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沈昊的別墅居然就有訪客。
「高徹,你最好給我一個強而力的理由,解釋清楚為什麼非要在清晨把我由床上挖起來。」沈昊的眉宇糾結,聲音佈滿了危險的訊息。
說他睡眼惺忪絕對不為過,因為他真的是硬被拖下床的。而且高徹還是把他由淨依的身邊拉開,這點讓他十分不痛快,恨不得把這個不請自來的朋友打包送回美國去,或者大腳踢出地球表面。
高徹還是帶著他慣有的笑容,安適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中對沈昊的指責,他既不反駁也不心煩。「請你有一點良心,我剛由美國飛來,我才是那個最有資格爬回床上去的人。」
「有事?」沈昊知道掩在高徹不正經表情下的精明。表面上看來,高徹是個長相清秀甚至帶點陰柔氣息的男人、白皙的皮膚、俊美的長相,他天生是來惹女人自卑的。
「我確實有急事找你。左絨是你的人?」他收斂下笑容,正經地詢問著。
一提到左絨,沈昊馬上警覺地提高注意力。
沈昊的表情清楚地回答了高徹的問題,他直截了當地開口:「這位左姑娘,胡亂闖了不該闖的地方,很讓人傷腦筋。而且我懷疑她要打探的人,跟我們要找的人目標相同。」
「繼續。」沈昊凝重地聽著,所有的睡意全因為高徹的話而跑得精光。
「出錢的人是阪和會,高島健二下的命令,為了日本總會阻擾才決定花錢請殺手。」季洋輕鬆地報告著。
「文哥,你打算何時回美國?如果不是絨姐下令暫時按兵不動,我早就挑了他們的窩,哪還留著讓他們作怪。」子耘坐在沙發上,脾氣不佳地發表看法。
沈昊凝想著。他很清楚左絨和阿華都不希望和黑道再扯上關係,能借用法律的力量最好不過。
有客人來?淨依小心地從沈昊的房間裡走出來。
下去,還是不下去?地懊惱地啃咬著手指。可是不下去又不行。因為她答應過文阿姨,要去醫院看沈伯伯的。
方纔她全身酸疼地醒來,紅裊誠肫鹱蛞梗還在慶幸不用面對沈昊、面對尷尬,這下子又多出客人教她為難。
樓上一有動靜沈昊立即察覺,他停下交代季洋的話,不理會子耘不贊成的臉色徑往樓上走去。他抬頭看到的就是淨依咬著手指,蹲在樓梯口探看的樣子。
「早,不多睡一會兒?」他小心地觀察看淨依的臉色。
沈昊無限溫柔的聲音,輕易地勾起昨夜雨情繾綣的火熱晝面。
「我……我想下樓去,可是有客人……」她實在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沈昊,紅著臉、垂粞郟東瞄西瞄就是不去看他。
「是你見過的季洋和葛子耘,等一下讓他們見見你。」他懷疑地看著淨依低垂的臉,細心地扶起她,「不舒服嗎?」他掩不住關心地探問著,內心是因她而起的柔情。
「沒有。」拜託!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溫柔地對待她?她實在沒經驗,不知該如何去面臨初夜後……一心只想逃開,學鴕鳥藏起自己,就可以不用面對這種又羞又惱的情緒了。
「我……我先回房去換衣服。」她快速地穿過沈昊往樓梯邁進。
腳還來不及踏上下樓的階梯,她的身子已經換了方向,被沈昊牢牢地固定在牆壁上。他堅持地伸手抬起她的臉,滿是溫柔地印上她的唇,引她重新回味昨夜的激情纏綿……他抬頭,放大的五官就近貼在她眼前,「我去公司,晚上會回來接你。」
「去哪裡?」她心慌意亂地敷衍著,只想快點逃開這無法處理的壓力。
「陪我出席宴會。」他憐愛地替她撫開頰邊的亂髮,心急地想著:該怎麼把他心裡的想法、感覺告訴她?
