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戲羽 第四章
    剛取出放置好的行李,在桂嬸一聲令下讓丫鬟們又手忙腳亂忙著整理打包,一夥人進進出出讓段戲羽看得是眼花撩亂。

    「夠了,夠了!不用再整理行囊,我可沒說要離開佑羽居。」光看就頭疼,她疲累的以手指揉著頭。

    桂嬸不贊同的回首望著她,無法肯定耳朵所聽見的話,莫非她不曉得再待下去會再次面臨危險嗎?

    丫鬟因她的不悅而停止動作,畢竟她們的主子是段戲羽而非桂嬸。

    桂嬸沉著臉立在她面前,表達不滿。

    「桂嬸,咱們好不容易來到佑羽居,你也曉得我有多艱辛去說服爹娘與哥哥,我不想因突來的意外就打道回府,你明白嗎?」段戲羽正色認真的表明了她不願離去的立場。

    姑且不論先前的努力,她的心已取代大腦做了決定,她要留下來,且不計後果的留下,或許留下的後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但難得讓她任性一次不可以嗎?

    她想嘗試獨立自主的滋味,想探尋那人找上她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她想敲開心房,看看為何她的心會跟著那人鼓動跳躍,這種滋味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的令她不知所措,只能以靜制動,期待他下次的出現。

    桂嬸猛力搖首,她不明白!不明白貪圖一時的愉悅會比性命來得重要,她也有她堅持的立場,她絕對要帶戲羽回段家堡,好向堡主與夫人交代。

    「桂嬸,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你瞧,總管讓人將佑羽居守護得固若金湯。

    那人不會再闖進來了,你放心吧!」段戲羽試著說服桂嬸,她可不想讓人難看的押回段家堡。

    桂嬸的回答仍舊是搖頭,她不相信那台家丁的武藝,那人武藝高強,連她都不是他的對手,那麼家丁能做什麼?她猜測能對付那人的只有堡主與楚沛少堡主了。

    「沒事的!是你想太多了,你想我們剛剛才到,馬上又要收拾行李回段家堡,甫說是我,車伕與丫鬟們也都累壞了,你也不忍要他們抱著疲憊趕路吧?」多日來的趕路加上下午沒休息,她是有些累了,更別提她還會有氣力再上奔騰的馬車回段家堡。

    段戲羽蒼白的臉色令桂嬸遲疑了。真是的,她一直為刺客的出現所困擾,以致於沒能注意到小姐的狀況,倘若強行上路,小姐再中途病著可就不好了,但留下亦非上上之策,該如何是好?得想個萬全的法子才行。

    「桂嬸,你忘了,哥哥很快會下來與我們會合,短短幾日不會出事的,況且你忘了嗎?今日那人有機會取我的性命的,可是他沒有,這不代表了我的性命無虞嗎?」戲羽拚命的說服桂嬸同意她的決定。

    是啊!那人明明可以取走小姐的命,為何會臨時反悔?到底對方是啥來頭?為何她會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桂嬸仔細在腦海中過濾所有與段家堡有仇的仇家,堡主不懂廣結善緣,使得仇家滿天下,要她如何理出頭緒來?她挫敗的歎口氣。如今唯有看緊小姐,不再讓那人傷害小姐。

    桂嬸朝著戲羽比著手勢,要戲羽不得擅自行動以免碰上那人。

    「謝謝你,桂嬸。」終於可以留下來了。段戲羽興奮的抱住桂嬸的腰,但並未同意遵行桂嬸的告誡。

    沒得到她的答案,桂嬸拍拍她的肩,執意要聽到她的回答。

    「有你在我身邊,我哪會碰上他。」她聰明的以模稜兩可的答案回復桂嬸,不敢給桂嬸保證,因為她曉得那人會再出現。

    耳聞她的回答,桂嬸心想也是,反正小姐沒理由會為了見那人的面而撇下她,心中的大石總算安穩落地。

    在少堡主未抵達的這段日子裡,她就謹慎些守在小姐身邊,待少堡主出現,再向少堡主稟明一切,屆時少堡主便會扮黑臉押小姐回段家堡,而抓刺客一事,以少堡主的能耐不成問題,相信很快便能解決,不會再有人能威脅得了小姐的安危。

