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酸甜脆 第三章
    茶藝館職員一天工作的八小時中,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貝侑年和景霖法這一組分配到下午三點半至四點,可以放下手邊工作到員工室稍作休息。

    而五點才開始上班的谷凝寧和周飛樊,常會提前於他們兩人的休息時間來到茶藝館。

    今日,谷凝寧踏入茶藝館,見周飛樊和景霖法在櫃檯前和老闆聊天,覺得機會難得,便拉著正在收拾桌面的文緹玟往顧客勿近的地方走。

    「表姊,你這麼早來不是要找侑年姊姊聊天的嗎?幹嘛拉著我到後頭……」

    谷凝寧沒有答話,一鼓作氣把她拉入員工休息室裡。

    同時不出她所料,貝侑年獨自在裡頭。

    「過來!」她把表妹拉到牆邊書櫃角落。

    「為什麼不坐椅子……」文緹玟有些緊張,她表姊恰北北的樣子像是準備嚴刑盤問犯人。

    「凝寧……」貝侑年也不瞭解好友想做什麼,跟著走到她們身旁。

    谷凝寧將文緹玟釘制在牆上,「我問你,你打探出多少他們的消息?」

    文緹玟沒有反問「他們」是誰,靈眸骨碌轉了一下,「景大哥和周大哥的?」

    「你知道些什麼,統統說出來。」時間不多,谷凝寧要快問快答。

    貝侑年太過被動,偏偏又無法對景霖法死心,所有感覺全積壓在心中,過不了多久會積壓出病來。谷凝寧決定從文緹玟這裡把對方的身份背景問清楚,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盡量快刀斬亂麻,事情做個了斷。

    「這幾天我是纏著他們問出很多事,可是表姊,你想知道什麼事,應該去問他們本人啊!」

    「問你比較快。」谷凝寧握住她手臂,很有女警官的架式。

    「痛……」她表姊的手勁真的很大。

    「凝寧,別這樣。」貝侑年不想氣氛這麼沉重。

    谷凝寧卻絲毫不放鬆,非要文緹玟妥協不可。

    「不公平。我是想盡辦法辛苦套出來的-!不能因為害怕你們的威脅就告訴你們,縱使你是我親表姊。」

    文緹玟和谷凝寧是同一血脈,她表面上雖比表姊嬌弱,皮肉內的骨子卻也是硬得敲不碎,十分固執。

    貝侑年一再拉拉谷凝寧的袖子,谷凝寧猶豫了一下下才放鬆力道。

    文緹玟撫撫手臂,打量眼前小長她兩歲的二人,直問:「你們也喜歡景大哥和周大哥?」貝侑年身體明顯的僵直與眼底閃過的驚慌,讓文緹玟掌握了一條新的情報。

    谷凝寧曉得她鬼靈精,喜歡故作神秘、拿條件交換他人的秘密。「你別亂說。」警告她別把貝侑年的心事說出去。

    「喜歡就喜歡,沒什麼好隱瞞的啊!我就很喜歡他們。」文緹玟瞧不起貝侑年了,她一直認為這類內向害羞、不敢表白的女孩很假仙。

    「你的確表現得很明顯。」谷凝寧則不屑她露骨的表白。

    「侑年姊姊,你比較喜歡誰?」若能套出她對誰有意,情報就更值錢了。

    「我沒有……」

    谷凝寧把表妹揪離侑年身邊,要她別壓迫她。「他們有沒有女朋友?」

    「有啊!」

    十分爽快的回答,反而引起谷凝寧懷疑。「兩個都有?」

    「他們應徵那天,我媽媽有問他們,他們很大方地說已經有女朋友了,其中周大哥還說來打工的目的之一,是要買份好一點的禮物送女朋友。事後我又問他們一次,得知其中一個女朋友和他們同校--你們想知道是誰的女朋友嗎?」她賣關子,而且不說明答案。「哎呀!有女朋友有什麼關係?侑年姊姊,你這麼可愛,一定可以輕輕鬆鬆把景大哥搶過來。」

    看看貝侑年呆掉了的反應--猜中了!

