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楚沛不明瞭樓闕從何肯定段戲羽仍存活的消息,可是為了不使戲羽再受到傷害,他絕不會讓樓闕見到戲羽的。
「把戲羽還給我」。段楚沛的表情讓樓闕更是確定先前見到的女子即是戲羽無誤。
「她從未屬於你,何來還你之說。」他的狂傲惹惱了段楚沛,段楚沛氣他將戲羽視為私人物品的態度,戲羽是人,可不能任他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她永遠只屬於我一人。」樓闕堅決道。
「你大話未免說得太滿,見不到的人如何屬於你?我倒是很懷疑。」段楚沛厭惡的蹙了眉。
「見不見得到且讓我的竹笛來告訴你吧!」樓闕二話不說抽出腰際的竹笛立刻擊向段楚沛。凌厲的招勢猛然撲向段楚沛的門面,段楚沛眼明手快揚起衣擺化解,隨即以絕命掌回敬。
雙掌與竹笛首次交鋒,虛招探實招,實招晃點虛招;兩人打得風馳電掣虎虎生風,風雲為之變色,日月為之無光。
客房內擺設的傢俱全被他倆勁道十足的掌風摧毀成灰,平坦的牆亦被擊得斑斑剝剝慘不忍睹。
轉眼間兩人過了上百招仍分不出勝負,各有小損傷。
「段家堡並非讓你為所欲為之處,要見到戲羽你唯有殺光所有人,自個兒去找出她來,不然沒人會告訴你她在哪兒的。」段楚沛誓死悍衛寶貝妹子。事實上段家堡內鮮有人知戲羽還活著,就算他不幸死在樓闕的笛下,樓闕抓人逼問恐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今日我得大開殺戒,殺到手軟為止了。」黑眸邪光一閃,同意了段楚沛的提議。
樓闕發誓要竭盡所能找出戲羽的藏身之所,就算拚了命掀了佔地偌大的段家堡都在所不惜。
「且看你有無那本事。」要挑了段家堡得夠本事,放眼江湖除了二十幾年前的樓宇凡外,至今還沒人敢放話要挑了段家堡,樓宇凡悲慘的下場倒是給予世人警惕的作用,二十幾年後總算出了個人敢說大話,巧得很,正是樓宇凡的兒子樓闕,段楚沛幾乎可預見樓闕所會面臨的失敗,他們父子倆所定的路子還挺像的,真不愧為父子。
樓闕邪惡一笑,用行動來證明他的決心。
竹笛集中內力突地偷得一空隙往段楚沛的肩頭點去,當場震得段楚沛往後退三大步,樓闕趁勝追擊,竹笛兇猛的點向段楚沛的天靈蓋。
段楚沛身形一晃反手以掌震向樓闕的心窩,打得有些瘋狂的樓闕來不及避開這一招,竹笛偏了方向掃過段楚沛的額際,劃下一道血痕,而他的心窩受了一掌,舊傷未癒又惹新傷,絳紅的鮮血立即噴出。樓闕捂著心口連番嘔血,段楚沛方纔那一掌頗有勁道,震得他心口有些疼。可是他不在乎的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漬,再執竹笛攻向段楚沛。
「你輸了!」段楚沛的傷勢沒有樓闕的嚴重,他以長袖拭去額際的血,靈巧的閃躲樓闕的攻擊,輕鬆道。
樓闕未理會他得意的叫囂,在他沒倒地身亡前就不算是輸,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便會堅持到底,非奪回戲羽不可。
有了堅定的信念,使得樓闕忘懷新舊傷,對段楚沛的攻擊不退反進,愈打愈勇,簡直比沒受傷時要來得厲害多倍,因為他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減少了自我防備,相對的增加對對手的攻勢,莫怪段楚沛漸有招架不住之驚歎。
兩人愈打愈凶狠,慢慢返到客房外,來到空間大的後花園中較量。
突然間一對彎刀射向纏鬥的兩人,衝著樓闕飛去,樓闕眼眸一閃,以竹笛隔開兩柄彎刀反射回給來人,氣息依舊平隱完全沒有被彎刀擾亂,主攻著段楚沛。
袁紅綃於半空中接過彎刀躍入惡鬥的兩人之中,幫著繼子對付可憎的樓闕。