    桂嬸朝戲羽比著柔軟舒適的床榻,要她速速上床休息,以免瘦小的身子骨會撐不住。

    達到目的段戲羽當然不會再挑戰桂嬸的權威,柔順的在丫鬟的服侍下褪衣脫鞍上榻休息。

    丫鬟靈巧的放下緯帳,讓床榻上的人兒得以安眠,其餘人則在桂嬸的指揮下,擱下手中整理一半的衣衫、首飾,墊高腳跟不發出半點聲響離開。

    留下的桂嬸克盡職責守在房內,以防有人再對戲羽不利。

    ※                              ※                                  ※

    回到臨時的小茅屋已月明星稀,樓闕雙手枕在腦後弓起一膝,無眠的躺在簡陋的木床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他見著仇人的女兒了。

    想起他那抑鬱而終的母親,使他陰沉的臉色顯得更為冰寒。母親身為武林世家之女與父親的婚姻算是利益上的結合,可是母親不曾知曉父親的心底早有了另一個女人的存在,總認為父親為當世英雄,努力成為各大門派的表率是理所當然之事,當然不會兒女情長,所以母親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從不曾抱怨,真心愛著父親,以為在父親解決完江湖紛爭,除掉邪魔歪道後,便會回首正視她的愛。

    可惜她錯了,且錯的離譜!野心勃勃的父親視母親為成功的踏腳石,哪會去理會她的心情與期待,在心上人成了有夫之婦後,不滿的父親甚至願意拋妻棄子只為與心上人雙宿雙棲,父親找上門求那女人與他一道離去,結果那女人拒絕了,空手且失望而回的父親見著「破壞他姻緣」的母親更是氣結,對母親也愈來愈冷漠。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在笑閻王刻意派人生事下,母親得知了那女人的存在,更曉得父親認識那人在先,卻為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而勉強娶了她,為此,母親感到氣憤不平,直覺自己被利用了。

    於是怒火攻心帶著他回娘家,母親以為父親最後仍會念在夫妻之情上鐵拳山莊接她回御鷹山莊,可是左等右等,始終等不到父親的人,母親終於承認父親對她是無心又無情。

    傷心的母親讓愛女心切的外公正式與父親決裂,也正式埋下御鷹山莊敗亡的種子,等不到丈夫的母親日日咒罵的人並非奪得父親真心的女人,而是段逸軒:因母親認為若非段逸軒派人在她耳邊嚼舌頭,她即使當個笨女人,一輩子被埋在鼓裡亦心甘情願,可是段逸軒打碎了她的夢,讓她陷人永無止盡的痛苦當中,所以她恨!

    恨段逸軒入骨。

    每日每夜,母親必在他耳邊重複她的恨意,要他長大後為她報仇,於是他也學得了日日以恨段逸軒為最重要的課題,恨段逸軒甚至比習武來得重要,在母親死後,他仍舊以恨意來支撐度日。他痛恨段逸軒,倘若不是段逸軒,樓家不會四分五裂,他的母親也不會讓恨意啃蝕了生命,他的父親不會行蹤成謎,他會是個幸福的小孩;可是在段逸軒刻意的挑撥下.什麼都沒了!他成了孤兒,要他如何不去恨段逸軒。

    沒有人在做了不可饒恕之事後,還能逍遙度日的,是以他要為母親討回公道,為自己討回公道。

    而段戲羽是他討回公道最有利的棋子,他就不信在他傷了段戲羽的心後,愛女心切的段逸軒還能置身事外。

    殘酷冷冽的恨意充斥著,獵物已準備就緒,就等他這個獵人出獵了。

    揚著嗜血的笑容,黑眸閃爍著危險,他快等不及看段逸軒痛苦的表情了!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他的喜悅,這麼晚了會是誰?難道是李豐?還是桂嬸查出他找上門來?不!不可能!她沒那本事。

    「誰?」沒下床的念頭,樓闕低著嗓問。

    「是……是我,樓大哥。」黃玉桃抵著薄薄的門板道。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樓闕沒見她的意思,打發她離開。孤男寡女又是夜晚時分,她膽子還真夠大,找上門來不怕落人口實嗎?