    「你不要胡扯!」谷凝寧甚至粗魯的揪緊她衣袖。

    「被我說中了。」文緹玟撇撇嘴,不怕她。

    「不准你到他們面前亂說。」她知道貝侑年最怕被景霖法知道她的心意。

    文緹玟輕輕扳開谷凝寧的拳頭,理理衣襟,「我幫我自己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幫你們當紅娘?倒是你們,你們如果不努力一點的話……」

    門被推開,話題人物加入現場。

    周飛樊和景霖法走到桌前坐下,覺得她們三人的樣子奇怪,便問:「在說什麼悄悄話?」

    「在說你們的壞話。」文緹玟蹦跳到桌前,「周大哥,你昨天說好要多弄幾張邀請券來,怎麼樣,弄到了嗎?」

    周飛樊眨單眼,「沒問題。」轉向立在右手牆邊的兩名女孩,朝其中一名拋媚眼,「那邊快作古的美女,要不要一起去?」

    谷凝寧倚牆冷眼看他,不語。貝侑年則自書櫃上抽出一本漫畫書,背對著眾人閱讀,好避開談話。

    「表姊,要不要一起去溜冰?免費的哦!景大哥他們本來要自己去,是我拜託他們也帶我們去。」

    周飛樊起身走向谷凝寧,「邀請券我們一人只有一張,為了你們三個,我拋棄自尊拚了命去求來的,你可別不給我面子。」

    谷凝寧斜斜嘴角,「是真的溜『冰』,還是溜『水泥地』?」兩者程度有差。

    「那裡有兩個場地,冰刀和輪鞋都有,不限制要溜哪一邊。可是先說好,租鞋子的錢要自己付,大家都是學生,沒道理要我們男生擺闊。」

    她手一擺,不想給他面子。「對不起,沒興趣。」

    周飛樊認真研究了她的表情,「才女,你該不會……不會溜冰吧?」

    「笑話!侑年,你告訴他,我會不會溜冰。」

    貝侑年抬頭,表情茫然,大概真的入神讀漫畫了,不清楚現實狀況,以至於不知該回答什麼。

    「周大哥,我表姊學過花式溜冰哦!」文緹玟代答。

    「真的還假的?」周飛樊退後一步,用一貫的「俗仔」眼神打量她全身,然後回頭走回座位,一邊說:「應該是真的吧。雖然沒看過你穿短裙,不過我大致可以看出你那小小的蘿蔔,姑且認為是因為溜冰溜出來的。」

