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午後。
「好帥的跑車!」左絨邊讚美邊閃躲,希望能盡量減少吸入胸腔的廢氣數量,「改裝過,引擎瞬間加速力不錯。」一秒內,她由快速飛掠過去的紅色車影和引擎聲判斷出來。
驚艷過去,理智立即冒出頭來。「這種車速太危險了。」她不敢苟同地搖頭,習慣性地下評論,挪挪肩上的大旅行袋,溫吞地繼續走。
石川焰癱在駕駛座旁,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對身旁女駕駛瘋狂踩油門的舉動,既不讚美也不規勸。
完美情人的守則之一,就是不忤逆女伴的意願,不勸阻女伴的舉動。而且他身邊這位任性的小姐,也不是能聽勸的人。對他來說,大家一同做伴玩樂,沒必要造成不愉快來影響氣氛。
瞬間飛逝的窗影吸引了注意力,「噓!」他不正經低低地吹了聲口哨。
「怎麼了?」胡菁菁妖媚地挑眉詢問著。
「沒事。」石川焰慵懶地笑著,邊暖昧地撫摸她放在排檔桿上的手,一點也不在意女人正操控著時速一三0的快車。
影像一閃而過,卻在石川焰的腦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是女人的身影,完美的身材比例,但最特殊的卻是她色彩詭異的穿著打扮。
螢光綠的薄毛衣本身就吸引人的目光,她偏又搭配上紫色的韻律褲和黑色的短靴,腰間隨意綁了件黑色的外套,這種配色夠大膽了,敢穿這樣艷麗色系的衣物,可見是有高度自信心的女人。
他欣賞有自信的女人,那種顧盼之間的神采,是任何化妝品都妝點不出來的。不知道她的容貌如何?可惜在這種車速下,他無法看個仔細。
左絨閒散地散步,感受著許久不曾有的輕鬆滋味。在美國多年,她已經習慣每日維持高度警覺來處理公事。
「終於到了。」左絨拋卜肩上的旅行袋,呼著氣收下手繪地圖,隔著道路打量著對街的朱樓花苑。沒想到韓青芸真的照她的建議做了——選擇在醫院對面開花店兼賣咖啡,她愉快地笑了。
回過神,眼前斜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又冉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了不起——左絨在心裡驚訝地稱讚著,忍不住歪著頭打量眼前的這幕景象。
男人彎腰吻著駕駛座上的女人,火辣糾纏著,女人的手陶醉地摩挲著男人的髮絲。
真正吸引左絨目光的,倒不是他們當街吻別的激情舉動,而是男人接近特技表演的動作,
她目測男人的體型——高瘦。以這樣的身材,腰要彎得這麼低,已屬不簡單的舉動,更何況他還要辛苦地維持嘴上的動作,實在太了不起了!難怪人類體能的極限不停地在刷新中。
因為驚訝,左絨忘了要掉轉開視線。
男人瀟灑地直起身,揮手,汽車快速加足油門離去。
石川焰敏銳地感覺身後陌生的視線,自在地轉身面對。她!剛才的遺憾!他習慣性地地以右手撫過額前亂髮,嘴角壞壞地拉起弧度,細長桃花眼發出勾引的訊號。
這個撫發、微笑的動作由他做來,瀟灑得一如洗髮精廣告片中的男模特兒。這次他毫不掩飾地仔細打量眼前的女人,以彌補方纔的遺憾。
可惜!他很快有了具體結果。原以為以她衣服色系來看,她會是個艷麗嬌媚型的女人——就像他慣常交往的女人般,可惜他失望了。
她實在不算美女。及肩的直髮、娟秀的臉蛋,屬清秀佳人典型,細細柳眉配上單眼皮的杏眼,還頗有幾絲古典女子該有的氣質。可惜的是,她鼻樑上復古的黑框眼鏡,雖然添加了書卷氣,卻破壞了她身上屬於成熟女性該有的媚態。
視線接觸的一秒內,他已經作下決定——她不是他喜歡的典型。
雙目接觸,左絨第一個念頭是——星期五餐廳當家紅牌舞男。
他的眼神充分地表露出,他在女人堆裡的豐富經驗。而且這個男人應當知道,如何去吸引女性的目光。他把雙手放在他黑色的長褲中,深藍色白點襯衫包裹住他精瘦的身材,臉上掛著慵懶的微笑,渾身上下寫滿了不正經、閒散的氣質。
