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愛情調色盤 第六章
    「幸好秋湖只是一人潑了我們一桶冷水而已。要像你所說的,就不止遍體麟傷了。」好狠的小傢伙。「這麼看來,贏家倒變成跌破眾人眼鏡的秋湖學長,你們這三個反而成了有勇無謀的人了。最可恥的是掛了全身的彩居然還輸,真是沒格調。」腦中描繪出當年三人紅腫瘀青的模樣,忙著嘲笑的初雪方真是敗給了他們了。攬過她的腰,楚傲岑發覺眼前美麗的遠景遠不及初初臉上坦率的嫣然笑意。「好心點吧,姑娘,發洩過了就夠了,何必非要我們打個你死我活。你對我們三個人有偏見嗎?」她乖僻的性子預備選在這個時候呈現?「那你們的心中真的舒服了嗎?」一下子吸收太多楚傲岑的另一面,初雪方專心的沒發覺自己正倚在楚傲岑的身上。

    「起碼怨氣得到這洩,不怏的情緒就這麼飛走了,也比較能面對變故了。」打架的確是不成熟的行為,但當年的他們也只能找到這樣一個方法了。

    「我還是不贊成凡事都得動手解決,高明的手腕、談話的技巧往往能化戾氣於無形,收到的成效卻依然很好。幸好一場架換來難得的友誼,還算值得。沒有什麼事非得靠拳頭才能解決,不能勇敢的面對,打再多的架都成了名副其實的逃避行為。」初雪方最看不起跌倒了不能再爬起來而怨天尤人的人。「聽起來你就像個衛道者。」玩笑意味居多的一句話。  「非也,別替我的行為冠上任何名詞,我只是單純的一個人,不屬於任何派別;我只不過不喜歡受過文明洗禮的人表裡不一,就像沒進化完全的猿類一樣潛在著危險獸性。而無法控制這股獸性、凡事訴諸拳頭的人其實是懦夫。」堅持自己坦白、無愧於心的作風,初雪方懶懶的道出自己的看法,並不強迫他人相信。這就是他的初初了。從容不迫,懂得尊重他人。楚傲岑掛著濃笑的嘴角再度開口: 「十八歲那年,我和修洛他們有過一個夢想,希望能重振黑道的義氣,以九龍府為榜樣,想把中部黑道的下流靡亂導正。六年的時間下來,我們不停研究,靠著智慧與各方老大交涉,人單勢孤的,爭鬥打架自是免不了,喏,你看。」指著遠處一個寬闊的廣場。 「為了避免傷及無辜,那塊廣場就成了當時的競技場。好不容易打出一片天了,我心中對建築的狂熱也一天天的燃升.以往的鬥志竟在不知不覺中全數用在建築設計上。也許是雄心壯志,也可以說是心靈的不滿足.我想在建築界闖出另一片更寬闊的天空,所以我說服了修洛三人,將中部的控制權回歸台北的九龍府後,不眠不休的苦讀,只為插班考上設計學院;因為進入建築界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將深藏於心的過往與夢想傾訴與身邊的人兒分享;既決定交心,楚傲岑就要她分享他的喜怒哀樂及一切榮耀。「難得你還記得那段歲月,大多數的人都希望能忘就忘。」如此澄明無私的胸懷又在初雪方的心底激起了波紋不斷,她知道這才是她未曾瞭解過的另一個楚傲岑。「好的壞的都是自己一路走來的,且不論結局如何,總是一段歷練,丟了可惜。就算它是年少輕狂也罷、至少若干年後的我想起依然覺得是對的。那時候四人一條心的真摯讓我真正感受到了珍惜現在把握未來的真正涵義。」而現在的自己想愛初初一生一世,就算她不苟同他的過去,他也會用未來向她證明。「九龍府主怎麼捨得讓四個深明大義的好幫手離開呢?」耳聞他對這不為人知的過往清楚剖析,莫名的情潮翻動著她的心湖,這般強烈,數度衝擊著她。這是動心嗎?微微斂眉,初雪方感到兩人的關係似乎有些不同了。「所以直到畢業後有二年的時間我們還得分心和九龍府主的智囊團打交道,好不容易才結束。」初初行事向無常理可言,楚傲岑相當明白她最討厭不懂禮貌的人。

