘛!"她開始努力幫他捶背,"分我一張票好不好,求求你……"
"帶你去也行。不過……"他心情轉好,回頭瞄她的那一瞥暗藏心眼,"不過,得看你的表現。"
"只要你肯帶我去,要我做什麼都行!"她捧起桌上的茶杯,"請喝。"更加費力地為他按摩,"應先生,你又高又帥,暗戀你的女生一定很多吧?我想那張票一定也是某個明星送你的哦?可以認識你、在這為你服務真是我的榮幸。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不論坐著、站著,氣質都很迷人,我覺得……"
"你剛剛說瞎了眼也不會對我有意思。"應若士發覺這句話令他非常非常不爽。
"那是我……我……"這下可好,她該怎麼自圓其說?
"你怎麼樣?"他揚起電影首映會的貴賓票券。
"我得那樣說才能按捺自己為你沸騰不已的心情。"他最愛看她自打嘴巴,不是嗎?她違背良心的話剛剛已經說了不少,不差這一個。"其實……我已經愛慕你、暗戀你好久,也就是說……我喜歡你、我愛你……這樣行了吧?還不快把票給我!"
"再說一次。"他旋轉辦公椅,正眼看她。
"把票給我。"她鼓腮,雙配微紅。
"看著我的眼睛,把那兩句話再說一次。"應若士令道。
"我……"元菲如兩眼游移,自問:想去看孟傑的電影首映嗎?想!她跺腳,豁出去了——
"應若士先生,我喜歡你、我愛你……"
"該死的傢伙!"唐初明接起電話,眼泛紅絲,煙仍咬在嘴邊便迫不及待大吼:"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忘記拔掉電話線是他的錯,但他不記得有認識敢在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他的人。
"你……你在睡覺?"魏璃瑚的聲音怯懦地從另一端傳來。
"我在做比睡覺還重要的事!"他拿掉嘴邊的煙,咬牙切齒地說。
"啊?"凌晨一點,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而且他還說很重要……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事?"他十分不耐。
"你好凶。我又不是故意壞你的好事。"她話語說得陰鬱不明,像在啜泣。"我馬上掛斷,你……你們繼續,慢慢來……"
"好。"
他掛掉電話,提起筆,思緒卻已被搗亂。望向電話,它如他所願,再次響起。
"你自己說不是我想的那樣。"魏璃瑚指控道。
"我都說了,你還要那樣想,順著你的意不好?" 嗦!
"那現在你旁邊到底有沒有人?"
"你希望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怎麼說都行,滿意了吧?
"我希望全世界的婦女同胞沒有人那麼倒霉,得跟你……"
"把你嘴巴裡面的鹵蛋吞下去再說話,講個話就這麼口齒不清,唱歌能聽嗎?"搞得他耳朵一陣嗚嗚嗡嗡的,煩!
"我唱歌很好聽!而且,我又沒有含著鹵蛋!"
"那只是比喻。"再和她說下去,他會腦神經衰弱。"我家那隻狗兒子呢?換它來聽電話!"完全沒它的聲音,怪不得他覺得心神不寧。
"啊……潘潘……"都是他愛惹人生氣,害她差點忘記為什麼打電話給他。她馬上回復難過的聲調:"潘潘快要死了……"
"什麼?!你說什麼?!"他站起,椅子往後倒在地板上。
"那是什麼聲音?你摔壞什麼東西?"她好害怕。
"潘潘……吉利……"哎,隨便什麼都好,"它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它一直拉肚子、一直吐,一點精神也沒有,它會不會死?"她開始啜泣,不敢想像沒有它,她該怎麼辦。
"你少烏鴉嘴!別動它,我馬上過去!"他轉身便要走,卻發現電話線的牽絆。他心急大吼:"還不快告訴我你家住址!"