淨依胡亂地點頭,動作快速地衝下樓,天知道她聽進了多少。
沈昊深邃-郁的眸光跟隨著淨依的背影,腦中還在不停地消化早上高徹帶來的消息,他尚未自上一波震撼中恢復過來。
淨依換好衣服走出房門。
「夏小姐,早!」季洋亮羲朗的笑容,開心地打招呼。
「您早。」淨依輕柔地彎腰回禮,「叫我淨依就好了。」季洋的笑容讓人心情愉快。
「標準日本鬼子的動作。」子耘冷冷地哼著,她對日本人非常感冒。
淨依愣在當場,這位葛小姐很明顯不喜歡她。
沈昊由樓上下來警告著:「葛子耘,注意你的態度。」眼光透著不悅的警告。
沈昊不理會子耘氣紅的臉,他親密地摟著淨依交代:「如果你要出去,季洋會帶你去。」誰知道阪和會買了多少殺手?沈昊知道子耘性烈如火,又明顯和淨依不對盤,他不要淨依受一點委屈,所以才讓季洋跟著淨依。
淨依呆愣著看著沈昊和子耘相偕離去的背影,刺痛的滋味一點一滴地啃蝕著她。「是保護,還是看守囚犯的獄卒呢?」淨依喃喃地說著,眼神是深深的沉痛。
這種處處被監視的夢庵魘,她又重溫了。不同的是,上一次她用盡心力堅決地逃離,而這一次,她逃掉的機率卻十分低,甚至她懷疑人離開了,而心卻不能逃掉。
她的聲音雖低卻還是讓季洋聽見了,他終於知道文哥掩不住的擔心是什麼了。他開朗地提醒著:「嘿!我可不是獄卒。」他臉下垂呈四十五度,刻意耍寶般擺了個酷酷的POSE,「你看過像我這麼英俊、可愛的獄卒嗎?」
「對不起。」她溫和地道歉,內心的烏雲卻不曾散去。
到醫院的途中,季洋相當用心地想振奮淨依低落的心緒,一路上笑語不斷,但是她的心思遠是飄得老遠,那種飄忽的感覺總讓人感到不安。
季洋到意輕快地說話:「你覺得我怎樣?」
「很好。」她客氣回答,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別看我嬉皮笑臉的樣子,我有兩個博士學位。」
「你有那麼好的學歷,為什麼要自甘墮落地進入黑社會?」淨依直覺地反應著,話出口才警覺到自己的衝動,「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困窘地道歉。
「沒關係,我瞭解。」總算逼出她心裡的話了,「文華會在成立初期確實是個黑道組織,但是這幾年我們已經脫離了那樣的生存模式。真正的事實是,以目前文華會的實力,我們根本不需要從事任何不法活動來換取生存。」
季洋知道淨依正專心地聽著,跟著沈昊這麼久以來,還不曾看他用那種專注蠻橫的眼光看過任何女人。助手的職務就是分擔老大的煩惱,他精明地轉著心思,「我們有文哥和華哥兩個龍頭,文哥負責保護弟兄不受其它黑道分子的侵擾,你知道要脫離黑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華哥則負責所有正當經營的企業體。平心而論,文哥的經營能力不會比華哥差,只可惜當初決定人選時,是由長老團決定的。」
你以為我有權挑選自己的身份嗎?