    「你好壞哦!周大哥!」文緹玟嬌俏笑著,沒注意到谷凝寧眼中散射出劍光。

    「我是壞壞的大野狼--」周飛樊到她眼前,扮惡棍嘴臉。

    「啊--討厭啦!嚇人家……」文緹玟蒙頭閃躲周飛樊的捉弄,趁隙問谷凝寧,「表姊,周大哥晚上送你回家,你有沒有發現他的影子是狼的樣子?啊,我開玩笑的啦……」

    周飛樊未繼續同她玩鬧,坐回位上,正經道:「現在是時間上的問題。票是下禮拜三的,那天霖法和侑年放假,我們三個怎麼辦?」

    文緹玟舉手,「我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所以我沒問題。」

    「那就剩我和谷美女……」視線又瞟向青了臉的谷凝寧。

    「我們那天是下午去嘛,你和表姊五點上班,我去跟媽說,讓你們到時候視情況可以晚一兩個小時來店裡。」

    「這樣子就沒辦法盡情玩了。心中掛念晚上還要工作的事,很煩-!」

    「那……我叫媽媽讓你和表姊請假。」

    「嗯……」勉強答應,「這還差不多。」

    「我這就去跟媽媽說。」文緹玟走向門口。

    「等一下。」吃定小女孩似的得寸進尺。「要說好是和我們的休假日對調,不可以扣薪水和全勤獎金哦!」

    「知道啦!賴皮鬼。」

    周飛樊對著關上的門露出笑容,「所以說找工作一定要找老闆有小女兒的地方工作。」

    「我們可還沒答應要一起去。」谷凝寧冷冷出聲。

    「別這樣嘛!我對你的花式溜冰期待不已-!」腰間CALL機音樂作響,他低頭看,一邊起身離開,「我去回CALL一下。」

    眼見惹人厭的傢伙一一離去,剩下的電燈泡就是她了。谷凝寧識相,也要走人。

    「我去洗手間。」她說著便走開。

    「啊……」情況來得突然,貝侑年反應不過來。

    屋裡只餘她和景霖法,縱然腿已發麻,她還是裝成看書看得津津有味。

    「你喜歡看漫畫書?」景霖法來到她身邊同她搭話。

    像台灣跟大陸聯機似的,得等上將近十秒鐘才聽到回話。

    「隨便看看。」

    而且聲音很小,耳朵得豎得直直的。

    「哪天如果有空的話,一起去溜冰吧?」他邀約的方式比周飛樊誠懇、溫柔多了。

    貝侑年合上書本,轉身要走,「我不知道……」

    「你……」

    「我也要去洗手問……」交代了自己的下落,逃難般奪門而出。

    景霖法一臉無奈,不太有精神地到店外公用電話旁找周飛樊。

    周飛樊剛好掛上電話,轉身差點撞到他時嚇了一跳,「你幹嘛跑來這?」

    「休息室裡剩下我一個人。」

    從他這句話及他頹然的表情,周飛樊輕易推敲出他是怎麼落單的。

    他忍不住抱腹幸災樂禍笑了起來,「哈……她又……她又躲你了?哈哈,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哈……」

    景霖法兩手插入褲袋裡,氛圍陰暗。想要得到周飛樊的同情,簡直是奢求、是妄想。

    「想不到吧?」他搭住景霖法的肩,「你也有這麼吃不開的一天?」

    景霖法瞄他一眼,他這人只會落井下石。

    「活該!你報應!」不客氣地推推景霖法的頭,「誰叫你當初用那麼惡劣的方法甩掉我老婆介紹給你的姊妹花。」

    周飛樊交友的原則是沒有原則,簡而言之即是來者不拒。女朋友的數量用一打、兩打計算,交情較好的則稱之為老婆。

    不久前他一名讀高職的女朋友,也就是送他們溜冰場邀請券的女孩把姊妹淘介紹給景霖法。景霖法對那女孩沒有交往的意思,但未實時果斷拒絕,旁人逕自視他們為一對。

    對方非常主動,三天兩頭打電話給他,自己嘮嘮叨叨哈啦一兩個小時才肯掛斷,早晨則到他家門前等他一起上學,下了課也會到他校門口「堵」他。

    他向對方暗示過幾次與她僅止於朋友交情,不知對方是真聽不懂還是裝傻,眨了眨眼,不是抓他的手把玩他的指頭,就是閉上眼要他吻她。

    他實在不曉得如何是好,只好弄亂作息,開始躲那個女孩,直到她知難而退為止。

    就這樣,他被指為玩弄過那女孩後,用了「惡劣的方法」甩掉她。

    「我打一開始就對她沒興趣。」

    「你有打一開始就表明得這麼清楚嗎?」

    「你們沒有給我機會說清楚。」

    「別又把責任往我這邊推。」周飛樊拍拍身上灰塵,與他畫清界線。「不管了,反正你已經開始遭到報應了,還沒開始展開追求,對方就躲你躲得徹底。哈哈哈!等開學後我要去昭告天下。」