對於剛剛那場火熱秀有人旁觀,他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現,坦然的目光幾乎要讓左絨懷疑,方纔那幕激情演出是出自於她個人的想像了。
既然對方不在意她的旁觀,那麼她大可不必要有「窺人隱私」的疑慮和歉疚。她收回視線,提起旅行袋過馬路。
有意思……她大膽迎視他的眼光然後臉色不變地離去,石川焰欣賞她的反應。
以他的經驗來說,這種男女視線的接觸,通常是女性先掉轉開視線。而且能在他「有意」的目光下保持住冷靜,不掉轉開視線、不低頭,這樣的女性並不多。
他聳肩轉身踏入「慈恩私立醫院」。進了這扇門,他就必須扮演跟上帝拔河的角色——醫生。
推開朱樓花苑的玻璃門,左絨還來不及出聲緩過氣。
「左絨——」女性高分貝的尖叫聲,直接表達了她情緒上的絕對歡喜。人影撲過來死摟著她,耳邊響起一大串的超大音浪,「你何時回來的?怎麼沒通知我去接機?」
這種高分貝震得左絨耳朵隆隆作響,她盡力地閃躲口水噴射的範圍。這個韓青芸對情緒的表達永遠是這麼直接、熱情。
「我可以假設你這種表現是歡迎我,而不是想悶死我?」左絨好不容易在聲響的空隙中笑著插口。幸好下午店裡沒其他客人,否則一定嚇壞人了。
「誰叫你給我這種大驚喜的?不聲不響就冒出來。」韓青芸略放鬆手的力道,笑著說,「絨絨,讓我看看你。天呀!我們有幾年不見了?」見到一起長大的好友,童年溫馨的回憶全數湧上。朋友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資源之一。
「你說的話跟院長一模一樣。」歲月讓芸芸看起來成熟了幾許,不再是野丫頭的粗率樣,俏麗的短髮加強了利落的形象。
「你回去過了?」芸芸很驚詫。
「不然我怎麼找來這裡的?院長還手繪地圖給我。」左絨打量著屋裡的擺飾,「你這裡佈置得真好。」
朱樓花苑是座紅磚平樓,外型古樸。地點正好在轉角上,由醫院那邊看來是間花店,但是從90度角的另邊玻璃窗看進來,沿著窗邊擺著小巧的桌椅,給人溫馨小咖啡店的氣氛,由這些佈置就可以看出店主的巧思了
「坐,我煮咖啡請你。」芸芸熱絡地安置著左絨,解釋道,「我還有個合夥人。我負責花藝,她負責咖啡店的部分,恰巧這幾天她休假,咖啡店就暫時不營業,所以現在才會沒客人。」
「真巧,你的合夥人休假。」左絨坐上吧檯的高腳椅,瞪大眼狀似不經意地搭腔,假裝沒看見芸芸因聽見她的話,而致使拿咖啡壺的手顫抖的小動作。
「是呀.真巧!」芸芸乾笑。真要命!她根本不敢抬頭看左絨的眼睛,這傢伙的眼睛亮得跟探照燈一樣。從小到大她跟絨絨說謊從來沒成功過,可是院長又吩咐過……真是為難她了
「在美國生活得好累。」左絨的語氣中透露出淡淡的疲憊。
「怎麼了?」芸芸關心地攏緊眉。左絨一直都是穩當地循軌跡的進,不急不徐,從來不讓人擔心的。所以這麼多年來,她總是習慣跟絨絨吐苦水,卻從來不曾注意過她內心的苦悶。她充滿歉意地看著左絨,努力思考彌補的舉動。
左絨裝出疲憊的表情,淡淡地提議道:「既然你的合夥人暫時休假,你要不要收留我?」她可憐兮兮地盯著芸芸。
「說什麼收留!咱們倆何時分過彼此的?你想待多久就多久,只管安心住下,一切有我。」為了表現出她徹底的歡迎之意,就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
歲月可以改變外貌,但是卻改變不了人類內心最真誠的特質。左絨滿意地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什麼——」不對!左絨的眼神怪怪的……完了!韓青芸終於領悟到——她上當了,笑容尷尬地卡在臉上。
左絨看了眼芸芸的表情,輕描淡寫地提醒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去看過院長了?所以,當然也知道這陣子孤兒院所發生的事情。」不過,她喜歡看人不打自招。
「你又耍我?」就知道跟左絨說話要小心,隨時有被算計的可能。
「院中發生事情,為什麼不通知我?」左絨的語氣雖然還是平穩正常,但是銳利的眼神,卻清楚地讓芸芸明白她的不悅。