那是昨夜爭論的片段。
「在文哥和華哥手下各有四個助手,全都是經過長老團精心挑選出來從小訓練的,我和子耘都是。當初我可是經過死命爭取,才能被挑選上跟著文哥的。」
「為什麼?」他那麼聰明,理所當然應該選擇跟隨華哥經商。
「我非常佩服文哥,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忍受遊走在灰色邊緣的生活,我覺得他幾乎是為文華會、為老太爺活的,這幾年來,不停有黑道朋友向我們挑-……」
季洋說活的聲音漸漸遠去,淨依想起文阿姨曾經說過--
沈昊在替我和他爸爸贖罪……
她腦中混亂成一片,心揪緊狂亂。「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淨依懷疑地看著季洋過分燦爛的笑容,警覺著。
「文哥很愛你,別因為他的身份而離開他,他只是個愛你的平凡男人罷了。」他不清楚她心中的結在哪裡,只是碰運氣地猜測著。季洋偷瞄著淨依陷入思考的側面,笑瞇瞇地聲明著:「我沒什麼意思,單純是閒聊。」
醫院的走廊,來來回回是穿梭的人群。淨依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手中的報紙。
李王玲:母病逝,速回!舅舅
這組暗號代表著時間到了,她猶豫地投下硬幣,撥了組電話號碼。
有了墨鏡的阻隔,亮晃晃的陽光對沈昊酸澀的雙眼來說,不再那麼刺眼。對睡眠不足又忙碌了一天的人來說,他的精神算是不錯了。他隔著車窗看著醫院,不遠處,一個女性的背影吸引了他。
那是淨依,她站在樹陰下跟個男人說話。
新籐焦急地勸服著:「小姐,請趕快離開這裡,高島健二從沒放棄找尋你。」新籐是高島健一的心腹。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我親生父親。」而且她不想這麼快離開沈昊,她好希望能陪著他。
「會長的立場是很尷尬的,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是他暗地幫助你離開日本的,他命令我馬上送你去業克島,以保護你的安全。小姐也很清楚,健二把你視為他坐上會長位置的最大助力,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可是……」淨依無助地垂下頭。
「請小姐今晚就走,我安排好了。」
沈昊開動車,技巧性地轉彎靠近,隔著車窗觀察著談活的二人。
男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淨依為難地搖頭轉身想離開。男人心急地伸手拉住淨依,神態急切地說著,比劃著……她慢慢遲疑地抬頭,專注地看著他……那眼神中的信任,讓沈昊起了無名火,她居然敢這樣看別的男人?
接著,淨依咬著唇低下頭,淚水滑下臉龐……男人急忙掏出手怕,憐愛萬分地替她輕拭掉淚珠……那動作、那神情是說不出的疼愛和親密,在不知不覺中,沈昊握方向盤的手緊得浮出青筋,渾身冰涼。
她和他是什麼關係?她怎麼可以那麼不設防地在他面前哭泣,還讓他替她擦淚?心頭的怒焰越燃越高,幾乎要爆出胸腔。
「可惡!」他恨恨地捶著方向盤出氣。
他想走向前,野蠻地拉開她,不容許有人和他分享或搶奪淨依。他的腦中上演著一幕一幕他想做的事,但是在最後一刻裡,還是讓理智勸服住自己的衝動。他想起高徹的話,和今天整天的辛勞佈置……
他咬緊牙根惡狠狠地看著,心頭起了一陣撕裂心房的終痛,終於明白「在乎」的滋味了……
淨依緩慢地走在醫院的庭園裡,亨受著陽光,手中抱著幾瓶飲料,努力想凋勻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讓文阿姨和沈伯伯看出她的異樣,她堆起爽朗的笑容推開病房的門。「我回來了。」
「沈伯伯睡著了。」文蘭小心地替沈文禹蓋好被子。
窗邊的光束透過半閉的窗簾隙縫透進來,照清文蘭深情的表情,她無限溫柔地檢查被子是否蓋好。兩人之間那種濃郁綿長的情感,讓淨依感動地想到:涓涓的細水長流,是永生永世的無悔……如果她能擁有這樣的情感該多好?她好羨慕。
