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傳情 第八章
    「不行!」柳少昊在聽完葉水心的要求後,不暇思索地回絕。

    「為何不行?」葉水心不服氣的追問。

    「告訴我,你為何想學武?」三年前她曾提過一次,那時她是因為想與他走遍五湖四海;現下他們有了安定的家,他不懂為何她又舊事重提。

    葉水心長歎一口氣,撫著他的手指輕喃道:

    「你是為了取得天山雪蓮救我,才跟那人結下樑子,我不想你再為這事受傷。我情願……情願……」來不及阻止的淚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不著痕跡的以衣袖為他拭去,佯裝無事。

    「不許你再說傻話,救你是發自我的內心。」他雙掌棒著她的臉,「為了救你,就算與天下人為敵,我亦甘之如飴,更何況對方不過是天山老怪,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原來她習武是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啊!她真的是傻得惹人心憐。

    「可是他看起來好凶。」葉水心忘不了當時天山老怪眼中的恨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柳少昊馬上把她擁進懷裡,不讓她驚怕。「那不過是表面皮相。其實他不如你想像中來得駭人,別怕。」

    葉水心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相信他的話。或許她真的是被天山老怪的外表所騙了吧。

    「我要你無憂無慮的等著當我的娘子,別讓天山老怪破壞我們的好心情。」說實話,他真要勝過天山老怪並不容易,不過為了不使天山老怪成為他們未來的夢魘,他會盡全力打倒天山老怪,不讓天山老怪破壞他們等待已久的幸福。

    「好,我盡量不去想他。可是學武一事,你再考慮嘛。」葉水心哀哀苦求,柳少昊聽了骨頭都酥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這事沒得商量。」水心的身子過於纖鈿,不適合練武,可能還沒學會一招半式,他就得找大夫過門診治。若她沒病沒痛的學了點皮毛,她絕對會被唐舞蝶帶壞,妄想主持江湖正義;他可不想當第二個龍澤麟。

    「可是我真的很想學。」盈盈大眼閃爍著乞求,直瞅著他。

    「我不是教過你上邪劍法了嗎?」他捨不得她飽受練武之苦,說什麼也要讓她打消念頭。

    「那是騙人的把戲。」葉水心嘟起紅唇。上邪劍法能防身才怪。        

    「誰說的?」柳少昊瞠大眼質問,好似要將造謠之人痛揍一頓。隨即他又神色和緩地誘哄道:「我把對你的真情真意都使在劍法裡頭,怎會是騙人的把戲?」真是可憐了他一番真情告白。

    葉水心聞言,噗赫一聲笑出來。「是我說上邪劍法是騙人的把戲。它專門讓你用來騙取我的心。」

    「沒錯。挺成功的不是嗎?」說到此,柳少昊不禁得意地笑咧了嘴,「想不想再與我舞出上邪劍法?」        

    「不想!」她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的邀請。    

    「為何不想?」他很想呢!擁她同舞是世間最美好的事。

    「你累了。」她雙手不捨的撫過他疲憊的臉,多日睡眠不足使他雙眼充滿了血絲,眼眶下有著深深的黑影。

    「我一點都不累。」柳少昊硬撐著,雖然他真的想好好睡一覺。

    「是嗎?」葉水心輕笑,拉著他到躺椅上躺下。

    「我說了我不想睡。」柳少昊抗議。光他一人躺著,有何樂趣可言?

    「我沒要你睡,就躺一下嘛!」還嘴硬。葉水心以自己的大腿當他的枕頭,細語呢喃當作安眠曲,誘他入睡。

    「就躺一下。」眼皮漸漸沉重,他咕噥道。他不會真正睡著,瞇一下眼而已。

    「嗯。」她悄悄拉過置於一旁的大氅為他覆上。        

    不一會兒工夫,原先嚷著精神好的人已跟周公對弈去了。葉水心仔細的盯著他的面容,他瘦了不少,待會兒她得記得上廚房去燉鍋魚湯來給他補補身子。往後的每一餐她都要盯看他吃,不然他遲早會累垮的。