在左絨逼問的目光下,芸芸囁嚅地解釋說:「是……是院長不要我通知你的。這些年你固定寄錢給孤兒院,又替院裡增添新設備,院長已經覺得你負擔太重了。這次那些混蛋威脅要院長賣地的事情,她不要你擔心。」
院長的心意左絨很清楚,她轉移話題詢問道:「你的合夥人為什麼突然休假?」看著芸芸閃躲的目光,她強調著說:「不准隱瞞,」
「金華建設的老闆李健維,那個娘娘腔的噁心鬼。他用了很多卑鄙的手段,硬收購了孤兒院附近的土地,說什麼要建個『金華新社區』。」芸芸不屑地撇著嘴。
「然後呢?」左絨不放鬆地逼問著。
「院長始終不肯答應賣地,李健維居然叫了些混混去孤兒院搗亂。有一次我在場,就和混混起了衝突,他們威脅要給我好看……我的合夥人怕橫生意外,就提議休息一段時間。可是我偏不,休息那不就表示我怕了那堆人渣。」
「那堆小混混你認識嗎?」
「不認識,他們口口聲聲說他們忠義盟在這裡勢力有多大,哼!一堆敗類。」
左絨暗自歎息,芸芸是個直爽的人,永遠不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明哲保身之道——明的拼不過,表面就要稍作退讓,暗地裡再來算計,那麼鹿死誰手就是未知數了。
芸芸倔氣、火大地聲明:「我已經警告過他們了,我會報警,然後找記者披露出來,反正我絕不屈服。那個黑心商人只想賺錢,哪裡想到孤兒院五十幾名的孤兒該怎麼辦。」
這不是擺明「對沖」,和對方來硬的嗎?就憑這席話就知道芸芸非吃虧不可,也表示她太小看金錢的力量了。世界上多的是為了錢,可以把靈魂賣給撒旦的人。
左絨轉著主意,安撫般地拍拍韓青芸的手,「芸芸,你相信我嗎?」
「當然相信。」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聽我說,從現在起,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好不好?」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勝算會大多。
「絨絨——」韓青芸感動地握緊左絨的手,低低地說著,「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穩定地接手處理我所闖的任何紕漏……」她信任左絨,沒有一點懷疑。
「你不是說,咱們倆是不用分彼此的?」她沉穩地笑著,掩藏在鏡片後的眼睛,閃著精明的光彩。
慈恩私立綜合醫院以精湛的外科技術聞名東南亞,雖然創立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是在李瓊博士的領導下,成功地動過幾個精密的大手術。正因為這樣,平常門診時間常是擠滿看病掛號的人潮,就連有名的商人——胡大權都曾在這裡動過手術。
李瓊博士最令人欽佩的地方,除了他精湛的醫術外,還有他對慈善工作的盡心盡力。創立醫院的同時,就和春陽基金會合作,收容不少家計困難的病人給予醫療,在這個重視金錢的時代,這樣仁心仁術的醫生不多見了。
醫院一樓的走廊下,兩個年齡相當的男人,穿著醫生的白袍對著庭院低聲交談著。他們兩人是醫院裡護士公認最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石川焰、賀析。
「聽說內科的MISS吳盯你盯得很緊?」略高幾公分的石川焰,吊而郎當地撇著嘴詢問。他這個好友聰明又認真,但是對異性的感應力似乎完全失常。
「沒發覺。」戴著金邊眼鏡、滿臉書卷氣的賀析,無所謂地聳肩,這個話題他沒興趣討論。
「石川醫生、賀醫生好!」輕悅的女聲插入。
石川焰馬上掛著笑回禮:「哇!MISS劉今天好漂亮,有喜事?」他分心和經過的護士閒扯幾句。
而賀析一貫的動作是點頭為禮,完全制式的中規中矩。
「討厭!石川醫生最愛開玩笑了。」劉小姐雀躍地掩著嘴,眷戀不捨地離開。
女人一離開,石川馬上導回正題:「你的老習慣還沒改掉?只要你肯移點對病人的愛心給女性就行了。」不是說「食色性也」,怎麼會有人例外?