    看來他們的決心真的很強烈。整肅黑道之事這四個人做得有聲有色,卻能為了自己的理想毅然決然放棄,真正去為自己的目標奮鬥;若非對自己所選的路如此負責,也不會卯足了勁全力與九龍府主周旋,也如願的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所謂的頭頂天,足立地,也不過如此吧?霎時,初雪方竟對眼前的男人起了敬慕之心。在心中微歎了一口氣,初雪方席地而坐,毫無波紋動靜的小臉倚在屈起的雙膝上,眼睛的焦距無意識的集中在遠方。楚傲岑沒來由的與她談起過去,既讓她惶惶然,也喚起了她強烈的回憶,整個心神回到腦中那一段段隱隱開啟的沉封記憶。「其實我的過去也不比你好到哪裡去,半斤八兩。」陷入沉思的她喃喃吐出這樣一句話。乍聽她所吐出的話,深邃的潭水更形幽沉的鎖住她。

    「同是天涯淪落人?」初初的奇特個性本就不屬一般人所有,若是自小失親,又是何情何境造就今日的她?楚傲岑不想矯飾的要她別說。他想知道,想做她唯一的傾聽者。一句插入的問話讓初雪方發覺原來她洩露出失親之情了,轉頭盯他一眼,不將他眼中的熱切放在眼底,轉回遙視著遠方,輕吐:「算吧。」心頭勾起的低落情緒讓初雪方不去在意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想藉機說出一切。「從小我就很少見過我父親。打從我出生開始,在我的世界裡就只有母親的存在;感冒有她照顧,哭了有她安撫,記憶中總是有她慈愛的身影陪伴在身側,快樂悲傷都陪在我身旁。我不是沒有父親,只是從小到大我與他照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一年見不到兩次,而那珍貴的兩次十之八九都是他為了躲避風頭才回來的。」陷入遙思的眸子彷彿已成了當年的小女孩。「他……是通緝犯?」瞇起了逐漸轉暗的厲眸,楚傲岑心疼的坐在她身後,將她整個人環入懷中,感同身受的憐她。感受到他的支持,她奇異的竟沒有掙開,只因那股感覺竟是這般的契合!初雪方縹緲的瞳眸忽而一笑。「總不會是見首不見尾的某企業大龍頭吧,可別自欺欺人。他是偷竊犯,無所不偷,無所不竊,不勞而獲的好處養出了他這麼一個時時手癢的江湖慣竊。從年輕時代到過世的二十年間,他進出監獄不下百次;在鄰里間,他的惡名昭彰已成了人人嫌惡的老鼠,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倒耙他一把,相信也會成了懲好鋤惡的正義之舉,沒人會同情的。從我懂事以來,這就是個不可抹滅的事實,連我也很難站在他那一方為他說話。明知他的慣竊並非逼不得已,而是不正常的搶奪心理,我能說什麼呢?我母親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在那相依為命的十一年間,我眼中的她獨立堅潔,不奢華,不貪求,只要三餐溫飽,平凡度日便無所求。會不會就是這種性格才讓她能由最初的受人指點挺了過來,成了與父親劃清界線、毫不相關的一個嚴謹婦人?我知道,父親的頑劣行為徹底傷了她的心,讓她心灰意冷,將所有的心力全花在我身上,努力督促早熟的我瞭解尊重的真正意義,而我還來不及將我的心得呈現給她,她就因積勞成疾離開我了。」語音暗啞的收住,一滴清淚無聲無息的自眼角滑落。母親一向是初雪方心中最大的精神支柱,就算事隔多年,痛楚依然不減,再度憶起,刨心刺骨得令她想痛哭一場。  輕輕的,楚傲岑抬手拭去那滴揪痛心窩的珍珠,那份相依度日的深厚親情,驟然失去,任誰都會承受不住。「別傷心好嗎?把所有的痛都釋放出來可好?」一個小女孩獨自在無人的空間中承受外在的茫然與心靈上的創傷,楚傲岑多想替她教訓那個不知珍惜的混蛋父親。然而逝者已矣,他做什麼都沒用,只能對初初選擇讓他為她分擔這點感到高興。大掌緊緊包住她的小手,讓她枕在胸懷上,讓他的熱包圍著她,輸送源源不絕的力量給她。「後事就在鄰里的好心幫忙下簡單的完成了,而我那偷兒父親卻還不知在哪兒逍遙。曾幾何時,他由偶爾的回來變成了音訊渺茫;對於他這般不聞不問的消失,我是不想在意了,我想我是怨他的。後來,在雲遙姐有心的影響下,我學會了淡化一切的怨,給自己找回快樂。」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初雪方不知道為什麼,如此破天荒的重提一切,她只強烈的感覺到他會給予全部的支持。是呵。「我知道她,陸雲遙,是你的監護人。」眸底的水氣總算有些消散,楚傲岑的口氣不覺和善了些。「我和她的姐妹之情就全靠一個緣字牽起來。當初台北市立關懷兒童福利基金會為我安排寄養家庭時,幾乎沒有人肯收留我這個偷竊犯的女兒,我也打算自力更生了。沒想到她就出現了,一身不修邊幅的衣裝,讓社教人員相當懷疑她是否有能力照顧我。尤其在瞭解她的職業後,那種擺地攤為生,連自己都不知能不能養活的人基本上來說就有點自不量力,可是在她提出有屋有存款的條件下竟也讓社工人員無從反對起。沒有人知道她的動機為何,她只是一臉笑容的看著我;『人的家世是外在的,只有品德才是內在且能伴隨到老的寶藏,管你究竟是誰家的孩子,能潔身自愛讓有心的人教授處世的坦然就是值得受尊敬的人,對吧?』那笑容真摯,那話中經義一點就通。她是個理直氣壯的人,我有理由相信她的內心和外在是截然不同的,正如她所說,一個人的外在無法代表他的內在,與其探測她的動機,倒不如相信她是單純的想要照顧我。」「我相信你們都在彼此的身上獲得了許多。」果真是峰迴路轉。