「文阿姨,我回去了。」她小聲地告退。
文蘭陪著淨依和季洋出來,一出病房門,三個人當場愣住了。沈昊居然戴著墨鏡站在走廊上,臉色是深沉難測的。文蘭感動地笑著說:「你終於肯來……」
沈昊還為難地想著該如何反駁,淨依已經歡喜地走向沈昊,笑著開口:「你來按我嗎?真好。」
她轉身面對文蘭,替沈昊解釋著:「我和沈昊約好,晚上要出席宴會。還好他來接我,否則我和季洋可能會找不到地點。」
沈昊感動地握緊淨依的小手,繃著聲音說:「媽,我帶淨依先走了。」她始終是這樣,永遠在替他找台階下,減去他的尷尬,體貼地瞭解他的不自在和困難。
「好。」文蘭會意地點頭進病房去。沈昊肯出現在醫院,已經大有長進了,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
季洋看見沈昊來,馬上識相地告退,留下淨依和沈昊沿著醫院的長廊慢慢地走著。
雖然手中緊握的是她的小手,她就在他身邊,但迴盪在腦海裡的,還是方纔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那情景緊密地印在腦海中,蠶食般細微的酸楚,細細密密地由全身每個毛孔攻人心頭,鑽入四肢百駭。
管不了他們身邊來來往往都是人,他只知道,他不要淨依和任何男人那麼親密。情緒直接接管了行動,沈昊緊緊地擁抱住淨依,緊得讓她的胸腔感受到壓力。他把淨依的頭壓在他的胸前,下頷頂著她的頭頂,閉上眼,放任雙手化成鋼鐵盾牌般守護著她。
「沈伯伯沒事了,手術很成功。」淨依能感覺到沈昊身上的緊繃和過度強烈的情感火焰,太不像他了。他一貫的作風是不形於外的表達,凡事他總是放在心中,不解釋、不多說。她以為他擔心沈文禹的病情,所以自動地解釋著,不捨他的緊繃。
「別走。」他低沉地在她耳邊,痛苦地吐出聲音。
她僵持著身體呆愣著,慢慢地……她感動地摟緊沈昊的腰,主動貼靠著他。在這一刻裡,她已經忘了身旁交替的人影投來的奇怪視線,她能感受沈昊對她的深情和對她的用心。
她愛他,而他也愛她。
沈昊用他的方式在愛她,雖然從不開口告訴她。此刻,她再無疑惑,不論他是什麼樣的身份,她還是愛他。
她悲哀地想著:這一輩子。如果兩人注定得分離,她是永遠也忘不了沈昊的。感動盈滿她的心,她柔情萬千地偎靠著沈昊,感受著兩顆心貼合和諧跳動的韻律。
「陪我。」沙啞壓抑的嗓音,透出他過多的不安。
他知道了什麼嗎?她從沒想過可以完全瞞過他,他太聰明了。
「昊--」她感動地輕喚著。
「答應我。」他蠻橫地要求著,不明白心裡為什麼突然升起執意要求她允諾的強烈心緒。
「好,陪你。」淨依退讓地允諾著,小臉上是悲慘無助的笑,可是沈昊並沒有看見。
沈昊閉上眼,真切地感受身體碰觸的柔美身軀,但那分恐慌和不安的心情卻不曾遠離。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表情恢復自制,不再多說地擁著淨依離開。
莫氏機構
沈昊把請柬交給接待人員,讓他輸入安全卡號後,推著淨依走入電梯。
掙扎了半天,淨依還是希望可以躲過這場宴會,她嚅囁地重申著:「我可不可以不……」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昊瞭然於胸的一記惡狠眼光給逼退剩下的話,她垂下頭不安地扭動著身軀,拉扯著身上的晚禮服。
這個慶賀莫氏機構遠東分公司科技大樓啟用的宴會,是讓高徹一大早出現的原因之一
沈昊把淨依的不安全感都收進心裡,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排斥出席宴會。她幾乎是被他硬架來的,這個場合他非出席不可,又不願意自己-個人來,但真正原因卻是--他喜歡淨依的陪伴。
「昊……」她的聲音透著哀求的意味,軟軟地說,「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人多的場合,萬一我說錯什麼、做錯什麼,害你出醜怎麼辦?」這種場合對她來說實在太危險了,被認出的機會太大,也容易暴露行蹤。