    「不!今晚,今晚我若不問個清楚絕對會睡不著的,樓大哥,請你開門讓我進去好嗎?」黃玉桃刻意在製造男女獨處的場面,或許……或許樓闕會基於負責任的心態下娶她為妻,所以她不顧顏面苦苦哀求只為求得進屋內的機會。

    「你回去吧!」樓闕不以為黃玉桃要說的話有啥重點值得一聽。

    「不!我不回去,絕對不回去!樓大哥,我有事要問你,很重要的,外頭,外頭好冷,難道你就不能開門讓我進去嗎?'」黃玉桃裝出楚楚可憐的形象博取同情。

    「不行!你我孤男寡女恐會惹人非議,真有事要問我,不如在外頭問。」他再次無情的拒絕了,皆她冷死或凍僵,皆是她所願,不關他的事。

    「樓大哥……」她難堪的淚灑衣襟,向來讓年輕男子捧在手心呵護的她,豈能忍受他冷血的拒絕。

    「既然你沒事,那我要休息了。」懶得再與她扯下去,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不!別趕我走,樓大哥,我,我想問你,為何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她是在傍晚時經過他的田地瞥見棄置於田間的竹簍,打開看方知她的真情真意遭人丟棄,要她何嘗不傷心欲絕,特地等他回來上門興師問罪。

    「什麼好意?」她的問話讓樓闕感到莫名其妙,壓根忘了被他推給李豐的竹簍。

    「竹簍裡的午膳,當時你不是收下了嗎?為何不吃?是嫌我做的菜不合胃口嗎?

    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變換菜色的,只要你喜歡。」她嗚嗚咽咽哭得好不委屈,好慘!他居然將午膳一事拋在腦後,著實打擊了她的自信。

    「當初是李大哥收下的,你忘了嗎?」他好心的提醒她。

    「可是你也沒否認啊!」她一直以為他是滿心歡喜,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收啊!

    「我是不想讓李大哥與你顏面大失,才沒當面拒絕,如今造成你的錯覺,是我的做法錯誤,我向你道歉!我該乾脆誠實拒絕你,不該讓你誤會的。」

    無情的話語當場將黃玉桃打入萬丈深淵,她慘著臉不敢置信雙耳所聽聞的話,他說什麼?拒絕她?難道他真不喜歡她?

    「樓大哥,你是覺得我哪兒不好嗎?」她自信配得上他。

    「沒有!」她是好是壞他根本未曾關心.又如何去評論.不過既然她對自己深具信心,姑且善心大發不再摧毀她的自信吧!

    「既然如此,為何你不喜歡我?我可是和興村中最美的人,要嫁給富豪鄉紳絕非難事,可我偏選中了你,你怎能不喜歡我?」黃玉桃表明了她會看上他可是他的榮幸,他敢拒絕,簡直是瞎了狗眼。

    「那你就去嫁給富豪鄉紳啊!我可沒攔著你。」黃玉桃的話讓樓闕覺得很好笑。

    「我?」黃玉桃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不知感激、反而要她去嫁給別人,他到底懂不懂得珍惜自身的好運?「你究竟要不要喜歡我?」黃玉桃怒火高張,再也顧不得顏面,話衝口而出。

    「敬謝不敏。」他爽快回絕。喜歡她?別說笑了。

    「哼!」黃玉桃用力踝腳,以手背拭著浪費的淚珠,忿忿朝著門板叫嚷:「我會順你意嫁給鄉紳富豪好教你不再看扁我,我可不是非你不嫁。」

    最主要的是她要樓闕後悔,後悔放棄她這麼美好的女子不要,她要過著幸福美好的日子讓樓闕看看,像她這樣的人是適合過穿金戴銀奢華的日子,而非跟他受苦下田。「恭喜!」樓闕大方的祝賀她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他的恭賀讓黃玉桃為之氣結,可憐她一片芳心,竟遭無情踐踏,難道在他眼中她是不值一顧嗎?

