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大夫說大餅沒什麼大礙,否則她一定一劍劈死張致洵!從剛才到現在,眼淚始終在她眼眶中打轉,小白死了,而大餅昏迷不醒,這些全都是她害的!如果她不讓小白大鬧大廳,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他被綁多久了?」大餅的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還受了內傷,看起來就像快死了。若不是大夫說他沒事,她還真會以為他沒救了。
「從昨天中午到今天。」回答她的是大暴牙,二愣子現正在大餅的房外煎藥。
大暴牙看著她的表情顯得有點不自在,因為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總是那麼的刁鑽難纏,雖說心地不太壞,但萬萬沒想到她會為了一個小廝,而得罪二當家。
「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用手背抹掉眼眶中的淚水。
她是不能哭的,她可是未來的寨主,怎麼能為這一點小事而哭?可是……可是她真的好想放聲大哭,其中的原因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心好痛、好痛……
「我們看你好久都不理大餅,想必你在生他的氣,所以不敢告訴你。」大暴牙囁嚅的說。
「以後不管我多生大餅的氣,只要他發生了事,都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可要保護大餅,知道嗎?」她有些氣自己的意氣用事,她不該為大餅說的話生氣的,大餅他天生就傻傻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她怎麼能與他計較?她是聰明的人啊!
「知道了。」大暴牙有些擔心她的感情已付出給大餅,大餅雖然笨笨的,但人還不錯啦!但二當家這個人可是很陰險的,必須小心提防才行。
「小姐,這次二當家是故意要找大餅的碴。整個山寨誰不知道小姐把小白交給大餅照顧,但始終沒有人說出來,這次二當家根本就是藉故發難嘛!」
「什麼意思?」一提到張致洵就讓她生氣,他居然敢故意找大餅的麻煩,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突然之間,大暴牙不知如何開口說明,支支吾吾的,整張臉都漲紅了。
「因為你都和大餅在一起,所以二當家吃醋了,而一吃醋就找大餅的麻煩啊!」二愣子進來幫大暴牙把他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雖然他叫二愣子,可一點也不傻,至少沒大餅的傻。
「我愛和誰在一塊兒是我的事,他憑什麼吃醋!還有,我們三個從小到大不也都黏在一塊,他為什麼不找你們,偏偏找上大餅?」她連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倒是大家都看出她對大餅頗有好感。
「……他是瘋狗嘛!見了人就亂咬,大餅比較倒楣,就被他咬上口了;而我們……我們……啊!我們天天都跟著你,他就陷害不到我們了啊!你想想,大餅因為沒有天天跟著你,所以就被陷害了。」
打死他也不敢說她可能喜歡上大餅這檔事兒,搞不好她聽了,一氣之下就把他二愣子的嘴縫起來,那多不划算!哪有人說來實話還要被罰?所以他只好瞎說了一通,反正過得了關就成了。
「對啊!對啊!」大暴牙也在一旁附和。他也怕把實話說出來的下場,只有盲目的附和,才不會惹火上身。
尹旋沉默的同意了他們的話,既然如此,那她得把大餅也帶在身邊,才不會讓他再度被瘋狗咬到。
她難過地摸摸大餅的頭髮,他還真是徹徹底底的傻小子,知道遇上了麻煩,也不差人來告訴她,就這麼白白的被折磨了一頓,真是傻得可以。
二愣子與大暴牙看著她的動作,兩人無言的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她真的是愛上躺在床上的那個傻小子囉!
◇◇◇◇◇◇
大餅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該死!那個張致洵居然敢這麼整他,等他好了之後絕不會放過他。他輕輕的呻吟出聲,不但全身無力,還難過得要命!要不是不想洩漏身份,他哪會處於挨打的地位?
「你醒了?」一聽見他的呻吟聲,她馬上由睡夢中驚醒。
大餅睜開大眼看著她。總算出現了!?鬧了幾天的脾氣,害他也為了她而受傷,的確是該出現了。倘若她再不出現,他也只有走上道歉這條路羅!
