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御書房,皇上揮退眾人,連一向在身旁伺候的王公公也讓他退下了。沒多久,皇上扭開牆上的機關,閃身而出的是-向開朗笑意的魏中,只是他現在是一臉嚴肅沉穩。皇上朝他揮手,免去他的見禮,逕自脫下外袍後,點點頭交給魏中,他閃身進入密室,而魏中則坐上椅子,假扮皇上。
「子白,結果如何?」皇上開心的叫喚。
密室裡正是李聿白在等他,李聿白躬身,沉穩的回話:
「皇兄您放心,這幾天他們以為您身體不適,正在後宮休養,咱們替他們找了一個叛變的好時機。明天我會按照計劃陪二王爺上「佛恩寺」,祈求皇上龍體早日康復。我們一離開就請皇兄下旨召二王爺一家人進宮接受您的款待。二王爺就交給我了。』
「紀將軍那邊呢?」皇上臉上沒有任何一點驚訝,有的是風雨前的平靜。
「您放心,我早已經讓馮奇混入二王府伺機而動,不會讓二王爺有機會和紀將軍聯絡的。半個月前,馮奇已經成功的攔截下二王爺要送給紀將軍的密函。昨天馮奇已經秘密的帶回紀將軍了,現在只剩下二王爺了。」李聿白自信沉穩的說著。
「「燕霸山」呢?你怎麼處理?」
「我已經下令全力打探「燕霸山」的落腳地,這班人狡猾莫名,我尚未找到他們藏身之處。可惡!」李聿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他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找到他們的,他還有一大筆帳要找他們算呢!
皇上很明白子白對「燕霸山」的心結,他關心的問:
「沈姑娘還好嗎?」
「還好,毒暫時抑制住了。謝謝皇兄您肯下詔召回莊大夫。」
「我是不肯的,君無戲言呢,我已經答應莊大夫告老還鄉了,怎可又反悔呢?」皇上一臉戲譫的看著李聿白不自然的神色,接著揶揄的說:
「可是我要是不答應,這皇宮不怕被人給拆了,唉!我真是不明白誰才是皇上呢!」
「皇兄……我想我們來討論一下,怎麼處理這一干叛賊……」李聿白一臉不自在的岔開話題,平常慣有的霸氣都不見了。誰讓那一天他急瘋了直闖後宮不說,還硬逼皇上立即派人召回莊大夫,幸好皇上最是疼愛李聿白,要是換了旁人,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用。
皇上開心的大笑,能看到李聿白的困窘,他真是太開心了……。
王府的空氣,瀰漫在一股鬱悶的氣氛中。因為沈姑娘的身體時好時壞,而王爺暴躁得像個大狗熊,所有的人都盡力讓自己忙碌,尤其是王爺回府時,每一個人都暗中祈禱莊大夫快貼回到京城。
李聿白氣憤的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像一隻受困的野獸般,一臉暴戾不住的詛咒著。一旁的馮奇還是一臉平靜的開口:
「唉!」
「什麼?」李聿白皺緊俊眉,不耐煩的問:
「我說沉不住氣、找地板出氣的毛病是會傳染的,否則怎麼魏中的爛毛病全都傳染給你了。」馮奇清晰的重複著。
李聿白、魏中、馮奇他們三人一向親如手足,而魏中那種衝動和沉不住氣的毛病一向是他最大的缺點。就像現在,他們忙了幾天,好不容易按照計晝擺平了二王爺,魏中一回到王府就告訴李聿白他有重要的事,說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留下馮奇一個人忍受李聿白的怒氣。
「該死!冷克文到底躲在哪裡?他們的行動,他怎麼可能沒參加。還有這件事先別讓-兒知道,我不要她煩惱。」
「你忘了,不是冷克文沒參加,而是來不及加入;咱們的動作比他們快多了,冷克文只是二王爺用來排除異己的工具,一向是躲在暗處的。我擔心的是:冷克文的警覺性很高,咱們擒住二王爺的事,一定會讓他更加警覺,這下他們會躲得更周嚴。」馮奇還是不輕不重的說著。
「可惡!」李聿白知道馮奇說得對,他氣憤的詛咒著。
「子白,你的沉穩到哪去了?冷克文不是一個容易妥協於現況的人,咱們壞他的事,想必他會恨你入骨、會很想要你的命才對,如今他手上的最大籌碼就是沈姑娘了。你忘了,咱們還有陸姑娘呢!」
「對了!我怎麼會忘了她。」李聿白懊惱的低語著,他抬頭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無波的馮奇,他不快的說:
「我等著,等著看你遇上你生命中命定的那個女人時,我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冷靜。」
馮奇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女人……再說吧!
