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漫光在家休養的期間,邵御飛下班後都會來看她,順道帶晚餐給她吃,那一夜就像個魔咒,無聲打破他們之間的隔閡,於漫光也接受了他的關懷,不再排拒。
他們常常無言共處,加上邵御飛本身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不會要求於漫光一直跟他說話,兩個人靜靜相處也沒啥不好。
邵御飛沒跟她提起辦公室裡的同事如何議論她和高忠誠的事,他明白她如果知情,儘管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心底仍是會痛苦不已,他不願傷害她,所以選擇什麼都不說。
於漫光同樣選擇什麼都不問,她太瞭解同事們對她的評價,既然已猜到不會有什麼好聽話出現,又何必自討沒趣去問呢?
「謝謝你每天都為我帶晚餐過來。」他的關懷,於漫光一一收放在心底。
「這沒什麼。」邵御飛淡淡笑了笑,陪她一起共享晚餐,來看她好不好已成了他的習慣,一天下來他反而會感到無所適從。
於漫光回應他一記笑花,細嚼慢咽,享用他帶來的晚餐。
她的臉已經消腫,身體上的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情上還沒完全恢復,所以才會還在家中休息,可能再過幾天,她的心情調適回來,就能再回去上班了。
「多吃點。」邵御飛覺得她太過清瘦,她需要多長些肉,對身體會好些。
「我吃很多了。」她小聲的向他抗議。
她很喜歡他們目前相處的模式,雖然有些曖昧,介於朋友與情人之間的感情,但不會有壓力,且令她感到舒服,至少目前她可以什麼都不去想,靜靜獨享他的關愛。
「還是不夠。」他挾了一塊雞肉到她的碗裡。
於漫光吃著他挾給她的雞肉,一道道的暖流淌過心間,此刻的溫情教她不想放。
頭一回她這麼想要某個人,她想好好緊緊抓住他,祈盼未來的日子裡他都會這樣守在她身邊,永不分開。
心底的冀望強烈得教她的心發疼,可她仍是害怕,始終不敢去爭取她真正想要的。
為何在面對他時,她會失了勇氣?為何她無法說出好聽話來與他快樂交談?不!不用好聽話,就算是尋常的交談,她也沒有辦法。
假如她能再大方點、再放開點不知該有多好……在心底,她暗暗厭惡自己不夠坦白的個性。
「怎麼了?」邵御飛見她不語,疑惑的看著她。
「沒什麼,你買的雞肉很好吃。」於漫光始終沒勇氣說出對他的欣賞和喜愛,僅能以雞肉好吃一語帶過。
「是嗎?那我下次再買過來。」聽她說喜歡吃這雞肉,邵御飛跟著開心,心底盤算著要再帶什麼好吃的菜來給她。
「這幾天辛苦你了。」於漫光對他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暗自猜想,他心裡是不是也喜歡著她?不然他何必對她這樣好?