    ◎   ◎   ◎

    午夜,周飛樊牽著腳踏車走在谷凝寧身後,送她回家。

    「這巷子滿可怕的,你怕不怕?」

    谷凝寧居住的社區緊鄰一所小學,轉入街巷後,左手邊是學校矮牆,樹影幢幢,巷口獨亮的那盞街燈,反而變成詭異的光點。

    谷凝寧愈走愈快,不理他。

    「你不怕,我怕。」他跑步上前,腳踏車車鏈運轉的聲音在子夜時分格外的大。與她並行,他伸出一隻手,「手拉手。」

    「你別再跟著我。」谷凝寧走得很悠然率性。

    「不行。我是奉老闆娘之命,打工期間負責護送你回家,你若稍有閃失,她唯我是問的。」

    「我跟你走在一起才是最不安全。」她加快步行速度。

    「你別走那麼快。」周飛樊用腳踏車前輪擋住她前路。

    「讓開。」

    「手牽著手慢慢走嘛。」他嘻皮笑臉,「你這麼急著回家,我說用腳踏車載你你又不肯。」

    谷凝寧繞過腳踏車前輪,跑步向前。

    周飛樊露牙而笑,跨步騎上腳踏車,很快地追上她,用整輛腳踏車擋住她。

    「我要喊救命了。」

    「沒有人會理你。」他沒當真。

    「救命啊--」谷凝寧圈住嘴就拉開嗓子大嚷:「救命啊--救命啊--」

    距離最近的一戶住家,扭亮二樓的燈,身影出現在落地窗前,不過沒有出陽台。

    周飛樊仰頭朝屋裡的人喊:「別理她啦!她是我女朋友,沒事在發神經啦!」

    「救命啊--」谷凝寧照喊。

    屋襄的人含糊地一陣怪駕,熄了燈。

    「燈熄了。」周飛樊好得意,「不但沒人救你還嫌你擾人安寧。」

    「你想怎樣?」谷凝寧一手握住車頭握把。

    周飛樊側頭,流里流氣,「我覺得我們滿速配的。我們兩個都會畫畫、興趣又是溜冰,真是天生一對。」

    「你有女朋友了。」

    「你怎麼知道?」好生曖昧地睨她,「偷偷在調查我哦?」

    「景霖法也有女朋友了嗎?」趁機查問。

    「你看上眼的是他?不行哦,他已經有心上人了,而且不是你。」他抬手撫她的發,原看著她黑眸的視線緩緩下降,停在她胸部,「你還是選擇我比較好。因為我的要求不高,我不在乎臉蛋,波兒大一點我就很滿……我的……」

    谷凝寧推倒腳踏車的同時,狠狠摑他一巴掌。

    「天啊……」周飛樊倒在地上,笨拙地從腳踏車下爬出來,「你連個暗示也沒有就動手啊?」他站起,摸摸臉頰,整張臉發麻。「好痛!女孩子家力氣怎麼那麼大?」

    「我學跆拳道六年了,你猜我功力幾段?」

    谷凝寧跨過腳踏車,馬步一蹲,對準他胸口使出直拳,力道斂了七分,否則他肋骨至少要斷兩根。

    周飛樊又跌回地上,「大姊,饒命啊……」

    ◎   ◎   ◎

    「看到沒?櫃檯那個美得和你有得拚的美女就是我老婆。」一行人進入冰宮,驗過票後,周飛樊在谷凝寧耳邊呢喃,「租鞋處輪鞋部裡的美少女是霖法的女朋友。你們先進去,我回頭跟我老婆聊一下。你這小老婆別吃醋哪!」

    谷凝寧回頭看他的背影。他大概嫌臉上的OK繃太早撕下來,不急,她很快會讓他捆上繃帶,甚至得打上石膏。

    進入租鞋處,谷凝寧不動聲色打量輪鞋部裡的女孩。女孩原先因無聊而沉暗的雙眸見到景霖法時,猛然發亮,景霖法上前同她談話,她甜甜地笑出聲來。

    看來,他們真的是一對。谷凝寧目光斂回身旁的貝侑年,她似乎也注意到了。

    「表姊,周大哥去哪裡?他剛剛和你說什麼悄悄話?」文緹玟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你租幾號鞋?」谷凝寧不答反問。

    「我量量看。」

    文緹玟脫鞋在租鞋櫃檯前的鞋號腳印上比試,猶豫不決時,谷凝寧要她把腳收回,「我知道了。我幫你租,你去換長褲。」

    文緹玟愛漂亮,出門時硬要穿文母前幾天買給她的棉質百褶短裙,文母遂要她額外帶一件長褲,入冰宮後必須立即換上。

    「不要換可不可以?」她打的是陽奉陰違的主意,希望表姊成全。

    「你敢不換我立刻打電話告訴你媽。」谷凝寧是死硬派,何況她不喜歡她,怎會成全。

    「好嘛。廁所在哪裡?」

    谷凝寧抬頭看看指針,指出廁所的方向。「那邊。」

    景霖法依然和輪鞋部女孩談笑著,一行五人四處分散,剩下谷凝寧和貝侑年站在一起。

    「凝寧,我看到幼蓮。」貝侑年驚喜。

    谷凝寧看向換鞋的地方,貝幼蓮脫了鞋坐在椅上開心向她們揮手,嘴巴一張一閉,現場音樂吵雜,聽不到她說什麼。

    「她怎麼會在這裡?你先過去,我幫你租鞋。」

    「謝謝。我幫你把你的袋子提過去。」

    「好。」谷凝寧把自己的鞋具委託貝侑年。

    貝侑年到妹妹跟前,笑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貝幼蓮笨拙地穿鞋,溜冰鞋半長統,鞋皮又硬,腳滿難放進去。「學長有邀請券,閒著沒事就跟來了。你又怎麼會來這裡?啊,對哦,你說過要來溜冰。」

