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樂∼∼你回來啦?」
原本拿著鑰匙準備開門,聽聞這清甜嬌嗓的叫喚,佟亞樂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肩膀隱隱一顫,接著緩緩轉過身去。
眼前,正站著一名嬌小的女子,略微圓潤的臉蛋生得甜美可人,粉唇邊的笑像是甜得能滴出蜜般,原本圓滾滾的大眼因笑意而瞇成了彎月形狀,整個人看來非常討喜。
她是范佳茵,住在對門的鄰居,今年二十八歲,任職於某間科技公司,擔任客服部主任,老家在南部靠海的小漁村,母親早逝,還有一個妹妹——如果他沒記錯,以上全是她初搬來時,自我介紹中所說的。
她搬來的第一天,他就覺得她是個怪人。
新鄰居互相認識一下,無可無不可,基於禮貌,簡單的自我介紹也無妨。可是這位小姐未免也熱情過了頭吧?與他第一次見面就死拉著他不放,從姓名年齡、星座血型到身高體重,彷彿恨不得把她活在世上的二十八年間曾經發生過的大小事全跟他分享似的。
而當她滔滔不絕之際,還記得抽空問他問題,諸如——為什麼自己一個人住?在哪兒高就?今年幾歲?興趣嗜好……等等不是一般人第一次見面會談及的私人問題。
當時一心想快點回到溫暖的家,洗滌一身疲累的佟亞樂,只好簡短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後,抓到談話空檔便閃人。
畢竟他們的關係僅止於鄰居,他的作息又是早出晚歸,往來的機會不多,實在不需要這麼熟悉彼此。誰知道,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後來他漸漸發現,她似乎跟整個社區的人都很熱絡,除了一些社區住戶外,包括門口的警衛、社區管委會,甚至是里長,她都有辦法認識,實在有一套。
所以,自從初見面那天之後,她就一副和他相識多年似的,每回見了面便開始「亞樂」、「亞樂」地叫個不停。偏偏這范小姐的嗓音特別具有戲劇性,喊他的時候總會帶點童音,語調熱情又親匿,好像他們曾經共同經歷過世界大戰、生死關頭,兩人已經是生死之交、毫無分際。被這種聲音一喊,別人聽了大概骨頭都酥了,可是他聽起來只覺得渾身發冷、寒毛直立,真想立刻衝進家裡拿一捆膠帶把她的嘴封起來!
被叫幾聲也就算了,不會少塊肉,但是、但是——他強烈懷疑這女人是否在樓梯間裝了針孔監視器?否則為何有時當他步出電梯,走近家門口,鑰匙才剛插進鎖孔,身後那道門便準時開了;接著他就會聽見她開開心心地衝著他喊小樂,然後再送他一些她南部家裡寄來的土產,諸如蓮霧、豬腳和椰子水。
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你好。」佟亞樂與她保持距離,禮貌性地問好。
「亞樂,這個送給你。」她把手中紅白條紋的塑膠袋獻寶似的提到他眼前,讓他看個分明。
「這是……」他狐疑地揚高一道眉。塑膠袋裡裝著一個透明塑膠盒,看不清楚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黑鮪魚生魚片喔。」她一臉洋洋得意。
她連這種東西都有?佟亞樂深思的眸光從她手上的塑膠袋移至她笑逐顏開的臉蛋,再一次把她歸類為怪胎俱樂部的一員。
「嘿嘿……這是道道地地屏東東港來的正港黑鮪魚,有夠好吃、入口即化……總之好吃到不行!」她一副口水快滴下來的饞樣。「剛剛才從黑貓宅急便手中收到的喔,一盒送你。」
「這……不好吧?每次都收你的東西,真的很不好意思,而且,我用過晚餐了。」佟亞樂婉轉地拒絕她一番美意。
「不用不好意思,我爸爸寄很多盒給我,沒有關係的。吃過晚餐也不要緊,可以當宵夜啊。」
宵夜吃黑鮪魚生魚片會不會太補了?再說,她難道看不出來他壓根兒就不想接受嗎?佟亞樂的額角隱隱浮現三條黑線,努力克制想對天花板翻白眼的衝動。
范佳茵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一把抓起他右手腕,把提帶套進他手裡,然後笑咪咪地揮手,語氣俏皮地說:「要趁新鮮快點吃掉喔,晚安∼∼」語畢,像一陣風似的,又刮回她屋裡去了。
佟亞樂看著對面合起的門板,又把手上的塑膠提袋拎至眼前,無奈地瞪著袋子裡頭的黑鮪魚,不禁低歎了口氣,重新把鑰匙對準鎖孔,開門進屋。
可他才剛踏進玄關一步,大門都還來不及關上,門板突然被硬生生拉住。
他詫異地回過頭,又看見對門的好鄰居站在門後,只露出一張盈滿了甜美笑容的臉蛋。
「請問……還有事嗎?」就連他都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他現在很累了,非常想進房間好好地洗個澡,然後快點上床睡覺,養精蓄銳面對明日的挑戰……她到底還有什、麼、貴、事?