    

    在葉水心那兒睡過一覺後,柳少昊馬上又投入尋找天山老怪一事。聽著手下的追查報告,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有沒有上天山找?」天山是天山老怪的巢穴,若天山老怪離開天山,要找到他猶如大海撈針,實屬不易。

    「當屬下上達天山山巔,只見滿目瘡痍,四周不見半點人煙。依屬下推斷,天山老怪已不在天山。」在搜尋的同時,他們也很怕與天山老怪正面衝突,總是小心冀冀的。

    柳少昊沉吟著,看來天山老怪已下山,過不久就會找上門來。他得先想個法子讓莊內無辜的人全身而退,如此一來,若他不幸敗亡,也不至於慘遭滅門。        

    「大哥,我看天山老怪遲早會找上門來。而咱們莊內……」秦子瀚最擔心的是女眷的安全問題,誰曉得天山老怪發起狠來,會不會把一干女眷殺光。而所有女眷中,首當其衝的便是葉水心。

    「我瞭解。子瀚,莊內與莊外四周的部署進行得如何?」他忖度是否該撤退所有人馬。

    「皆已部署完畢。」秦於瀚據實回答。

    「傳令下去,撤退所有人馬。子瀚,你為他們安排好去處。」柳少昊抱著壯士斷腕的心情,下令撤退。天山老怪既是為他而來,不該讓其他人跟著陪葬,那太自私了。

    「大哥!」秦子瀚不能理解地驚叫。沒了侍衛防守,鏡湖山莊猶如一座空城,任人來去啊!

    「還有,莊內的女眷一律撤出。待全數人撤離

    後,你也別回莊內。」他要獨自面對天山老怪。

    「大哥,別趕我走!我要與你同生死。」秦子瀚見柳少昊抱著破釜沉舟之心,難過得涕淚縱橫,跪在地上乞求。

    「莊主,請讓我們留下!」隨旁的一干人皆跪地懇求。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雖懼怕天山老怪,但也不屑做背信忘義的小人。

    「你們是想留下來增添我的麻煩嗎?」柳少昊厲聲質問。他與天山老怪決鬥時,恐會波及旁人,他無法顧及所有人的安全。

    「屬下不敢。」眾人異口同聲,但仍是堅決留下。

    「既然不敢,還不快走。」柳少昊怒掃跪在身前的眾人。他們的腦筋未免太死板,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愚忠!」

    「不管大哥怎麼說,我就是不走。」秦子瀚不在意被他人笑傻,他只知道做人要有信、有義,他不會貪生怕死。

    「我們也不走!」洪亮且堅決的聲音劃破天際。

    「再不走,我會先殺了你們!」柳少昊氣得一掌擊碎身旁的小茶几。

    眾人一言不發,靜待柳少昊下手。

    「你們!」柳少昊氣得快吐血了,怎麼他的手下皆是冥頑不靈之土?他右掌舉了又放,放了又舉,實在是打不下手。        

    「讓他們留下吧。」躲在外頭竊聽許久的葉水心步入正廳說句公道話。她不是有意偷聽,而是剛在廚房燉好一鍋鮮魚湯,準備端來給柳少昊吃,不小心聽到的。

    「你……」唉,麻煩愈來愈多。他本不想讓她知道的,可紙包不住火,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他們可以留下來保護其他自願留下而不會武功的人,不是嗎?」她亦不會自私的要求大夥兒與天山老怪力拼。天山老怪是她與柳少昊的問題,不關他人。

    「也好。」柳少昊何嘗不知葉水心的想法,既然趕不走,只好讓他們留下了。

    「謝謝莊主,謝謝夫人。」誓言效忠的眾人聞言莫不磕頭謝恩,隨秦子瀚喚葉水心一聲夫人。在他們心目中,慧黠善良的葉水心已是鏡湖山莊的莊主夫人,他們不在意是否有成親儀式。

    柳少昊執著葉水心的手與她相視一笑。未來雖是一片渺茫,有了眾人的支持,他們有信心突破所有難關。

    

    龍澤麟於接獲消息的當夜趕赴鏡湖山莊,進入鏡湖山莊的勢力範圍後,他發現守備極為嚴密,有與天山老怪硬拚之勢。感受到守衛們肅殺的氣氛,他的心情跟著沉重,心底直嘀咕著,不曉得柳少昊平時給了眾人啥好處,為何眾人皆爭先恐後地要為他死?