    「就你和他兩個人?」

    「請你看看那、邊--」她朝左邊座椅努努嘴,鼻子在噴氣。

    方妮奈被鞋上交纏的鞋帶搞得皺緊眉眼,央求任仿封幫她拆鞋帶。

    而貝幼蓮吃味兒的表情令貝侑年發噱。

    「嗨,學姊。」貝幼蓮向提了兩雙冰刀溜冰鞋走過來的谷凝寧打招呼。

    任仿封轉頭過來,對學妹們點點頭,然後回身看看外面,發現了某道身影後,告訴方妮奈,「我朋友來了,我去和他們打聲招呼。」

    「什麼朋友?」方妮奈丟下鞋子,「我也要去!」

    方妮奈身上仍是一襲流行的膠質夾克短裙,谷凝寧看得咋舌,「她要穿那個樣子下去溜冰刀?」

    「愛水不驚流鼻水。」貝幼蓮說了句閩南語。

    「學長和他認識……」貝侑年輕呼。

    另外兩人這才發現任仿封和景霖法笑著互相打手臂、拍眉,交情甚好的樣子。

    「他們認識?怎麼沒聽你說過?」谷凝寧以責怪的語氣問貝幼蓮。

    「我哪知道?那人是誰我見都沒見過……咦--那不就是……」恰巧景霖法正臉瞧她們這兒看了一眼,貝幼蓮當下認出他是貝侑年最寶貝的照片中人。

    「幼蓮!待會兒不准你大嘴巴,跟學長說出你姊姊的事!」谷凝寧蹲在她跟前,眼露威脅。

    「什麼話嘛!」貝幼蓮覺得遭受侮辱,「你看我嘴巴會大嗎?」

    谷凝寧瞇眼瞧她美唇,「你雖然生得櫻桃小口,兩瓣嘴唇小巧可愛,可是彈性好、伸縮性佳、內容量大,像這種深藏不露的大嘴巴才可怕!別亂說話!不然侑年會很不好意思!」

    「什麼嘛!學長也說怕我大嘴巴,直到中午訓練結束後才跟我說有溜冰場的邀請券……你們就這麼看不起我?」

    任仿封額外多拿了兩張邀請券,怕其它隊員說他偏心,不好讓他們知道。

    「沒、錯。」谷凝寧旋身坐在她身旁,拉開袋子,拿出個人的溜冰鞋。

    三名男子陸續來到更鞋處,周飛樊盯著貝幼蓮,「哈囉!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可愛?不介紹一下?」

    谷凝寧不很熱心地介紹:「侑年的妹妹。」轉看向任仿封,卻露出可親笑顏,「嗨,任學長。」

    周飛樊眼睛張得像銅鈴一般大,「你們認識?」

    谷凝寧冷眼嘲笑他那拙樣,「我們同校,任學長又特別出名。」

    任仿封也說:「我跟幼蓮比較熟,都是田徑隊的隊員。」

    「學長跟我更熟!」方妮奈要眾人別忘了她。

    「啊,」周飛樊摸摸下巴,「貝幼蓮這名字我聽過,認識侑年時怎麼沒想到呢?」

    「那你一定更常聽到方妮奈囉?」再次出聲引人注意。

    「嗯……這個嘛……」

    「沒關係沒關係,」方妮奈左移一小步,靠任仿封更近,「比較在意的反而不會常說出口。」

    「你們三個是什麼關係?」挺有趣的,想不到大家多多少少扯得上一點關係。

    「國中時的死黨,人稱三劍客--」

    谷凝寧翻白眼,「老套。」

    「沒有啦。我們交情真的很好就是了。」周飛樊張開雙臂搭上左右兩位好友的肩膀,「仿封讀協輔主要為了進田徑隊,才跟我們分開。」

    「別光站在這裡聊天嘛!我們是來溜冰的!」方妮奈跺腳,她不習慣當個常被遺忘的配角。

    「確定溜冰刀?」周飛樊挑釁地打量谷凝寧的溜冰鞋,「我還以為你帶的是輪鞋,沒想到你也有冰刀,高水平的哦。」

    谷凝寧的眸光也不穩定,「到時就知道誰水準比較高。」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擦槍走火,爆出火光,方妮奈殺風景的ㄋㄞ聲岔了進來,「先說好,人家不太會溜冰刀,學長要教我哦!」環抱任仿封的手臂,上身側倚著他。