范佳茵一雙大眼睛閃亮亮地,滿臉期待地問:「亞樂,你會參加烤肉會吧?」
「烤肉會?」那是什麼東西?佟亞樂滿頭問號。他累了,他一定是累了,真的累了,才會聽不懂她說的話……
「你沒看到中庭的公佈欄嗎?」范佳茵的話中略帶責怪。「這個週六晚上,要在頂樓空中花園舉辦社區烤肉大會呢,你要不要參加?」雖然是問句,但她兩眼全寫滿了期待。
烤肉會?他沒聽錯吧?佟亞樂強忍住掏耳朵的衝動。
這年頭生活在大台北的都市人,誰不是各過各的生活,即便是鄰居也很少往來,就像他們這種剛完工沒幾年、位於市郊的新興社區,形形色色的人陸陸續續搬入遷出,很難跟誰建立良好的交情,哪會像她這樣。
佟亞樂斜睇她一眼,拒絕的話語差點衝口而出,但看見她一雙夢幻大眼睛水汪汪地瞅著自己,他連忙別開眼,口氣顯得有些支支吾吾。「烤肉會……可是那天我可能要加班……」
「亞樂,一起來嘛!人多比較熱鬧啊。」她努力遊說,雙掌合十擺在胸前,懇求他答應。
「可是……」他實在很為難。他本來就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可不知為何,面對她企盼的模樣,他就是無法狠下心拒絕。
范佳茵心中暗暗「嘖」了一聲。這人真的很不乾脆耶。
佟亞樂外型斯文,身材高高瘦瘦的,舉止秀氣,跟一般男人比起來少了點陽剛之氣。但是他一張臉比女人還漂亮,五官精緻中帶有英氣,又留著一頭略顯蓬鬆、經過設計修整的半長髮,穿著打扮也很時尚有型——簡單的卡通圖案T恤,外搭牛仔條紋西裝式外套;淺卡其色的長褲配上一雙金屬色系的愛迪達球鞋,身上斜背著LV棋盤樣式的斜背包。
他整個人看起來挺順眼的,可惜就是個性扭扭捏捏,說好聽點是孤僻內向,說直接一點,就是娘、娘、腔,整個人像團白棉花,軟趴趴的。
不知道亞樂到底是在哪裡上班?
嗯……大概是像創作藝術方面的公司吧?否則,一般中規中矩的企業公司,哪會容忍員工這種穿著。
唉,也難怪喔,搞藝術的男人,如果性向特殊,那也不讓人意外啦!再說,他看起來就一副不愛女人的樣子,說他愛男人,她也不會驚訝。
其實她不是沒懷疑過他的性向問題。有幾次,在附近的餐廳或夜店巧遇小樂,跟他一起吃飯喝酒的都是男人;而且她和小樂當了一年鄰居,小樂家鮮少有人上門拜訪,更別說帶女生回家了,嗯,這實在是合理的懷疑。
有時候她都會想,也許小樂的性向特殊,而他家人卻無法接受,所以他才會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可憐的是,他好像也沒什麼朋友。
唉……這也是為什麼她有好東西總會跟小樂一起分享的原因啦!