「怎麼了?還很難受嗎?」眼看他不說話、不再傻笑,她整個心也跟著急了起來。他該不會變得更傻了吧?否則怎麼不說話了。「你是不是變得更傻了?」她有些懷疑的問。
二愣子搖搖頭,大餅平時已經夠傻了,難道還能再更傻嗎?還是把這裡留給他們兩人吧,於是悄悄的和大暴牙離開房間。
大餅依舊不言不語,這該如何是好?她急得眼淚都掉下來。想到小白死了,而大餅變得更加愚笨,為什麼不幸的的事情一再發生?想著想著,眼淚便氾濫成河。
「你的眼睛怎麼又下雨了?」他伸出手幫她擦掉淚水,又喃喃自語:「這雨水還真多啊!是不是要鬧水災了?」乖乖!這回可真傷得不輕,連幫她擦個眼淚都不太有力氣,全身酸痛。
看他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得更笨,尹旋高興的摟著他哭。
「不知水災來了,這屋子會不會被大水給沖走?」他說得好像是在擔心這小草屋會不保,其實他是滿懷笑意的。低首看著懷中的俏佳人,瞧她哭成這樣,彷彿他死而復生了。雖然受的傷滿痛的,但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倒也挺好的。
「你就最會擔心你這破屋子!」她不悅的嘟著嘴,抬起頭來,「人家那麼擔心你變得更傻,你倒像個沒事大爺似的!」
「我很傻嗎?」他正經的問。
尹旋原本打算回話,但一抬頭看見他,整個臉都羞紅了。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突然變得這麼好看,而且他也不再傻笑,整個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呆啊!這只是表面上的,誰不知道他內心依舊是那個傻大餅。
「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你好好看哦!」她一點也不懂得保留,一古腦的全說了出來,反正她就是那種藏不住話的人嘛!
「咦,我也覺得你變得好漂亮哦!跟小白不相上下呢!」他笑著逗她玩。
「你又故意來氣我……又把我比做小白,可是……可是小白已經死了……那只奸詐的狐狸把小白殺了……」一說起小白,她又淚汪汪的,看起來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讓人打從心坎的愛憐。
「我沒有要氣你啊!我覺得小白比任何我見過的女人都還漂亮,不對嗎?而且小白怎麼會死了呢?我明明把它藏在河邊啊!」他怎麼可能讓她的寶貝犧牲了呢?如果小白死了,那可就麻煩了,他上哪去找一隻與小白一模一樣的豬來?
「小白沒死?我的天啊!我的小白沒死,真是太好了!大餅!你真的好聰明哦!和我一樣的聰明!但奸詐的狐狸明明說他們昨天就吃了小白啦!」她高興的摟住他。但想到張致洵不是說小白被他們給吃了嗎?怎麼……
「哦,他們吃的是阿土啦!阿土長得和小白很像,而那天的午餐本來就是要把阿土殺來吃的,誰知二當家把它當成了小白,就很得意的殺了它。」
他在那之前就發現大水牛常無故刁難他,如果說是奉了尹旋的命令,沒理由她會不來看戲,所以便斷定另有其人,於是偷偷的把小白藏了起來,也因此挽救了那隻豬的命。
「你真的好棒哦!以後我們要偷偷的去看小白。啊!還有,你以後看到張致洵那個小人,要趕緊躲開他,知不知道?」她差點忘了警告大餅。
「為什麼?」他當然知道原因啦!只是大餅應該是傻傻的,不是嗎?