    「喂……」貝幼蓮的眼瞳開始泛酸地瞪著貼在一起的二人。

    「好不好嘛!學長--」

    貝幼蓮跳起來嚷:「喂!公眾場合,節、制、一、點!」

    周飛樊仰頭爆出笑聲,「你叫方妮奈?仿封,你的學妹都好可愛、好俏皮哦!」

    「誰很可愛俏皮?」文緹玟突然竄了出來,夾在她周大哥和景大哥中間。呵,所有角色全到齊了。「這裡廁所好小,好難換衣服!」

    文緹玟探出頭和方妮奈對視,兩女很快發現彼此有高度的同構型,但相斥的火花迅速翻飛在眾人之間,大家都瞭解,這兩個女孩在各自的世界裡霸據一方,不可能有交集。

    「對了,這裡的手套有點髒,我和霖法都帶了兩副,誰要?」

    「我也帶了兩副。」

    「我也帶了兩副。」

    三名男生和谷凝寧都是冰上常客,具備齊全的器材。

    「學長的當然是給我戴囉!」方妮奈立刻訂下任仿封的手套。

    谷凝寧拿出手套,「我的……」在貝侑年與貝幼蓮之間猶疑,不知該借誰。

    「借我。」貝侑年溫婉出手拿了過來。

    「那我和霖法的分別借給玟玟和幼蓮,太好了,剛剛好。」

    「我自己有手套。」貝幼蓮賭氣地瞪了任仿封一眼,自口袋裡掏出黃色織線,掌背有米老鼠圖案的手套。

    「她很怕冷。」任仿封笑言。所以他才會直接將手套借給方妮奈。

    「太棒了!」文緹玟歡呼,「景大哥、周大哥的手套都借我,我要穿兩層。」

    站著的人各自找位子坐下,周飛樊見谷凝寧等人換好鞋在等他們,便說:「鞋穿好可以先進場。」

    「幼蓮、侑年,我們先進去。」

    三名女孩率先步入真正的「冰宮」。

    「小妹妹,我告訴你,待會兒各自分兩批行動,你別太接近他們兩個。」谷凝寧依然掛心貝幼蓮會脫口把貝侑年的心事說出。

    「知道啦!」

    「那個方妮奈和我表妹還真是有得拚。」輕爽地握著貝侑年的手滑冰前進,沒注意到貝幼蓮的聲音和身子都發著抖。

    貝幼蓮扶著牆邊把手往前走,回頭見到方妮奈勾著任仿封的手臂進場。氣得甩頭道:「誰理他們!」

    「幼蓮,你還好吧?」貝侑年到她身邊問。

    谷凝寧微愕,看她蹺著臀部,雙腳大開卻內八,「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會溜冰……」尾音顫笑。

    「她真的……不太會溜冰。」

    「誰說的?我會!」

    她賭氣放手往前滑行,當下找不到重心,身子左晃右晃,急忙抱住了扶把才不至於跌倒。

    谷凝寧嘻嘻地偷笑。

    「幼……」貝侑年欲上前扶妹妹,谷凝寧卻阻止她。

    「她那麼愛逞強,就讓她逞強吧。」見貝侑年一臉擔心,她拍拍她的肩,「放心好了,學長不會丟下她不管。我們自己溜兩圈,暖暖身。」

    兩人手拉手在場子裡滑了兩圈後,站在邊旁看周飛樊在場中心秀出優美的滑冰動作,亦可見文緹玟興奮地頻頻鼓掌叫好。

    「你要不要也下去跟他一起秀?」技巧好的人見著他人表現難免技癢。

    谷凝寧不屑地皺眉,「我早超越了他那種愛秀的階段。」她眼尖,在貝侑年耳邊留了話:「景霖法朝我們這邊來了,你別又開溜哪!」旋身高雅地滑開。

    「凝寧……」貝侑年紅了臉,追不上她。

    「你溜得不錯。」景霖法暗謝常幫他製造機會的谷凝寧。

    「謝謝。」低著頭,鼓起勇氣多說幾個字:「是凝寧教我的……」

    他伸出手,「我們程度沒他們那麼好,一起溜吧!比較不會無聊。」

    貝侑年看著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掌,呼吸不由紊亂起來,好不容易願意交出自己的手時,一陣冷風襲了過來--