「哼!我們沒殺你,你倒大膽的率先動手,且讓我削下你一條胳臂,讓你知曉段家堡不是好惹的。」袁紅綃是接到僕傭的通知趕來的,在她見到段楚沛漸漸不敵,當然是馬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樓闕挑釁的動作讓她氣昏了頭,不過她沒忘對女兒許下的承諾,她保證可以讓樓闕雙腳踏地離開段家堡,至於有無手臂可就不能保證了。
在兩大高手的圍攻下,樓闕根本毫無勝算,只能不停發揮所有實力去對付眼前的人,沒時間去在意擊在身上的掌力與劃在身上的刀痕有多少。
「把戲羽還給我!」樓闕漸感無力,猛然朝天狂吼,吼出他最後執著。
他的叫吼聲讓袁紅綃倏地停下欲削向他右臂的刀鋒。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知道戲羽死了嗎?」她急喘著氣問著身畔的兒子。
「不!他知道戲羽沒死。」段楚沛亦停手低喃。樓闕渾身浴血傷痕纍纍,鮮血順著手中的竹笛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滴出他的愛戀。「把戲羽還給我……」樓闕有氣無力的低喃,虛軟的雙腿快撐不住身軀,搖搖晃晃。段楚沛見繼母來到,與她極有默契聯手共同對付樓闕。
「不!我不會讓你見她,還有她自始至終都不曾屬於你,你別自以為是。」袁紅綃先是為秘密洩漏倒抽一口氣,隨即拒絕樓闕的要求,義正嚴辭糾正樓闕的錯誤。
她不會傻的將女兒送入虎口的。
「她是我的!是我的!」關於戲羽的所屬,他非常堅持。
「我要你馬上離開段家堡,否則休怪我會對你不客氣。」袁紅綃揚著手中的彎刀威脅他。
「走!」段楚沛的有拿蠢蠢欲動,樓闕再不走,他就不客氣了。
「不!我不走,沒有戲羽陪著我離開,我絕不踏出段家堡半步。」無情對待戲羽的過往歷歷浮現在目,更加深他的決心,他不曾為戲羽堅持過什麼事,亦不曾真實表達過對她的愛意,這一次且讓他堅持對戲羽的愛吧!
「你說什麼?」袁紅綃氣的火冒三丈,決定忘了對女兒的承諾殺了樓闕,反正殺死樓闕後再要人將屍骸抬出去草草埋葬了事,她不說,戲羽豈會知道!
段楚沛亦動怒了,雙掌緊握成拳。
「戲羽!戲羽!你在哪兒?出來啊!你出來啊!」樓闕料定袁紅綃與段楚沛不會再任他張狂下去,是以揚聲呼喚戲羽,想在臨終前再看她一眼,且讓他的血代他對她道出歉疚與愛。
他喊得聲嘶力竭,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段家堡內,聲聲字字,訴盡相思。
「夠了!不許你再攪亂戲羽的心湖。」袁紅綃高揚起彎刀欲劈向樓闕的胸膛時,耳畔忽閃過女兒在淒訴著不要,當下彎刀停在半空中,掙扎著要砍與否。
理智告訴她要快點殺了樓闕,免得他又鬧出事來,可是她無法狠下心來不去理會女兒的感受,腦海浮現女兒之前的哀求,更是使她猶豫不決。「戲羽!」傾其心力投注在這一聲中,許是情緒過於激忿,讓樓闕又連嘔幾口血。
「這是在做什麼?」聞聲而來的段逸軒皺著眉瞪著渾身浴血的樓闕看。
「他要見戲羽。」袁紅綃見他來,收起彎刀。
段逸軒瞭解的頷首,對樓闕道:「你走吧!你對戲羽的傷害性太大,我們不想冒失去戲羽的險。」
「我愛她!我不想再失去她。」咚一聲,樓闕雙膝跪地。
樓闕這一跪嚇著了段氏父子與袁紅綃,他們作夢都想不到驕傲的樓闕會為了戲羽而下跪。
可是他先前的作為實在教人無法放心相信他。
「你確定你是真愛她?你能保證不再傷害她嗎?」段逸軒抱持著懷疑。
「別跟他扯,直接趕他出去好了。」袁紅綃不滿他讓樓闕的話牽絆住,哼!她壓根不信樓闕的說詞,樓闕以為跪下就能取信於她嗎?捧著項上人頭來,或許她會考慮相信其中的真實性。
「雖然我無法證實,可是我是真的愛她。」樓闕的雙眸寫滿了誠懇與真心。
「我信你。」段逸軒看了良久,終於相信他是愛戲羽的。段逸軒並非憑樓闕單一句愛語相信,而是縱合先前樓闕闖入段家堡的狂亂神情與瘋狂舉止所判定的,唯有真愛才能使一個正常的男人陷入瘋狂。
段逸軒的相信引來袁紅綃不信的抽氣聲與段楚沛驚訝的眼神,唯有樓闕是雀躍的,他慶幸終於有人相信他的話了。