    純真的笑容在臉上漾起,初雪方閉眼懷想著以前陸雲遙如友如姐的傾心相對。「受益最大的人是我。隨著雲遙姐擺地攤的多年生活下來,她一個腸子通到底的真實性情,不會矯柔、不懂虛與委蛇,不屑套交情,對我對外人全是一個模樣,火爆透徹的性子對失禮的人特別感冒;惹火了她,她照樣不給你面子,完全以真實的一面與你生活在一起。在她身上,我學到了坦坦蕩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擔當。人就是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就算命運乖舛又如何,社會上成功的人有誰不是從板蕩中歷練的?重要的是富者如何享受得心安理得,平凡者如何調適自己,把現實當作挑戰,在生活中得到樂趣,這一切努力得來的果實才是最美好的。與雲遙姐生活的那段時間,我給了她親情,樂觀知命是我得到最大的寶藏,我真切的認同一個人只要品德好,落拓如工人又何妨。」淺笑著張開眼睛,吸取著身旁傳來的綠草清香,初雪方心平氣和了。「所以你這一身平易近人的隨和是發自內心。」沉澱她一句一字的敘述,不誇大,但楚傲岑明白自己得到無價之寶了。「不只如此,我還擁有聰明、機智、可愛等諸多優點,怎麼學長沒發現嗎?」一臉傲然的笑容,初雪方又恢復了調笑的本性,只不過已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將他們拉近了一大步。「是、是是,所有的好處都讓你給占走了,連生命中的貴人也比別人來得真實。」溢滿感情的黑眸凝望著她,衷心高興她擁有兩份寶貴的感情,雙手環在她胸前。他聽出母親與雲遙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否則話裡的真誠不會那麼撼動她心。好厲害!她一如平常的訴說,他卻能感受到她心中對那兩人所存的情意。「我想,就是因為這兩份感情在你心目中太重要了,所以你重視友情、親情的程度遠超過愛情許多。」他已能接收她心中所傳遞的無言之意了;大抵是他對她瞭解太深,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因此有些微的僵硬。  「我的好學長,你簡直是一位心理專家了。我不否認你的說詞,不過,我對愛情這檔事沒有偏見,它也是一種受人重視的情誼;不同的是,變數比其它兩種來得大且多,只要雙方能夠用心經營,找出共通點,我還是樂觀其成。我只是認為那種濃烈的東西並不適合我的性情,然而友情和親情卻能夠細水長流,是一輩子永久的事。愛情易找,親情可貴,友情也無價,就這麼簡單。」有沒有愛情對她來說……還好啦。「真的不想找一個與你心靈相通的人,一份寬廣專一的愛?」楚傲岑頂著她的頭顱,情意無限的低問。這下初雪方的僵硬更明顯了。會將自己所有的事情告訴他,代表她很清楚她已將他視為珍貴的朋友。怎麼發生這種意念的,她不知道,向來看事情清明的心頭一遭被感情所牽引,一向理智的她知道這並不是個好現象;但好奇怪,她就是無法抗拒他,甚至很清楚目前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她身後這個男人,而他連日來的舉動更表露了他不想只擁有學長學妹的關係而已。