    「嗨!」方妮奈和任仿封手臂互勾,並行滑動,經過他們眼前時,方妮奈很大聲喊:「快牽住手呀!情侶!」

    貝侑年覺得全場視線全轉向她,羞窘至極,縮回手,「我自己溜就好……」再一次從他身邊走開。

    景霖法莫可奈何長歎口氣,又失敗了。

    任仿封再一次看到貝幼蓮扶著邊把走路都走不穩,他旋身後滑煞停兩人的速度,告訴方妮奈,「你溜得不錯了,我去教幼蓮。」

    方妮奈欣然點頭,「好,可是要快點回來陪我喔!」

    愈接近貝幼蓮,任仿封臉上的笑容弧度就愈大。

    「進來以後你就一直蹲在這裡,發現寶藏了嗎?」

    「不用你管。」聲音聽起來挫敗中帶有自暴自棄。

    他將她雙手從扶把處拉開,拖她起身,「過來,我教你溜。」

    貝幼蓮如同溺水者失去浮木般驚叫,「不要!不要拉我--」任仿封帶領的速度太快,她覺得好不安全,「救命啊……」

    這個學員不僅不配合,且破壞了教練的節奏,腳步亂晃,連帶使帶她滑行的人也陷入滑倒的危險之中。

    任仿封趕忙轉身到她左手邊,抱住她的腰壓低她重心,自己亦蹲下,滑行速度漸緩,他仍舊抱她在懷,「拜託,叫那麼大聲別人會以為我非禮你。」

    「你放手啦!」她的雙手不也緊扣人家的臂膀。

    「放手的話,你就要尿褲子了。」

    「我才不會!」

    「在這裡跌濕屁股很不容易干,出去外面會被以為尿褲子了,很丟臉喔。」

    「可惡!你又欺負我!」貝幼蓮紅了眼。眼見這裡只有她不會溜冰,心裡已經很難過了,他還取笑她!

    任仿封笑看她發嗔。她非常怕冷,一般怕凍的人唇色總是紫的,她的嘴唇卻遇冷愈紅潤,真是……任仿封不覺咽口口水,心跳加快,快要克制不住吻上那嬌艷欲滴的美唇時,隨便抓了一句話說:「你真是怪胎。」

    「你罵我!」若不是地上是堅硬冰塊,她真的要坐下來嚎啕大哭了。

    「你自己說過『怪胎』是一種讚美。」他也莫名其妙自己怎會冒出那句話。

    「你才是怪胎!超級討人厭的怪胎!」貝幼蓮閉緊眼臭罵,揮舞碎拳要捶他,卻只打到空氣。睜開眼,他走了……

    「你要去哪裡?」他該不會要把她留在場中央吧?這裡離扶把有五公尺之遠-!

    「飛樊口袋裡有護耳套,我去借來讓你戴著。」

    「我不要!你給我回來!」

    「我要--」方妮奈聽到任仿封的聲音,追了過去。

    貝幼蓮看見任仿封找到周飛樊,周飛樊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像耳機的護耳套。任仿封拿著護耳套轉向她,未料方妮奈在途中攔截,把護耳套搶戴在頭上了。

    任仿封帶著歉意滑向她。

    貝幼蓮惱怒,掉頭不想甩他,起了一步,才記起自己此刻在冰上,「我的媽啊--」

    她失去控制。

    剛剛把護耳套借給任仿封的周飛樊,正巧溜來她失控的周圍,帥氣地上前攔腰一抱,「嘿咻!英雄救美。」

    「好厲害哦!」方妮奈崇拜看著周飛樊。

    「色狼!」貝幼蓮推開周飛樊,「你摸我哪裡?」兩隻手前揮後揮,雙腳前滑後滑,勉勉強強站正。

    「我摸到你哪裡了?」周飛樊屈張十根手指,「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憤怒的血液如火山爆發,「全是一丘之貉!」她甩頭就走。

    咦?她在動,穩穩地向前移動--

    低頭,自己真的很自然地滑在冰上-!她會溜冰了、會溜了……「哇--」一旦意識到滑在冰上,平衡感驟失,「哇--媽媽咪啊、啊、啊……」叫聲凌越音樂,在場中響起回音。

    任仿封飛速追上她,拉她手臂硬轉移了方向才沒有撞上牆,但她的冰刀刀鋒摩擦冰面,牽絆住他的腳下,他使出全力抱起她整個人,壓低重心,側著身子,刀片側磨冰面刮出碎冰,滑了三、四公尺才煞住。