    難堪混著不甘的淚水滾滾而下,自尊受損的黃玉桃在心底開始城毀數落樓闕的不是,試圖讓受創的芳心好過些。

    哼!她不會再低聲下氣懇求樓闕喜歡她而丟足顏面,也不再對冷漠的樓闕有所依戀,反正多的是男人搶著要娶她為妻,何必執著死守不可能之人。想開後,心情跟著平靜暢快不少,揮開珠淚踏出堅定的腳步,尋找下個能提供倚靠的良人。

    聽見黃玉桃遠離的足音後,樓闕將飽受煩擾的心房清理拭淨,閉目休憩,好為未來的誘惑戲碼儲備好戰力。

    ※                              ※                                  ※

    桂嬸接連多日緊守在段戲羽身畔,嚴防刺客再出現對戲羽不利,可是自多日前交過手後,刺客恍若由世間消失般不再出現,使得她覺得這是風雨前的寧靜,深信刺客一定暗地裡在計畫著他們所不知的計謀,等待時機敬他們個措手不及,尤其在她探查不出刺客的身份,更是讓心底的不安升到高點;是以她成日像只老母雞護在戲羽身畔,稍有個風吹草動便令她緊張地命人四下察看,直到確定無事後才能稍稍放心,她曉得這份擔心會持續到少堡主來帶小姐回段家堡後方能解除。

    夜闌人靜,白日得到充分休息的段戲羽了無睡意昂首望著蒙攏的月色,此時睡在隔壁廂房的桂嬸也已入睡,她猜除了守夜的家丁外,就剩她一人處於精神飽滿的狀態了。

    自刺客來襲後,她的行動範圍明顯的受到桂嬸的限制,在沒有多名家丁與桂嬸的陪同之下,絕不能擅自到花園去,更遑論是到外頭去,她很清楚桂嬸憂心她的安危,為了不讓桂嬸徒增煩惱,她很配合的盡量待在房內休息,連續幾天除了吃便是睡,饒是再如何勞累的人也不累了,所以她才會無聊的以凝望月夜來打發時間。一顆顆小石讓月光照得綻放出自有的芳華,猶似一顆顆價值不菲的寶石,不由的教她看癡了,嘴角擒著盈盈淺笑。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男子聲悠悠吟唱,聲調清晰且渾厚,打破了黑夜的寧靜,同樣的驚動了自得其樂的段戲羽。

    段戲羽猛然回首,訝異瞪著突然出現的人。

    是他?!

    她心知他武藝高強,連桂嬸都不是他的敵手,守在外頭的家丁當然不會是他的對手,所以他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人佑羽居,但令她意外的是睡在隔壁的桂嬸居然沒察覺出他的到來,桂嬸的聽力不比常人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點了她的睡穴。」她的疑問浮現在臉上,樓闕好心的代為解答。

    原來如此!段戲羽總算放了心,不再胡思亂想誤以為桂嬸出了事。

    「你……是來取我的性命?」段戲羽開門見山問道。

    「我以為方纔我所吟唱的那首歌已代表了我對你的戀慕之意。」樓闕散齒輕笑,以裡著蜜糖的利刃刺向她,企圖讓她無力招架。

    多日來沒出現惹花攪亂桂嬸的心思,讓她猜不透他意欲為何,讓她在身心疲憊之下,降低夜晚的警覺性,那正是他所要的,他如入無人之境進入桂嬸房內,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睡個夠、睡個飽,使她無法破壞他全盤的計畫。

    在點了桂嬸的睡穴後,他隨即找上段戲羽,這齣戲若少了她就唱不下去了。

    「不可能的。」或許她接觸的人不夠多,儘管他的態度瀟灑斯文、風度翩翩,不復第一次見面般嗜血駭人,但她就是知道他在說謊,而關鍵就在他的眼!

