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孟書駕著馬載著因茵一路無事的出了南許城,宣漠冷和他幾位手下亦已駕馭著駿馬等著他。
宣漠冷向他使個徵詢的眼色,青孟書點頭示意即刻可以啟程。宣漠冷於是擺高右手,所有人依令揮韁預備策馬而起-
"啊-"眾人之中唯一的小姑娘因茵卻在雜亂的馬匹嘶叫聲中一道突兀的尖喊!"姐姐們送給我的寶貝……"
青孟書拉緊韁繩才沒讓座騎受她的驚叫的影響。"你的……"
坐在前座、幾乎是讓青孟書擁抱在懷裡的因茵轉頭仰望他。"芷若姐姐送給我的寶貝還在客棧的房裡哪!"
經她一提,青孟書也才想起那袋她一進客棧房間就急著藏起來的包裹。
"那一包東西……別要了!"他繃著臉說。
"不行!"
兩人原地不動使其他人也停下腳步。宣漠冷驅馬來到他們身旁,聽聽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不要!"因茵都著嘴抗議他怎麼能有此提議。
青孟書不耐煩地呼口氣。他早提醒她別將東西分開放的!"都已經出了城了,不能再回去了。"
"為什麼不行?我們騎馬回去,一下子就到了。"
"你別鬧了。那些東西沒了就算了。"
"才不能沒了!"因茵扭著脖子,頭抬得高高的。"我們別把時間浪費在爭論上,不如現在立刻回去拿!"
青孟書輕拉韁繩,略帶歉意地看了漠冷一眼。
"那裡面有什麼東西,我再買給你。"
坐在馬背上的她兩腳憑空跺了跺,弄得馬匹哼鳴表示不舒服。
"那些是姐姐們送的,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
青孟書沉下聲音,瞪視她:"我警告過你,別把東西分開放的。"
他帶著怒氣的聲音及銳利的視線使因茵微怔,但隨即又以有些刁蠻且理直氣壯的態度回道:"你又沒告訴我會有這麼緊急的情況!而且剛才走得那麼急,難免忘了床底下還有一包我的寶貝嘛!"
青孟書看著等在前方的宣漠冷的幾名手下。
"那麼你就徹底忘了還有那包寶貝吧!"冷淡地下了結論後,他轉回頭同宣漠冷道:"我們走吧!"
"不許走!"
因茵大吼,阻止他策馬前進。他再次拉住馬繩,但臉色極為難看。
"不然……"許是自知得寸進尺。她低下聲來提議:"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拿……"
"你明知我不可能讓你落單。"
"不會有事的,這裡又沒有人認識我。"
"不行。"
"你們先走,我回去拿東西,然後我們約個地方會合就好了嘛!"清亮的大眼骨碌骨碌轉,非常期待地又提議:"就在邾成鎮會合,怎麼樣?"
'我們不會經過那裡。"
沒想到他直截了當拒絕她回鄉的心——因茵神色一怔,咕噥道:"那我更要回去拿那包寶貝……"
"你的那包寶貝放在哪裡?"一直安靜聽其對話的宣漠冷發聲。
"別理她。我們走吧!"青孟書道。
"不要呀!不要走呀!"方才猶理直氣壯的模樣,一下子轉成低聲哀求。她回身扯著青孟書的衣袖,"求求您別扔下我最很重要的寶貝,就這麼離開呀!"
"我回去拿好了。"不能要所有人繼續冒險陪著他們耗在這,所以乾脆由他回頭幫她取那一小包東西。"小姑娘,你把你的寶貝藏在哪兒?"
希望迅速在她眼底重新燃起!"在床底下,一探手就拿得到的。"
'漠冷…"青孟書覺得其實不用理她……
"既然那包東西對她那麼重要,我去拿回來好了。"
宣漠冷都已下了決定,青孟書不好再持不同意見,以免繼續耽誤其他人的時間。只好說:"千萬小心!"
'反正他們的目標是你,你才該當心。"他轉過馬身面對城門時,腰間的佩劍診治過光芒回映月光。"你們先走,我盡量試著趕上。"
"謝謝你呀!大老哥!"因茵細著嗓音道謝。
'小事一椿,小老妹。"
因茵因他回話的腔調和自己相似而嘻嘻笑著,猛然挨瞪才勉強正回神色。
"如果我沒追上你們,那就青府見羅?"