    在場看到這番場面的人全呆了。

    貝幼蓮嚇哭,埋入任仿封懷裡,任仿封抱緊她,低聲安慰。

    「高級動作。」周飛樊不禁鼓掌稱讚,好友可是拚了命的。轉頭看到方妮奈臉色微微發青,「這樣好嗎?看來你危險了哦!」

    方妮奈回過神,扯出笑容,「沒關係沒關係。我和幼蓮目前實力相差不大,先別太為難學長。我要去散散心了,BYE-BYE!」

    周飛樊對著方妮奈的背影微笑。任仿封那頭的三角關係和他這邊的一樣有趣。

    「喂!敗類!」

    周飛樊撫著胸口回頭看谷凝寧,「半點聲音也沒有,嚇我一跳。」

    谷凝寧右腳在前、左腳在後,腳尖朝外,兩腳腳跟之間可畫出一條直線,站姿非常優美。她叉著腰下戰書,「熱身過了,要不要來對飆?」

    周飛樊扭曲了眉眼,「有沒有搞錯,敢找我對飆?」

    谷凝寧俐落地往後滑了一步,「你沒膽?」

    「好啊!來呀!」誰怕誰?

    貝侑年、景霖法、文緹玟一一來到他們身邊,周飛樊心想來得正好,這幾位茶藝館的工作夥伴正好可以擔當見證人。

    「賭什麼?用什麼方法飆?」

    「賭今天大家的晚餐,外加一天的薪水。方法是--」

    「等一下,如果我贏了,可不可以把獎品換成你必須陪我到賓館睡兩……」見谷凝寧拉高衣袖擺出打架的架式,趕忙住了口。「當我沒說……」

    「兩圈為一趟,輪流當龍頭。」

    周飛樊擺開手,「這麼簡單?我還以為你要我跳探戈咧!」

    谷凝寧悄悄扭腰後滑,向他招手,「來呀!」

    周飛樊上前,「你要先當龍頭?被我扳倒可別哭哦!」雙手與她對掌交握,順著她後退的速度前滑,暫時不為難她。

    谷凝寧眸光銳利,嘴角微揚,眼尾瞄準後路,僅曲滑右腳,便加速度拉著周飛樊後退,很快地帶著他繞場一圈。

    速度未減,她悠然與他對話,「笑死人!你的實力我早看得一清二楚,我保證四圈之內分出勝負。」

    周飛樊呼出一口氣,咋咋舌,「這樣子你也能講話,看來是我低估你。」

    谷凝寧聳高眉尾,「你小心一點,這裡人多,比晚上在巷子裡打輸架還丟臉。」滑完兩圈,她猛然煞車,「換手!」

    周飛樊調整氣息,與谷凝寧對換滑行方法。

    看起來是向後滑行的龍頭帶著前進者溜動,但若前進者衝刺力較強,龍頭極易被反客為主,任對方宰割。

    周飛樊料定谷凝寧無扳倒他的能力,故作瀟灑地談笑風生,「請你注意,那天打架輸給你是我一時疏忽,太過輕敵,今天這個我可……嘿!你不能趁我講話的時候擾亂我的節奏……」

    速度完全被谷凝寧控制,周飛樊已無招架之力。

    「你、去、死、吧--」谷凝寧無情地把他甩出去,「笨--蛋--!」

    周飛樊被往外甩時足踝拐扭到,膝蓋先落地,接著胸口摩擦地面前滑,下顎骨也摔到地上。

    眾人紛紛閃避,現場尖叫聲不斷。

    狗吃屎的姿態滑行了一陣子之後,他終於停了下來,趴在地上久久難動。

    今日他的溜冰行成了慘烈的「破冰之旅」。

    ◎   ◎   ◎

    每個人心中都有戀愛的種子,發芽期不定,發芽原因眾多而複雜--嚴格上可以說是:不明。

    戀情單方面萌芽的初期,神經腺敏感纖細的人能輕易察覺;有一部分人些微感受到心情逐漸異於往常、喜怒難定,卻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當然,也有不少粗枝大葉的人,完全沒有感覺。

    細究這個時期,主成分是酸,副成分是--眼淚。

    面對某些人事、看到某些畫面、聽到某些曲調,也許是感動,也許是被挑中心事,莫由地自心底深處泛出又濃又重的酸澀感,藉由大小血液管腺傳佈全身,酸得人抱胸發顫、四肢發軟。

    性屬嫉妒的酸,直覺讓人想起檸檬,事實上以體積及酸味純度來考量,小金桔反而比較適合。金桔果肉橙黃,又小又酸又澀,品嚐時若不小心,被舌間味覺觸動心事的話,莫名其妙的,會感到既委屈又難受,眼淚便滴答滴答躍出。

    情緒開始不穩,說的話、做的事開始沒有道理,不過由於愛慕之情未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危險性」倒還不大。

    同時必須注意的是,心中防線遭戀芽突破,使得抵抗力變弱,容易受傷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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