「因為他是一隻千年不死的壞狐狸,如果惹上他準沒好事!你這次幸運沒死,下次他可能會耍更陰狠的手段來整你,到時你恐怕連『為什麼』都不能問就上西天去了。」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說。
「他是狐狸?!那不就很壞了!不過既然是狐狸,我們可不可以把他殺了來加菜?」「狐狸」這個名號用來形容張致洵,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不行!他不是真的狐狸!那只是我的比喻而已……」於是兩人又開始討論了起來,看來每次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就只會玩文字遊戲,不過兩人似乎玩得滿愉快的。
◇◇◇◇◇◇
打從大餅被張致洵綁上木椿之後,他便由一名廚房小廝升格為尹旋的貼身保鏢。尹旋怕張致洵會找機會欺負他,所以便把她安排在身邊,反正也沒人敢反對。
「明天我們要去劫鏢,你就待在寨裡知道嗎?」
尹旋一直期待著明天的到來,這可是她第一次劫鏢,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她將名揚四海,成為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盜,然後天龍寨在她的管理之下會更加茁壯。
「我也要去。」大餅嘴裡吃著水梨,含糊不清的說。
「不行。」她板著臉孔拒絕。
「為什麼你能去,我就不能去?我是你的貼身保鏢啊!」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保護她。
雖然她常自誇武功蓋世,但光看她平日射箭、舞劍,就知道她有的只是架式而已,連一點內力都沒有,怎麼跟大家打?一說到她的架式,只會讓他哀聲連連,也不知她上哪學的,根本就是虛晃兩下,拿劍又沒力,真教她去跟人打,只有被打的份,卻成天只會誇讚自己武功高強,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自知之明!他敢以自己人頭擔保--她馬上又要自吹自播了。
「你當然不能去啦!你又沒功夫,明天的場面一定會很混亂,我不能一面分心保護你,一面殺敵啊!你去了會成為我的絆腳石的。雖然我武功蓋世,也不能保證別人不會在無意中抓到你,懂不懂?也就是說,當我雙手雙腳對付敵人時,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手腳啦!到時候別人就會趁虛而入……」她一個勁自顧自的說著白日夢,簡直把自個兒神化了,彷彿會飛天遁地似的,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謙虛。
他搖搖頭在暗中歎氣,瞧!又來了,她難道不知道她那三腳貓死人都可以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或許和小娃兒打還能佔點便宜,其餘的……
「喂!我不在時你可要躲起來,別被老狐狸找著,否則你就真的玩完了。」
「老狐狸」是她給張致洵取的最新綽號,那人不配讓她叫喚大……不!是小名。說也真是奇怪,自從她把大餅救回來之後過了一天,那老狐狸的眉毛居然少了一邊,而起先大伙都懷疑是她幹的哩。開玩笑!如果是她,才不會就這麼便宜了他,少說也要把他整得死死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認為不會是她,甚至懷疑到大餅身上,這更是天大的笑話!一個人沒有一點功夫,會把老狐狸的眉毛剃了?當然不可能的。
「喂!老狐狸的眉毛不知被哪個傢伙給剃了,真是報應啊!聽說他最近還霸著茅廁不放,我看他八成想把寢室改在茅廁。還有啊!有一天早晨醒來,他居然成了唱戲的,被畫花了臉,我看以後也別叫他老狐狸了,乾脆叫他大花臉不是更好。」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他的臉,那張臉可精采了,凡是舉得出的顏色,他臉上都塗。她一直想知道是誰幹的,簡直太厲害了,竟然能不被老狐狸抓到,真是太神奇了!
他跟著尹旋笑出聲,今晚他就要讓張致洵變成大姑娘!
「你放心好了,我會躲得遠遠的,讓他找不著我和小白。」他拍拍胸脯保證道。
彷彿知道自己正被談論,小白叫了兩聲,用頭摩擦大餅的手撒嬌著,看來它也沒忘記大餅兩次的救命之恩。 尹旋放心的笑開了臉,轉而和大餅、小白玩了起來,暫時不去討論那個惹人厭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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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張致洵的房門外多了許多守衛,大餅渾身勁裝打扮,站在屋頂上冷笑。憑這樣就想攔住他,未免太小看他了吧!,他把屋頂上的瓦片拿開一小塊往下看,只見張致洵的床上、桌上、地上到處是刀啊劍的,看來他是怕得連覺都不敢睡。
張致洵嚇得渾身發抖,他已經被偷襲好幾次了。他曾經懷疑是尹旋,但她沒那麼好的身手,而那個廚房小廝根本就無縛雞之力。到底是誰這麼捉弄他?他想破頭也想不出有誰的武功那麼高強。他正抱著棉被發抖時,由屋頂躍下一個黑影,他正想張口大叫,卻被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大餅拿出事先預備的胭脂花粉,就往張致洵一付嚇呆的臉上抹。他動手幫他裝扮,化好妝之後,又拿出早已備妥的大紅羅裙,幫他換上之後,只見張致洵一邊有眉毛、一邊沒眉毛,看起來怪難看的,於是從腰際拿出匕首。
張致洵見了匕首立刻嚇得尿褲子,完全顧不得什麼形象,只知道他的小命就快沒了。
他笑笑的幫張致洵把另一邊的眉毛也剃了,大功告成後,收拾好東西就拍拍屁股走了。
好一會兒之後,張致洵的房裡傳出殺豬般的叫聲。
「大餅!二愣子!大暴牙!別睡了,快!咱們看熱鬧去。」尹旋連忙把睡在她房門口的大伙叫起來,深怕要是去晚了,可就沒戲看羅!