「你不可能會。」他連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回答,存心讓她不能反駁地瞪著她。一副「有借口你儘管說,我定有埋由可以回絕掉」的悍模樣。
她無助地低聲歎著氣,眉頭擰著。
「別歎氣。」沈昊不捨地軟下聲音,他支起淨依的下巴讓她面對著電梯裡的鏡子,「鏡子裡的小女人真美。」他的聲音透出濃濃的得意,火熱的眼神裡透著欣賞。
鏡子裡的淨依偎在高瘦的沈昊身邊,她挽起秀髮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在淡妝技巧的妝點下,她圓滾的大眼顯得盈盈水秀,說不出的動人。
她穿著沈昊替她挑選的禮服,削肩的設計露出渾圓的肩頭,上身完全緊身的設計勾勒出柔美的曲線,一截由上手臂至手腕上的薄紗長袖,遮住了她手腕上的疤痕,布料柔軟粉嫩的色澤,充分地烘托出淨依身上那股清新嬌嫩的氣質。
她和沈昊的視線交會在鏡子裡。沈昊平日不愛穿得太正,但今夜沈昊穿上了正式的黑色禮服。黑色將他身上不羈的氣息襯托出來,寬肩窄臀的標準身材,足夠令女人的視線逗留不去。
「那是你衣服挑得好。你看起來好英俊。」她不好意思地躲避他的眼光,微笑讚美著沈昊。
他捧著淨依的雙頰,眼光充滿脅迫力地聲明著,「我不喜歡英俊這個字眼,太沒男子氣概。」他的唇畔浮起細小弧度,低啞地喃喃訴說,「不過……我倒是不介意你這樣誇讚我,也只有你可以這麼說。同樣……」他的音調低了幾度,幾乎讓人分辨不清尾音,「我也不准有其它男人對你大獻慇勤,懂嗎?」無視於她驚訝放大的瞳孔,穩定又親密地輕吻她。
淨依呆愣件,似乎要發生事情的不祥預感不停浮現出來。沈昊的情緒表面穩定,但是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似乎在忍隱著什麼,就系風雨前的寧靜,隨時有無法控制的爆裂情況會發生,她無助地絞扭著雙手。
「走吧。」他溫柔地攬著她的腰,帶她出電梯。
這是個成功的宴會。淨依乖乖地被沈昊挾在臂彎裡,硬著頭皮地走進會場。
「沈昊--」驚喜的男音撲來,「你終於來了。」
淨依吃驚地瞪著熱情衝過來的男人,看著沈昊開朗地和對方握手打招呼,似乎是再熟不過的朋友般。
他好眼熟……淨依眼光流連地打量著。這個人是她見過的男人中長相最俊美的了,簡直是上帝的傑作,可惜太偏陰柔氣息。
「不跟我介紹你身邊這位可愛的小姐嗎?」高徹有禮地略為躬身。
「他是高徹。」沈昊注意到淨依思考的表情,他握緊手中的小手爭取她的注意,邊替她介紹。
沈昊的話讓她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她眼熟的原因了。」你是那個高徹,我認識你!」她開心地喊著。看見高徹吃驚的表情,她困窘地解釋著:「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凱羅基金會的發言人對不對?」
高徹開心地咧開嘴,得意地承認:「我的知名度還不算太低。」說完,他故作憂鬱地摸著下巴說,「誰讓我那麼上鏡頭,害我想不出名都難。」
和高徹談話永遠是輕鬆愉快的,因為他絕對不會去談任何一個你不喜歡談的話題。
淨依雖然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好可以不跟人打交道,問題是,沈昊十分快樂地帶著她四處走動。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這些日子,沈昊對勝中航運的努力有多成功了。今夜的沈昊明顯地是戴了個成功商人的面具外出,和他平常的冷淡與疏離有著天壤之別。
「餓了嗎?」沈昊終於注意到淨依笑得快要僵硬的小臉。
「還好。」她轉頭看向四周,「今晚人好多,都是些了不起的人。」她說的也沒錯,今晚受邀參加新大樓啟用酒會的,不是生意往來的企業代表就是高官政要。
「你坐一會兒,我去替你拿點東西吃。」