他看起來就是這麼地楚楚可憐,讓她不禁同情起他來,想好好照顧他。
「去啦∼∼只露一下臉也沒關係啊!」范佳茵猶不死心,也沒想太多,甫沐浴完香噴噴的身子就朝他靠去,想用手肘頂頂他腰側,催促他答應。
豈料,她才剛靠近一步,佟亞樂就猛然後退一步,好像想退開她築起的奇異氛圍。他保持著有禮的淺笑,堅定地拒絕。「抱歉,我要加班,還是不去了。」在關上門之前又倉促丟下一句:「謝謝你的黑鮪魚,晚安。」接著關門、上鎖。
唉……有這種鄰居,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披荊斬棘回到家的佟亞樂把生魚片扔進冰箱,一一脫下身上的衣物,一手拿著換洗衣物,一手揉著僵硬的肩頸,步入浴室沖澡。
這個時候的佟亞樂還不知道,他認識范佳茵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往後黑暗的日子。
週六晚間,夜深了,天空一片黑,抬頭望去,偶爾才隱約看見一、兩顆星星遙掛在天邊閃爍,空氣中隱隱約約飄著快要散去的烤肉香味、和木炭燃燒的味道……
夜色中,一部小巧可愛、有著彩繪外殼的迷你奧斯汀車緩緩駛向社區地下停車場,來到租賃的車位,穩穩地停妥、接著熄火。
佟亞樂從車上下來,身上依舊背著有型有款的名牌斜背包,手上抱著一疊透明資料夾。
確認東西都帶了,將車門關上後,按下防盜器,可愛的小車「啾」了一聲,車燈閃爍了下,防盜設定妥當。
家就在眼前了,他懶洋洋地挑了挑眉,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最近他接下一樁產品設計案,為一系列的筆記型電腦、隨身碟和MP3隨身聽打造輕巧時尚的外型。委託案件的客戶急著要圖,所以這一陣子他忙到鮮有時間睡覺,每天睜開眼就是面對設計圖,一直到閉上眼入睡為止。幸好,就在不久前的剛剛,他總算把圖檔統統寄出去了,若有地方要做修改,也是下周的事,他算是暫時解脫了。
想到這令人快慰的消息,佟亞樂不禁加快了腳下步伐的速度,進了電梯,直達所住樓層。
叮地一聲,電梯到位。
佟亞樂盡量將腳步放輕、放輕、再放輕,如履薄冰般來到家門口。他不禁多留意了對門兩眼,內心暗自祈禱那扇門不要開、不要開、千萬不要開,然後從口袋掏出鑰匙,插入鎖孔——
「亞樂,你回來啦!」
一聽到這明明甜美嬌嫩、對他而言卻如催魂鬼魅般的嗓音,佟亞樂的肩膀先是抽顫了下,手中的鑰匙串鈴鈴啷啷落地,他懊惱地閉了閉眼。嘖,別又來了……
「我在頂樓看到你的車開進停車場,算準時間在這裡迎接你。你知道嗎?我一直等你等到現在耶!」范佳茵語帶抱怨地說。
佟亞樂作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帶著禮貌的微笑轉身,才發現她站在樓梯口,而不是她家門口,顯然她正從樓上下來,不知道跑去哪家串門子。真是的,好死不死又被她給堵到。
他已經很累了啊……放過他行不行啊……
「我剛下班。」他勉強開口回道。
「沒關係,反正我等都等了,走吧。」精巧的小下巴朝後方樓梯一點,示意他跟上來。
自己說了就算,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喔?夠了!佟亞樂看著她的背影,雖有不悅,但還是無法控制地問出口:「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亞樂,來啦!」她皺起秀眉,揮揮纖手,不住催促。
佟亞樂真的很想打開門,接著狠狠甩上門,賞她一個又大又硬的閉門羹。
但是,看著她堅決中又帶著懇求的眼神,好像一隻期待主人賞骨頭的小狗……真是見鬼了,他居然無法硬下心腸不甩她。
於是,認命的佟亞樂捧著文件夾,還斜背著背包,跟在她後頭來到頂樓。眼前的景物讓他微微一愣——
現在是怎樣?烤肉會不是應該結束了嗎?