他們一聽有戲可看,馬上就精神抖擻的跑向張致洵的廂房。最近老狐狸天天鬧笑話,有許多人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等笑話看。今晚他們實在是等得太累才會睡著,不過幸好他的慘叫很大聲,否則就醒不過來了。
眾人只見張致洵穿著大紅羅裙,臉上又塗得紅紅的,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活像浪女發花癡。
「哈哈哈!你們瞧他現在看起來像不像千年老妖婆?」尹旋很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
「哈哈哈!真的好像哦!不知明晚二當家是否要光屁股以出來見人?」二愣子也很配合的大笑出聲,壓根就忘了張致洵是二當家,應該怕他的。
張致洵老羞成怒,想出手打二愣子也不行。今晚大伙全來看他的笑活,連他最痛恨的大餅也笑得傻愣愣的。
「好像大姑娘哦!我們以後就叫二當家『大姑娘』好了。」大餅看準張致洵不敢出手打人,便發表自己的高見。「或許二當家真是個大姑娘,只是咱們不曉得而已,不是常有人說什麼……」他傻傻的搔搔頭,佯裝想不起來。
「女扮男裝!」大暴牙很「及時」的幫他想了出來,外加一陣豪爽的笑聲,「這麼說二當家其實應該叫張姑娘才是。」
原本不敢笑的人聽了也全毫無顧忌的笑了出來,以前說什麼也不相信二當家會有吃鱉的一天。
「住口!這到底是在搞什麼?」何天龍在紫竹林就聽到張致洵的尖叫聲,心想又發生了什麼事?明天就要出去劫鏢,大伙居然還有時間在這兒調笑。
「爹,是沒什麼,只不過是咱們的二當家一時興起想當姑娘家。」尹旋不忘在這時扯扯他的後腿,誰教他曾得罪她!
「小旋!是不是你幹的?」何天龍嚴厲的看著她。
「我!什麼都說是我,你自個兒瞧!他房門外那麼多守衛,我咱們進得去?人家老早乖乖的待在房裡睡覺,誰知睡到一半,就被尖叫聲始嚇醒。起初我以為大水牛這麼晚在殺豬呢!心想不太對勁,所以才跑來看看。」她落井下石的說。
「好可!大伙都回房去,明天還要劫鏢呢。」
看來是找不到犯人,但……到底是誰呢?依他看,應該是個武功高強的人做的,普通人咱們奈何得了張致洵。難道……難道是那個欽差大人?!他的不安愈來愈擴大。
尹旋狐疑的看著父親,他沒事找大餅做啥?本想陪同大餅留下,但父親的眼神分明就不准她留下,她只有和二愣子、大暴牙先回去。
◇◇◇◇◇◇
一大早,大伙就埋伏在山腳下。尹旋心裡不斷的盤旋著一件事,那就是:「爹要大餅守著紫竹林!如果他要大餅守住整個山寨,她也不會這麼驚訝,但大餅要守的是紫竹林啊!那是個平常人也不能隨意踏入的地方,就連她也很少踏入……爹怎麼會叫一個笨笨的小廝守呢?這真是太奇怪了。
「攻!」在何天龍一聲令下,大伙前仆後繼的往前衝,唯恐落於人後。
尹旋也由冥想中驚醒。該死!她差點就辱沒了「武功蓋世」這個名號,今天可是她闖一番事業的大好時機。
鏢客見她一個女流之輩,立即輕敵的拔劍對付她,但就在她也拔劍相向時,那鏢客突然應聲倒地。
她劍才拔出來,人就倒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劍氣?!原來她的武功在不知不覺中大增了?彷彿回應她內心的想法,每當她揮劍向人時,那人就倒地,連血也沒流。
她是愈來愈崇拜自己了。她是如此的厲害,就連別人想從她背後偷襲,都會被她的劍氣所傷,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馬上就會威震武林啦!,她愈想愈興奮,也就愈奮勇殺敵。
大餅即使躲在草叢裡,也可以看見她自我陶醉的表情。老天!她還真以為是自己的武功厲害哩!要不是他在暗處幫她,她早就被大卸八塊,哪還能一副自高的模樣?他雖是幫了她,但也沒傷了那些鏢客,因為他們命不該絕。
他們贏了!尹旋高興的又叫又跳,就是因為有她的存在,他們才能贏得如此光榮!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說她只會惹麻煩了。
大伙起先也覺得贏得很奇怪,但被金銀財寶給迷昏了肉,也就覺得不奇怪了,一群人高興的把戰利品帶回去,準備一起分享。