"嗯。保重。"
"你也一樣。"
宣漠冷回頭看了一眼,兩名向來護衛在他身旁的的手下策馬來到他的後方,將隨他一起進入南許城。
"大老哥,你不可以動我寶貝的腦筋,一定要還給我哦!"只關心那包首飾的因茵叮嚀道。
"遵命,小姑娘。"
笑著允諾後,他率先驅馬前進:兩騎士則跟著進了。
眾人看著那三人入城,然後亦令自己的座騎快速離開此地!
只是,如果南許的狙殺計劃包含兩階段的行動-首先,將兵於將王府守株待兔,若未得逞,則由埋伏在城郊外的士兵,負責於青孟書欲速離南區的途中攔截並刺殺之-青孟書等人應該也不會意外。
所以,才走了數里路,便遇見早先駐在前方等著的一大隊精銳兵時,眾人未曾有絲毫的驚訝及猶豫,當下拔劍與之對陣——
"坐好!"青孟書要因茵緊抱馬身,他才好專心對敵。
然而因茵從未陷在殺氣如此沉重的混亂之中,不禁驚慌不已!
"啊——"也整個人失控地驚叫著:"救命……救命啊!"
"別驚慌!"青孟書左手控馬、右手揮劍,根本無暇令她坐定!
且這般以寡對眾的情勢,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劍劍直刺來者要害——
"不要啊!"又見一人胸前噴血而向後倒下,因茵掩面哭喊"救命啊……"
"因茵!"
她的叫喊及妄動弄得馬匹也不安起來,間接使青孟書的攻勢無法維持銳利,已有人可擋其招式甚至發出攻擊——
"啊——"
突然有一大刀朝著馬匹砍過來——該刀並未直對因茵,因茵卻過於緊張地側身一閃,重心一動,她幾乎落馬-
青孟書為扶正她而鬆開韁繩,未受控的馬匹不自覺的神經質的跺動,致使青孟書在這一瞬間喪失招架之力!
而就在這一瞬間-
持刀者奮力往青孟書背後一砍——
"啊——"左手扶著因茵時的青孟書咬牙未喊疼,反倒是僅僅感受到他的顫動的因茵尖叫不已——
"你中劍了!因茵大眼睛,盯著他發白的臉,"大爺!你中劍了!'她的手環著他的腰,輕觸他的背後——大片濘濕-"怎麼辦……你流血了……"
'你坐好……"他再度握韁,同時強提繼續對敵。
"你流血了……好多血……"看著染了他的血的手,因茵全身發抖,淚流滿面:"怎麼辦?怎麼辦……"
"坐好……啊!"
專心應付右邊的南許士兵時,沒注意到竄至自己左方的敵者,左臂於是又挨了一劍!他整個人可說是完全失去護衛自己和因茵的能力-
而那道凶狠的劍光徹底映入因茵眼簾,灼得也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只除了那道傷口汩汩流出地鮮血……
受傷的青孟書、全然呆愣住的弱女子以及一匹驚慌的棕馬……任誰也不想放過……
士兵用盡全身力氣,揮劍想給他致命一砍-
莫名一道俯降的銳氣直啄他握刀的手!他因手背劇烈的疼痛而鬆開刀把……
適時出現幫忙的是那一隻黑烏鴉。
它使青孟書趁隙可以坐穩,且因為它的幫忙,青孟書才得以自衛——
整個場面陷入僵戰,直到宣漠冷在敵方援軍來前趕至才有所突破!
宣漠冷及兩名護衛的精湛武力,一下子讓敵方亂了方寸。
他來到青孟書的身旁,"還好吧?"
"嗯……"
"撐著點。"
約費了一刻的時間,情勢終於見曉……
眾人馬不停蹄地趕著一夜的路,出了許州,宣漠冷為免青孟書的傷勢轉重,想辦法找來了一輛馬車。
由他的幾個手下護著該輛馬車,絲毫未曾停歇的又走了兩天一夜,總算出了南區,進入東區充州。
坐在馬車內的宣漠冷掀開窗幔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同這兩天來硬是維持打坐姿勢的青孟書道:"已經到了你的地盤,沒事了。"
臉色發白、唇色微紫的青孟書勉強回之一笑。
"別硬撐了。"宣漠冷帶著無害的嘲弄口氣勸他:"趁你的小姑娘終於體力不支的昏睡過去,你也放鬆一下吧!"
青孟書看了一旁側睡的因茵一眼,仍維持原姿勢——正襟危坐。
"還是你怕一放鬆就會失去知覺而倒下?"