淨依習慣性地躲藏起自己,不遠處的電視裡播出的影片吸引了她的眼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專心看著。
屏幕上出現的是棟設計新穎的大樓,那是今夜的宴會現場。影片配著旁白-一
莫氏企業遠東區負責人並邀先生表示,為了慶祝莫氏企業遠東分公司新大樓的啟用,決定將每年盈餘的百分之一捐助給凱羅基金會作為慈善基金。典禮當日,這份長期捐助款項,將由凱羅基金會發言人--高徹先生親自接受……
她仰頭專心地看著電視,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小方盒中。電視畫面一轉,那是處於戰火饑荒下的非洲災民,感性的旁白響起--
自從一九七八年以來,凱羅基金會一直默默地貢獻心力,據估計,這幾年來,直接或間接受過援助的人……
看著電視畫面一幕幕地變化著,無辜的人民攜老扶幼地走避戰火,那一張張茫然、對明天沒有希望的臉,讓淨依的心泛著酸楚,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紅了眼眶。
沈昊拿了東西靠近,看見的就是淨依紅著眼淚光閃爍的樣子,「怎麼了?」他心一緊,不明白天她為什麼突然變了顏色,她素來樂觀開朗的。
她搖頭。沈昊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跨步到她眼前,嚴肅地逼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閃動的淚水燙了他的心。
他扭皺起眉毛,心疼地攬住她的纖肩輕柔地拍著,像哄小孩般無限耐心地開口:「告訴我,什麼事情?嗯?」他的聲音穩定地傳來,心卻不捨地抽痛著。
「沒……沒事……」她有些難為情地試圖想解釋,「電視……」
「電視?」他放下心卻聽不懂。再看一眼,他完全明白了。他懷疑地問著:「你就為了這個愚蠢的影片而哭得稀里嘩啦?」
「我才沒有哭得稀里嘩啦。」她不好意思地辯白著,邊想解決頰邊殘留的證據,「而且這影片才不愚蠢。」
沈昊哭笑不得地抬起她的下巴,用手指拭掉不小心洩出眼眶的淚珠,調侃地開口:「那這是什麼?風沙吹進眼中?」
「我真的無法想像,那樣惡劣的環境,他們如何生存……」
「你只要先照顧好自己。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了,如果你每見一次哭一回,很快你眼睛就瞎了。」他不是冷血,只是現實。
淨依不滿地瞪著沈昊平板的臉,氣呼呼地反駁:「你真缺乏同情心,我想加入凱羅基金會的服務工作,你替我引薦好不好?」他和高徹好像很熟。
他看著她熱血沸騰的表情,無力地詢問:「告訴我,你就為了這段影片便決定要加入服務工作?」
「對。」她很肯定。
他盯著她問:「你想去參加服務……」不對!他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沉下聲調逼問:「耶我呢?」
「我不知道……」她警覺到沈昊的臉色開始有變化,她急急地改變話題,「我沒想這麼多。」附上充滿歉意的腆微笑,叫人氣也不是罵也不是。
原來在她心中,隨時都是可以忘了他的,沈昊的臉色陰沉地凝著。
「文哥。」笑容滿面的季洋突然打岔,」子耘今天飛回美國。」
「她不是來保護沈昊的?」沈昊破人追殺的事情,淨依還記掛著。
沈昊扭起眉不悅地聲明著:「我不需要人保護。」這女人真是太小看他了。
季洋聽著兩人的對話,為了阻止預料中的爭執,他急急地插進活:「井先生請您去參觀收藏室。」
暫時放過你,以後再慢慢跟你算賬,沈昊的眼裡傳遞著這樣的訊息,挽起淨依的手轉往電梯。
「我們的收藏室在最頂樓,夜景不錯。」井遨關上電梯,由另一邊的控制面板上輸入密碼。
電梯門一開,呈現眼前的是圓形的空間,由玻璃所建,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景色。柔和的燈光照亮眼前一切,屋裡除了一個個平面的玻璃櫃,無其它的東西。