魏中急急的在王府找尋敏兒的蹤影,不行,他一定要跟她說清楚,他不喜歡敏兒躲他。
唉!他邊走邊歎氣,沒想到一向個性開朗、有女人緣的他,近來的魅力首次受到極大的考驗。居然有人對他的關心呵護視若畏途,一副能逃多遠就逃多遠、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樣子。他真是想不透,他有什麼不好?有哪裡得罪她嗎?沒有呀!他深深覺得女人心真像是海底針。
生平頭一次栽在女人的手仁,想到敏兒,他又要歎氣了。敏兒看來怯怯弱弱的,但是她的個性卻是外柔內剛,而且固執的令人生氣。干日看她溫馴的像頭小綿羊,對人和氣又溫柔,但是只要他稍微表現親密一點的舉動,她會立即逃開,就像他是瘟疫一般。天!他魏中居然被女人看成瘟疫,真是夠窩囊了。
昨天他忙到快天亮才回府,一夜未睡,但是心情卻是愉快的。終於逮到二王爺了,他覺得好似心中大石落了地,可惜還漏了幾個人,不過他很有信心,那些人是逃不掉的。於是在這個心情快樂的時刻,他決心要和敏兒說清楚。
「唉!」 -兒坐在園子裡深深的歎了口氣,想到這些日子的不自由,她快要尖叫了。
李聿白完全當她是一個易脆的瓷娃娃,這不准做、那不准做,不論到哪裡,身後全跟著一大群人。天!她只在王府裡走動,可是李聿白還是怕她毒發時身邊沒人照顧她,而他現在正忙碌。
其實這幾天已經痛的不那麼明顯了,還在她可以忍受的限度內,可是李聿白的態度卻快要逼瘋她了。她是個慣於接受現況的人,身上的毒既然短期內不能解,那擔心也無用,不如把握時間快樂的過。
她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她從小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走江湖,這種被「監視」的生活令她不痛快。但是最讓她氣憤的是,她一天要吃好多的補藥,她相信李聿白是有計劃要將寶靖王府裡所有的珍奇藥材全餵她吃下,她開始在想:她不會死在「七死七生毒,一下,而是死在那一堆補藥下了。
幸好,她方才用了一點小計,讓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康仲和小玲,離開她眼前去替她辦點事,否則光是看她不披外衣的坐在園子襄,一定又要大驚小怪的逼她披上外衣,其實初秋的天氣只是微涼嘛!幹嘛這樣大驚小怪的,真是受不了。
敏兒端著雞湯,正想送去給小姐。這幾天,她全力的配合著王爺的命令弄補藥給小姐吃,偏偏小姐老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能躲就躲,盡量不吃,甚至還逼她幫忙吃。偏偏這魏中又老是跟她說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弄得她心亂如麻。
她知道他對她很好、他救了她。她剛到王府受傷養傷的期間,他天天替她端藥、天天逗她說話、讓她開心,他開朗的笑容像陽光溫暖了她。他是一個藏不住心事耿直的人,而且更是個好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長相,她發過誓她要一輩子伺候小姐,除非她不需要,否則她要用一輩子來償還她的恩情。更何況她自己根本配不上魏中,她固執的相信他只是同情她罷了,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才剛想起他,一抬頭就見到倚在迴廊上的魏中。看來他站在那裡也有一會兒了,她遲疑著是否要躲開他?彷彿察覺到她的意圖,他已經大步的朝她走來,讓她退無可退。
魏中是個直腸子的人,這幾天敏兒的躲避讓他心情惡劣,一直想不出來他該怎做。幸好他的親娘已經很慎重的說:她很喜歡敏兒,娶妻娶賢,她不會在乎她的外表,要魏中盡快將敏兒娶進門來。娘的這番話,無疑是替他打了強心劑,原先還擔心娘會反對的,沒想到……
真是太好了!於是他就站在迴廊等敏兒,希望能弄清楚她到底為什麼要躲他?