湧現一股想詢問他的衝動,可話到嘴邊又隱忍了下來,沒能問出口。
「一點都不辛苦。」邵御飛從不認為照顧她、關心她是辛苦的事,相反的,她的出現使他的生命更加豐富,他不必再每天追著數據報告看,可以放鬆心情,在該休息時絕不工作,過得更為自在。
於漫光輕笑著吃完碗內的飯菜,邵御飛幫忙收拾,收拾完之後,於漫光為兩人泡了一壺茶,這已是他們每天飯後都會做的事。
「小時候我常常幻想,如果我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不知該有多好,可當這個願望達成,我甚至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公寓後,才發現心底的空虛並不會因此滿足,我想要得更多。」她雙手緊握著茶杯,突然跟他聊起小時候的願望。
小時候不管是房間、玩具甚至是衣服,都不是她所能獨自擁有的東西,總是要與其它小朋友一道分享,所以過去當她看見同學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雖然心裡好羨慕,可也不敢抱怨。
她明白她是個棄嬰,如果不是聖恩育幼院收養了她,她很可能餓死或是被野狗叼走,能活下來平安成長就該心懷感激,不能要求更多,所以不管心底多渴望什麼小東西,她都從不說出口,就怕造成院長的困擾。
而今她可以買到一些想要的東西,卻發現擁有後,仍填滿不了心底的空缺……
她想要擁有獨立的房間、自己的房子,她深知她要的不是那個殼子,要的是裡面的人,她很渴望能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可不管這個願望有多強烈,都沒辦法輕易達成。
頭一回聽她提起她的心事,邵御飛專心聽她說,並沒有打岔。他們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他無法確切體會她小時候的心情,可他的心卻為她的孤寂而揪疼。
在他要什麼有什麼的童年生活裡,他不曾認真想過有的小朋友只求三餐溫飽,其它的物質生活根本是可望不可求。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為什麼不要我,他們沒有說明原因,只是將我丟在聖恩育幼院門口,留下寫有我名字的字條便離去,從來不曾試圖回來找過我。你知道嗎?我曾幻想過,終有一天他們會回聖恩育幼院找我,告訴我他們有多抱歉,告訴我其實並不是他們想將我丟掉,我只是被壞人抱走,他們找了我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切實際的幻想是美麗的,我從小想到大,這個夢依舊燦爛奪目,但他們不曾出現,要我不接受事實也難。」對於未曾謀面的父母,她由最初始的期待已轉為死心。
人生不就是如此,沒有十全十美,也不可能事事順應著每人的想望而行,她得學會接受。
「或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明知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邵御飛還是想安慰她。
「有或沒有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搖頭苦笑,要他不用好心為她父母開脫。
「不!我知道你很在意。」她何必再自我欺騙?他不要她再故作堅強,有苦有淚都往肚裡吞,他希望她能大聲發洩出來,雖不能扭轉事實,至少她心底會痛快些。
「不要試圖看穿我的心思。」她狼狽的別開臉,不願她的心赤裸裸攤開在他眼前。
她慌亂的喝了口茶,以掩飾心底的不安;她跟他說太多話了,這並不恰當。
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這麼多年來下也一個人過得很好?有什麼話、有什麼心事在心裡想著、念著就已足夠,何必說給第二個人知道?
她真的是……幽幽的長歎了口氣,命令自己別再多言。
「我並沒有不良的意圖,也無意拿此來嘲笑你,我只是想關心你,你就當是朋友之間分享彼此心事不好嗎?」邵御飛不要她逃避,她不願多談,是因為心底的傷口始終還流淌著鮮血無法癒合,他多希望他能夠治癒她心底那道傷。
「朋友?我沒有朋友……」她幽幽道,她的個性使她不容易結交好友,久而久之,她就放棄了,有朋友也好,沒有也罷,她全都不在乎。
「你不願讓我當你的朋友?」邵御飛不願再被她排拒在心門外,就算僅止是朋友,也總比被視為陌生人要好。
可這話邵御飛說得多少有點心虛,唯有他自個兒清楚,他想要得更多,不僅只是朋友,但卻只能是朋友。
「不,我沒那個意思。」她太清楚內心的渴求,她要的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多,不僅止是朋友……
「那就好,跟朋友說心事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再將自己封閉起來,好嗎?」他要她快樂,不要再鬱鬱寡歡,過去的事就放諸流水,遺忘吧。
於漫光凝望著他,微微的頷了首,同意他的說法;他們是朋友,她終於有了朋友,一個她不只想當朋友的朋友。
邵御飛見她同意地笑了開來,舉杯邀她一起乾了杯內的茶水,於漫光噗哧一笑,與他一起喝光瓷杯內的茶水,就算是為他們的友誼乾杯吧!
邵御飛留在她那兒與她聊天,怕會讓她的心情更加低沈,他刻意講了許多在國外求學時發生的趣事來哄她開心,兩人天南地北聊著,快到午夜,邵御飛才想起他打擾她太久,這才離去。
於漫光送他離開,心底是歡喜的。他是個很好的同伴,說的話、做的事總是為她著想,讓她感受到他的真誠,教她每天、每天都期待他的到來。
在他離開前,她很想、很想問他,對她有何看法,她真的好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這個人,可是卻又怕得不敢問出口,深怕那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她選擇什麼都不問,假裝他對她的感覺,一如她對他,沒有差異!