"別開玩笑了。"青孟書終於發聲。但聲音虛弱而儘是氣音。
"那些傢伙不會隨便砍了你兩刀就滿足的。那劍上肯定有文章,否則不可能讓我們這麼順利離開南區。"
青孟書點了一下頭,"劍上有毒。不過孟仁給我的藥還擋得住。"
"這麼好用?我也該向他要些才是。對了,在這找個大夫幫你看看吧!"
"孟仁就在充州。"
宣漠冷聞言不禁讚了句:"好傢伙!"能找到青孟仁親自醫治他的傷口真是再好不過。"燕山是吧?他不是在那跟個老頭拜師學藝?"
他作勢掀開馬車門幔,"我叫他們趕往燕山。"
"慢著……"青孟書的眉峰緊皺,似乎只是開口說話,就會牽動傷口而發疼。"找個人送我過去就行。你代我送因茵回府。"
"你要在這裡和她分開?不好吧!我們這裡面就屬她最擔心你的傷勢;而且看得出來她為你挨的這兩刀自責不已。"
"不關她的事。"
宣漠冷又搖頭又咋舌地:"這麼冷淡的口氣會傷了她的心的。這兩天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低著頭,看都不敢看你一眼——她真的嚇壞了。"
的確,這兩天因茵安靜得幾乎讓人忘了她還在。和以前聒噪的她比起來,判若兩人。
"所以我才要你先幫我送她回府。"
"就是不想讓她看到你倒下的樣子?"宣漠冷永遠不會忘了損他,"真好強哪!"
"你不也說她已經嚇壞了?"
"反正都已經嚇壞了,再讓她看看你不支昏倒的狼狽樣,應該沒啥差別了吧!"
他故作不自覺地將手擱在青孟書的肩上,青孟書顫了一下,微咬著牙,硬是不吭聲。
"啊,抱歉。"頑皮而擅整弄人,實在和高傲瀟灑的外表不相配。"很痛嗎?"
青孟書費力的橫了他一眼,"你根本是……"
馬車重重顛簸了一下,猛然煞住——
"不會吧……"宣漠冷反射動作地握住劍靶,側耳注意車外的情況。他不認為南許還能在東區有所動作……
"少主,"權充馬伕的下屬同他報告:"是青府四公子。"
"孟佑?"那小子……"
青孟書和宣漠冷同感詫異。
"喂!煩勞閃一邊去!"
人未出現,青孟佑不友善的口氣先傳來。
接著門幔被高高拉起——來人有一張年輕且過分秀氣可愛的面容。
"果然……"見著青孟書的情況後,有些老氣橫秋的吐了這兩個字。
"果然?"宣漠冷斜眼睨著他,"你又知道什麼了?"
青孟佑在他面前坐下。"前幾天我卜了卦,發現情況不對,便連夜趕下。果不其實,有人挨砍了!"這回的語調則是在老氣橫秋中加了傲氣與炫耀。
不過他的彼以為是在遇見更自以為是的宣漠冷後,便沒轍了。
"沒想到你那三腳貓功夫也有一套了。"宣漠冷明著暗著都是損他。
不過這回青孟佑可有準備。他冷哼了聲,"你這位'少主'又好得到哪兒?要你幫一個人,卻把他幫成了這副模樣?"帥氣地甩了衣袖,'而且你不覺得我馬不停蹄的趕來,已經很夠義氣嗎?
宣漠冷望向外頭,外頭還停著一輛青家的豪華馬車。
"是啊!要馬伕不眠不休地連夜駕車南下,自己則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內觀賞風景……真是夠義氣哪!"
"你……"既然還是說不過對方,他只好轉移話題——以下巴指著青孟書一下,問:"怎麼傷的?"
"被人砍了兩刀。"宣漠冷簡短地回答。
"現在?"再問他們有何打算。
"送他到青孟仁那。"
青孟佑點頭贊同,然後發現車內另一個蜷睡著的軀體。
"她是誰?"
宣漠冷擺手,"這就得問你老哥羅!"
青孟佑望向青孟書等待答案,未料青孟書說的是:"你先帶她回府。"
青孟佑先是一愣,而後大嚷:"你要我帶她回家?"
青孟書語帶責怪:"小聲點!別吵醒她。"
他護著女孩的態度使青孟佑神情一凜,伸手便粗魯地拉著因茵的手臂。
"喂!起來!"
因茵整個人被他拉坐起。
"起來!"
然後被他斥喝的吼聲嚇醒。
"孟佑!"