放在玻璃櫃中的,居然是拆卸展示的各式槍支,包括最先進的各式長短槍,子彈等等,淨依整個人都僵住,槍支勾起她深藏的記憶。
「這裡實施槍支管制,這些槍械屬私人收藏,除非有特殊的密碼,否則無法進入這裡。」井遨-職地解說著。
從進了收藏室後,淨依的臉色漸漸蒼白,井遨的介紹她連一句也沒聽進去。如果不是沈昊的手攬著她的腰,她可能會因為雙腳失去力道而撐不住自己。不多久她開始因恐慌而顫抖著,下意識地啃咬起自己的手指。
「怎麼了?」沈昊注意到臂彎中不住輕顫的小身子,關心寫滿臉上。
「別咬了」他拉開淨依的手,關懷地調笑著,「再咬,手指要被你啃穿了。」
她呆愣地抬頭。
井遨看著他們兩人,體貼地告退,「我暫時離開,你們兩位慢慢參觀。」
淨依不知道沈昊怎麼回答的,她只知道整個收藏室只剩下她跟沈昊。
「你看,多麼棒的收藏。」沈昊專心地參觀著。
不!那一點也不棒,那是殺人的工具。她在內心深處吶喊著,她只能模糊地發出聲音,「很悶,我想去陽台呼吸新鮮空。」她站上寬廣的陽台,今晚沒有月亮,漆黑的夜幕鋪展在眼前。
「怎麼了?」沈昊跟了出來,由背後圈住她,關心地問著。
「快十一點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六個小時。真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她可以真的一輩子陪著他,她恍惚地想著。
「你趕時間?」沈昊轉過淨依側靠著欄杆詢問著,寬厚的肩背完個籠罩著她。
淨依懊惱著要如何隱瞞住她要離開的事實,才剛要開口……空中突然傳來的尖銳槍聲。「小心!」淨依下意識地反應過來,急切地想推開沈昊。
沈昊身子一頓,反應快速地雙手抱緊淨依朝地上趴下,翻滾了幾圈才停止。他由懷中掏出手槍朝室內連發幾槍。槍聲一過,收藏室的燈光全部暗下。
「沒用的;」淨依被沈哭m身體護匝在身下。她仰頭困難地開口,「對方用的是英制拉貝爾M4型的半自動狙擊槍,有效射程二百米,配有夜視鏡,他們看得見我們。」
「你怎麼知道對方是用什麼槍?」
彷彿呼應她的推論似的,槍聲連續地響起,火星在暗夜裡四濺。
果然,這次子彈射更近了,這表示對方的槍械上果然裝有夜視鏡,可以看見他們藏身的地方。幸好陽台上放置了不少桌椅和盆栽,勉強可以遮住他們兩人。
沈昊困難地在黑暗中摸索,極力想保護淨依的安全。
「子彈列底是由哪裡來的?」他努力想判別出安全的角落,這個收藏室在第二十五層樓,除非對方也在一樣高的大樓。
「子彈由斜對面那棟大樓的頂端,居高臨下發射的。」淨依小小聲地回答了沈昊的疑問。她扭身想掙開卻碰到沈昊,「啊--」沈昊低低地悶哼著。
「你怎麼了?」她著急地去摸沈昊,疑惑的感覺到手掌上傳來的濕粘觸感,「你受傷流血了?」她的聲音透出完全的焦急。
「胸膛中了一槍,沒事的。」
他不在乎的回話,卻讓淨依擔透了心。怎麼辦?縮在桌椅下畢竟不是個辦法,對方一定正拚命在找他們倆。
「等會我一動手反擊,你馬上朝屋裡跑,知道嗎?」
「不要,沒用的。」淨依焦急地阻止沈昊的動作,「你的手槍是美制凱飛C7型的手槍,有效射程是二十米。我們現在和對方最少距離有三十米,你根本射不中對方。」
「不反擊,難道坐以待斃嗎?」沈昊挫敗地反駁著。想起現在的處境和隨時會響起的槍響,完全處於挨打狀況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事情,尤其他居然無法保護自己的女人。
他果斷地決定,趁對方尚未發出下-波攻擊前,趕快將淨依送離出去才重要。他命令著:「這是惟一的辦法,我要試試,你趴低,我一射擊,你馬上進屋裡去。」
昏暗不明的燈光,讓淨依看不清他的傷勢,僅憑手上傳來的粘濕觸感而產生的無限臆測,就夠讓她恐慌了。
「咳……」沈昊氣息不穩地咳著氣,邊努力地吸著氣。要命,胸膛中的這槍,讓他胸口發疼。
「別亂動。」她焦急地伸手想去扶他,聲音裡是因驚慌而起的淚意。
「別管我,走!」他甩開淨依的手。
「我要陪著你。」她在黑暗中肯定地搖頭,「要走我們一起走。」淚水緩緩地流下臉龐,她腦中不停地想著:該怎麼讓兩人脫出困境?
