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放學時間,「藍天高中」大多數的學生都有如久困在籠中、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鳥兒般迅速飛奔出校門,投奔到外面的花花世界。
人群中,黎煦星高人一等的身影很顯眼,而走在他身邊的還有袁津津及童三。
黎煦星接過袁津津手上的書包,連同自己的往寬肩上甩去;另一手則護衛似的把嬌小的袁津津和人群隔開,避免她和任何人擦撞。
只見黎煦星和童三-把袁津津包夾在中間,像在保護什麼大人物似的,一起朝校門口移。
他們準備在返家之前先去附近新開的書局一趟,採買一些文具和筆記本,然後再各自回家。
這間新開的書局距離學校有點遠,但由於該書局在這一帶算是最大規模,而販賣的書籍文具又是最齊全的,所以他們甘願走上一段路,穿越一條偏僻的巷弄快捷方式!到該家書局去。
「三-,我跟你說,你買這本,我買那本,我們交換看,這樣比較省錢。」袁津津嘴裡說的「這本」、「那本」都是有關室內設計的相關書籍。
「這樣好耶,省下很多錢。」
童三-扳著手指頭算了算,接著喜孜孜地說:「那我們星期天去看電影!」
「聽說『IDS星際戰警』不錯,我們看這部片好了。」
「那就暫訂這樣……」
正當袁津津和童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前方的一陣小騷動吸引了他們一行三人的注意——
* * *
「喂,錢還不拿出來?我不是規定你每天一放學,就要到校門口找我報到,順便交錢給我嗎?你今天沒交錢也就算了,放學後居然還想走後門躲開我們?怎麼?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斑駁老舊的圍牆邊,兩個奇裝異服的少女正一左一右把另一個穿著「藍天高中」制服、身材較矮小的女生架在圍牆上,惡聲惡氣地恐嚇著。
可見兩個不良少女很清楚這一帶的地形,知道這條偏僻的巷弄很少人會經過,所以才會在這裡使壞。
「我……我已經沒有錢了,我把錢都給你們了……」被壓制在圍牆上的女生說話帶著哭音,不難聽出她的恐懼。
「沒錢?」左邊的女生挑起嘴角冷笑。「我看你是欠我們教訓了!小芳,你說對吧?」
「沒錯-敢說沒錢?貞子,給她好看!」
小芳一聲令下,名叫「貞子」的女生便掄起拳頭,準備往矮小的女生臉上招呼過去——
「喂喂喂!你們做什麼?」
袁津津和童三-兩人像火車頭一般的同時提腳疾衝而去,讓一旁的黎煦星攔都攔不住,只得加快原本懶散的腳步跟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質問聲響讓兩個逞兇的女生都嚇了一跳,貞子的拳頭停頓在矮小女生的臉頰前五公分處,差一點就要揍上她白嫩的臉。
「女生欺負女生?有沒有搞錯啊?」袁津津雙手插腰,皺起秀眉,口氣嚴厲地質問。
「對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咩?」身材較高姚的童三-一挺胸,硬是比在場的所有女生都高出半顆頭以上。
兩個女生反應過來後,馬上擺出一臉凶神惡煞樣,口氣差勁地叫道:「要你們多管閒事?識相的話當作沒看到,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袁津津瞥了眼圍牆邊嚇壞的小女生,赫然發現對方穿著和自己一樣的「藍天高中」制服,是自己的學妹。這下可不得了——
喔喔,這兩個不良少女居然敢欺負「藍天」的學生?簡直天理不容,天怒人怨!
今天她袁津津說什麼都要插手!