敏兒故作不在意的低著頭想繞過他身邊走過去。一走近,魏中已經一把攔住她,悶悶的問:
「敏兒,你到底在氣什麼?你別儘是躲我,你這樣我很難過。」
敏兒還是低著頭不理會他,扭著手想甩開他粗壯的手。
「你別想逃,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他堅決的說。
她低聲的說:
「魏護衛,你別這樣拉拉扯扯的,讓我過去,你別為難我了。」
她這一聲「魏護衛」,真是惹火了他。他面色不善、氣呼呼的說:
「你一定要跟我這般生疏嗎?」接著他耍賴的說:
「你今天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我就不離開,我會一直跟著你;還有抬起頭來看我,不要老低著頭。我說過你臉上的傷並不醜,更不會嚇到人,全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
敏兒真是又羞又急。面對這樣的人,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尤其他那肯定的語氣充分告訴她他是當真的。她才不要他跟著她,給人家瞧見了像什麼話!她羞憤的說:
「魏護衛,您別拿奴婢開玩笑了,你讓我過去。」
「不讓就是不讓!」他堅決的握著她的手臂,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慎重的說:
「敏兒你看著我,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不是開玩笑的。」接著他開心的宣佈:
「我娘已經同意了。」
敏兒困惑的說:「魏嬸答應什麼事?」
「答應我盡快將你娶進門呀!」
敏兒一聽,臉上的血液一下子全流光了似的一臉蒼白,像是受到打擊似的,她戰戰兢兢的問:
「你……你是說……你跟魏嬸說要……」
「我要娶你!」魏中開心的接著她的話。本以為她會跟他一般開心的,沒想到她倒看到鬼的眼光瞪著他,顫抖的說:
「我……我沒有……我是說……我不能嫁給你。」
「你定親了?」魏中神色凝重的問,她搖搖頭。
「你討厭我?」她乖乖的又搖搖頭。
看到她的表現,他開心的朗笑著:
「這不就結了,你尚未定親,我也未娶親,我娘同意了,那麼我們成親不是一件自然的事嗎?」
「不行……我不……」敏兒結結巴巴的想解釋,而他根本不聽,自顧自的說:
「喔!我懂了,你怕沈姑娘不同意是不是?我去跟她說。」
「不要!一她嚇了一大跳,小姐已經夠煩了,她才不要他再拿她的事來煩小姐。
他一聽敏兒一徑反對,卻不說理由,他既迷糊又生氣,他固執的逼問著:
「你說清楚,否則我就去找沈姑娘了。」
「別……」
「那就告訴我理由。」他這般的逼迫讓敏兒氣苦的把手上的雞湯放在欄杆上,轉過身就是不肯看他。魏中的優點絕對不包括耐心和等待,他盯著敏兒等待答案。他沒耐心的轉過她,低下頭再一次的逼問:
「我在等你?」
深吸了一口氣,她鼓起勇氣,企圖平靜的說:
「我明白你只是同情我……」
「不是,你要我講幾次,不是同情。」他一聽火氣便湧上來,沒耐心的氣呼呼大聲吼著。
「我臉上的傷……」敏兒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教他煩躁的打斷:
「又來了!我說得很清楚,我不在乎、不在乎你的傷,懂不懂?」
魏中認真誠懇的說:「我知道你臉上的傷不是天生的,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可是相信我,我會讓你幸福的。」
一連幾次都被打斷話,連一向柔順的敏兒,火氣也被逼上來了。她本來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件事,被他這一聲又一聲的大吼,她更不知道從何說起。看著他專注的眼光、激動辯白的神情,她突然希望他說的是真的,不是同情、不是玩笑。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敏兒幽幽的說:「我臉上的傷不是天生的,是小姐為了救我,她拿劍晝的……」
「什麼?」魏中不可置信的大叫。