「別哭。」他摸索著想替她拭淚,他清楚地聽見淨依吸氣哽咽的聲音。他苦笑著說:「我是文華會的龍頭,這種事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不認識我,就不會讓你遇上危險了。」 』
「別這麼說,在這裡的這段門子我真的很快樂。」淨依急切地摀住沈昊的嘴,怕他說出任何一句不吉利的話來。
沈昊困難地想移動身子,感動地握緊淨依冰冷的小手。
「你聽我說……」淨依急切地握緊沈昊的大手,努力想說服他,「我把椅子往旁邊踢開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對方槍支的裝彈數五發,咱們就趁他們裝彈的空檔往屋裡沖,只要進到收藏室裡,就可以拿到可以和對方抗衡的武器了。」
他無奈地提醒著:「你忘了,裡面雖然有各式的槍支,但是那是拆卸下來的零件,還需要時間來組裝,而對方狙擊槍的威力還是可以輕易地射中我們。」
「不。」淨依用力握住他的手,強力地保證著,「我可以閉上眼在三十秒內,將一把手槍拆得讓你看不出來它原來是什麼,當然也可以在下一個三十秒內完成組合。」
「來……來不及……」沈昊艱苦地呼著氣。
淨依慌亂地喊看:「沈昊--」他怎麼可以有事?她緊緊地撲抱著沈昊,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淚珠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
淨依只顧著哭泣,沒一會兒……她吃驚地停住了淚,呆愣地張大嘴,敵人隱藏的大樓裡居然出現了怪異的景象。
先是燈光亮起,然後一個人影趴在窗戶邊,猛力地搖著白色的布條。「啪」的一聲,他們身後的收藏室燈光大亮,接著,出現在陽台上的居然是高徹那張俊美的臉。
他還是-貫的氣定神閒,微笑著打招呼:「幸會,田中淨子小姐。槍神田中義夫的傳人果然名不虛傳,居然可以憑槍支擊發的聲音正確判斷出槍型,了不起!」
「你怎麼知道--」淨依身體僵硬了。
沈昊緩緩地推開胸前的淨依翻身站起,一把拉起她,「你欠我一個解釋。」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你……你不是……」淨依困惑地輪流看著沈昊胸前的血漬和她手上沾滿的紅色血液,急切地邊摸著他,邊歡喜地詢問:「你……你沒事?太好了!」她開心地笑了,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破涕而笑的歡顏真切地表露了情感。
「我沒事,這是個小機關。」沈昊疼惜地替她擦乾淚,卻馬上將聲音降至冰點地拋下威脅,「不過,換你有事了。」他由鼻尖冷冷地哼羝,今天苦心的佈置終於逼出她刻意隱瞞的身份了。
糟糕!淨依暗喑叫苦,她抿著唇,心地偷瞄著沈昊的表情。完全在他的氣勢下忘了他的欺騙害她白擔心了一場的事情。心裡只心:她露底了,想到要全盤解釋清楚,她就頭皮發麻,而且她要離開的事更是難上加難了。
「咳一一沈昊,咱們是不是換個地方談比較好?」高徹笑嘻嘻地打斷表情各異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