她希望這只是她的錯覺而已。而在她起身之前,楚傲岑快一步的轉過她的身子,盯著她已有些猶豫神色的臉龐、那讓他懷念不已的粉唇。也許她有羈絆,但他是她第一個剖析心情的人,她只能將心交給他,他必須讓她明白這一點。溫熱的辱再度覆上淡香的櫻唇,趁其不備時攻城掠地的進佔口中的香甜;霸氣不減,不容反對的意態裡充滿箸滿滿的疼愛及憐惜,濃烈而不膩。楚傲岑盡釋一切的重溫舊夢,一手緊環住初雪方,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吻得深切不罷休。面對他如此強烈的攻勢,再度淪陷的初雪方根本毫無後路可退。本就對他的吻有著不可自拔的迷戀,再加上他攻心為上的讓她對他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在還無法理清心思的情況下她就這麼敗下陣。因為再笨的人也感受得出楚傲岑是藉著吻將感情深切的傳達給她呀。她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嗎?他想得美!初雪方決定不管楚傲岑的吻多令人動心,她也不要沉迷其中。可是對她的心思已完全掌握住的楚傲岑豈會讓她稱心如意。拉住她的手環在他的頸項,醉人的吻一波波糾纏著她,勢要逼得她承認心中那被隱藏住的悸動;一時不察的初雪方失足陷落,恍惚反應著他的吻。只聽得他喉間逸出一聲低吼,兩人隨即躺在草地上,環住她身軀的手開始不安分的四處游移,輕輕的撫過她的背,順著曲線而下,來到嫩柔的腰間,挑逗的捏揉,逗出了她一聲聲的嚶嚀;隨即又溜下了修長的腿,最後緊緊抱住她的臀。渴求的唇也不滿足的將吻烙印在她的細頸,時而輕啃,時而細咬,癡纏的身子熱意不斷。然而,初雪方長存在心底的畦礙畢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當理智再度戰勝激情時,心中的執念重回,睜開眼睛,推開楚傲岑坐起身來,猶帶春意的眼神放在眼前的草地上,沙啞的開口: 「我們不能這樣。」同樣的情形,同樣的言語,楚傲岑知道不能再小看她心中的結,瞇起黑眸在心中推敲阻礙者是什麼。「又是為了龍舒語?」除了這個原因再沒其它的了。氣煞他的初初,聰穎如她怎會看不出龍舒語根本無意淌進其中。「你與她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不能對不起她。」這是她一開始便堅決認定的,絕不能教一時的衝動給破壞。「初初,倒是說說看,我哪裡與她天造地設了。」陰鷙的口氣已然揚起,沉得令人不敢忽視。「你有才華有遠見,不畏任何風浪;舒語姐聰明冷靜又沉穩。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初雪方就著實證提點他。楚傲岑造成的情況令她苦惱,深埋心底的火已漸漸燃燒,但她實在無法為了一份不知前途在哪裡的感情賠上一份友情。見鬼了!為什麼不能在一起?這句話應該是他要問初初的。