那個女妖怪、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魏中氣憤的怒罵著。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般殘忍的人。敏兒脆弱的身影和低著頭的纖細樣子,原來這一切都是沈-兒造成的,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敏兒真是善良,想到這些年她因為臉上的傷,不知要承受別人多少異樣的眼光和嘲諷,他心好疼。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女魔頭造成的,虧她長得天仙絕色,心思卻這般歹毒,他不能容忍這件事,他一定要替善良的敏兒討回公道。
他氣憤兇惡的一轉身便大步走開,怒氣沖沖的往迴廊的一端衝去,留下一臉驚訝的敏兒呆愣的站在原地。敏兒看著他怒意橫生的背影快速的離去,她呆愣著不明白魏中為何有這樣的反應,她話還沒說完呢!再看著他前進的方向,方纔她說的話……猛然靈光一閃,完了!他肯定去找小姐了,她急忙的跟去。
魏中遠遠的街進「宜芙園」裡,他狂暴的一把揪起坐在庭院涼亭中的-兒。他不由分說的,一抬手「啪!」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還沒等她的反應,他已經激動的大聲怒罵著:
「你……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魔頭、女妖怪,你怎麼這麼殘忍,居然畫花敏兒的臉,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變態,敏兒吃了多少苦,要忍受多少的嘲諷。她成天低著頭,你覺得愉快嗎?我真希望你也能嘗嘗這種滋味……」
「魏中你這個混蛋……」他還想繼續的怒罵,全教這一聲倉皇激動的女聲給嚇阻了。隨著這個聲音而來是敏兒嬌小的身軀擋在-兒的面前,她保護的怒瞪著他,敏兒尖聲的說: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小姐,你這個惡人,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敏兒的話像一盆冷水自他的頭頂澆下去,他迷惑敏兒的反應,他是在替她出氣,為什麼她反而生氣呢?他不懂。
一直到現在,-兒終於有些回神了,她終於明白她挨這巴掌的原因了。她忍住頰邊火辣辣的疼痛,推開護在她身前的敏兒,輕聲的問魏中:
「你很喜歡敏兒?」
「是,我要娶她。」魏中堅定的說-
兒一聽,細細的說:「好,這一巴掌就算是我送給敏兒的嫁妝了。」
看著-兒白玉般的臉頰,教魏中這麼用力的一巴掌打得紅腫起來,敏兒好難過,忍不住留下淚,邊哭邊哽咽的說:
「小姐,對不起!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兒看著魏中一臉堅決的望著敏兒垂淚的臉,那眼神是不捨心疼、又溫柔的,她終於放下心。她平靜的看著自責而痛哭的敏兒,輕聲的說:
「傻瓜,有人疼惜你、要照顧你一輩子,是喜事哭什麼?」
「小姐……對不起,你的臉痛不痛?」-兒淡淡的說:
「痛,可是那不重要。聽到魏中想娶你,我很替你高興呢!魏中,敏兒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顧她一生一世,永遠疼惜她,她吃了很多苦呢!」-
兒突然覺得有點累了,望著敏兒正要離去的背影,她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的叫回敏兒。
語氣平淡卻隱含威嚴的說:「拿來!」
敏兒很清楚小姐要的是什麼,她不敢抗拒就乖乖的由懷中拿出一個瓷瓶交給她。只見-兒接過瓷瓶,回過身一個用力,就聽見「啪!」一聲悶聲瓷瓶應聲而碎。接著-兒緩緩的說:
「敏兒,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仔細的告訴魏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小姐……」不等敏兒說話,她已經平靜卻不容抗拒的說:
「你們好好的談一談,我有點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魏中一臉迷糊的看著這戲劇性的發展,他不懂,於是他呆呆的跟著敏兒退下。
一等敏兒走遠了,-兒緩緩的坐回椅子中,繼續趴臥著,放開手,手中的瓷瓶碎片順著手,掉在欄杆外的花圃中。因為她用力捏破瓷瓶,瓷瓶的碎片有一些就刺進她的手中,割破她的手。瓷瓶裡裝的是一種腐蝕性的粉末,見血就溶,遇見傷口卻是一陣火辣的刺痛。
她有些困惑的看著自己的手,她捏碎瓶子的力道一向能自己掌握的,可是現在……唉!