而遠方的草叢裡早就空無一人,大餅已回去守紫竹林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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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餅!我們贏了!你知道嗎?我一個人把好幾百人打得落花流水,我真的很厲害喲!」她一回山寨就急著找大餅,摟著他又叫又跳,完全忘卻禮教。
「小姐,夫人請你和他進去。」桃兒的一板一眼打斷了尹旋歡樂的時刻。
完蛋了!這下她真的是玩完了,她娘要召見她,天啊!這是何等的大事,她居然忘了自己現在是站在紫竹林。
大餅也愣住了。他一直認為尹旋的娘已經去世,怎麼會出現在紫竹林?原以為這紫竹林是他們藏財寶的地方,才會不准人隨意踏入,沒想到這裡竟會是尹旋她娘住的林子。
「大……大餅,咱們進去吧。啊!你進去時可別亂說話。記住哦!一定不能亂說話。」她緊張得臉色發白,深怕會出亂子。
尹旋的表情讓他更想看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怕成這樣。
「娘!」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硬著頭皮走進來,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踏入一步。
這和他想的完全一樣。尹旋的娘長得很美,和尹旋的漂亮不一樣,甚至可說她身上帶著貴族的氣息,就像……就像是官家小姐一樣。原以為她會是江湖兒女,沒想到……
「坐,別光是站著發愣。你就是那個叫大餅的人?」寒秋霜冷冷的問。
「娘!」她好怕她娘會突發驚人之語。整個山寨中,每個人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她娘,凡是得罪她娘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並不是她娘的報復心重,而是她爹!她爹太寵愛她娘,凡是有人出言不遜
惱怒了她娘,就等於惹怒了她爹,那人的下場往往會很淒慘,所以她才會要大餅別亂說話。
「我沒問你話,你不用回答。」寒秋霜的語氣依舊冰冷。
「我就是大餅,請問夫人有何指教?」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智慧,一個充滿了智慧的女人,看來她才是天龍寨內最聰明的人。
「小旋,你先回房去,我有話對大餅說。」她冷冷的命令道。
「我……娘……」她好怕大餅會因為得罪了娘,而被爹趕出山寨。她不要這樣的結果,她不要!她有些著急的看看大餅,又看看她娘。
「去!」寒秋霜冰冷的語氣,立刻讓尹旋心裡不滿的走了出去。等她出去之後,寒秋霜笑了,她的笑容更加增添了她的美。
「小旋她很在乎你,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是不是?潘公子!或者我該叫你欽差大人?」整個山寨內發生的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難猜出大餅便是欽差大人。
「叫我大餅就成了,我比較習慣這樣的叫法,夫人。」大餅聳聳肩,恢復了以往的模樣,那個傻里傻氣的大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剛毅的男子。
「你想……拿小旋怎麼辦?」她詢問道。
「那是、我和小旋之間的問題,不是嗎?只是我很訝異你會關心她。」表面上,他表現出很輕鬆的模樣,實際上,他的內心可一點都不輕鬆。
「露出真面目來了,真不知道小旋要是見了你現在的模樣,還會不會以為你是個傻子 我的女兒,我當然關心她,如果你不如小旋在乎你般的在乎她,我不會讓你再接近小旋的。」她表明態度、多麼剛強的一個男人!他的確適合小旋,她唯一的女兒,她的愛女……
「你應該知道我來天龍寨的目的,難道你不擔心?」他不回答小旋的問題,反問她。
「天龍寨?在我的世界只有眼前這一片紫竹林,天龍寨在我眼裡不算什麼,它存不存在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在乎我女兒。」天龍寨對她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憑什麼要她去在乎?