    踏入柳少昊的書房,他毫不客氣地指著柳少昊的鼻子問:「天山老怪隨時有闖入鏡湖山莊的可能,你怎麼沒通知我來接水心?」

    「我本來有意請你過來帶她回龍府,但她以行動向我表明她不願離開。」當她勇敢的站在眾人面前時,他覺得好驕傲。但他同時也擔憂不已,因為如此一來,水心更是不可能離開了。

    「我真是服了你們兩個,同樣可為對方或生或死,完全不顧慮後果。」人生自是有情癡,而這兩人堪稱其中翹楚。

    「如果咱們立場交換,相信你也會與我做出相同的事來。」愈與水心相處,對龍澤麟的敵意就愈低。他不覺得為心愛的人付出生命有何錯。

    是嗎?龍澤麟捫心自問。他也不曉得答案,畢竟事情未發生在他與唐舞蝶身上,他無法斷言,「小心天山老怪跟你玩陰的。你的弱點已暴露在陽光底下。」不需言明柳少昊的弱點為何,大夥兒心知肚明。

    「愈是在乎,愈是怕失去。」柳少昊苦笑。他何嘗不知水心已暴露在危險之下,故而他常提醒自己去找她,不讓天山老怪有機可趁。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天山老怪從中作梗,沒有分隔三年,你對她的愛絕不會像現在那樣深厚。」龍澤麟說道。

    「沒錯。假如她的身子沒病沒痛,不惹我心憐,沒有過人的特質,她不過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過客,我絕不會為她停駐,甚至為她與天山老怪為敵。但她不是!她擁有所有今我憐愛、疼惜的特質。她有時像陶瓷般易碎,有時聰明得過分,有時光芒逼人,有時又嬌弱得教我想傾盡所有,以換取她的無恙。她以不同的風貌迷惑了我的心,使我不自覺深陷下去,等到發覺時,已無法自拔。」柳少昊分析道。他承認他與一般男人一樣都有劣根性,對於得不到的總是特別珍惜,輕易得到的反而覺得沒啥意思,也因此他對自動送上門的女人皆不假辭色,一顆心僅獻給葉水心。

    「不同的時間,遇見相同的人,她也會表現出不同的光彩,我敢打包票,就算她毀了整座鏡湖山莊,你都不會生她的氣。」龍澤麟現在已可瞭解柳少昊的心情。        

    柳少昊笑而不答。鏡湖山莊是他為水心而建,毀在她手中有何關係。

    「當心你會把她寵得無法無天。」適當的寵愛是可以,但若過度可不行。

    「水心做事有分寸,不會的。」他對水心極有信心,她不是個會恃寵而驕的女人。

    「那倒是。她聰明得不會做出惹你嫌的事來。」葉水心是他所遇過最聰明的女人,她很懂得掌握他人的心理、思想較為單純的唐舞蝶常被她耍得團團轉,還一直以為三番兩次被葉水心逮著是巧合呢!殊不知葉水心早料準了她的行事。        

    「比起唐舞蝶,水心確是聰明好幾倍。」柳少昊打趣道,試著緩和緊張的氣氛。

    又來了!龍澤麟衰歎一聲。自從他娶了唐舞蝶後,原本彩色的人生頓時變為黑白,還得不時接受他人的調侃,其中允以秦子瀚與柳少昊為最,他們每回見面就要數落唐舞蝶一番。

    「是啊!聰明的回歸於你,我只能撿剩下的。」他說得好不委屈。

    柳少昊尷尬的咳了咳,「誰要你不休了唐舞蝶?更何況你現在不也喜歡上她?咱們算是扯平了。」怪只怪龍澤麟妄享齊人之福,在他三番兩次的暗示下仍呆頭呆腦地守著唐舞蝶,而在水心瞭解事情真相後,他哪會再讓水心回到龍澤麟身邊去。

