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進包廂,陳曼穎就後悔了。
包廂裡,十來個男男女女聊得正開心,其中一半是她的高中同學,剩下的幾個陌生人,就是玲瓏所說「約到不錯的男生」。
而讓陳曼穎晴天霹靂的是,那些「不錯的男生」當中,竟然出現飛機上那個從洛杉磯一路騷擾她到回台灣的聒噪男。
糟的是,當聒噪男一發現她,頓時眼睛一亮,緊接著搶在其它人之前,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讓她連逃都來不及逃。
「嗨,陳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飛機上見過,我是李明理,沒忘記吧?」李明理一身襯衫西褲,戴著名牌黑色膠框眼鏡,一副都會雅痞模樣,對她笑得熱切無比,還熱情地替她倒了一杯酒。
「呃……你好。」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笑得有多不自然。
矮矮胖胖的小玉一見到她,興奮得前來打招呼。「曼曼,一年不見,你又更漂亮了。來,我替你介紹,這是李明理,他爸爸很有名喔,是台灣一個很紅的綜藝節目主持人。」
李明理很滿意小玉隆重的介紹,還不忘事先表明。「小玉,你放心,我跟陳小姐早就認識了。」
「什麼?怎麼認識的?」小玉驚訝得瞪大眼,還掛著好奇的笑。
「我們可是很有緣的,搭同一班飛機從LA飛回來,最巧的是,我們就坐在一起呢!」李明理把酒杯塞進她手裡,招呼道:「喝啊喝啊,沒關係,這是水果酒,喝不醉的。」
「唉呀!既然都認識了,那我就不雞婆嘍,你們聊、你們聊喔!」小玉說完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的位子上,繼續和她看中的帥哥聊天。
小王無疑把她推入深淵嘛……陳曼穎哀怨地遙望著有異性沒人性的小玉。
「陳小姐,回來幾天了,去過哪玩沒有?需不需要我當嚮導?我對台北很熟,簡直熟到爛了,我可以帶你逛逛喔,舉凡吃的、玩的,都可以交給我。」李明理拍拍胸脯,」切包在他身上。
「呃……我是回來探親,不是回來玩的。」她笑得虛假,想虛應過去。
李先生不知道是裝傻聽不懂,還是刻意不想聽懂,一意孤行地說:「沒關係,既然回來了,當然要去玩啊,看你是想上貓空泡茶,還是想去北投洗溫泉,或者到金山衝浪,我都可以……」
一個小時過去,陳曼穎就被李明理死死地纏著,他一直想盡辦法勸酒,只要她的酒杯空了,又替她斟上。
剛剛玲瓏打電話來,說是打烊了,但她那輛老舊的摩托車卻發不動,可能要晚些才能到了。
玲瓏不在,而高中同學全都見色忘友,只和她打過招呼後又繼續和男生聊得不亦樂乎,陳曼穎越坐越鬱悶,忍不住多喝了幾杯,完全忽略喝起來淡淡的水果酒,其實也是有後勁的。
等到她感覺臉頰熱燙,眼皮益發沉重,眼前突然變得渙散時,已經來不及了——通常這種時候,她就會開始想睡覺。
「來,再喝啊,這種口味的水果酒很棒喔!」李明理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小美人醉意逐漸濃厚。嘿嘿,他趁她不注意時,把水果酒和其它酒混在一起了,酒混著喝是很容易醉滴——
「不,不喝了。」陳曼穎扶著桌子起身,身體竟有些搖晃。她瞇著眼,找到小玉所在位置,露出傻笑。「小、玉……我想睡覺,要回家了。」
「你不等玲瓏嗎?她應該快到了吧?」小玉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看見帥哥害羞,還是酒喝多了。
「時差還沒調回來,現在想睡了,我要先回家。」她搖搖頭,卻覺得頭更暈,因此一雙秀眉攏在一起,拎著包包顛簸地走出包廂。