於漫光再回到公司,就明顯感受到同事對她抱持著兩種不同的態度,一種是同情她,一種則是繼續敵視她。
早在要來上班前,她已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畢竟高忠誠在公司裡有許多愛慕他的女同事,她會被女同事敵視是正常的,反正她們平時對她的觀感就不是很好,會更討厭她、認為是她在耍詭計也不會教她感到意外。
初上班的第一天,同事們見到她出現,空氣有些凝滯尷尬,同情她的男女同事藉機跟她說幾句安慰性的話語,要她別將往事放在心上,她由衷感謝他們的關懷。
Nana對於漫光的敵視未曾消減過,她瞪著氣色甚佳的於漫光出現在辦公室,身旁還圍了幾個假惺惺的男女同事,使她看了心底有股說不出的火氣。
於漫光倒好,設計陷害高忠誠後,再扮演可憐的受害者博取眾人同情,眼下聽說高忠誠身陷圇圄,由拘留所移至地檢署等候起訴,她不清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於漫光像個勝利者一樣風光來上班,簡直沒天理!真正該遭到懲罰的人是於漫光才對,高忠誠該無罪釋放。
Nana恨恨看著Jane湊到於漫光身邊,對於漫光噓寒問暖,這讓她看了更加生氣。
「噁心!」Nana憤憤地扔下評語。
「Nana,你怎麼了?」坐在她旁邊的同事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大早看了讓人不舒服的畫面,差點害我將肚子裡的早餐給吐了出來。」Nana意有所指道。
如果不是前些天被邵御飛叫進辦公室口頭教訓一番,她早衝上前去指著於漫光的鼻子大罵一頓,豈容得了於漫光如此囂張?
心上人飽受冤屈,教她的心幾乎要碎去,也想大聲為心上人討回公道。
「別這樣,你不怕又得罪上頭眼中的紅人,被叫進去罵嗎?」有人刻意扇風點火。
「紅人?哼!在我眼底,她只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可不是什麼紅人。」Nana不吐不快,批判著於漫光。
除了會銷售房屋外,於漫光哪來的優點?說穿了,主管們之所以那樣愛護於漫光,還不是看在新台幣的分上。
她說話的聲音又響又亮,引得眾人噤聲,震驚的看著她。
Nana挑釁的瞪著於漫光,一臉看於漫光能拿她怎麼樣的模樣,十足惡意。
於漫光並未和Nana開罵,她當作什麼都沒聽見,接受同事們的慰問。
「怎麼不說話?你怕了嗎?」Nana見她毫無反應,氣得再揚聲道。
「Nana,好了,不要再說了,當心被主管聽見。」一旁的同事拉拉她的衣袖,要她別太衝動。
「我才不怕。」Nana氣昏了頭,可管不了於漫光是否為主管眼底的寶,她就是要為高忠誠打抱不平。
整間辦公室除了她敢言外,還有誰敢為高忠誠出頭?他的處境已經很可憐了,更慘的是居然沒有同事敢站出來為他大聲說話,枉費這些人平時說他們有多喜歡高忠誠,結果全都是屁!
等高忠誠獲得釋放後,他會因她在這段時間為他所做的努力而感動的,她深信除了她以外,高忠誠不可能會再喜歡上別的女人。
不論Nana怎麼說,於漫光都下願與她計較。Nana喜歡高忠誠,當然會為高忠誠說話,等高忠誠的罪名成立後,Nana會知道她並沒有陷害高忠誠。
「好了,大家快去做自己的工作。」主任突然出現,雙手拍掌,要大家別再打混聊天,他同時以眼神警告Nana別再惹事,如果她又被總經理請進辦公室個別談話,他會要她回家吃自己!