    他的眼眸中平靜無波,甚至冰寒到不帶一絲情感,要她如何相信他的謊言?

    「為何不可能?」樓闕好奇的揚眉,是他抹得蜜漿不夠多嗎?

    「因為你的眼睛。」她輕道。柔和的眼瞳仍鎖定在他冷然的眼瞳,若非他的瞳仁中反應出她的身影,她真會以為他的雙眸是假的,因為她不曾見過如此冰寂不帶任何波動的眼。

    「我的眼?」他的眼有問題?他倒不以為然,不過挺有興趣聽這丫頭如何自圓其說。「是的。你的眼洩漏了一切,它們過於空寂平靜,不像是處於愛戀中的眼。」

    她天天看父母處於愛戀中的眼眸是熾熱且纏綿的,和他的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我在騙你?」劍眉再揚,他的態度仍是輕鬆自若,完全沒有被拆穿謊言的不安。

    「沒錯。」她亦不客氣當面指出來。

    「原來我說謊的功夫太差,得回去再練練才不會再遭人當面揭穿。」樓闕自嘲的笑了。

    「不!你說謊的功力不差,會讓我察覺是因我天天見我爹娘他們眼中僅有彼此的模樣。」他說謊的段數極高,因為說謊的人的眼眸會閃爍不定,不敢看向受不是!

    他說謊的態度好似談論天氣般平常,所以她斷定他必是常常說謊。

    「你和我所想像的不太一樣。」她的解析讓樓闕對她刮目相看。

    「怎麼個不一樣法?」她很好奇在他一個欲取她性命的人的眼中,她會是個怎樣的人。

    「多了聰慧。」她的聰慧在他的意料之外,不過只要想到她的母親,便不會感到意外了,因為身為袁紅綃的女兒是不會笨到哪兒去,這下子想誘惑她愛上他恐非易事。驀地,樓闕揚著邪侯的笑容,他的冷情是容不下深具挑戰性的事物,不過偶爾嘗試看看倒也不錯。

    「事實上我沒我娘的聰慧,不過是剛巧發現你眸中的異樣罷了。」段戲羽微綻嬌容,當他是在恭維她,關於己身的才智有幾分她清楚的很,並未因客套的讚美而陶陶然。

    「你滿特別的。」她淡然處世的態度引起了他的注意,大抵是段家堡的人將她保護的太好,才造就她與世無爭的心性。

    特別?段戲羽倒覺得自己與平常人無異,並無特別之處,或許這又具他恭維的話語。「你……到底是誰?今夜為何而來?」切人正題,不願再將話題愈扯愈遠,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他的姓名。

    「你想知道我的姓名好查出我的身世背景?」這是樓闕唯一能想到她的目的。

    「是又如何?莫非因此你便不敢道出姓名?」真正的目的唯有她自己明瞭,可是她沒坦白的意願,改採激將法逼他誠實說出,以她淺薄的瞭解,曉得以他的自尊是不允許有人貶低他的膽勢勇氣。

    樓闕沉著臉凝視她,她的膽量倒不小,居然質疑他的勇氣,了不得!

    「樓闕。」告知姓名算是給予她的膽量小小的獎勵。

    樓……闕,段戲羽細細的在心底咀嚼品味他的名字,暗自將之埋藏在心底,當作秘密。

    「不必想了,你沒聽過我,我未曾出現在段家堡過。」樓闕當她的沉思是在腦海中抓屬於他的記憶。

    段戲羽焉然一震,幸好他會錯意,否則教他看出她是在珍藏屬於他的記憶,豈不是羞煞人。心神歸位,她忙振作精神,不教他瞧出端倪來。

    「既然我們未普謀面,你為何會出現在我面前?」這是最令她想不透的事,他們遠無冤近無仇,他怎會想殺她?「你說呢?」寡情的唇邪魅一哂,霸氣的大掌無禮的張開將她圈入懷中,令她動彈不得,形成曖昧的畫面。