「喂,曼曼,你要怎麼回去啊?」小玉叫道。
「我送她。」李明理連忙自告奮勇,一 臉真誠。「我會叫計程車,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這樣……也好。」小玉點了點頭。反正他們早就認識了,再說,李明理是名人的兒子,應該不敢亂來才對。
於是李明理跟在陳曼穎身後,出了酒吧,來到外面的人行道上。
陳曼穎掏出手機,瞇著眼,要撥電話給家中司機,可是她連撥號鍵都還沒按下去,手機就被人給劫走。
「我送你。」李明理把手機塞進自己口袋,扶著她走到路旁想要攔計程車。
「不用了。」陳曼穎軟弱地推拒著。她雖然很一忙,但這個聒噪男的臉她是不會忘記的,她不用他送……
「沒關係,我送你嘛!」
夜深了,路上行人車輛不多,李明理色膽一起,竟當街與她拉拉扯扯起來,偶有路過的車輛投以側目,但都只是多看一眼,並沒打算出手相救。誰知道是不是情侶吵架,若因此多管閒事,那就糗大了。
忽然之間,閃光燈伴隨著「卡嚓卡嚓」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原本糾纏的兩個人瞬間呆住。
李明理楞楞地轉頭一看——一支照相手機正對著他的方向連連按下快門,絲毫不避諱地稟明:我就是在拍你。
看對方一身乾淨清爽的西服,看起來不像是黑社會的,李明理因此膽大起來。他把陳曼穎放在店門口的鐵椅上,往照相手機的主人衝去。
笑話!那些照片要是刊登出來,他還要混嗎?!
「喂,你拍什麼?拍什麼啊你?狗仔隊啊?拍什麼拍?」李明理往對方面前一站,卻矮了人家一截。
他突然伸出手想要奪下手機,江夏涼把手機合起,塞進胸前口袋,淡漠的眼從倒在店門口鐵椅上的人,來到眼前叫囂的李明理臉上。
「照片拍得還不錯,把你的臉拍得一清二楚,李先生。」薄唇邊的微笑看來有一絲邪惡。
「你、你怎麼知道我姓李?」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李大同的公子吧?當街和女子拉扯,這種照片註銷來恐怕對你們父子的形象有影響。」
李明理臉上洩漏出緊張。「你、你想怎麼樣?你、你想勒索我嗎?你要什麼?要錢嗎?多少錢,你開個價。」
「我不要錢。」江夏涼眼色一冷。「只要你留下那位小姐,立刻消失,照片我自然會銷毀。」
「你——我憑什麼相信你?要我留下她,你又想幹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人該不會也想對陳曼穎怎麼樣吧?
他低斂著眼,掏出名片。「我任職於『大江南北貨運公司』,擔任董事長特助,陳小姐是吳董事長的外孫女,不知道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該死,居然殺出個認識陳曼穎的程咬金……李明理縱使不甘心,卻也無能為力,他的語氣由起先的盛氣凌人,轉為低聲怯懦。
「那……我相信你說話算話,我留下她,你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也會把照片銷毀?」
「你只能選擇相信我。」江夏涼態度強勢,完全沒得商量。他話一說完,李明理就落荒而逃,沒一會兒就不見人影,可見得是妥協了。
他緩緩走到店門前,看著倒在鐵椅上呼呼大睡的人。
她似乎喝得很醉,兩塊紅暈佔據了嫩頰,因酒意而染紅的櫻唇不斷呼出氣息,閉起的眼,睫毛濃密而纖長。近距離一看,她的肌膚看來吹彈可破,難怪董事長老是誇她像塊嫩豆腐,此言不假。
江夏涼沒有發現自己第一次這麼留意起一個女孩的外表,只因他突然為眼前的事感到棘手。
才剛和承佑道別,走出酒吧,就看見一個男人抓著她,而她不斷掙扎,似乎是被逼的,幾乎沒有時間思考,他的腳步就朝事發地點而去。
為什麼要伸出援手?