「為什麼我要?」賀析不為所動地回道,「對我來說,我只想當個盡職的好醫生。」這是他自幼的理想。
本來在所有的護士嘗試想奪得賀析青睞全數失敗後,在失望之餘,已經封他為「世紀木頭人」了,甚至還懷疑到他的性向癖好上去。正巧年輕俊俏的石川焰由日本來這就職,當下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他們倆都是李瓊博士的得意高徒,私下是好朋友,個性卻是南轅北轍,尤其對女人。賀析是不動如山的冷然,石川焰是來者不拒。
「嗨——」石川焰分心打招呼,順便附贈笑容一個。
賀析不用回頭也知道,鐵定又是女人經過。
「想當個好醫生也不用當和尚吧?」要是如此那醫生優秀的基因如何延續下去?石川焰快速地拉回正題。他可以分心和經過的女人打招呼,但是絕對不會忘了他和賀析談到哪裡。
「來這這幾個月還習慣嗎?」轉移話題是賀析惟一能做的。
「有你這個老朋友在,我怎麼會不習慣?」石川焰開朗地笑著,懶洋洋地倚靠在柱子邊,打算接受老友的逃避。反正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他有信心,沒關係。
連賀析都不得不承認,石川焰確實有他自己獨特的魅力。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慵懶氣質帶著優雅,那是模仿不來的姿態。「別光說我,你的老習慣還不是改不了,喜歡泡病人的女兒、朋友。別否認,我看過胡大權的女兒胡菁菁送你來上班。」胡大權是石川焰的病人之一。
賀析的眼光注意著在庭院裡活動的病人,幾個穿紅色背心的義工正推著輪椅,陪著病人在庭院曬太陽說話,他向來敬佩這些愛心義工。
「我和胡菁菁只是互相做伴,別誤會。你不覺得女性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動物?對我來說女人就像空氣、水和陽光,少了這些元素人怎麼活得下去?」石川焰的眼光跟隨著打量庭院中的人群。
賀析確定石川焰真的無藥可救了,他揶揄地打趣說:『小心點,現在AIDS很盛行。保重自己,我很窮,包不起奠儀。」他搖頭準備去巡房。
「放心,正因為我是醫生,我會防患未然的。」石川焰不正經地笑著。
「是,反正你是99%的誘惑力嘛!」兩人相視笑著,想起學生時代……
十年前……美國……
醫院長廊末端,「手術中」的紅色燈號正亮著。
手術室中,身穿無菌衣的醫生、護土嚴肅安靜地忙碌著。手術室裡惟一的聲音,來自主刀的李瓊博士精簡地命令:「刀……止血鉗……血壓……」汗水不停地流下他的面龐,圍在手術台邊的見習醫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李瓊博士的每個動作。
「石川,剩下由你接手。」李瓊博士退開一步。
「是。」石川焰點頭靠上前接過手術刀,手術繼續進行。
這個手術持續了整整四個小時……
下午三點的陽光,暖暖地照在綠油油的草地上。賀析坐在大樹下,雙手勤奮地埋首筆記中,專心地記下早上那個手術的幾個要點,深怕自己有絲毫的遺漏。
「嗨,都已經是狀元了還這麼努力?」
輕快不正經的男聲由頭頂上響起,賀析不用抬頭也知道,會跟他這樣說話的人,除了石川焰沒別的人。他推推鼻樑上的黑眼鏡,抬頭,果然是石川焰擁著棕髮女孩站在面前。
「親愛的,你先去餐廳等我,OK?」石川焰親親懷裡的女孩。等她離開後,他懶洋洋地仰攤在賀析身邊,經過早上的手術實在有點疲倦。
「安娜呢?」賀析皺著眉,安娜是一個月前石川焰帶在身邊的女友。
挑眉,聳肩,懶懶地勾著唇,石川焰慣有的動作。
『哼、哼,標準花心大佬倌。」賀析搖頭。石川焰的女友換來換去,沒有一個維持過三個月。