袁津津挺起胸,挑釁地問:「如果我偏要管咧?」
「那你就是找死……」貞子凶悍地把原本要揮到矮小女生臉上的拳頭轉個方向,欲朝袁津津的俏臉招呼去
袁津津沒料到對方真敢動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呆站住,-著臉大叫:「哇!救命——」
她美麗的臉蛋就要毀了……明天開始要請假一個禮拜,等著瘀青退散才能見人了……嗚嗚,她不要變醜……
種種念頭在她腦中一一閃過。
可是過了五秒鐘,貞子的拳頭卻沒落在她臉上,袁津津納悶了下,這才敢稍稍透過指縫察看此刻的情況。
只見貞子的手腕被黎煦星修長結實的大手給牢牢握住,因而動彈不得。
由於黎煦星的力道頗大,貞子因為吃疼,臉色有片刻扭曲。「你、你做什麼?」
黎煦星微挑濃眉,嘴角似笑非笑,模樣瀟灑自若。
「我根本不想對你做些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想動這傢伙,記得先問過我的意思。」
袁津津很孬種地躲在黎煦星高大的身後,一雙小手捉住他衣角,只探出一顆腦袋,虛張聲勢地叫囂。「對啊對啊,想動我,還得問我們家黎煦星肯不肯呢-」
喔喔,這個黎煦星真是太好用了!
貞子氣憤地甩手,大喊:「放開我!」
「要我放開你?」黎煦星撇撇唇,嘴角扯開一抹沒笑意的弧度,涼涼地道:「可以,但你們得保證以後不找這小女生的麻煩。」
他深邃的雙眼朝矮小女生瞥去,正對上她泛紅的眼眶,他語帶憐惜地道:「你們看看,把人家嚇成這樣子,真不應該。」
「憑什麼要我答應?」貞子仰起頭,不馴地問。
黎煦星皮笑肉不笑地說:「憑什麼?嗯……這個問題我會代替你問問張哥。」
「張哥」在高雄一帶算是很有名的大哥級人物,他和他的老婆、情婦都是黎煦星上班的髮廊的顧客,這一家子非常喜歡點名黎煦星為他們服務,因此黎煦星和張哥交情還算不錯。
「張哥?」貞子和朋友小芳交換一個瑟縮的眼神,接著貞子不情不願地答應。
「好吧,我答應你,以後不找她麻煩。」
「嗯嗯,聽話的小孩最討人喜歡了。」黎煦星笑瞇瞇地誇獎。
被他迷人的笑靨一笑,貞子居然微微臉紅了。她動了動手腕,羞澀地說:「現、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當然。」黎煦星揚起眉,露出笑臉,才鬆開手。
貞子一得到自由,馬上和小芳手牽手,沒一會兒便已跑得不見人影。
「黎煦星,你剛剛好帥喔!」袁津津兩手攀在他結實的胸前,皺皺鼻子,笑瞇了眼,崇拜地頻頻低叫。
「我本來就很帥啊。」他耍帥地撥撥頭髮,-得很!
「呿!誇你一句,你就擺出那副-樣!」袁津津哼了哼,轉身朝矮小女生走去,和童三-一人一邊把坐在地上的她扶起身。
「學妹你還好吧?」袁津津話裡充滿擔憂。
「我、我還好,謝謝……謝謝你們。」小女生囁嚅地道謝。
童三-替她拍去衣裙上的灰塵,親切地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許杏芯。」
黎煦星走過來,笑得燦爛,一派鄰家大哥哥的親切模樣,還伸出一隻大手拍拍許杏芯的頭。
「現在沒事了,她們答應不再找你麻煩。」
「謝謝學長……跟學姊。」許杏芯飛快地瞄了黎煦星一眼,心裡小鹿亂撞-連忙害羞地低下頭道謝。
不知怎地,看見許杏芯的反應,袁津津心裡居然泛起細微的不安……
她想太多了吧?有什麼好不安的呢?哈-袁津津笑著甩甩頭。
黎煦星和袁津津都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生,即將為他們平靜的生活掀起一場未知的變量……
* * *
自從他們幫助許杏芯脫離不良少女的魔掌後,三年五班的教室裡裡外外都有許杏芯的身影;她一會兒送飲料、一會兒送便當、一會兒送零食,說是要報答他們,任憑他們說破嘴,許杏芯依舊聽不進去,持續把他們三人當大恩人看待。
因此,原本黎煦星、袁津津、童三-共同組成的三人組,現在多了個許杏芯,成了四人組。
午餐時間。
第四節課下課鐘響過後沒多久,許杏芯便出現了。
她慇勤地從她帶來的紙袋裡掏出三個便當,分別放在他們面前,嘴裡說道:「阿星學長,津津學姊,三-學姊,這是我自己做的便當,你們一定要吃完喔!」
其中給黎煦星的便當特別大,這引起袁津津的不平之鳴。
「耶?為什麼他的便當這麼大?偏心!」袁津津抗議大叫。
許杏芯看了黎煦星一眼,忙低垂下臉,不好意思地低道:「不是啦,學姊,因為阿星學長是男生,食量比較大嘛!」
黎煦星忍不住伸出手捏住袁津津鼓起的粉嫩臉頰,嘴角微揚,看來心情極好!