「先別高興的太早,我信你並不表示我就會讓你見戲羽。」段逸軒仍有他堅持的立場。
他的話令袁紅綃與段楚沛同時鬆了口氣,但卻讓樓闕的心懸掛在半空中。「為什麼不讓我見她?你該相信我不會再傷害她。」樓闕急著追問原因。
「你愛的是從前那個天真美麗無瑕的段戲羽,不是現在的戲羽。」簡單道出段逸軒不信樓闕左面對毀了容的戲羽仍能保持濃烈的愛,樓闕現在之所以會陷入瘋狂,他相信全是因為見不到戲羽,等樓闕見到了人態度就會前後有所不同了。
「我愛的人是段戲羽,不管是以前、現在或未來,只要她是段戲羽便是我樓闕今生的最愛。」樓闕十分堅定確信他對戲羽的愛不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袁紅綃靜下心來聆聽樓闕的告白,她瞭解段逸軒擔心的是什麼。是啊,要她如何不去憂心女兒在面對樓闕轉變為厭惡的臉孔時會有多傷心。
「我想你不懂我的意思,戲羽變了!她不再美麗如昔,那場大火毀了她的容貌,你懂嗎?」段逸軒直接點明重點。
「你可以走了。」一直默不出聲的段楚沛有了送樓闕出堡的準備,他不信樓闕聽到這兒還會堅持愛戲羽。
「我知道!我見過她了。」
平地響起一詞悶雷,震得段氏父子與袁紅綃東倒西歪,他們不敢相信親耳所聽到的事。
「不可能!戲羽一直待在她的房內,她不可能會出來,更遑論是讓你見著。」
袁紅馬上揚聲否決其中的可能性。
「我真的見到她了,就在我受傷的那天夜裡,她到客房來看我,可是我卻在今天才認出她來,爾她也從那夜之後不再出現了。」語氣中有著濃濃的自責。
樓闕氣自己枉稱他對戲羽的愛有多濃厚,竟在她出現時沒能認出她。
「既然如此,你還堅持要她?」段逸軒再次確定,為了女兒的幸福他不得不問,不得不勉強自己去接受一直不中意的樓闕。
「是的!我要她!再也不會讓她輕易的自我的生命中離開。」跪在地上加上負傷,樓闕仍顯氣勢十足。「去找她吧!不過你得說服她,否則你還是不能帶走她。」段逸軒擺擺手放行但附有但書。
袁紅綃杏眼圓睜頗不贊同,氣悶的欲拒絕放行,段逸軒大掌攔過她,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終於讓她退了一步,佯裝不知有這麼回事。
「謝謝!」樓闕慎重的向段逸軒頷首道謝,撐起跪到發麻的雙腿,嚴謹多年的薄唇,發出真心的笑意,他有信心說服戲羽與他共效于飛。
百般無奈的段楚沛尊重父親的決定,向樓闕指點戲羽居住的地方,目送疾行的身影離去。
唉!終於到了他們該放手的時候,希望這回樓闕不會毀諾,會為戲羽帶來真正的幸福。
※ ※ ※
*樓闕順著段楚沛的指示柱段家堡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他相信平常沒人會無聊的逛到這兒,難怪沒人知曉戲羽仍活著。
大掌推開地下室的入口,他步下階梯。
守在地下室的桂嬸聽見腳步聲,訝異於這個時候會有人出現,堡主、夫人與少堡主通常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的啊!因為感到納悶,是以桂嬸乾脆起身去攔截來人一探究竟。
見到樓闕時,桂嬸著實嚇了好大一跳,沒想到樓闕會尋上門來,照她推斷他該離開了的,怎會突然出現?不會是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溜進來吧?若真是如此,她定要趕他出去。
桂嬸準備好趕走他的架勢,樓闕朝她搖首。
「是段堡主讓我來的。」他放輕聲音低喃。
桂嬸不相信他的說詞,以她對堡主的瞭解,堡主不會隨便讓樓闕見著小姐的,可是瞧樓闕一身狼狽,又是血又是傷的,恐怕在一刻鐘前經歷過一場惡鬥,但那並不表示她得大發善心讓他通行,就在桂嬸準備動手時,忽瞧見樓闕身後站著少堡主,她是在見到少堡主對她明示頷首才相信樓闕沒說謊。
接獲了段楚沛的指示,桂嬸警告的朝樓闕看一眼,便隨著段楚沛離開。