「我對女性是很專情的。」石川焰舉起手發誓般地聲明,「我一次只交一個女友。不過人心是奇怪的,說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了,我何必勉強自己?」他順手抽過賀析手中的筆記簿翻看著。噓——他吹了聲口哨,「天!你真是用功,筆記這樣完善。」
「我是勤能補拙。」
「我這種懶散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勤奮的朋友?跟你在一起我會自卑。」石川焰笑著挑眉。
「應該懷疑的人是我。」賀析搶回筆記簿,維持嚴肅呆板的嘴臉。
他們兩人的友情是奇怪的,賀析是公認最認真的學生;而石川焰則完全相反,他對任何功課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但成績卻總維持在前幾名。李瓊博士就曾經誇獎過,石川焰——他天生適合當外科醫生,一上手術台,冷靜自若、判斷精準,看他操刀簡直像是藝術。
「你實在太嚴肅了,介紹個女朋友給你好不好?」石川焰進行第N次的說服,這是他和賀析認識以來,最努力想達成的事——改變賀析對女性的態度。
「不了,我只想當個好醫生。」賀析利落地回嘴,「反正所有的女人都逃不過你的魅力,哪有我的份?一百個女人遇上你,有九十九個逃不出你的魔掌,準是臣服在你男性的魅力下。」
石川焰把雙手擺在頸後回答:「老兄,你太小看我了,怎麼不說我是100%的魅力無限?」
「不,等你遇上那例外的女人,就是你收心的時候了,大情聖!」賀析語氣認真得像預言。
「按照你的說法,我是99%的誘惑學嘍?隨便,我只想快樂地享受生命。」石川焰跳起來伸伸懶腰,眼光看著遠方感慨地低語,「人總要找到平衡自己壓力的方法,這個世界上痛苦的事情太多了。」
「戀愛遊戲能平衡壓力嗎?」賀析不同意。
石川焰收回眼光,不正經的邪氣笑容馬上回到他年輕帥氣的臉龐。「放輕鬆。」他拍拍賀析的肩膀,「我對感情的態度是:『不做朋友只要床伴,不要心理只要外貌』。大家快樂做伴沒有牽絆多好。」他反身揮手離開。
賀析看著石川焰瘦長的背影,心裡感覺是奇特的。
捫心自問——他是羨慕石川焰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像石川焰,輕鬆自若地處理功課或生活,可惜他不是天才,所以他只能加倍地努力……
嗶——賀析腰上的B.B.CALL尖銳地叫著,喚回兩人沉浸在回憶的漫遊心神。
「不聊了,我要去巡房了。」賀析轉身離開,「左小姐——」他親切地招呼著在庭院理陪著小病人說話的女孩子。
「小公主不小心就碰到了紡紗針,結果呀——」左絨停下說到一半的故事,瞇著眼打量著不遠處的聲音來源。沒辦法,她今天不小心把眼鏡弄破了,幸好她的近視不重。
「嗨,賀醫生。」她客氣地點頭回禮,立即回到她的故事裡,「小公主果然應驗了詛咒,開始沉睡……」
沒想到會再見到她,石川焰驚訝了。陽光下生氣盎然的娟秀小臉,讓他想起他們兩人第一次的見面情況,少了那副黑眼鏡,她的五官顯得細緻動人。
「她是誰?」石川焰追問著。
「她們是春陽基金會的義工,定期來醫院服務。她是左絨,偶爾會在對面的朱樓花苑打工。」賀析拍拍石川焰的肩膀又說:「她不是你的型。」
「你又知道什麼是我的型了?」石川焰笑著反駁。
「我當然知道。胸圍不可少於36寸,智商不可超過100……」賀析笑著離去。
左絨輪流注視著眼前幾個小病人的表情,聲音隨著故事戲劇性的起伏,手比劃著說:「小公主一睡著,整個城堡的人也都睡著了。國王睡著了,皇后也睡著了……這怎麼辦呢?」她生動地嘟著嘴,佯裝出傷腦筋的表情,側著頭思考著。
