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仙台海邊深夜的仙台少了霓虹燈和夜歸人群的點綴,看來寧靜而冷清。黑色房車無聲地掠過黑夜,滑向矗立在巖邊的獨棟別墅。
別墅裡是靜滯死寂的氣氛,這種完全的安靜,讓流動的空氣似乎也靜止了。整片黑 暗中,惟一活動的景物就是在庭院中,帶著警?盡職巡邏的兩個警衛。
「你看。」說話的是年紀較輕的警衛,他壓低聲音抬抬頭,提醒同事往上看。
仰角對上的正是別墅裡最高的房間。站在庭院往上看,可以隱約地看見,站在陽台 玻璃門邊是個長髮女人。她側身偎靠在門邊,動也不動地站著,宛如沒生命的雕像般。
玻璃上面投影出模糊而纖細的剪影。
「不用看了,田中小姐每天都站在窗邊看海,常看上一整夜不休息。」回話的警衛 看來年齡較大,他忍不住同情地歎了口氣。
「總部幹嗎要為難小姐?還不讓她去醫院看夫人。」
「別胡說!要讓人聽見你還有命嗎?」年紀大的警衛機警地頂頂身邊的年輕同事, 聲音更低地說:「噓--健二先生來了,小心點。」
黑色的房車停在寬廣的庭園邊,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進別墅中。
院子裡的這一幕,絲毫影響不到屋裡沉思的女人,她還是維持姿勢地站著,下意識 地啃咬自己的手指頭,眼光遠看墨黑的海浪翻滾著。
遠方漁船上的燈火在暗夜裡閃爍,她貼靠近玻璃希望能看清楚點。仔細看會發現, 這扇門不僅鎖著,甚至還有人由外面用鐵鏈綁緊鎖上。這根本是扇不能打開的死門。
靜寂中,房門卻突兀地開了。
門口傳來男人的聲音:「淨子,我知道你一定還沒睡。」語氣是肯定、理所當然的 。就好像他在深夜中,不敲門隨便走入女人的房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怎麼不開燈?」隨著這句責備--「啪」的一聲,屋裡突然大放光明。
突來的強光,讓淨子緊閉了一下眼。
她緩緩地回過身,娟秀的小臉在日光燈的映照下,呈現的是病態的蒼白,尤其在頰 邊黑髮的襯托下,更顯出她慘白的臉色,她甚至連緊閉的嘴唇都不見該有的紅潤血色。
進來的男人穿著合身的黑西裝,平板的五官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暴戾之氣。他不理會 淨子木然的反應,眼角在掃過房間另一邊的工作台時,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不悅地質 問:「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田中淨子表情不變,聲音輕幽幽如鬼魅般地開口:「你答應過我,會讓我去醫院陪 我母親的。」她森幽的眼底寫滿了控訴。
「只要我交代的事你做好了,我自然會讓你去醫院。」
「不!當初的約定不是這樣的,我說過。我絕對不再替阪和會改造槍支,讓你們去 害人。」淨子清晰地回答,倔強地看著高島健二。
「你忘了你現在在誰的手裡?」高島健二的語調拉得長長的,他逼近田中淨子殘酷 地提醒著,「醫生說夫人最近的狀況不太好……」他做作地低頭,無意識地玩著指甲, 完全不理會她的憂心。
「我要去醫院。高島健二,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你怎麼可以不守信用。」她忍不住 激動地扯著健二的西裝指責著。
拉扯和指責引來高島健二的怒意,他抓住淨子的雙臂搖晃著下令:「把桌上的小玩 具收好!你給我聽好,我已經沒耐心和你玩遊戲了,田--中--淨--子淨子咬著唇 ,忍受搖晃的昏眩和肩膀傳來的火熱,仍然堅持地要求:「我要去醫院,健二,你答應 過的……」
「大哥……」門又開了,年紀較輕的男人衝進房裡。
「我不是交代過,在我和小姐談話時,不准人打擾!」高島一把推開淨子。
進來的男人靠近高島健二,恭敬地報告著:」醫院方才來電通知,夫人狀況危急… …」
淨子幾乎站不住,她著急地抓看健二的手臂,要求著:「讓我去醫院。」
「那些槍你還沒改好。」他的臉色是不為所動的平板,冷冷地陳述事實。
「我答應你,我全做的。」淨子急切地點頭保證著。她低頭忍下眼中的淚,許諾著 ,「只要讓我去醫院,這批槍械我負責改好。」
高島健二居高臨下地看著淨子驚慌失措的樣子,滿足地享受凌虐的快意。他握著淨 子尖細的下巴,聲音冷酷:「你不是很倔強、很高傲?你不是說,你絕對不會開門求我 這種敗類?」他加重手的力道,陰很的聲音迴盪著,「田中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拜託人 該有的語氣嗎?」
淨子被動地看著高島健二,她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洋洋得意。
為了媽媽,她做任何的妥協都是值得的……她命令自己要堅強,要忍耐,不要被打 倒……努力地告訴自己。
她揮開健二的手退開,不甘心地跪下,鞠躬哀求著:「我求你……」她低垂著頭掩 飾漫流的淚水,為了克制自己的嗚咽聲,她死握著拳頭,連指甲插入柔嫩掌心的刺痛都 不曾感覺到。
「看見了嗎?我們高高在上的田中淨子小姐,跪地向我哀求了。」高島健二狂妄的 笑聲,充塞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沒有人可以跟他高島健二玩把戲的。更何況田中淨子只是個稚嫩的小丫頭,他得意 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纖細柔弱身影。