她的意思是要樓闕不管說話或動作都得小心點,莫傷了她的寶貝小姐,否則無論天涯海角她都饒不了他。
樓闕壓根沒去注意到桂嬸的眼神,事實上在他踏入幽暗的地下室,聞到思念已久的馨香時,他的心便不可抑制狂躍吶喊著要見她,斷絕的七情六慾開始復甦活躍跳動。
尋著淡雅清香,樓闕急切的步下階梯,立足於床前,望著躲在層層黑紗中嬌小的身形,不忍的情緒立即湧上心頭,心疼她在這四年間都是如此度過。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段戲羽根本沒留意到桂嬸的離去與樓闕的到來,這些天來,她都保持著同一動作,像只剛出生的小老鼠擁著厚實的棉被躲在黑暗的角落中,不停回想著樓闕見到她容貌時的情景,她嚇到他了吧?自嘲的顫抖著唇微笑,枯瘦的小手將棉被抓得更緊了,彷彿棉被是她最佳的護身符,有了棉被她便可以不受到傷害。
縮了縮身子,嫌夜明珠的亮度過亮,刺疼了她的眼,便將整顆腦袋裡在棉被中不留半分空隙,直到無法呼吸,才悄悄採出頭吸取些微的空氣。
她的舉動刺痛了樓闕的眼,雙眼泛紅看著被他害慘的愛人,她該在陽光下盡情的歡笑,而不是躲在該死的黑暗角落獨飲著恐懼。
樓闕注意到室內的光線來自夜明珠,因為她怕火,可是他亦留意到這裡沒有半面銅鏡,是因為她怕看到自己?
痛苦的閉上熱燙的雙眸,止住快落下的淚珠,他的心正狠狠刺痛著,指責著自己的不是。
藏在被中的段戲羽吸吸鼻子,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她的房裡有了些微改變,但她卻不曉得變在哪兒,要問桂嬸嗎?她的內心在掙扎著,許多天不曾開口說話了,要她再說話也提不起興致來,還是待在棉被裡好了。
再度用力拉緊棉被躲好,腦子仍繞在嚇到樓闕這件事上打轉。樓闕睜開眼時看見她躲得更緊,有股想拉出她的衝動,可是他不能也不想嚇到她,所以唯有想出其它法子讓她放棄縮在安全窩中,雖然很難,不過他會很有耐性的。
「你很喜歡躲在棉被中嗎?」他的口吻平穩,恍若與她聊天般輕鬆。
難忘的低嗓穿透棉被敲中她的大腦,段戲羽渾身一震,不敢相信樓闕會出現在她房內,大概是她想念他想過頭了,以致於產生幻覺;仔細想想,樓闕根本不曉得她在這裡不是嗎?還有樓闕不知道她的身份怎可能會來找她?
是她聽錯了!聽錯了!
「你是沒聽到我的聲音才沒回答,還是故意不理我?」樓闕戲謔打趣道,唯有天曉得此刻他的心情有多緊張,有多興奮。
棉被裡的人又是一震,似在考慮著雙耳所聽是否屬實,怯怯的拉開棉被的一小角,雙眼望向立於幽暗中的身形。
是他!真的是他!
段戲羽驚喜的看著他的身形,可惜燈光不夠亮,否則她就能夠清楚瞧見他的五官了,不過沒關係,光是品味他壯碩的身形便足以讓她滿足。
「你討厭我嗎?不然怎麼不跟我說話?」她的沉靜令樓闕洩漏出緊張,對她的存在感仍不夠真實,所以他生怕轉眼間她便消失不見,又或是他會發現這不過是場夢,她早死了。
不!她沒有討厭他!相對的是太喜歡他以致於說不出話來。這些話段戲羽默念在心底沒道出,她不停搖頭讓樓闕知道她沒有討厭他。
「難道你不好奇我為何會出現嗎?」她有了反應,總算讓樓闕鬆了口氣,慢慢的一步步誘她入甕。
段戲羽輕點了頭,她是奇怪他的出現,亦訝異桂嬸不知跑哪兒去,否則他怎能如入無人之境闖進來。「還記得你上回問我當年我有與我爹合謀嗎?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答案是沒有。」樓闕鄭重澄清誤會。
「為什麼會來告訴我?你不是說要……要我家小姐親口問嗎?」沒有!他真的沒有!段戲羽啞著嗓音下釋然的淚水,她相信他的話!當然相信。
好高興!好開心她愛上的人終究沒有絕情的欲置她於死地,夠了!人生至此她已經很滿足,不會再奢求了。
「她問了,所以我答。」該死!他的體力正一點一滴流失當中,虛軟的雙腳根本撐不了多久,樓闕有些頭昏眼花的席地而坐,讓受了傷的身體能舒服些。
什麼意思?她不懂!