    「龍舒語有的初初也有、把我讓給她,那你呢?」傾心於她、認定她的想法早已無庸署疑,雖然現在的她仍是一隻嚮往天空的風箏,但繫住風箏的線必然是他。再來,他要她的心、她的一生都只容得下他。「我向來自由慣了,單身生活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起碼能符合我隨興的特質,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她知道他不愛聽這答案,但實話實說總是難聽的。「我也不是那種只能接受狹隘愛情的人,只要雙方的感情明白、專一,給彼此空間、自由的愛我很樂意接受,你應該看得出來。」沉冷的口氣傳達了楚傲岑的怒意及剖白。她獨立如鴻雁,不畏風雨的個性他早已瞭然於心。

    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拍掉身上的草屑。

    「除非我有把握改變現狀會對我更好,否則我寧可保持原狀。」她知道,楚傲岑對她是用心的,至少自傲強霸的地是不屑說出違心的話。但為了讓事情回歸到原點,裝傻是必要的。

    「我知道你最初將我與龍舒語湊成一對是為了避免我再找你麻煩;你對朋友的在乎我既欣賞又嫉妒,但我想知道你若愛上一個人所付出的是否與友情等重?」口氣漸漸柔和了,楚傲岑的心中已有打算。

    「這種機率很小,恕我難以回答。」冷淡的口氣中已有些微的火氣。開玩笑,他把她心中的天秤擾得差點不能平衡,在恢復正常之前,她不會說出任何不切實際的話。

    「也就是說沒有轉園餘地了。」愛情殿後是嗎?楚傲岑回復自信的一笑,很快的,他會讓初初將這三種情誼在地心中變成同等份量。初雪方深吸了一口氣。

    「相信我,舒語姐才是你最好的選擇。」她是為他好的給他忠告,縱使心頭莫名的酸澀一再的滲出,也不能代表什麼。楚傲岑不再多言,低低沉思了一會。時間定格了有五分鐘之久,就在初雪方的心七上八下之時,他又再度開口:「時候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撿起初雪方掉落在地上的帽子,走上前,環住她的肩並行下山。怒氣急驟而下轉為平和本就不太尋常,再加上楚傲岑近來今初雪方摸不透心思的行為,讓初雪方在放鬆之餘,也不免未雨綢繆的想: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  ◆  ◆

    接近午夜時分,傲月建設大樓一片的寂靜無聲,空蕩蕩的空間中是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在這樣不利通行的狀況下,外人若想要摸黑闖進的話,其下場就會變成踢到鐵板而被裴秋湖逮個正著。但今晚的情況卻似乎大大的不同。

    與三十樓僅有一層地板之隔的二十九樓,平滑的走廊上竟出現了一個身形輕盈、身手敏捷老練的人影。從在走廊現身,一直到存放機密資料的電腦室不算短的路程上竟沒出過半點聲音,對於路況的熟悉就像是內賊。身影停在電腦室門口,從外面往裡探看,是一部緊嵌在牆壁上設計精密、全天候運行的大型電腦儀器;一身黑衣的偷兒,細長的手由口袋中掏出一張電腦卡,送進自動門上裝署的辦識器後,不久,識別器上浮現過關的字樣,門自動開啟。待黑衣人進入後,門又關上。佇立在電腦前,偷兒毫不遲疑的立即在鍵盤上一片敲打,電腦螢幕上浮現一個又一個的密碼,全數被偷兒輕鬆的解決掉。約莫半小時後,一份投標工程資料被順利的叫出來。偷兒沉靜的臉龐上浮現一抹輕笑,快速列印一份後,即轉身揚長離去。整個偷竊的過程中,順利平靜得沒有任何阻礙。然就在偷兒離開之後,隱在黑暗角落處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現身;他一身黑袍,黑長髮披散在肩後與暗黑的天地相輝映、更形襯托出了黑髮下憂鬱柔雅的一張淨臉,只是臉龐上掛著的已不是平日和差可親的溫和笑容,而是一片的陰沉;美麗的瞳眸下跳躍著意料之中的淺怒,這個人就是鎮守在三十樓的裴秋湖。事實上,他早已在此恭候那名偷兒多時了。看著輕盈的身段卻施展著不凡的身手,及腰的長髮編成了辮子披在左肩,如此大膽的一名女人,她的聰慧和身手都是一時之選,而她真如他所意料中的前來偷取工程投標資料了。這麼一來,所有的調查都有了實際的物證、人證。她太不知好歹了。