"哈啾!"是唐初明進魏璃瑚家所發出的第一個聲音。
"你感冒了?"他打噴嚏的樣子好像五歲小孩,魏璃瑚看了有點想笑。
"把你家空調關掉!哈啾!晚上開什麼冷氣!"他一陣冷顫。
"我設定二十八度、微風,沒有比這更舒適的室溫。是你身體太虛弱。"她抽兩張面紙給他。
"關……關掉!"他嗆了半天,無法順利打出第三個噴嚏,只好氣悶地擤鼻涕。魏璃瑚關掉空調,打開陽台的落地窗。
"小狗呢?說不定它是被你關在冷氣房裡關出病來的。"他瞪她一眼,講話還有鼻音。
"在沙發後面。它到昨天晚上都還活蹦亂跳……"請他探視狗狗要緊,她無暇和他鬥氣。兩人走到沙發後;小狗趴在地板上,神情憔悴,留意到兩人走近,睜開眼看許久不見的唐初明,虛弱地搖尾巴,吃力地想要站起靠近他。
"趴著休息就好,乖。"唐初明蹲下,摸它的頭。
小狗發出細細的悶吟,似是撒嬌,也似是覺得心安。
"潘播會不會死?"魏璃瑚也蹲下,發現他溫柔的神情不是太難看,讓她不安的心也跟著定下來。
唐初明蹙眉,很想忍著不發作,卻還是忍不住:"除了問會不會死,你沒別的話說了?你很想它死嗎?"
"人家擔心嘛!"她沒有重聽,他那麼大聲做什麼嘛。
"擔心?"他聽起來根本是詛咒。"它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小狗的腹部腫大,像一顆即將脹破的氣球。
"你昨天讓它吃了什麼?吃了多少?"他可以猜出它生病的原因了。
"它昨天一直吵著要吃東西,把半包多的狗食全吃光了,我……我也有吃一點……"
"最好告訴我你至少吃了那半包中的一半!"有哪隻狗一天吃掉半個月的飼料不會出問題?
"我吃了……兩個。狗食的味道有點怪,不過還不錯,怪不得狗狗喜歡。改天你要不要……"
"我早就吃過了!除了半包狗飼料,還吃了什麼?"
"它晚上吃了一整客牛排,副菜、濃湯也都吃得一滴不剩。一開始它很滿足地躺在地板上,可是過沒多久,它就變得不對勁,一直很難過的樣子……"
"嗚……"別再說了,它光聽就想流口水,還……想吐……
小狗半坐起,嗝了好大一聲,嘔出肉塊和麵條。
"你看,它根本沒辦法消化這種東西。你吃太脹時不會難過嗎?你這女人實在是……沒……沒常識!"混賬!
"潘潘……"他罵人家!她以手掩臉。
"別以為哭有用。"居然跟生病的狗告狀!沒罵她白癡已經很客氣了。"還不拿報紙、抹布、垃圾桶來!"
"潘潘……"哭沒有用……她顫動雙肩,從指縫看他,他關心地望著小狗,理也不理她,她只得起身拿他指定的東西。
和先前一樣,吐完之後,腸子一陣痛,小狗顫抖半蹲,夾著尾巴,不安地瞄他,因強自忍耐著而發出嗚咽。
"沒關係,沒關係。"唐初明輕聲安撫它,"拉出來沒關係……別怕,你看,舒服多了吧?"
"那我呢?"魏璃瑚蹲回原位,煞是委屈地期盼他的安慰。他可以對潘潘那麼好,為什麼不能對她客氣一點?
"你也瀉肚子嗎?"她無聊,幹嘛用楚楚可憐的表情看他?拍下她手中的報紙,他先清理掉地上的髒東西,接著準備跟她拿抹布擦地板時,她送上的卻不是抹布。
"用濕紙巾擦比較乾淨、比較香……"她解釋。
"住口!"她美麗的容顏、銀鈴般清脆的嗓音,令他莫名怒火中燒。他的狗兒子去了半條命、他會在這浪費時間,都是這個腦袋瓜子只拿來裝飾用的女人害的!
"你小聲一點。你看,狗狗本來想睡覺,被你這麼一吵,又睜開眼睛害怕地看你……"小狗的確心驚膽跳地瞄他,他不得不收斂想揍人的兇惡表情。
"你……"他壓低聲音。
"嗯。"她自動將耳朵湊近他的嘴。
"滾出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