    在他有力的雙掌擁她人懷的一-那,段戲羽虛弱的心為此停止跳動,她甚至無法呼吸,像只任由宰割的小羊,讓樓闕放肆而為。

    明眸對上星眸,四目相交,是驚艷、是訝異。水晶額飾似見證般散發出淡淡的光輝包圍住兩人。

    溫熱霸氣的吐息噴張在柔嫩的頰上,令段戲羽暈暈然,兩人間的距離返到她可以感受由他強健軀體所散發出的熱力,炙熱的體溫把她略顯冰冷的嬌軀給熨熱、燙熟。

    她美的太不真實,教人恨不得將她狠狠擁人懷中以證實她的存在,而他也做了,把她困在懷中,悍然的視為己有。

    美麗精緻的臉孔突然間返到可以細數出她濃密且修長的睫毛,靈敏的鼻可聞到由她身上飄出的淡雅清香,教他不由的醉了。

    星眸中盛載過多不該有的柔情,幾乎盈滿溢出。

    「你想做什麼?」輕吐幽蘭,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力不從心。

    「你說呢?」她的低喃並未打破魔咒,樓闕的頭緩緩低下,轉眼間四片唇瓣就要碰在一塊兒了。

    「我……不知道。」是期待、是害怕。其實她已猜出他想對地做的事,不過是不好意思道出,也怕會錯意招來訕笑。

    「我要……誘……惑……你……」他的唇隨著他的話一字字降低,最後三個字隱沒在她的唇瓣上。

    薄唇順遂心意吻上不斷吐露芳香的唇兒上頭,他滿意的輕喟歎聲,想了好久,總算讓他嘗到了。

    誘……惑……她……

    在她驚駭不解散唇的同時,狡猾的舌乘機侵入翻天覆地,滑溜的纏住丁香舌,迫使與之共濡共舞。

    強勢的舌點燃前所未有的激情,飽受激情殘害的身子虛軟的猶如攀住大樹的籐蘿,緊緊攀住唯一擁有的強壯支柱。

    糾纏的舌不停旋舞相依,恍若一年才得以相會一次的牛郎織女捨不得分離。

    粗重濃烈的氣息交相縈繞,兩人的激情已達喘不過氣來幾近昏厥的地步,終於樓闕率先拾回理智,強勢的唇舌鬆開弱勢的唇舌。

    他粗喘著氣,冰寒的眼眸潰了一角,死命盯著原本不帶血色卻已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紅艷艷的唇兒襲擊著他的自制力,教他幾乎忍不住衝動再次與她擁吻。

    初識激情的段戲羽承受不住合上明眸,讓快跳出的心兒恢復正常的速度跳動,粗淺的呼吸著,不敢置信方纔所經歷的恣意纏綿。

    樓闕用力甩頭,不願短暫的慾望打碎他向來自傲的自制力,攸地收回擁抱她的雙掌,不再瞧她勾人心魂的嬌容。

    頓時失去倚靠的段戲羽腳步顛籐了一下,趕忙扶住圓桌撐住身子,她不解他突然的轉變,疑惑的望著他。

    樓闕自信已將可人的她摒除於腦後,不會再受到她的影響,躍出窗外瀟灑離去,未留下隻字詞組。

    段戲羽徒勞無功追上兩步,隨即停下急切的步伐,愁悵的望著早已遭黑夜吞噬的身影,黯然的垂下眼瞼關上多情的眼。

    亮麗的早晨又是個辛勤的工作天,樓闕準時在天方初白便下田繼續他的除草工作,完全不受昨夜的影響。

    而老實的李豐則為昨夜妻子告之的消息所深深困擾著,猶豫著是否該問問當事人是怎麼回事。終究李豐耐不過好奇心的折磨,放下鋤頭與耕作好一半的田地,步到大樹下向樓闕采消息。

    「樓老弟,你與玉桃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實在是想不透樓闕有何理由不去喜歡黃玉桃。「我和她何來有事?」李豐的問話讓他感到好笑,該不會李豐又不死心想湊合他與黃玉桃吧!