在機場,他明明被她整得狼狽不堪,卻在她落難時,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合理的解釋是,她畢竟是董事長孫女,身為特助,他不能坐視不理。
對,就是這樣。
只是,她會不會太荒唐了? 一個女孩子家在聲色場所喝得酩酊大醉,醜態盡出,只差一點就要成為社會新聞性侵事件的女主角了。
他臉色一沉。他何必擔心她呢?
現在他該擔心的,是怎麼處理這個活生生的大麻煩吧?
「呃……」呻吟聲出自陳曼穎口中。
天哪,頭……好痛,痛到連眨眼睛都會讓頭痛加劇,簡直是牽一髮而痛全身,與其這麼難受,她寧可繼續昏死……
忍著疼痛,連連眨了幾下酸澀的眼,看見的是米白色的天花板。
奇怪……她房間不是粉紅色系的嗎?什麼時候天花板變成米白色了?
她兩手撐著床鋪,緩緩起身,每移動一下,頭就痛一下,整張小臉因為這輕微的動作而揪在一起。
按著兩邊太陽穴,閉眼靜待一陣又一陣彷彿有人在惡意敲打的疼痛漸歇,她這才張開眼睛,轉動脖子,打量這越看越陌生的房間。
大約十坪左右的空間,沒有任何鮮艷的色彩,床鋪正前方放置了三組對開門的胡桃木衣櫥,床頭的左邊擺放著同材質的L型書桌,桌面上除了擺放電腦和鍵盤之外,乾淨得連一點灰塵也沒有;書桌的旁邊,則是佔滿整面牆的書櫃,可見得房間的主人挺喜愛閱讀。
她再把頭緩緩轉向右邊。旋轉衣架上,掛著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
等等,男、男人?!
天哪,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在這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間、男人的床上醒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陳曼穎當場呆住,顯然遭受了莫大的打擊。
昨天晚上,她在酒吧裡和小玉她們喝酒,在包廂裡遇到了飛機上的聒噪男,因為當時很多人在場,加上他舉止收斂了很多,在等待玲瓏的期間,她多喝了幾杯,覺得茫了就想回家。
出了夜店後,聒噪男似乎追了上來,硬要送她回家,然後……然後……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就……想不起來了!
奇怪,她明知道自己酒量不佳,刻意只喝低酒精濃度的水果酒,可為什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嗚……極有可能是因為時差還沒完全調回來,這幾天她的精神還有點渙散,所以才會這麼容易喝醉吧?
過程不重要,重點是,她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又是誰把她帶來這裡的?是聒噪男嗎?
天哪,這種感覺好可怕,像是選擇性失憶一樣,什麼都還記得,就是某個片段被偷走了,任人怎麼找也找不回來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倏地瞠圓了眼,僵了幾秒,低頭掀被一看——衣服還完好如初地穿在身上。
這應該代表她昨晚是安然度過的吧?陳曼穎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著覆蓋在身上的床單,是素淨的灰色系,隱約散發著淡淡、清爽的太陽味道,真好聞……喂喂,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
連忙甩了甩頭,再次環視這個乾淨簡潔、一絲不苟的房間,陳曼穎一再告訴自己,要靜下心來,別慌亂、別緊張。
眼睛盯著關著的房門,她豎起耳朵,想聽聽看門外有沒有什麼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她什麼都沒聽見,房外一片安靜。
不管了,不管她為什麼在這裡、又是誰把她帶來這裡,現在她只想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趕緊落跑。
飛快地跳下床,卻遍尋不著自己的鞋子和包包,她管不了太多,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確定外面也是靜悄悄的,顯然沒人在家。
陳曼穎露出安心的笑容,步出房門,正想溜到大門來個一走了之,卻不期然被客廳一整片透明櫥窗裡的那些小玩意給吸引,全然忘了要離開。
「哇!好漂亮喔……」她情不自禁地讚歎。
臉頰緊貼著透明玻璃,她看著裡頭那些小小模型,再一次讚歎,裡頭收集的種類,上自天上飛的飛機、下至路上跑的火車、汽車、摩托車、腳踏車,甚至是海上的船統統都有,分門別類、各就各位,擺放整齊得像是在閱兵。
要收集這些,要花費多大的心思啊?她真想看看這些模型的主人……
陳曼穎不由自主地打開櫥窗,拿出裡頭最精美的火車模型在手上欣賞把玩。
她從沒接觸過模型,所以不太瞭解這些模型的價值和種類,不過這一款小火車和其它的不同,車身上有著漂亮的手工彩繪,在一堆模型當中最為亮眼,主人應該很珍惜,所以把它擺在正中央的位置吧。