頂樓已經空無一人了,但烤肉架還在,網架上甚至還烤著食物,除了肉片、香腸、蛤蠣、泰國蝦以及用錫箔紙包裝起來的金針菇與花椰菜之外,最經典的大概就是烤小捲了。
她南部的家緊鄰漁村,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會出現這些東西,只是……頂樓除了他們之外已經沒有別人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烤肉?有這麼愛烤肉嗎?
疑惑的目光從裝滿食物的烤肉網架上來到旁邊還放著白吐司、免洗碗盤、杯筷的桌上,最後定在拿了支鐵夾、正忙著把食物翻面的范佳茵身上。
現在是什麼情形?
范佳茵把熟了的食物裝在盤子上,遞到他面前,慇勤地說:「吃啊吃啊,真的熟了,我掛保證喔!來,不要罰站,這邊坐。」
一手捧文件、一手端著盤子,佟亞樂毫無招架之力,任她把自己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現在是什麼情形?」他終於把滿腹的疑問說出來了。
「你都不知道,烤肉會早就結束了,我是想說你加班到那麼晚,沒有烤到肉真的很可憐,才特地幫你舉辦一攤。」范佳茵雙手叉腰,一副洋洋得意狀,下巴快抬得跟天空一樣高了。
「我應該要很感動嗎?」佟亞樂面無表情地問。
說實在的,他忙到還沒吃晚餐,一聞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的確餓了。
「是不用啦,因為亞樂工作也很辛苦啊。再說……」她臉上的得意之色很快地斂去,向來有著誇張表情的臉部略沉,看起來就是有心事的模樣。
「再說怎樣?」
他才剛問出口就後悔了,恨不得找張撒隆巴斯貼布把嘴巴封起來。他幹麼跟她聊起天來?不是被她騷擾得恨不得躲起來嗎?可是看到她那種表情,卻又讓他不自覺被她擺佈……真是見鬼了!
「再說,我缺一個酒伴。」范佳茵扁著嘴說完,忽然從桌子底下抓出一個透明玻璃瓶,把酒瓶放在他眼前,抿著唇道:「陪我喝一杯吧。」
「高粱?」佟亞樂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長得還不賴的女人——如果她可以不再繼續騷擾他的話,的確是個賞心悅目的女人——怎麼會喝這種一般人刻板印象中,中年男子才會去喝的金門高粱?
他驚訝的表情稍稍安慰了她不佳的心情,開始炫耀起自己的收藏。「我告訴你,高粱真的越陳越香,這一瓶高粱我可是藏在衣櫥里長達五年之久,都捨不得喝,今天我心情超不好,才拿出來跟亞樂一起分享的。」
越陳越香?把高粱藏在衣櫥五年?這女人有毛病嗎?
不是他對女人有偏見,也不是瞧不起女人,畢竟現在是什麼社會了,女人抽煙喝酒也不是什麼值得大肆撻伐的事情,而是……一般女人不會在男人面前大剌剌地炫耀這種「收藏品」吧?