    「那……為何她近來與村中的李來富李員外走得很近?」昨夜妻子告訴他這件事,著實讓他意外加震驚,一來黃玉挑明明喜歡的人是樓闕;二來李來富家中妻妾成群,且他年紀一把已行將就木,黃玉桃怎麼兜也不該和李來富兜在一塊兒啊!

    「或許她很中意你口中的李員外。」樓闕對李來富根本沒啥印象,無所謂的回道。只要黃玉桃別再來纏他便成,管她與誰走得近。

    「不可能!你到底有沒有見過李員外?玉桃她再怎麼挑也不會挑上李員外的。」

    李豐斬釘截鐵道。

    「你不是她,怎知她不喜歡李員外?」樓闕除著草道。

    「我就是知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跟玉桃說過什麼?」這是家中婆娘猜的,據說在黃玉桃送午膳給樓闕遭到拒絕後的隔天,整個人顯得沒啥精神,一雙眼紅的似兔子,好似哭了一整夜,所以家中的婆娘才會猜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樓闕肯定是無情回絕了她。

    「該談清楚的全跟她講明了。」再拔除了一叢雜草,再過幾日便可松土了,樓闕滿意的試著熱汗。

    「啥?難怪玉桃會想不開的扒上李來富,唉!她自毀幸福的舉動,你得負全責啊!」原來其來有因。

    「非我強逼她扒上李員外,皆是她心甘情願,就算日後過得不幸福,亦呈她自找的,如何要我負全責?」樓闕不滿李豐要他負責。他與黃玉桃之間本就無情意,是她自作多情,又承受不了他人的拒絕,故而抬高身價找上李來富,全是因她心高氣傲,可不是他的錯。

    「但是你拒絕了她啊!」李豐搔搔頭急嚷,為的是挽救黃玉桃的幸福。

    解鈴還需繫鈴人,只要樓闕肯出馬,黃玉桃準會捨棄李來富回到樓闕身邊的,端看樓闕肯不肯開口罷了。「如果每個女人都不許人拒絕的話,恐怕我的妻妾早多的數不盡了。」非他自誇,而是喜歡他的女人太多,若要他將每個愛慕他的女人皆娶回家,他根本娶不完也記不得她們的長相與姓名。

    「可是……可是……」話是沒錯,李豐瞭解凡是女人見著他會有怎樣的心情,他長得實在過分吸引人,莫怪黃玉桃會喜歡上他。

    李豐急的找不出話來說服樓闕,突地靈光一現。

    「難道你能狠心眼睜睜看著玉桃陷於不幸?」李豐利用他的同情心,希望最終的結果是他能因同情而愛上黃玉桃。

    「使她陷於不幸的人是她自己,要逃離不幸也唯能靠她自己,別人幫不上忙的。」樓闕事不關己道。目前他該關心的是努力誘使段戲羽愛上他,而非黃玉桃的幸福。「不是幫不上忙,是你不願幫,對不對?」李豐火大的質問他。

    「沒錯,我不想憑添麻煩。」樓關起身,堅定的雙眸表明了他的立場。

    「我居然不曉得你是如此無情的人。只要你肯說一句話,就可救個人免於日後的水深火熱,而你卻不願意,真太教人失望了。」李豐歎然,他竟然看走眼,誤以為樓闕是個善良的年輕人,結果他錯了,且錯的離譜。

    可憐的黃玉桃可曾想過一旦嫁人李府,過的是與眾多美妾爭寵的日子,鎮日勾心鬥角,這樣的生活是人過的嗎?更何況色慾熏心的李來富可不會僅滿足於府中的妻妾,要不了多久會有更年輕更美貌的小姑娘被迎人李府,黃玉桃又將情何以堪?

    樓闕隨李豐去細數他的痛心,未矯情解釋他本就是無情之人,如今不過是回復原本面貌,不再戴假面具罷了。

    李豐感歎的直搖頭,眼角適巧瞥見黃玉桃挽著老邁的李來富示威的由小路盡頭走來,再瞧瞧樓闕,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惹得李豐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他登時覺得黃玉桃挑釁的舉動既可憐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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