    ◆  ◆  ◆

    隔天一早的新聞中,各家媒體爭相報導著昨夜七點發生在高速公路淡水路段的連環大車禍。這一起由於超速所造成的連環車禍總共有八輛轎車追撞在一起,總計有二十個人死亡、六個人受輕重傷。據警方表示,由於這起車禍發生時是在晚上七點,當時高速公路上車輛並不多,以致於駕駛們全都是高速行駛;在行經淡水段時撞上了甫由人口上路的一輛黃色轎車。由於事發突然,再加上又沒保持安全距離。就這樣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八輛轎車全數追撞在一起,就像夾心餅乾一樣,現場慘不忍睹,有的甚至已看不出曾經是一輛轎車。由於現場屍體肢離破碎,更顯得救護工作相當的困難。在歷經了三個多小時之後才將整個屍首檢拾完畢,傷者也全數送往醫院救治。看著網路所傳送的特別報導,頭上包著紗布、右腳裡著厚厚的石膏,被繃帶纏繞得緊緊的初雪方完好的小臉上秀眼微瞇,倒楣無奈的神色佈滿了整個臉龐。「這下可好了,拜這次車禍之賜,我可大大出名了。」從小就與車子無緣的初雪方只要是碰到在公路上行駛的有關車輛皆逃不了出事的命運。不考駕照,開起車來橫衝直撞的她幾乎是險象環生。後來學乖了,才特別訂做一輛腳踏車,從此發誓再也不親自開車了。「得感謝在我們之後沒有車子再撞過來,不然變成夾心餅乾的我們也不會只受這一點輕傷了。」躺在初雪方身側另一張病床上的楚傲岑看著不忍卒睹的場面,話意不勝唏噓。

    一向講求實際汪理的初雪方看了楚傲岑一眼,吐了一口氣道:「你讓我覺得自己好無情喔,學長。至少我認為那個超速老是活該,自己犯法賠上一條命怨不得別人。」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初雪方竟暗自慶幸著身旁的男人幸好沒事。「我不是為了那個肇事者在感歎。難道初初不覺得其他人陪葬得很冤枉?」「學長說得極是。」初雪方的眼裡寫滿了認同。 「我們,還有其他四個人全都是受害者,害得我的腳現在腫得跟什麼似的。」盯著被吊得高高的右腳,初雪方好生不滿。想起了坐在駕駛座上的楚傲岑連忙問道:「學長,你的骨頭沒散掉吧?」雖然當時學長早一步的踩了緊急煞車,但猛然撞上的衝擊力還是不能等閒視之。看他兩手包著鼓鼓的白色繃帶,額頭上撞出的傷口,臉上的瘀青未退,還有那與她同病相憐的左腳,就知道情況一定比她嚴重。「初初很想知道?」他知道初初會這麼問只是基於學長學妹的情誼而已,但他可不想只要這樣。「看學長的模樣,既沒撞壞腦袋瓜子,也還能清晰的與我對話、應該不嚴重才是。」車禍重生的大幸讓初雪方無暇他想,關懷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先告訴我,你覺得自己的情況如何。雖然我們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仍然要注意。」他緊張的詢問道。初初是他見過重創之後恢復活力最快的一個人,雖然這場車禍很有可能招來的福,但看她繃帶一層層的裡,再加上額頭那觸目驚心的紅點,就不免在楚傲岑的心上割下了好幾刀。「腳傷是無所謂啦,反正只要我安分的聽從醫生囑咐,它自然會好。只是這右手嘛……」盯著關節處以下被車門撞得動彈不得的右手骨,大概得十個禮拜以上碰不了設計圖了,搞不好連電腦遊戲也沒得玩。看她微微蹙眉的模樣,楚傲岑知道這時的初初已在心中預設病情的發展,並在思考下一步了。已習慣獨立的初初還是學不會把事情讓他分擔。沒關係,就讓這次的車禍為他們的關係進展做個起步好了。「如果你不好好提升自己的耐心,可能會使你的右手延遲康復時機,到那時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她習慣一切自己來,他沒意見,但他該讓她明白在此等己身極為不方便的情況下,讓他在一旁輔助是好的。「我沒有要逞強,我只是不想在特定的旅行假期之外再給思言她們增加負擔。這是我當初就向她們說好的,我必須做到。」小臉上掛滿了極度為難的神色。這不僅是她對自己的要求,重要的是不想累壞了工作室那一票朋友們。「我敢打賭,待會她們來探病,絕對會二話不說的要你休個長假。對她們來說,你這個上司兼姐姐的命比任何原則還要來得重要。」初初的責任感太重,以致於在工作方面對自己的要求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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