Nana接收到主任的警告,恨恨地跺了跺腳,回到自個兒的位置上,在真相未明前,她根本無心工作,只好坐下來裝裝樣子。
同事們被主任驅散後,於漫光才剛喘口氣,便有電話進來。她接起電話,才知道有客戶要和她約時間看一棟花園別墅,她和新客戶約好看屋時間,便拿了車鑰匙匆匆出門。
主任見她這樣認真拚業績,感動得又對其他留在辦公室的下屬來番精神訓話,要眾人好好傚法於漫光的精神。
Nana聽了唯一的感覺就是不屑,不管她前看後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看於漫光不順眼!
於漫光才剛上班就又跑出去接Case,更加表明了高忠誠的無辜;如果真是高忠誠要欺負於漫光,於漫光早嚇得在家裡哭死了,哪還能精神奕奕地來上班?且還精力十足地去接待客戶?一切不過全都是在作戲,她不會上當的。
來到和客戶約定的地點,她便見一名美麗優雅的貴婦人從豪華轎車下來,對方帶著有禮的笑容走向她。
「于小姐?」
「是的,關夫人您好,我是於漫光。」於漫光雙手遞上名片。
關夫人接過於漫光的名片看了下,帶著淺笑將名片收進皮包內。
「我這就帶您去看『海的音符』的房子。」於漫光隱約覺得有股壓力,或許是因對方的身份尊貴或是其它,她也不曉得真正的原因。此外,她還覺得關夫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偏就是想不起曾在哪見過關夫人。
「坐我的車吧。」關夫人笑著邀請她一道上車。
「好的。」於漫光想了想,她的車是小了點,也許貴夫人不愛搭她的小車,所以特別要自家的司機接送。
從和關夫人見了面後,她就一直覺得有些事不對頭,偏偏她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她的客戶中不乏權貴人士,但關夫人是頭一個給她這樣感覺的人。
「聽說『海的音符』的房子設計得很不錯?」關夫人優雅地開口詢問。
「是的,『海的音符』從設計到建材都屬一流,所有石材硬設備皆由國外進口,且每棟別墅備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全系統,大門有警衛過濾出入人士,具有一定的隱密性與安全性。」於漫光開始介紹「海的音符」所具備的條件。
「聽起來真的很不錯。」關夫人淡淡笑著,她的眼眸似有若無地打量著於漫光。「于小姐,我聽說你是業界的超級售屋女王,可我不曉得你長得這麼漂亮,往後旁人傳頌起你的售屋功力時,應該加上一句你是個才色雙全的美女才行。」關夫人稱讚著她的美貌與能力兼備。
「關夫人您真是愛說笑了。」
「這可不是笑話,我相當認真呢!」
見關夫人如此堅持,於漫光不好再說什麼,唯有淡笑接受關夫人的讚美。
車子很快來到「海的音符」豪華別墅區,於漫光在車內跟看守的警衛打過招呼,警衛知曉她帶客戶來看房子,便放心讓他們進入位於山間的別墅區。
「我聽說你們有一棟佔地千坪、附有泳池的別墅尚未賣出是嗎?」
「是的,但那一棟房子並不賣,關夫人要不要參觀別棟?別棟和它的設計並無多大的差別。」於漫光為難的沈吟了下,關夫人指名要看的房子上頭早就交代過不能出售,是總裁親自下的命令,所以才沒有賣出。
「沒關係,我只是想參觀一下,應該沒關係吧?」關夫人指名要看最高檔的房子。
「好的。」於漫光心想只是看看並沒有關係,何況那棟房子目前還沒有人搬進去,鑰匙她正好有帶,可以進去看一下。
車子平穩駛到最裡頭、最大棟的那棟別墅前。
「海的音符」的建築風格是藍瓦白牆,屬於地中海風格,每一棟建築物有些微的不同,像一個個美麗的音符坐落在山間,藍色的屋脊就像海洋一般包圍著音符。
司機將車停好,關夫人命司機留在車上等她,便和於漫光由大門慢慢散步走進去。
「這房子蓋得挺漂亮的,很適合我女兒。」關夫人對著於漫光說道。
她們兩人走過車道和綻放著白玫瑰的花園,再正式進入屋內。
「我女兒最喜歡的花就是白玫瑰。」關夫人指著一叢叢嬌艷綻放的白玫瑰又道。
「這裡的每一棟房子格局都相差不大,令千金可能會喜歡,關夫人,您怎麼沒約令干金一塊兒來看房子?」由關夫人說話的語氣當中,於漫光不難察覺出關夫人非常寵愛她的女兒,處處總以她女兒的喜好為考量。