再說,她酒量有沒有這麼好啊?居然喝高粱?她一定是腦袋不清楚了……
就在佟亞樂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情緒當中,范佳茵已經爽快地將她的收藏品開封,還很專業地準備了礦泉水與裝滿冰塊的冰桶,把半瓶高粱倒進冰桶,再加入礦泉水,最後再扔進幾顆酸梅。
看起來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佟亞樂看得一愣一愣。
「這種喝法超讚的,不信試試看。」范佳茵倒了一杯,硬是把杯子塞進他手裡,一邊努力地遊說他。「真的很好喝,絕對不會火燒喉嚨,真的很香、很醇,不騙你。」
佟亞樂被迫接下,喃喃地說道:「這很快就會醉了吧?」
「哪會啊,酒精濃度才五十八,更何況還加了礦泉水跟冰塊耶。來,亞樂我敬你一杯——」
范佳茵自己也拿了杯酒,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和佟亞樂隔著一張放滿食物的桌子,豪爽地喝起酒來。
在她的不住鼓勵之下,他只好壯起酒膽,淺嘗了一口,發現她所言不假,存放好幾年才開封的高粱酒果然特別好喝。
「唉……」范佳茵很快地喝乾杯裡的酒,然後抬頭望著天空黑幕,臉蛋顯得有些傻氣,嘴裡喃喃道:「亞樂,我心情不好,你知道嗎?」
佟亞樂正忙著檢視盤子裡的食物是否熟了,有點漫不經心地應道:「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嗯,應該熟了,於是他放心地把肉片放進嘴裡。
范佳茵越想越悶,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將杯沿貼在唇邊,打算一口氣喝乾,但當她略仰起頭之際,卻看見佟亞樂正斜睨著自己。
「你幹麼那樣看我?」她嘟囔完,很快把杯裡的酒喝光。
「那樣喝很快就醉了吧。」他可是看在她費心為他準備這一攤的分上才會出口相勸,雖說他強烈懷疑她會弄出這一切,全是因為心情不好想找個人陪她而已。
「拜託,你難道不知道,我這個人啊,就是有酒膽又有酒量!」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好嗎?佟亞樂在心底哼了哼,沒答腔。
「要不是被罵了,我才不會把收藏品拿出來喝。」她把雙腿抬上椅子,盤腿而坐,微駝著背,看起來好像真的心情不佳。
佟亞樂揚起一道眉。「被罵?」這倒是引起他的好奇了。
「對啊……」她有氣無力地道:「我到底哪裡做錯了,為什麼朋友們都罵我笨呢?罵到我都開始懷疑自己,好像真的很笨……奇怪,我男朋友想創業,但資金不夠,我拿出積蓄幫他,這有什麼不對?只是沒錢繳房租而已嘛。他人手不足,所以開店日期一延再延,那我辭職想幫他又有哪裡不對?只是暫時沒有收入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了。他說以後一定非我不娶的嘛,我當然也要全心全意對他啊,為什麼大家都說我笨呢?早知道就不要跟她們抱怨我男友最近忙到無法接我的電話,也沒時間見面,可是他忙啊,能怪誰?我不是笨,我只是體諒他啊……這樣哪裡不對?」
聽到這裡,本來低頭努力吃東西的佟亞樂差點被食物噎到。他連忙拿來一旁的杯子,灌了一口高粱,等氣順了,他忍不住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一個人能笨到這種程度,真的教人同情她了。說她笨還算是仁慈了,上面那種故事一聽就知道被騙了吧,她竟然還傻呼呼地相信?這女人到底有沒有神經?
所以說,她現在處於失業狀態,才會這麼閒,閒到頻頻騷擾他,還參加社區烤肉會?
他斜覷她一眼,發現她又開始猛灌酒,於是他也就悶不吭聲,低頭吃東西。
可是范佳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拳頭猛然「砰」地往桌面一捶,桌上的杯杯盤盤統統彈跳起來,又落回桌面,把佟亞樂嚇了一跳。她幹麼啊?
「我到底哪裡笨?為愛犧牲我到底哪裡笨了?為什麼要一直說我笨?她們是我的朋友耶!亞樂,你說句公道話啊!」
佟亞樂瞥她一眼,發現她已經紅了雙眼、扁起嘴,委屈兮兮地要他安慰。他清了清喉嚨,勉為其難地說:「朋友的勸告也是為了你好……」
誰知道她根本沒在聽,又仰起頭看著天空,含淚挫敗低嚷:「可惡,胡文凱,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接我的電話?」
一旁,佟亞樂撇撇嘴角,不以為然。他是不會接你的電話了。
在寂靜的夜裡,頂樓的空中花園,烤肉架不斷冒出裊裊的白煙,夜空下,寂寞的女人拚命掉淚訴苦,苦命的男人只好低頭猛吃東西,殊不知在這一夜,命運的線,早已將他們緊緊牽連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