突然之間,陳曼穎身後的那扇門開了,熾熱的陽光順勢灑了進來,她嚇得繃緊身體,只差沒魂飛魄散,一個不小心,手一鬆——
「呃……」手裡的模型硬生生落地,「啪」地一聲,當場四分五裂,把陳曼穎也給摔傻了。
完、完了……在心中數到五,陳曼穎才渾身僵硬地轉過身,咬著下唇快法抬眼,在看見對方的時候,整個人狠狠楞住。
她沒看錯吧?她還沒醒、在作夢嗎?否則、否則為什麼看到江夏涼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有這麼驚訝?」江夏涼斜睨她一眼,反手把門關上。
說起話來這種死人語調、眼神一副傲慢-樣……是他沒錯!
可是,今天的他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平常總是一身西裝革履,像個睥睨眾人的精英份子,讓他看來更加冷漠難以親近,然而現在穿著愛迪達的黑色運動外套和長褲,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鬢邊的頭髮沾上了些微汗水,一副剛運動完的樣子,竟比平常硬邦邦的他更加迷人,有種……有種……性感的男人味。
看著他,陳曼穎忽然臉紅心跳起來,說話的語氣也顫顫巍巍的。「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才是我應該問的吧?」江夏涼冷睨她一眼,俊臉沒好臉色。
昨天一上計程車,怎麼也叫不醒她,可是她醉得不省人事,若這麼送她回去,也會在吳家引起軒然大波吧?
諸如:為什麼喝成這樣?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是他送她回家?一堆千奇百怪的疑問必定接踵而來。
他實在不想和這位小姐扯上關係,所以選擇把她帶回家裡。
就此天下太平嗎?大錯特錯。
這位小姐簡直睡死了,送她上床時,她一個翻身,手掌竟好死不死揮在他臉上,簡直與賞他一巴掌無異;而她不安分的腳,還踢了他一腳……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才踏上支關,就看著地上散落著模型的屍體,江夏涼的臉色更加難看。
她什麼不好挑,居然挑了那個對他而言十分重要、具有紀念性的小火車。那是他剛開始玩小火車時,從小照顧他的外公所贈,連車身上的彩繪,也是外公生前的得意之作,現在……現在居然全摔壞了!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壓抑著胸口燃起的一把火,蹲下身來,把模型屍體一一撿起來。
陳曼穎楞楞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一時忘了要道歉。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他家、他的房間、他的床上醒來,這簡直把她嚇壞了。
勉強回過神來,她一臉苦瓜樣,十指無措地交纏,難掩憂心仲仲。「你……我們……我們應該沒有怎麼樣吧?」雙手不自覺地環抱胸前,像在防備什麼。
見她這副模樣,江夏涼眼角一抽,心中大大不爽。他扯唇冷笑道:「陳小姐大可放心,我還沒有飢渴到那種地步。」
「呼……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總算露出欣慰的笑容。
「再說……」他起了個頭,卻頓在那兒,存心吊人胃口。
再說?再說什麼?陳曼穎全身緊繃,膽戰心驚地問:「什、什麼?」
江夏涼悠悠起身,俊臉湊到她面前,滿意地看見她突然雙眼圓瞠、呼吸急促、臉紅紅的模樣,突然好心情地勾唇一笑。
「再說,我對穿著草莓內褲的幼稚園女生,一、點、興、趣、也、沒、有。」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強調。
「草莓……內褲……」
看著她粉紅櫻唇微啟,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瞪著他,因為過近的距離,她的鼻息縈繞在他鼻間,不知為何,他的心跳竟為了帶著一絲暖意的輕淺氣息漏了幾拍,下意識的動作便是退了一步,隔開彼此過近的距離。
陳曼穎起先還抱持著疑惑,直到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捧臉尖叫:「啊——救命啊!救命啊——」
「請不要製造噪音好嗎?」他被吼得耳朵發痛—劍眉緊皺。「還有,你還沒刷牙,不要跟我講話。」
陳曼穎一手搗著嘴巴、一手指著他,顫抖地問:「你、你、你不是說、說、說什麼都、都沒發生嗎?那、那、那為什麼你知道我、我、我穿……草莓內褲……」最後幾個字含糊帶過。
「你以為我愛看嗎?」他冷嗤一聲。「先管好自己的睡相吧。一個女生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被心懷不軌的人上下其手,萬一發生不可挽救的事也怪不了誰。而且,你的酒品差透了。」
這麼說……是他救了自己?讓她免於遭到不明人士的毒手嘍?是這樣嗎?