「她正忙著練琴,況且我想給她一個驚喜,當然不能帶她來。」關夫人一講起女兒,那神態好不驕傲。
「原來如此。」於漫光想像著一名美麗的女孩彈著鋼琴的模樣,的確很符合關夫人女兒應會有的丰姿。
關夫人即使已步入中年,但仍舊溫婉美麗,不難猜出她的女兒也是和她一樣美麗、吸引人注意。
「這房子裡正好有設計一間琴室。」於漫光忽地想到說明著。
「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嗎?」關夫人隨意瀏覽一問間的房間,走過迴旋梯到二樓主臥室參觀。
一路上於漫光跟她解釋每個房間所採用的石材,與地板所鋪的木材種類,每一樣都是高檔貨,讓人無從挑剔起。
寬敞的主臥室有著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見蓊鬱的森林,能住在這裡會是件讓人舒服、快樂、沒有壓力的事,再加上後院設計美麗的游泳池,池邊附有BBQ場地及可以開Party的地方,美麗的白玫瑰在風中搖曳生姿。
「我女兒年底就要結婚了,我希望能買一棟最適合她的房子,給她一個驚喜。」關夫人看著美麗的玫瑰花對於漫光閒話家常。
「關小姐如果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於漫光感覺得出關夫人挑不出這一區的房子有哪點不符合她的期望。
「是啊,她一定會很開心,畢竟這房子的每一處每一點,就算只是一朵花、一棵樹,都像是專門為我女兒設計的一樣,你說,這算不算是巧合?」關夫人雙眼直視著於漫光瞧。
於漫光老覺得關夫人話中有話,可她猜不出關夫人真正的意思,只好不斷陪笑。
「那關小姐和這裡的房子很有緣分。」她順著關夫人的意思說道。
「人說緣分、緣分!你說這緣分是人為製造的還是上天安排的?」關夫人天外飛來一筆道。
於漫光一怔,不明白關夫人怎麼會突然將話給扯得這麼遠。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沒關係,讓我來說。我覺得這『緣分』二字非常有意思,它可以是上天安排的也可以是人為製造的,我女兒和她的未婚夫的相遇是上天安排,上天像是早就看好他們是一對,讓他們打小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我女兒學彈豎琴,她的未婚夫為了她去學長笛,你說,小小的他們是不是早已認定彼此?」關夫人遙想他們童年時兩小無猜可愛的模樣。
「是的。」
「呵!所有人也都是這麼認為,他們倆站在一塊兒,沒有人會說不相配,而這棟房子嘛,讓我來說,它的緣分就是人為製造的。」
「房子是人蓋的,當然是人為製造的。」
「你說得也沒錯,但一棟房子或是一整區的房子,也可以為了某個人而蓋,你明白嗎?」
「關夫人的意思是……」於漫光被她弄糊塗了,但也總算明白關夫人不是來買房子的,她看起來比較像是專門來找她的。
但她和關夫人素不相識,關夫人有何理由來找她?
「我的女兒叫關海希,她學的是豎琴,這一區的房子叫『海的音符』,你說這世間真有這麼巧的事嗎?這棟房子的每一樣建材全都是我女兒所喜愛的,廚房的位置、衛浴的品牌都是她的最愛,就連浴室牆上所黏貼的西班牙磁磚花色,還有外頭種植的白玫瑰及草皮,沒有一樣不是投她所好,你怎麼看待這件事?」關夫人的字字句句無比清晰,要於漫光好好看清眼前這一切,這裡沒有一樣是不屬於海希所喜愛的。
「關夫人的意思是指這裡的房子是特別為關小姐所蓋成的?」於漫光下明白了,既然如此,關夫人根本沒必要找她來看房子。
「沒錯。」
「那關夫人為何會找我來看房子?」她不想再和關夫人打哈哈,直接問明。
「呵,于小姐,請你別介意,我並無惡意。不曉得于小姐知不知道這房子的設計者是誰?」關夫人再一問。
「他的名字是F.S.,但我並不認識這位建築師。」於漫光說著建築師的名字縮寫。
「真不認識也不要緊,他是我女兒的未婚夫,他並不輕易畫設計圖,這房子是他專門設計出來,好在婚後與我女兒一塊兒住進來。」關夫人特別向她解說。
於漫光愈聽愈糊塗,依關夫人所說,這房子根本就是為她女兒特別留下不賣的,不過這些事和她毫無關聯,為何關夫人要特地說給她聽?究竟關夫人的意欲為何?