石川焰雙手插在白袍的兩個口袋中,不由自主地被這悅耳清脆的聲音所吸引,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悄悄地倚在樹幹邊,聽左絨的故事,看著她生動的表情。
陽光照在她白潤晶瑩的肌膚上,頰邊浮著微微的紅暈,煞是吸引人。細細的柳眉活躍地挑動,紅潤的嘴角掛著嬌柔的笑意……在這一刻裡,石川焰已經想不起來當初界定她是古典佳人的原因了。
脫去閨秀的端靜氣質,她所展現的是另一種活力氣韻。他發覺到眼前的左絨,不屬於讓人驚艷的女人,卻擁有難得的氣質。原本僅屬於清秀的五官很耐看,而且越看越順眼,讓人舒坦、讓人相信,會讓人有想親近的感覺。
「後來,鄰國的王子正巧經過……」左絨感覺到不遠處有股放肆的目光鎖著她,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說故事。對她來說,眼前只有這些聽她說故事的小病童最重要了,其他的事她沒興趣去理會。
「從此王子與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完了。」左絨笑瞇瞇地結束故事。
啪啪啪——突兀的掌聲打擾了左絨,她隱約地由眼角餘光看見樹下站著個男人,她不理會他彎腰協助病童回病房。
「絨絨姐姐,你何時還要來講故事?」小男孩撒嬌地拉著她的手。
說話的小麟在放射治療下,頭髮已有脫落的現象。左絨心疼地替小麟拉整好帽子,溫柔地回答:「只要你乖乖地聽醫生叔叔的話,按時打針吃藥,1、2、3,再三天,我就會來。」她比著三隻手指。
「真的?」光彩迅速地佔領了小麟純真的眼,「打勾勾,不可以騙人。」
「騙人的是小豬。」左絨伸出手指和他交握。
「放心!醫生叔叔是證人。」石川焰感動地看著眼前半蹲下的女人,端詳著她臉上的笑容。左絨身上那端秀的氣質,讓他想起領養他的媽媽,她也曾像這樣說故事給他們六個兄妹聽,那是他心底深處最珍藏的溫柔記憶。
「你的故事很好聽。」石川焰藉機交談,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左絨的臉。
「謝謝。」她還是那種慣有的表情——和善卻客氣。
「我們見過一面。」沒道理有女人會忘了他吧?他勾起唇角,暖暖的目光籠罩著她。
「真的!好巧。」三歲孩童都聽得出來語氣中的敷衍。
「在醫院門口,當時你手上提了旅行袋。」夠明顯了吧?女人最善於假裝,他根本不相信她會忘了他,尤其他們倆的視線還曾經交會過。
「對,見過。」她點頭,表現得誠懇不已。
但是石川焰就是知道,她根本是隨口胡扯的。他相信自己是個令女人難忘的男人……難道她真的忘了?這實在太可怕!他所向無敵的男性魅力居然有蒙塵跡象。
「很高興再度和您見面。」她預備告退,充分的外交辭令,沒有真心。
石川焰瞇眼仔細地觀察眼前的女人,她坦蕩的表情不像是偽裝。好吧!他必須面對現實——終於出現能抵擋他魅力的女性了。但,「亡羊補牢」還來得及,他伸出大手自我介紹道:「我是石川焰,剛來這裡幾個月。」
「您好,我是左絨。」她符合禮節地點頭介紹自己。
「石川焰醫生,請到207號病房……石川……」擴音器的聲音充塞醫院角落。
「我不打擾您的工作。再見——」左絨轉身告退。
石川焰欣賞著左絨離開的背影,注意到她有個弧形優美的臀部。她走路的姿態很有韻律,不疾不徐地,馬尾巴在她腦後晃蕩,緊緊地吸引住他的視線。
他沒發覺到自己站在原地,以眼光目送著她的背影。
而且他沒看見——左絨轉身離去,她臉上那一抹詭異的微笑……
「原來人家是醫生呢!」可不是她猜測的——星期五餐廳超級紅牌大舞男,她誤會了。看來老祖宗的智慧語錄果然正確,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