可是、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必要一副施恩的嘴臉吧?還斜眼瞥她,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吼,真的好討厭!最討厭的是,他、他、他居然看到她的草莓內褲啦!
陳曼穎一時氣憤,嘴硬地說:「我又沒有求你救我。」
「那就算我多管閒事。」把壞了的心愛模型裝進透明夾鏈袋裡,他一臉凝重,思考著該如何修復。
「你、你這個人——」陳曼穎氣得脹紅小臉。「你說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家人、朋友呵寵的小公主,她並非只聽好話,但也沒必要對她冷言冷語吧?
「不好意思,我的狗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
「我——我真是後悔讓你救我!」
「不想麻煩別人,就先學會自我保護。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人,即使落難的人不是你,我也會伸出援手。」江夏涼別開眼,平淡地道。
事實上,如果對方是個素昧平生的小姐,那麼他會直接打電話報警,請人民保母代為安置,碰都不會碰對方。
昨天,考量到她身為公眾人物的家人,而他不巧的正是她外公的下屬,衡量了一下,才決定帶她回來。被她折騰了近大半夜,還得讓出床鋪,窩在沙發一晚上,現在身體還有點酸痛,這全都是托她的福。
縱使他真的很可惡,但被他搭救卻是不爭的事實,比起被聒噪男玷污,還不如跟他怎麼樣呢——
呃,老天!剛剛腦海閃過的是什麼?她、她怎麼會想那些有的沒的?什麼叫做跟他「怎麼樣」?!
陳曼穎咬著下唇,不能控制地脹紅了臉,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卻突然搶走他手中裝有模型屍體的夾鏈袋。
「你要幹麼?」江夏涼皺起眉。該不會是被他刺激到,所以她要把模型毀屍滅跡吧?她敢這麼做的話試試看!
「這個……我會還你一模一樣的。」把搶來的夾鏈袋藏在身後,她一步步往大門方向退去,小臉持續浮現紅暈,語氣有些不自在。「那個……那個……還是謝、謝謝你。」
似乎沒料到她會道謝,江夏涼明顯一怔,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只見她站在玄關處想套回她的白色帆布鞋,可是動作太過匆忙,還因此絆了一跤,連忙扶著鞋櫃支撐身體,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有可能跌個狗吃屎,動作滑稽又可愛。
見狀,江夏涼一時不能克制地低笑出聲。
陳曼穎聞聲回頭,居然看見他唇邊那抹來不及掩去的笑,臉頰更是紅通通。一陣尷尬之下,她氣急敗壞地罵道:「笑、笑什麼笑啊!」罵完馬上開門,像火車頭一樣衝出去了。
看著她已然不在的玄關,江夏涼有些回不了神。
笑?他笑了嗎?忘了自己多久不曾在外人面前這麼笑過,他想他一定是瘋了,腦袋不清不楚了,否則,為何還覺得她滑稽得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