    「幸好我沒愛上水心,不然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就了結。」可以想見他們會為個女人鬥得你死我亡,直到一方倒下才肯罷休。

    「我同意。」柳少昊笑笑。平時龍澤麟是吊兒郎當了些,但真正遇到事情時,他的性格便會變得截然不同,是個難纏的敵人。

    「一個蘿蔔一個坑,早在投胎前,月老已為眾生繫好紅線。多妻多妾並不代表有福氣,我倒認為那是不幸的開始。」家裡有一個女人已足夠,多了三、四個女人,意見跟著增多,爭風吃醋之事也定會不斷上演,想圖個寧靜都難。

    「龍公子,莫忘你是娶了兩門妻子的人。」柳少昊揚揚眉,嘲笑他言行不一。

    「我很快就只剩一個妻子了。」龍澤麟趕緊撇清。

    柳少昊仰頭笑笑,拍上龍澤麟的肩頭。「跟你開個玩笑。」這是為報復先前龍澤麟不斷拿水心開玩笑。

    被開玩笑的滋味不好受。龍澤麟記取教訓,提醒自己下回別輕易拿人開玩笑。

    「我要去看看水心,你去不去?」照時間看來,水心此刻該是在廚房忙著熬湯。

    「好啊。」反正他閒閒沒事,且他今日也是為水心而來。

    柳少昊帶著龍澤麟踱至廚房,卻不見佳人的蹤影,心頭有些不安。

    「張大嬸,葉姑娘人呢?」柳少昊問著主事的婦人。雖然下人們都稱葉水心為夫人,但他仍嚴求分際,娶她入門前,他一律在人前喚她葉姑娘。

    「夫人燉了雞湯後,說是要端到書房給您。難道她還沒到嗎?」張大嬸輕呼道。

    「什麼時候的事?」柳少昊暗叫一聲糟,抓住張大嬸的手腕急問。

    「有……有好……一會兒了。」張大嬸被柳少昊氣急敗壞的神色嚇著,支支吾吾的回答。

    柳少昊與龍澤麟互視一眼。出事了!

    「傳令下去,所有人停下手邊的工作,全部出動尋找葉姑娘。」該死!他太大意了!

    「是!」廚房裡的女侍意識到事態嚴重,趕忙丟下手邊的工作,    出去尋找未來的莊主夫人。        

    「都是我的錯,我該全天候守著她的!」柳少昊重捶身旁的樑柱,自責不已。他抓著一名走過他身旁的女僕問:「葉姑娘離開時,有沒人陪著她?」

    「有。荷花為夫人端剛熬好的雞湯。」女僕膽戰心驚地答道。莊主的臉色太駭人,教她怕得連頭都不抬。

    「你去告訴大伙,一併找出荷花來。」

    「是。」女僕曲膝一福,快速離去。

    希望她只是跑到別處去,千萬別是被天山老怪抓走。柳少昊在心底默默的祈求。

    「我們分頭找,你往東,我往西,等會兒在此會合。」忍住心中強烈的不安,柳少昊施展輕功往西一躍,尋找失蹤的愛人。

    龍澤麟不敢有絲毫的遲疑,也往東奔去。

    兩人分離不到半住香的工夫,就見龍澤麟回頭追上柳少昊。

    「找到荷花了!」他的話喚住了柳少昊倉皇的腳步。

    「她沒事對不?」柳少昊懷抱著一絲希望,不敢深思為何龍澤麟只道找著荷花,對水心的下落卻隻字不提。        

    「子瀚在水心的房裡找到荷花的屍首,

    我想你最好過去看看。」他不敢向柳少昊擔保葉水心平安無事。他甚至開始懷疑葉水心同樣慘遭毒手,只是被丟在他們所不知的角落裡。

    柳少昊雙眸灰黯,低沉的嗓音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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