「你怎麼了?」習慣黑暗的雙眸看出他身形搖晃,探出整個頭顱,緊張的揚聲問。
「我沒事!你別擔心。」樓闕隨意的朝她擺擺手,他還撐得下去,暫時不會倒下。
「真的嗎?」段戲羽有些不放心。
「沒問題。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跟戲羽相處多年,有關戲羽的想法你都清楚知曉是嗎?」
段戲羽遲疑了好半晌,不解他為何會這麼問,不過還是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很好!那我想問你,在經歷過我的欺瞞與無情,到底戲羽她現在還愛不愛我?」雖然可以肯定,不過他還是想從她的嘴中得到答案。
「小姐她已經死了,再談這個問題已無意義。」戲羽垂著眼避開問題。他為何在意?他根本不愛她不是嗎?
「對我而言卻是意義重大,請你回答我,戲羽還愛我嗎?」樓闕搖首,她的謊言搗中他的心,她真不願對他坦承?她真狠心要他誤以為她已死?
「她……」段戲羽遲疑了一下,扭不過樓闕,於是捫心自問,她對樓闕的感情是否存在,沒錯!它一直都在的,她的心始終為樓闕而跳動。
「她愛我!」樓闕代替她回答。
他的自我回答嚇了段戲羽一跳,她不曉得他從何肯定,又既然他早知道了答案,為何要問她。
「她是我今生所遇過最好的姑娘,也是最愛我的人。我爹對我毫無感情,他為了誘戲羽上勾,可以對我下毒要脅戲羽;而我娘,她愛我爹比愛我多,事實上我娘是個可憐的女人,鎮日徘徊在我爹對她是否有感情的死胡同中,最後鬱鬱而終,只有戲羽她傾其心力來愛我,我常常在想,當年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懷疑我與我爹同謀時,走入烈焰中,你能告訴我嗎?」那是他的痛。
「她是抱著悲哀卻又愛你的心踏入烈火之中。你爹告訴她,要知道你是否有共謀逼她死,唯有下地府問閻王。」回想當時既悲淒又愛他的心情,不禁令她淚流滿腮。
「你在哭?」明明是看不見,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在悲泣。「你可能不曉得,其實在她步入烈焰前我曾醒來過,我看見她為我流下一滴淚,而我卻無力救她,我甚至以為那場大火不過是我在作夢,結果再待我醒來後,才發現我錯的離譜,那不是夢。從此她的那滴淚永遠存在我心中。知道嗎?每晚我作夢,都會先夢見她那最後一瞥,才有辦法繼續作著其它無關緊要的夢。」
段戲羽睜目聽他細訴,原來在他心底是有她的存在,她是否可以厚著臉皮猜想他可能有那麼一丁點愛她?