因茵跪坐著,怔愣地看了看面容陌生的青孟佑,再轉眼疑惑地望著青孟書:"大爺……"
"大爺?"青孟佑睥視下人般的睨著她,不解她竟喚二哥為"大爺"。
不地在聲無人解答他的疑問。青孟書只強裝無事的以低沉嗓音告訴她:"你先隨他回府等我。"
因茵感受到青孟佑的鄙視眼光,低著頭,不敢回話。
"長得這副模樣。還是別讓青孟仁見著的好,省得壞了他的心情!"青孟佑不掩飾的生氣道:"可是她已經壞了我的心情了!"說著便旋身離開。
一股委屈與自慚在因茵心中油然升起;她頹然坐著,眼底浮起一層淚水。
"我送你大爺到一座山上找名醫,不會有事的。"宣漠冷安慰她。"你乖乖回去等著。"
"可是……"說什麼她也不想離開青孟書,但是經由他受傷的這件事……鴇嬤嬤當初交代她的話才深刻地烙進她心底——
鴇嬤嬤說過——主僕之間的所有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不管人家對她做了什麼安排,她都不該有異議……
就是因為她沒有聽鴇嬤嬤的話,害得大爺受傷……
"好吧!"她瑟縮兩肩,畏懼地抬眼望著青孟書:"我乖乖回去等著……"
青孟書卻別過臉,避開她的視線。
"外頭那人是你大爺的弟弟,不管他說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宣漠冷道。
因茵點點頭,半坐起身。
"對了,"宣漠冷將她的包袱及所有首飾的小包裹遞給她。"別忘了你的寶貝。"
因茵下眼,愧疚萬分的接過自己的東西。
在跨出馬車門攔時,她鼓起勇氣回頭同青孟書說:"大爺保重……"
青孟書依然沒有回應,她頹喪的抱著包袱步出馬車。
青孟佑不願讓因茵入他車內,她只得和馬車伕坐在一起。
目送青孟佑的馬車離開,宣漠冷問:"把她交給心腸和嘴巴都比刀子還利的青孟佑-存心給她苦頭受?"
砰地!青孟書因昏厥而倒下!
宣漠冷無奈的搖搖頭,拿出披風為他披上!
白天天氣還算不錯,沒想到天色才黑,便降起滂沱大雨。
車篷下掛的兩盞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燭光閃爍。使人看不清車前兩尺外的路泥。
車伕穿上斗篷。放慢速度小心駕車。
而與馬車伕同坐的因茵縮著雙肩,張著大眼茫然看著前方,任由風雨朝她迎面襲來。
"你進來。"她身後的門幔微掀,青孟佑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有話問你。"
因茵轉過身,尚未有所動作,青孟佑便喝道:"待在那裡就好,別弄髒我的車子!"
因茵嚇了一大跳,顫著聲音回道"是……"
"我問你,我老哥是怎麼受傷的?"
閃電劃破黑夜,大地隨即響起駭人的轟隆雷聲!
"看你這個樣子……"剎剎雨聲攏著整輛篷車。青孟佑不自覺拉大嗓門:"不會是你造成的吧?"
"是的……"沾著雨水的臉龐滑下兩行淚。她伏跪在青孟佑身前請罪,"是我害的!我該死!我是掃把星、是倒楣鬼……如果沒有我……大爺也不會……也不會……"
青孟佑蔑損她:"你本領還真大哪!"
"我該死!"因茵搖著頭慚悔不已:"如果我沒有把東西忘在客棧房裡、如果我不堅持要回去拿大爺的朋友與不會和我們分開-碰上壞人時,他就可以幫忙大爺……"間續哽咽地說著:"還有,如果當時我別那麼慌亂、別亂叫亂動,大爺也不會被砍傷……如果……如果一開始我沒纏著大爺帶我走……大爺也不會……我該死……大爺如果有什麼事的話,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住口!"青孟佑撫著太陽穴咒道:"該死的那兩個傢伙居然沒告訴我你這麼能吵!"
"對不起……對不起……"
"四少爺,雨愈下愈大了……"外頭的馬伕恭敬地向他報告。
"慢慢走吧!真不行了再找地方投宿。"
"是。"
青孟佑啜口溫茶,瞪視猶伏跪著的因茵。
"你哪兒來的?"
"邾成鎮……"
"邾成鎮的哪裡?"
"宜香院……"
"宜香院?"他挑了挑眉,"不是什麼好地方吧?"