「袁津津,人家小芯對我好,你可別眼紅啊!」
袁津津扁扁嘴,抓來他使壞的那隻手,放在嘴裡一咬,聽見他悶哼,她才鬆手,啐道:「鬼才眼紅你啦!」
「不是我要說你,袁津津你真的很愛咬人,我的手遲早被你廢掉!」黎煦星甩甩手,濃眉緊皺。「別忘了哪,如果我的手真廢了,以後看誰幫你弄頭髮。後續效應不只這樣,你愛咬人的行為甚至會使美發界損失一名頂尖的髮型設計師。」
「我哪有愛咬人?我只愛咬你咩!」袁津津將帶著虛偽笑靨的俏臉湊到他面前,兩人鼻尖對鼻尖互相廝磨,模樣十分親暱。
他們對於這樣的舉動習以為常,渾然不覺看在許杏芯和其它同學眼裡,全成了打情罵俏。
一旁的童三-早已見怪不怪,僅是笑看他們倆鬥嘴。
這時,她發現一旁的許杏芯始終不作聲,便疑惑地瞥去一眼,發現許杏芯的表情似乎不太自在……
「阿星學長、學姊,你們要趁熱快吃哦-我先回教室去了。」許杏芯說完,很快地離開三年五班的教室。
欸,這個許杏芯,該不會對阿星有意思吧?嗯……很詭異哦!
童三-若有所思地盯著許杏芯的背影,心裡如是想。
「咦?」袁津津朝許杏芯的背影揚聲喊道:「小芯,你不跟我們一起吃嗎?喂!小芯……」
她確定自己喊得夠大聲,可是許杏芯連頭也沒回便飛快地跑走了。
袁津津納悶地抓抓額側,而後聳聳肩,不以為意。
回過頭,見三-正呆望某個方向,呈現失神狀態,袁津津遂推推她。「三-,發什麼呆?」
「喔、喔,沒什麼,我在想今天的太陽為什麼會這麼大,氣象報告明明說會下雨的……」由於黎煦星在場,童三-不方便說什麼,只好胡亂搪塞過去。
「哼!除了颱風豪雨,我早不相信所謂的氣象報告了!」袁津津兩手一攤。
「沒錯!」童三-點頭附和。
「吃飯吃飯!」袁津津喜孜孜地打開便當。
當她看見便當裡的菜色後,滿臉掩不住的驚喜。「哇!小芯的手藝未免也太好了吧?有豬排、青菜、蒸蛋……喔喔,好好吃的樣子喔!」
一等袁津津把便當盒打開,黎煦星便開始動作。
只見他將自己便當裡和著青菜的紅蘿蔔絲一一挑起後,全數扔進袁津津的便當盒裡頭,嘴上還邊念著:「給你、給你,都給你!」
沒辦法,他看到紅蘿蔔就討厭!