他--高島健二注定是個強者,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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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子,去過自己的人生。
母親最後的遺言,不斷地在她心中迴響著。
身子縮在牆邊,她堅決地拉起自己的衣袖,看著自己的手腕。在短短半年內,她失 去了雙親,少了支撐生命的力量,那麼生存對她來說,就不再值得她留戀了。
她倔氣地咬著唇,右手持刀,左手用力握緊,忍受著刀刃劃破肌膚的疼痛。隨著流 出的血液,這些日子面臨的恐懼、擔憂、怒氣、傷心……似乎正慢慢飄離了她,她的人 呈現虛軟空靈的狀態。
她偷快地等著黑暗來接管她所有的知覺……「淨子……」高島健二習慣不敲門地推 開房門,囚犯是沒有隱私權的。從下屬的報告中,他知道淨子自從田中夫人的葬禮後, 不是成天呆愣,要不就是喃喃自語。
推開門,映入眼裡的情況,馬上讓高島健二怒火沸騰。「該死的女人!」他震怒地 回頭大吼著,「開車來!」
他一把抓起縮在牆角的淨子搖晃著,完全不理會她的手腕正不停,不停地流出鮮血 ……那漫流的血液,多得已經讓淨子的白衣染成血紅,地上也小聚了一攤血。
他惡狠狠地威脅著:「田中淨子你別想死,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的。」
淨子如同沒生命的玩偶,任由高島健二粗暴地搖晃著。
這個女人,根本是存心和他作對,沒想到田中淨子看來怯怯弱弱的,居然有勇氣反 抗,他實在太小看她了。
高島健二暴怒不已地抬起手,打了淨子兩巴掌,大吼著:「給我醒來!我會送你去 醫院,不會讓你這麼簡單地死掉,聽見沒?」
很快,淨子慘白的臉頰腫起老高,痛楚讓她有了些微的意志。
不……她寧願死,都不願意再幫他們做傷天害理的事了……她在陷入黑暗前,僅留 存這樣堅定的一個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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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樸的日式庭園裡,男人站在池塘邊悠閒地撒著飼料,欣賞池中錦鯉爭食的畫畫。 他穿著普通家居的寬大和服,思緒全掩在平和的表象下,他從不把情緒掛在臉上。
他是高島健一,阪和會會長。
幾步之外,正恭敬地垂手站著幾位西裝筆挺的大漢,還包括了高島健二在內。
「健二。」高島健一開口,他的聲音平靜,「聽說淨子失蹤了?」他的臉色還是那 樣祥和,語氣還是習慣性的溫和。他轉頭問著幾步外的高島健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也是他最大的敵人。
「是。」高島健二不甘心地承認著,「我太小看她了,才會讓她趁著醫院起火時跑 掉,我會在最快時間內找到她,就不信她逃得過我的手掌心。請會長放心!」高島健二 的聲音裡瀰漫著濃重的殺氣。
「不用了。」他親切地拍拍健二肩膀,交代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給你辦 ,你去趟美國,好好地整頓那裡的分部。淨子的事,我另有打算。」
「不,人在我手上弄丟的,我負責找回來。」高島健二偽裝出恭順的語氣。誰不知 道會長和田中家交情不凡,健一根本不贊同他將淨子軟禁起來。
「我只是不希望你花費太多精神去找淨子,做事要分輕重緩急。」健一的聲音和煦 如微風。
「會長,你懷疑我找不到田中淨子?」健二的聲音有明顯的火氣。
「我怎麼會懷疑你的能力?健二,你是我弟弟,我不相信你,我相信誰呢?」健一 和悅地安撫著。他轉頭吩咐:「鈴木,昨天你由警視廳帶回來的東西呢?」
旁邊的鈴木恭敬地呈上,「健二先生,這是警察在火災現場,淨子小姐的病房內找 到的。」
高島健二陰沉地審視鈴木拿來的紙片。
紙片是特殊的輕薄質料製成。看來堅韌非常有質感。紙片大概只有名片一般大小, 墨黑的色澤沒有任何花紋,只除了在正中間打了凸痕印上M.L.兩個大字,字體隨著光線 和角度的不同隱約地閃著銀光。
「M.L.?莫裡基金會?」高島健二不安地問著。
「知道為什麼我另有打算了嗎?如果真是莫裡基金會插手,那就難辦了。」
「是。我明天就啟程。」高島健二交還紙片鞠躬退下。
隨著健二的退下,庭園又恢復原來的寧靜。
向黑暗宣戰……莫裡基金會……全世界黑道組織最痛恨的共同敵人……高島健一看 著池塘中的鯉魚陷入了沉思。
沒有人知道,莫裡基金會的總部在哪裡,組織的狀況如何。
有人傳說,他們隸屬聯合國名下的秘密組織;也有人說,他們是群拿錢辦事的傭乒 ……雖然眾說紛紜,但是最明顯的事實是:全世界所有黑暗世界的組織,都對莫裡基金 會又恨又怕。因為某些跨國際的犯罪集團的活動,甚至連官方機構都頭疼的交易,在幾 年內部曾經受過莫裡基金會的「關愛」。偏偏莫裡基金會的人,科技精良又神秘萬分, 叫人想堵他們也無從堵起。
「希望不是他們……」高島健一用力地捏緊手中的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