更多的淚珠潸潸滾落,若非她的容貌已變,或許她會因他的一番告白而衝動的告訴他她沒死,可是她不能!在她被大火毀容後,她就失去了被他愛的資格。所以所有的感動都要吞下,她必須逼迫自己首個旁觀者。
「戲羽,別哭,可知你的淚水揪痛了我的心?」樓闕恨不得衝上前擁她入懷,一一吻干她頰上的淚。
「不!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止住淚……」淚珠紛紛滾落在厚實的棉被上,她只是搖頭。
等等!他叫她什麼來著?天!她到底有沒有聽錯?他居然叫她戲羽!他該知道她不是,他不該認錯人的!可是他竟然叫她戲羽,這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過多的震驚突然止住氾濫的淚水,段戲羽驚的無法言語,腦袋一片空白。
「戲羽,我的戲羽,你何時才肯對我承認你是戲羽呢?難道你準備一輩子都不見我嗎?」樓闕的口吻極為哀淒悲傷。
「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莫非你忘了段戲羽死了嗎?」她拚命的搖頭否認。
「不!她沒死!在我還沒好好愛她、寵她之前,我知道她不會拋下我的。」樓闕逼近至床畔,不容她再否認。
「不!她死了,真的死了!世上再也沒有段戲羽這個人。」段戲羽提高聲音尖叫。
「戲羽……」他不忍見她痛苦的模樣,急著拉開層層黑紗帳安撫她的情緒。
「不要過來!我不是段戲羽,我不是!」她擁著厚被往後退,厲聲喝住他的步伐。
「好!我知道你不是,你別激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樓闕細聲的安撫著她,生怕她會在情緒難以控制下傷了自己。
「你糊塗了。段戲羽沒我的醜陋,她的嗓音沒我的粗啞難聽,我怎麼可能會是她!我根本就不是。」她神情恍憾想著從前的種種,益加發覺現在的自己令人難以忍受。「你不醜!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樓闕悲痛她的自我厭惡,瞧他做了什麼好事,竟然使她變成這樣,莫怪段氏父子與袁紅綃會對他恨之入骨,連他都覺得自己可惡到了極點,根本是不可原諒。
「提醒你一件事,下回要將人當成是段戲羽時,記得要找好看點、較神似她的人,別找像我這種醜惡的人。」她捧著血淋淋的心低喃。
「她們都不是你,我找她們做什麼?」樓闕狂怒大吼,激憤的心情擾亂氣息,震擊了內傷,使得他不由自主當著她的面吐血。「誰知道。」段戲羽沒瞧見他嘔血,茫然細喃。
「戲羽!」樓闕滿嘴血腥味,神情哀淒望著她,究竟要他怎麼做她才能明白他的心?
段戲羽以棉被將臉裡得緊緊的,完全不透半點空隙,為的是不曝露自身的醜陋。
「戲羽,我愛你!」或許他的愛能讓她恢復自信,他由衷的期盼著。
「你騙人,騙人!我知道你討厭我!你恨我!」豈料她反應之大,抱著棉被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以層層黑紗阻絕兩顆心。
「我真的愛你,我從未討厭過你:至於恨你,的確!我承認我恨了你整整四年。」他的坦白贏得抽泣聲,他繼而說道:「我對你的恨是因為太過於愛你才產生的,你知道嗎?那種要愛你卻愛不到的滋味有多痛苦、多磨人,我常常以為我會因為過度思念你而亡,可是我沒有,相思的苦痛如影隨形陪伴著孤獨的我,我無法停止對你的愛,濃烈的愛終於轉成了恨,我恨你使我愛你過深,我恨你的離去使得我的心空虛,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填補得了,所以我大聲的告訴我自己與世人,我恨你!且是非常、非常的恨你!但是今日得知你們存活於世時,這份恨又轉變為濃烈不絕的愛了,不再有驅離不散的怨恨隨著我。」樓闕苦澀的說出四年來愛恨交雜的心情。「不!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從沒愛過我,你別想再騙我,我不會上當的。」段戲羽堅信親耳所聞是謊言,以她以前的模樣都不能令他愛上她了,更何況是現在。
對!她不能相信他。不能!
這回她學聰明了,不會再傻的上他的當。
「從前我說不愛你全是騙你的,事實上我早在初見你時便愛上你了,相信我。」
總算讓樓闕嘗到自食惡果的滋味,看穿了她毫無安全感,他拚命的說服她。
「騙人……」段戲羽擒著淚搖著頭。
噗!情急攻心,樓闕又吐了口血。
「闕!」親眼瞧見他嘔血登時讓她慌了手腳,早顧不得躲避他,連忙由床上跳起,撥開黑紗帳,推開了阻隔兩顆心的紗帳。焦急的扶住差點倒下的樓闕,這才發現他渾身是血傷勢頗重,為此滔滔不絕的熱淚不斷澗出,他受了重傷居然還可以站著跟她說話,到底他是靠什麼來支撐?
「你沒事吧?不!快到床上休息。」她始終把他擺在第一位啊!