「于小姐,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所以無法深刻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我很疼愛我的女兒,我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你能明白嗎?」關夫人話鋒一轉兜到於漫光身上。
關夫人的話讓於漫光非常不舒服,她覺得自己像是赤裸裸、毫無遮掩的站在關夫人面前,由關夫人的話語,可以發現關夫人對她的身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關夫人為何要調查她?
「您愛您的女兒與我無關不是嗎?」於漫光客套的笑容不見了,不管關夫人要再說什麼刺傷她的話,她都不會讓關夫人順利達到目的;更重要的是,關夫人的攻擊毫無理由,她根本就不認識關夫人的女兒。
「很抱歉,看來我惹得你不快了。我也真是的,可能是因為女兒就要出嫁,所以心情緊張,讓我一時間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關夫人歉然的對於漫光笑笑。
關夫人的解釋不是理由,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關夫人怎麼會找上她?對於關夫人所說的話,她抱持七分的懷疑。
「瞧我莫名其妙跟你說了那麼多,對你真的很抱歉,等我女兒結婚時,你一定要來喝喜酒。」關夫人對她說著抱歉。
「我?」
「是的,哎!我真的是愈來愈糊塗,雖然你不認識我女兒,但那沒關係,你認識新郎呀。」關夫人步步逼近,不輕易放過。
「我認識新郎?」於漫光覺得關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絕不是她所想要聽的。
「是的,他就是你們公司的總經理邵御飛呀!你難道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年底就要結婚了嗎?」關夫人佯裝訝異地驚問於漫光。
關夫人的話像是一塊大石硬生生砸中於漫光的心口,痛得於漫光說不出話來。
邵御飛有未婚妻了?而且是從小到大就相識的青梅竹馬?他們兩人感情好到邵御飛為了她而設計了這麼一棟房子?這裡的一草一木全都投她所好,還有那間琴室,也是為了讓她練琴之用?
關夫人的出現有了最好的解釋,關夫人先前所說的話全都可以兜在一塊兒,不再是一團迷霧。
關夫人是特意來警告她的,不然不會特別指定要她來帶她看這棟「海的音符」。
她的心好痛、好痛。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邵御飛為何什麼都不提,還對她那麼好?他為何要讓她有所期待,結果所得到的卻是失望與心碎?
邵御飛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主意?他是在戲耍她嗎?
於漫光覺得她的未來陷入一片黑暗,眼前一片迷濛;心,持續疼著,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早該知道會這樣了不是嗎?她不斷的在受傷,為何還是沒記取教訓,要喜歡上邵御飛?結果這一次跌得更慘、更痛!很可笑,真的很可笑。
「于小姐,你真的非常優秀,也很討人喜歡,我相信你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來不是嗎?」關夫人意有所指道。
她本來並不曉得邵御飛和於漫光過從甚密,是有人發現邵御飛每天總是會進出於漫光的公寓,發覺不對勁來跟她說,她這才請人調查,也才因此發現邵御飛和於漫光的來往太過密切,這對海希而言並不是件好事。
邵御飛就要和海希結婚了,豈可再和別的女人過從甚密?為了海希的幸福,她不得不出面,縱然會傷了於漫光的心,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於漫光的唇瓣微微顫抖,無法言語。
關夫人光看於漫光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她今日的目的已然達成,無須擔心海希和邵御飛的婚禮會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