因茵頭輕抬,"還好啊……"
"還好才怪!"他敲著腳旁的小桌忖道:"改天把你還回那裡時,我非得看看那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天仙美女,居然能讓老哥在那裡落腳——"
因茵著急地抬睫望他。他要把她送回宜香院……?
"別緊張,怎麼處置你我還作不了主,一切得看看咱的'大爺'怎……"
座車突然重重一顫,失去平衡。整個車身右高左低地傾斜著。
"怎麼回事?"
"馬伕露臉同他說明:"馬車輪子陷入坑裡,路面又太泥濘,馬拉不動。"
'該死!"青孟佑將責任歸咎於因茵:"你還真不愧是個掃把星、倒楣鬼!"
因茵好生無辜:"我……"
"怎麼辦?"馬無問。
青孟佑以掌托肘,雙唇由緊抿轉為輕笑。
"要她下去推車。"他緩慢說出決定。
馬伕比因茵還意外:"這……"
主子竟要一個女子冒雨推車……馬伕為難的看著因茵。
因茵沒有異議,轉身出了馬車。
"這斗篷……"
馬伕想解下斗篷給她,頓時挨罵——"你幹你的活,別多事!"
馬伕只得恪守下人本分,依令專心馭馬。
而因茵才跨出車外,全身一下子便侵濕在刺人且無情的雨水中——她也只能咬緊牙根,用盡所有的力量努力推車-
當青孟佑出現在廚房門外,掌管廚事及婢僕事務的李大娘沒有時間感到意外,趕忙上前問候:"四少爺,您回來了。我立刻要人準備你愛吃的……"
"不用了,我要先回房好好睡一下。"
"是……"
他不耐煩的將縮在他後頭的因茵推至李大娘面前。
"交給你了。"他說。
李大娘打量這個披頭散髮、全身邋遢泥濘的丫頭號。:她……"
"有什麼事盡量交給她,她可行著呢!"看都不看因茵一眼便掉頭走開。
他走後,廚房裡面的幾名婢女便了出疑問:"四少爺怎麼會……"
"別多話!"
經要大娘一聲斥喝,才起了個頭的句子立刻夭折;眾人繼續做自己的事。
"你進來。"要因茵隨她入廚房。兩人站在廚房中間,大娘問:"你能做些什麼?"
因茵必恭必敬地:"什麼都可以!請您儘管吩咐。"
"少說大話!打掃會吧!"
"會!我一定會打掃得很乾淨的。"
李大娘對她自信滿滿的口氣嗤之以鼻。又問:"挑水呢?"
"可以可以!挑水、劈柴都行!"
"這麼行?"
因茵點頭,又自告奮勇地:"廚房裡的雜活——燒水、洗碗……我也可以做……"
幾名婢女聽她如此一說,不禁偷偷打量她且互使眼色,直到挨了大娘白眼才又安分下來。
"好。"大娘宣佈她的工作:"每天起床後立刻把後院掃乾淨,再來廚房幫她們準備早飯;等大伙吃完、整理好碗筷,你到城外挑水回來;中飯前將衣服洗好、柴劈好,中飯後整理馬房;晚飯前再掃一次後院——如果還有空檔,自己找活兒做,要以嗎?"
"可以。我一定會好好幹活兒的……"
"紅虹。你帶她下去洗把臉,換件衣裳。"
"是。"婢女其中一名窈窕的女子來到她們身邊。
'這兩天讓她帶著你,手腳明快些,不准添麻煩!"
不准添麻煩……這鴇嬤嬤也交代過的,她卻已經給大爺添了好大好大的麻煩……
"不會回聲'是'嗎?"
因茵忙回過神,"是。"
"下去吧。"
"是。"紅虹同因茵道:"走吧!"
兩人才步出廚房,紅虹便想知道:"你怎麼會和四少爺在一起?"
"四少爺?"
"就是將你帶到大娘面前的那位公子呀!"
"他……"他是大爺的弟弟,又是四少爺,那麼大爺是……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因茵搖搖頭:"大爺要我跟著他來這的……"
"大爺?"
紅虹雙頰好奇而呈現緋紅的色澤:"因茵發覺她的美麗中以與宜香院的姊姊們相比。
"大爺是……那是四少爺的哥哥……"
"四少爺的哥哥?哪一位?"
"哪……一位?"
"四少爺有三個哥哥,哪一位是你的……大爺?"
"我不知道……"宣漠冷只是告訴她那人是大爺的弟弟……
她的模樣沮喪且憂鬱,紅虹拍拍她的肩,"沒關係,等其他少爺回府,就可以弄清楚了。可是……"她將她走進後院:"你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因茵不打自招:"你怎麼知道?"