她的親近讓樓闕覺得再嘔幾口血都值得,他高興的假裝體力不支藉由她的扶持慢步到床邊坐下:坐下後,他並沒放開她的意思,而是捧著她的臉,以手指一一繪過一道道的傷疤,每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他的心就狠狠扯痛一下,不捨的熱液不斷釋出。
「不!放開我!」發覺樓闕在觸摸她臉上可怕的疤痕時,她驚得如誤中陷阱的獵物,拚命的掙扎。
「別動,別動!求求你!」自責的淚水釋出眼眶,樓闕緊緊捧著她的臉,以唇吻上每道疤。
「不要!」段戲羽驚叫出聲,雙手抓住箝制住她的結實手腕,因為抗拒,使得指甲招入結實的肌肉中。
「告訴我,還會痛嗎?」他每吻一下,自責就更深,心痛更甚於手腕,他壓根不在意那點小傷。
「不!闕,求求你放開我!不要!」段戲羽哭得梨花帶淚,使盡所有力氣卻掙脫不開,唯有乞求他。
「會痛嗎?」樓闕未予理會她的哀求,仍堅持再重複。
在薄唇吻干她的淚時,新的淚液又澗出,再加上他滴落在她頰上的淚滴,令她臉上的淚水不曾消失過。
「不!不會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哭得淒淒慘慘不敢看向他的段戲羽,並不曉得他正為她而泣。
「不放!一輩子都不放。」樓闕耍賴的將她擁得更緊。
「你說什麼?」段戲羽猛然睜開眼不敢置信的問,此時才看見他哭得比她更傷心。
「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說我怎捨得放手?」澄清的眼情意綿綿,直注入她的靈魂。
「這淚是為我而流的嗎?」顫抖著手抹向他的臉,捲起一片濕意。
「我為你所受過的磨難感到痛徹心肺。」這是他父親始料未及的結果。本以為可以讓段逸軒傷心欲絕,父親的確是辦到了,可是真正陷入瘋狂的人卻是他!一個不該愛上段戲羽的人。
「你為此感到自責?」段戲羽輕問,其表情莫測高深,讓人瞧不出半點端倪來。
「我應該保護你免於受傷害的。」
「那請你現在仔細的看著我的臉,然後告訴我你有何感想。」她不再畏懼,揚高臉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樓闕聽從她話,不僅用眼睛看,他的手亦真實的再次感受指下不平的肌理。
「那場大火所造成的傷害遠比我所想像的要來的低,你依舊美麗如昔。」是有不少淡淡的疤痕遍佈,可是並未讓他覺得難以忍受,只會令他心疼無比。
「所以你並不愛我,你只是因為自責內疚,才會強迫自已接受我、說愛我。」
段戲羽輕笑了笑,心底卻為他勉強自己來接受她感到悲哀。
她真的很慘是嗎?慘到樓闕可以為此放下自尊、扛起責任、撒下大謊,只為照顧她的下半生,以彌補當年的歉著疚。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這四年來她一個人照樣過得好好的,除了偶爾想他外,大致上她的生活相當平靜,他何必為了救贖她的靈魂而委屈自己,其實他值得比她更加美好的女子與他共締良緣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難道我愛不愛你這件事,我會比你更不清楚嗎?」若非此刻他沒啥力氣,他鐵定抓起她狠狠的搖一頓,看能否搖醒她的腦袋。
「你的心被我的遭遇蒙蔽了。」「到底要如何你才肯相信我是真愛你?」樓闕百般無奈的問。她的固執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你走吧!在得知我仍存活於世,你可以解除愧疚之心了。」戲羽漠視真正的心情,內心流著血,大方的將他推出心房外,能再見到他是天老爺可憐她,她不能再厚顏強求不屬於自己的人了。
「我會感到愧疚全是因為我愛你,若我對你沒有半絲情感,你以為我會管你是死是活嗎?」以他的個性就算在半路上遇到將死之人,他也不會大發善心施予援手;
會將她懸念在心,為的不就是個「愛」字。
「不!」為了斷絕情緣,她拒絕再聽他的甜言蜜語。
這回樓闕學聰明了,不願再聽她殘忍的拒絕,蠻橫的彎身攫取思念已久的芳唇,將濃烈情愛熱情的投注在此吻當中。
狡猾的舌攪得丁香舌無力招架,段戲羽感到天旋地轉,腦中登時一片空白,無從再說出個不字。
所有的拒絕之語皆被火熱的唇舌所吞沒,堅拒的心被溶化了。
纏綿許久,樓闕終於戀戀不捨地鬆開遭他恣意愛憐呵護的唇瓣兒,兩人喘著氣共享彼此的氣息,額抵額,鼻對鼻。
「在我如此熱烈表達後,你仍選擇不信我愛你嗎?」囂霸的氣息不停的噴在段戲羽的頰上,令她昏昏欲醉。
「不!我已不值得你愛了。」她終於放棄頑固,點頭承認他的愛,可是自卑的熱液溢滿眼眶。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來說的。」樓闕氣憤她的過度自卑,難道她不曉得就算在容貌上有點小瑕疵,她仍舊美的令他屏息嗎?