他和袁津津都很挑食;詭異的是,挑食的兩個人,喜愛和厭惡的食物幾乎都是相反的。例如說,黎煦星討厭紅蘿蔔,卻不排斥青椒,偏偏袁津津一聞到青椒的味道就反胃。
所以自小到大,他們兩個都有個習慣,把自己不喜歡的菜往對方的飯盒裡扔,而接收的一方也會乖乖把對方丟來的食物吃下肚子。
看過他們互吃食物的人皆嘖嘖稱奇,覺得不可思議。
袁津津皺眉大叫:「喂喂喂,你怎麼亂丟一通?我又不是垃圾桶!」
黎煦星充耳不聞,開始低頭吃飯,一邊吃,不忘誇獎。「小芯的手藝真是了得,不像某人……」深邃漂亮的雙眼暗示性地瞥向袁津津。
他刻意的舉動氣得她額冒青筋。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損我?上輩子欠了你的啊?」
「我哪有損你?我只是實話實說啊!」黎煦星無辜地瞪著眼。
「說謊一下會死啊?」袁津津瞪大美眸。「臭黎煦星……」
「停停停!」童三-再也受不了他們一來一往越來越火爆的鬥嘴,於是出面調停。
她指著自己手腕上的表,說:「吃飯時間所剩不多,如果午睡鈴聲響了,我們還沒吃完,『黑金剛』又要找我們麻煩了。所以,現在,吃飯!OK?」
「哼!」這對冤家嗤了一聲,很有默契地別開頭。
童三-深深覺得,要和這兩人當朋友,自己不只要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負責調解他們之間的紛爭,還必須擁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才是。
* * *
很快地解決午餐後,袁津津和童三-一起往洗手間報到——
站在洗手狼埃袁津津和童三-並肩站著,面對鏡子以面紙擦拭油膩膩的唇,檢視儀容上是否有任何缺失。
童三-故作不經意地說:「津津,你好像滿喜歡小芯的哦?」
袁津津聞言,微愣地看著好友,好一會兒才「噗哧」一聲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我說了什麼笑話嗎?」童三-一臉納悶不解。
袁津津強忍住笑,問:「三-,你該不會是在嫉妒小芯吧?唉呀,你真的想太多了,我是很喜歡小芯單純的樣子沒錯,但是小芯跟你不能比啦!」她勾住三-的手,把頭一罪在她肩膀上,捏著嬌嫩的嗓音道:「你在我心裡可是無人可比的,我最愛你了∼∼」
「袁津津!」童三-皺著臉把她推開,一臉嫌惡。「我跟你說正經的啦!」
「蛤?正經的?看不出來我說愛你是很真誠的嗎?」她一臉無辜,擺明了要戲弄童三-,此刻她心底悶笑著快得內傷。
「津津。」童三-嚴肅地叫喚她。
看出三-無心跟自己玩鬧,袁津津很快地扔掉玩興,小心翼翼地問:「怎麼啦?這麼嚴肅,讓我心裡毛毛的耶!」
低歎了口氣,童三-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學妹小芯對你家阿星好像有意思?我所謂的『意思』……你明白的。」
袁津津愣了下,便滿不在乎地應道:「喔?會嗎?」
「你完全沒發覺?」童三-一臉不敢置信。
不知怎地,聽見三-這麼說,袁津津打心底升起一股沒來由的煩躁…….
「三-,不如說說你發現了些什麼吧!」
她拿起手中的面紙,繼續擦拭嘴角和臉頰,手上的動作卻不自覺地加重、加大,隱約透露出她心底的小小躁動。
「呃……例如……」童三-思考了會兒。「例如說許杏芯這一陣子的舉動。雖然我們幫過她沒錯,但也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地獻慇勤吧?」
「也許她是真的感謝我們。」袁津津反駁的速度很快。
「也許吧。」三-攤開兩手,微扯嘴角,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地說:「我只是覺得可疑。」
「三-,就算小芯真的喜歡黎煦星,那是黎煦星的福氣。」袁津津笑笑地說。「而且,那也是他們之間……」
話說到一半,袁津津忽然沉默下來,低斂著眼,讓童三-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他們之間怎樣?」童三-等不及追問。
他們之間——是黎煦星和小芯之間,不再是她和黎煦星之間……越是這麼想,她心底的一股酸澀越是不斷湧上……
她是怎麼了?怎麼三-的一番話居然讓她感到種種異狀?
唉呀,她知道了啦,一定是因為她捨不得從小一起長大的阿星即將有可能成為「別人的」阿星吧,所以才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
自以為想通之後,袁津津對鏡子裡的自己扮個鬼臉,一副不在意狀,續道:「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啊,又不關我的事。你說對吧?」
「是嗎?」童三-緊盯住袁津津的眼,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當然!」袁津津毫不猶豫地回答。「黎煦星那傢伙終於有人要了,我替他開心都來不及呢-」
童三-瞪著死鴨子嘴硬的好友一會兒,終於宣告放棄,搖頭歎道:「唉……最好是這樣。」
很快地,袁津津便把這事拋諸腦後。
殊不知,在這個十八歲的夏天,她和黎煦星之間的關係,已經漸漸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