「何天龍呢?難道你不在乎他?」他笑笑的問。這個與她最有關係的男子,她可該在乎了吧。
「何天龍……」她笑了,這世上就只有何天龍她不知該拿他如何。「我叫寒秋霜,如果你能知道我是誰,我就會告訴你一切事情,包括我對何天龍的感情……」不知在這世界除了何天龍與何尹旋,是否還會有人記得寒秋霜這號人物。
「聽說已告老還鄉的寒彥彬寒尚書有個女兒,在成親那天被搶婚了,我想你便是寒尚書的女兒--寒秋霜,是吧?」
一個堂堂戶部尚書的女兒就這麼被搶了。據說當年,戶部尚書運用了各種渠道,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回女兒。眼前這女子同樣是姓寒,而她的年齡又和寒尚書失蹤了十八年的女兒相仿,所以他便斷定寒秋霜是寒彥彬的女兒。
「我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我……十七歲那年,在我要嫁人之前曾上佛寺去求佛,無意中被何天龍看到了。他在看到我的第一跟,便決定我將會是他的押寨夫人,雖然知道我是戶部尚書的千金,又即將許配到將軍府去,卻還是不顧一切的搶親。他是個粗人,不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一路上帶著我逃回天龍寨來……我一直都很恨他,心想,我原本會有更好的生活,我會是個將軍夫人,而不是一個莽夫的妻子;我原本可以穿金戴銀的,來到這兒卻只能穿羅裙,這些我原本不會承受、也不該承受的,我卻都嘗到了。
「於是我三番兩次想逃離他身邊,可是當我真的逃到了山下……我卻又往回走。我發現將軍夫人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穿金戴銀我不愛,就算他是個粗人,我也不介意……才走到半山腰,就見他站在那兒看著我,一時之間就不敢動了,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對話。
「他說:『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我說:『如果我不回來,你也不打算追嗎?』他又說:『我不想追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哭了,我真的哭了,感覺上好像被拋棄了;可是他的下一句話,讓我確定他真的很愛我。他說:『我希望你過得幸福,如果你覺得當將軍夫人會幸福的話,我願意送你回將軍府去。』
「我知道他很痛苦,但又希望我快樂,於是我就做了幸福的抉擇,今生今世我都忘不了那時的情景。我自始都住在紫竹林,因為天龍寨不是該我管的範圍,而我也不想管、不想問。直到生下小旋,我便要求天龍不要把小旋讓我照顧,並不是我不愛小旋,就是因為太愛她,所以才不願待在她身邊。
「我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渾身被禮教束縛住,我不希望小旋長大後和我一樣冰冷,我要她快快樂樂的長大,而如果你要帶走小旋,就不要試圖改造她,否則她不會快樂……」說到這兒,她的表情不再是漠然,她並不是冷漠的人,只是個不善於表達自我的人罷了。她的語氣充滿了感情,她的神情像是在回憶過去那段愛戀。
「小旋她不知道你愛她,你不想告訴她嗎?」他知道尹旋也渴望得到母愛,只是她太怕母親,所以不敢奢求母愛。
「不用了!這事說不說不關你的事,你只要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小旋就行了。」只要尹旋幸福,就算她不愛她也行。
「我會好好照顧她,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帶她上京,我真的希望你能讓小旋知道——你是愛她的。如果你告訴了她,她將會更幸福。」
難道她看不出她的愛對小旋很重要?在剛才要進來時,他看見尹旋眼中除了懼怕還有……喜悅,是的!的確是喜悅,儘管懼怕母親,她依舊是愛著母親的。
「你可以走了,我的事我會自己定奪。用不著你來替我決定,當你攻打天龍寨時,我會幫你說服天龍的。」她背過身去,不願再看大餅一眼。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雖然有丈夫的疼愛與女兒的關愛,但她還是不敢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這時,他十分慶幸她把尹旋交給了何天龍,實在無法想像尹旋冷冰冰的模樣。她適合活潑的個性,雖有時刁鑽了點,但那至少是她的真性情。沒有人適合冰冷的個性的,沒有任何一個人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