他們倆嚴格相較起來,真正醜惡的人是他不是她!她的心美的讓他無地自容,是他醜陋、腐爛的心永遠所及不上的。「可是我……」。她醜的配不上他啊!連站在他身邊都會令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她破壞了整個畫面。
「沒有可是,若你覺得我會嫌棄你的話,那麼我會身體力行的證明給你看。」
雖然他累的快癱了,不過為了取信於她,他會激發潛力努力付出體力揮灑汗水的。
段戲羽不懂的望著他。
樓闕邪眼一哂,附在她耳邊,對她細訴他會對她所做的證明事情,隨著他說的每一項,她的臉便醉如紅霞,說到最後,火紅的雙頰似快燃燒起來。
「不要再說了,我信你便是。」段戲羽害羞的不敢再聽下去。連忙摀住滔滔不絕的唇,純情的腦袋受到污染不斷上演著綺麗的畫面。
「你終於肯信我了。」樓闕鬆了口氣,將她擁得更緊。
體力漸感不支,擁著段戲羽的身子由坐成躺,段戲羽隨著他倒在黑紗帳上,有些紗帳禁不起重壓,飄落在他們身上,將兩人困在窄小的世界中。
「你沒事吧?」段戲羽憂心他的傷勢,根本無剩餘的心力去管覆住兩人的黑紗帳。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別擔心。」樓闕細聲安慰著她。
「那我便放心了。」她放心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戲羽,你願意隨我離開段家堡嗎?」他輕喃著帶她遠走高飛的念頭。
離開段家堡?那是她未曾想過的問題,登時段戲羽遲疑了。
「你不肯成為我的妻子?」樓闕以手肘半撐起身子急問,她會不會還是對他沒信心?
「不是。我只是想到要離開段家堡,所以有點不捨。」她安撫的以雙手輕壓低他的身子,讓他好好休息。
「犯不著不捨,今後只要你想回娘家,咱們便回娘家,可好?」「嗯!」段戲羽輕應了聲,亦表示她願意成為他的妻。
「太好了!我知道你怕火,要你突然面對外界的人你恐怕會不適應,反正我也不是喜歡跟外界接觸之人,你說咱們在我帶你去的瀑布邊蓋座小木屋可好?咱們可以夜夜仰望星空;還有,莫忘夏季時成群飛舞的螢火蟲,那樣的美景我只願與你共享。」迷濛的眼低訴美麗的遠景。
他的體貼讓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居然連她怕火之事都曉得,她想這世上除了他外,她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此愛她、呵護她的人了,要她如何不愛他?如何不對他許下相守一輩子的承諾?
「好的!你說住哪兒咱們就住哪兒。」好不容易找到聲音說話,段戲羽揚著幸福微笑同意。
聞言。樓闕轉頭與她相視一笑,濃濃情意盡在不言中。
段戲羽揚起手臂輕輕環抱住他的腰際,在見到光裸的手腕時。再次綻放嬌顏。
也許在未來的某天,她會告訴他有關白玉環的傳言不假,因為她能在那場大火中保全性命,有一半是靠白玉環的保護,在哥哥救出她後,白玉環便成碎屑隨風消逝。
光芒內斂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暈撫照床上的兩人,兩顆久分的心緊緊結合在一起,再也沒有人事物能將兩人分開。
孤寂的心總算找到幸福的港灣,嘗到渴望已久的幸福。
後記從此樓闕真如先前對段戲羽的承諾與她臨水而居,兩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至於曾經欲置段戲羽於死地的樓宇凡,早在四年前便不見蹤影,也未曾出現打擾過他們夫婦二人。
後來,樓闕聽人說曾經在某座破廟中看到個渾身是病快死的人像是樓宇凡,可是當樓闕帶著段戲羽趕到那座破廟時,早不見那人蹤影,詢問他人亦無人知曉父親的行蹤。
不知是父親對他娶戲羽一事感到失望,繼而不願見他們,或是父親早已過世,更甚者可能那名老者根本就不是他的父親,他們也無從得知。
久而久之,樓闕放棄了尋找父親的念頭,專心的守在愛妻身旁,也許有一天他會遇上父親,讓父親打消對段家堡的仇恨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