她身上的毒不知是否能解?她平靜的翻開手,一手垂放在欄杆上,見到陽光映照在她白皙的手,迎著陽光看,她覺得自己的手在光線的映照下,似乎變得透明了。傷口流著血,順著手腕往下流聚到指尖,一滴一滴的鮮血往下滴,滴落在欄杆外的花圃中。
她呆愣的看著自己的血一滴又一滴,那是晶瑩的火紅在陽光下閃耀。其實她的心中是平靜而無意識的。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血是美麗的,於是她毫無所覺的看著自己的手,一點也沒想到包紮這件事。
敏兒氣呼呼的往前走,後面跟的是一臉無辜的魏中。她邁開小腳不言不語快步走,一張小臉卻氣得泛紅,他也只有無奈的跟著;進了前院,敏兒停下腳步卻依然不說話的背對著他。
魏中等了半天等不到敏兒開口,而他憋了一肚子的疑問,他呆愣的想:好吧!你不說話,那我先說好了。於是他深呼吸、試探的說:
「你不是有話要告訴我?」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回音。於是他只好再接再厲謹慎的問:
「我去找沈姑娘,是要替你討回公道的,你怎麼反而不高興?」
敏兒一聽,反應激烈的回答:
「誰要你多事的?誰要你討什麼公道的?你只知道衝動,我話還沒說完,你就妄下斷語,居然動手打小姐?你……真是個混蛋!小姐對我恩重如山,我做牛做馬都還不起了,你還這樣做,太過分了。」她激動的數落著,一邊罵、眼眶卻慢慢的紅了,想到這幾年來兩人相依為命的生活,她對自己的好,她真是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給小姐賠罪。在她激動的說詞下,他真是有口難言,他呆愣的接受她的數落。可是他是個大男人,何況他的出發點不是壞事,是為了她好、是因為心疼她的苦、是因為愛她。愛她並沒有錯吧!於是他理直氣壯的一把捉住敏兒的手臂,強迫她看著他,大聲的說:
「我一聽到你臉上的傷是那個女……沈姑娘動手畫的,我只是想到你吃的苦,我心疼你呀!所以才……」他原是要說「女妖怪」的,被她大眼一瞪,他只好乖乖的改口,以免招來下一頓排頭。
魏中這理直氣壯的一番話,那句「心疼你」,雖然讓她心襄聽得暖暖的,可是相對的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她方纔他做的好事,她氣憤的說:
「你這麼大個人,為什麼做事老是不用腦子?老是這麼衝動?你話只聽了一半就妄下斷語,我……我會被你氣死……」
魏中被敏兒這凶神惡煞的眼光一瞪,他心裡全沒了主意,只好先安撫她再說。一看到她眼淚轉呀轉的,心裡突然生起愧疚,他是要對她好,而不是惹她難過的,怎麼事情變成這樣的。於是他雖然心裡困惑,但是嘴巴上還是立即軟下語調,低低的說: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街動。剛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傷不是天生的,我告訴自己:有一天我要找出傷害你的人,要他還你千倍。所以我一聽到你說的話,再想到你這些年受的苦,我實在是忍不住想替你出氣。對不起,結果反而害你傷心,我真是太笨了。」
說敏兒不感動是騙人的,從來不曾有人這般對她好、在意她的想法、願意為她出頭。除了-兒,他是頭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她看見魏中一向開朗的微笑不見了,他眉頭深鎖,孩子氣的臉龐緊緊的凝著,眼光是懊惱輿深情的,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向她道歉。她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婢女,他是不必對她這般低聲下氣的。認識他之後,他從來不曾以高人一等的態度來對待她,反而對她十分尊重,他是衝動,可是對她也真是好。
她軟了語氣輕聲說:
「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你,這次你再衝動、再不等我把話說完就自顧自的行動,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聽真是喜上眉梢,只要她願意開口說話,她願意理他,要他做什麼都可以。他用力的點頭,語氣真摯的發誓說:
「這一次我一定乖乖聽完,不衝動了。」
她定了定神,面無表情的說:
「我爹是個教書的夫子,我十二歲那年父母雙亡。我就一個人在街上流浪,我當小偷、當乞丐,我……」敏兒的眼眶紅了紅,接著以鎮靜的語氣說:
「你知道小姐怎麼發現我的?我偷她的東西,沒想到小姐非但不像一般人那樣打我,還親切的給我飯吃。如果沒有小姐我早就死在路邊了,是小姐和她二師兄救下我,還帶我回「燕霸山」。」
她說到此,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哀怨的說:
「我是個賊,如果不是小姐救我,最後我的下場可能就是為了活下去而出賣我自己。」
「我到「燕霸山」之後才知道,小姐是山主的義女。他們有四個師兄妹,大護法和小姐始終不和,他是個惡人。我在「燕霸山」靠的就是小姐的保護,她警告過我,叫我千萬躲著大護法,可是……可是……」
她一邊說,眼神是掙扎而困惑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哪裡弄錯了。她彷彿覺得冷,雙手圈住自己單薄的身體,整個人縮成一球,好像這樣就可以躲避掉一切似的。他心疼她因為想起她不願意回想的事,可是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臉……,於是他伸手想將她護在懷中,才一伸手,敏兒立即驚惶的躲掉,神色是慌亂的,他只好將伸出的手頹然的放下。
她陷在回憶中,語氣是慌亂與恐懼的:
「有一天夜裡,大護法喝了酒,小姐又不在。他闖進我房裡撲上我,撕我的衣服,我掙扎、不停的掙扎,還是沒用,他力氣好大,他……他說……我越掙扎,他越是興奮。我好怕、好怕……」她斷斷續續語意破碎的說著,淚水悄悄滑下她蒼白的臉頰。
她吸了吸氣,忍住心中的恐慌,鎮定住自己的情緒。魏中專心的聽著,心裡止不住的是一股怒意,他氣憤她居然遇上這樣的事,他暗暗發誓:那個敏兒口中的大護法,他會找到他,他要將他碎屍萬段,哼!他兇惡的哼著氣,眼神是殺氣逼人的。他氣憤卻無能為力,無法發洩的激憤,只有將手捏得喀喀作響。
對魏中的舉動她彷彿絲毫未覺,她仍舊跌在回憶中,飄忽而空茫的繼續說著:
「我的抵拒讓他氣憤,於是他打我,我不知道被打了多久,是小姐闖進來從那個瘋子的手中救下我。後來……他居然說是我誘惑他的,我百口莫辯,只有小姐始終相信我……。那夜,小姐抱著我痛哭,我頭一次看見那麼堅強的小姐哭,而且……是為了我。以前她練功,被山主打得渾身是傷,她也是咬著牙硬撐。她哭著求我的原諒,她沒能力替我辯白,她自責沒能保護我。其實我知道,她已經盡力了,她才十五歲,哪裡有能力抗爭些什麼。」
敏兒連看也不看魏中,悲哀的說:
「山主一點也不相信我,他覺得這件事是不值得討論的,我不過是個丫頭,不需為了我傷和氣。他甚至還說,是我自己不檢點的。就這樣,小姐割我兩刀,表面是向大護法謝罪,其實是為了保護我,其實那比割在她自己身上更疼。」她抬起滿臉淚痕的小臉說:
「你知道小姐對我的恩情了嗎?她可以不理我的,可是她沒有,她把我當手足親人般對待,當著大護法的面她責罵我,在他眼前她畫傷我的臉。為了怕再發生相同的事,小姐給我一種腐蝕性的藥敷在臉上,使我的傷口不結痂,就是方才小姐要我交給她的瓷瓶。」
現在他終於知道敏兒為什麼如此護著沈姑娘了,他終於知道他犯下多大的錯誤了,他懊惱的幾乎想去撞牆,他真是像敏兒說的:就是衝動沒大腦!他的懊惱全看在敏兒的眼中,猛然的一轉身,他又朝「宜芙園」衝去;
敏兒著急的大叫:「你又想做什麼了?」
「去跟沈姑娘道歉!」他頭也不回的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