"四少爺剛才那副模樣,活生生是要大娘折磨你——大娘才會派給你那麼多工作。"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那些工作不算多,我做得來的……"如果認真做事能彌補自己的過錯,那麼再多的工作她也能做。
"又得挑水、洗衣,還得劈柴、打掃……一個壯丁也做不來的。"
"我可以!真的可以!有什麼事盡量叫我做……"
"雖這樣,我又不是大娘……把我當個小姊姊就行了。別怕我。"
"我沒有怕你,我覺得你很好……"她真的覺得她很好……她就像宜香院裡的姊姊……
"那就好。"紅虹輕輕握住她的手,要她抬頭,"你看,光是後院就這麼大,平常是三兩天由幾個僕人合力打掃一次,現在居然要你早晚打掃,實在……"
眼前的景象使因茵險些愣住。
當大娘提到後院,因茵腦中浮現的是宜香院的小花園,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後院比整個宜香院大了五倍以上——
"沒關係……我會努力的。"費點時間,自己一個人也打掃得來的。
"會累壞的。"紅虹說明她的工作量有多大:"我們府內有三口好井,不過只能用來煮飯和洗夫人、小姐們的衣服;至於我們下人用的水,則是城外河水,來回超過兩里路,不輕鬆哦!還有馬房,我們府內有四座,每一座都像一棟樓房似的那麼寬大,光看到裡頭那些高大的馬,就讓人不知從何打掃起了……"
因茵沉默地聽著,一邊記起鴇嬤嬤再三交代大爺不是普通人——恍然明白自己一直沒搞清楚狀況、沒弄清楚自己來到了一個非常不得了的地方-
"你放心,我盡量找人幫你。"紅虹友善地說道。
因茵點頭謝謝她,"我會努力的……"
"看見眼前那位姑娘了嗎?待會兒我向她打招呼時,你也得跟著行禮。"
因茵依她所指,看見前頭迴廊轉彎處站著一位穿著白紗衫裙、披著緞地繡花披風的女子,女子望著後院景色,似是沉思。
兩人經過女子身旁時,紅工停下腳步,微微彎膝行禮,"水姑娘。"
白紗女子回神,朝她們微笑點了下頭,紅虹才又帶著因茵走開。
女子仙姿玉貌般的身段及面容震懾住因茵的心扉。她原以為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芷若姊姊和鷂茹姊姊更美了,沒想到……
"別回頭看,太失禮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下回別再這樣就她。而且也因為水姑娘實在太美麗了,才會讓人忍不住想盯著她瞧吧?"
"嗯……"方才水姑娘的笑顏依然使她心臟猛力蹦動。
"也許過不了多久,水姑娘就成了我們二少夫人了呢!"穿過長廊,兩人總算也了後院:"今年年節府裡實在太冷清了,希望到時候能好好熱鬧一下。不過那時我們可就有得忙了。"
"二……少夫人?"
"是啊!水姑娘是二少爺的未婚妻。"又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了一座三合院。"實際上四位少爺自小就都訂了親,不過只有水姑娘是青州人;也只有二少爺見過自己的未婚妻子、而且和她一起長大——加上大少爺總是不在府裡,我們大家才都猜第一個辦喜事的是二少爺。"
三合院裡正中央的房屋住有幾位府裡的主管,兩側房則分別住著奴僕及婢女。
"這裡不是個普通的地方,對不對?"因茵突然這麼問紅虹。
紅虹不可置信:"你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因茵搖了搖頭。
"你不是青州人……"
"我不是……"
"這……"紅虹帶她上了右側屋子的二樓,說明道:"這棟樓是所有婢女住的地方,除了這裡和後院,不能隨意闖到別的地方。"
"是。"
她推開一道門,房裡有兩張床,一張圓桌,一個小櫥子和梳妝台;東西雖都樸素而陳舊,但雅致且清爽。
'我和你住同房吧!"
"是。"
紅虹打開櫥子,"你的東西可以拿進來這裡放。"
'是。"因茵將包袱放進櫥子角落。
"你先梳洗乾淨,再和我談談你的事,然後我也告訴你這裡的情況和規矩。"紅虹找出一件自己的舊衫裙給她。
因茵接過衫裙。"是。"
紅虹掩嘴笑了笑,"和我在一起時不用這麼拘謹。"
因茵低著頭,還是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