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是個步調緊張的地方,人群匆匆往來。
軒萱一臉好玩地站在“明大前站”的電車口,她開心地觀察著往來形色匆匆的日本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她有趣地欣賞著。她喜歡觀察人群、喜歡看人,她喜歡看人們那種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小動作。她在心中默默觀察分類,以做為她下次喬扮的資料。
她在看人,別人也在看她,在日本街頭很少看見她這麼出色的女孩子。一個健康的膚色,因為寒風關系,使她的兩頰浮起一片粉粉的紅暈。她有著一頭俏麗的短發,而一雙不安分的大眼正自在地東張西望。愛笑的嘴,正因為她的觀察所得,而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她在合身的白色高領的毛線衣外邊,套上一件短短的紅色小背心,配上同色緊身短裙,黑色長靴,再加上一件寬大的粉紅色的大衣,她將青春的意思,表達得很完美。
“去哪裡呢?”軒萱看夠人了,懷疑地問自己。
她突然覺得一個人有點悶,她是個喜歡熱鬧、喜歡游戲的人。突然自己一個人,她有些不能適應。她仰起頭看著電車地圖,
“去哪裡呢?”她問自己,“管他的,隨便好了!”於是她隨便買了一張票,自在地晃著,一點也不急。
她腳步慢吞吞的,但是她身邊的日本人,一個比一個腳步快。人就由她身體兩邊擦撞過去,連對不起也來不及說,就看見一個一個背影已經在她前方了。走太慢會被撞,可是她又不趕時間,又不想走快,於是她決定抓著扶手慢慢往上爬,起碼僅剩下一邊會被撞到吧?!
“喔!對不起!對不起!”一個溫和的男聲由右邊傳來。
軒萱一聽,心裡一震:“這個聲音好熟!”而且她一定聽過。她擅長於模仿、喬裝他人,所以養成她對聲音的靈敏度。尤其是人的聲音和音調,說她過耳不忘也不為過。以前她還需要借助機器看聲波的形狀來學,現在她用耳朵一聽就可抓出六成左右。
於是她抬起頭想找尋說話的人,但是對方是往下走,和軒萱所在位置和方向是相反的,所以她只來得及
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他看起來就和一般的上班族一樣,一件米色的風衣、梳理整齊的頭發,看來削瘦頎高,是眼熟的背影……
“不管!看清楚再說,反正沒事嘛!”於是她利落地跳過扶手,不管大家詫異的眼光,一臉笑意地往下追去。她一面推開別人,一面說:“對不起!”她的心裡居然有種報復性的快感,因為她被撞了一早上了,嘿……嘿……現在換她撞人了吧!
哇!他走得真快,差一點就追丟了,軒萱低呼著。
幸好他在電車口停頓著,似乎分不清楚該往哪一個入口,該搭哪一條線的電車。他的身高很高,軒萱遠遠地目測: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吧?
一身斯文、溫和的氣息,看起來就像從小念書就不作弊的乖寶寶。那個側面……好熟……
“哇!是他?”軒萱的心跳了一下,“是那個呆子!”在機場見過一面,“自以為”幫她一個忙的呆子。他怎麼不乖乖待在國內,跑來日本做什麼?
看他眉頭深鎖,可能是有困難吧!那……好吧!軒
萱徑自下了決定:幫幫他好了。起碼他也曾經“自以為”地幫她一個忙不是嗎?
林修文煩惱地思考著,“該往哪裡走?”
他來日本好些日子了,原本他是住在大伯家,每天上班自然有司機接送,前幾天他趁休假搬到大伯另外買的房子,決定自己搭電車上班,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大伯的“關心”,尤其是對他的私生活。大伯甚至還自作主張地替他安排相親,據說是大財團總裁的孫女,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是對方的長輩對他贊譽有佳,大伯也不停地鼓吹,說對方是個很好的對象。但是對他來說,那次的赴約是基於禮貌,沒其他的意思。目前他只希望快一點將“德品商社”研究部門先整頓好,跟大伯有交代後,可早點回去,免得大哥一天到晚催他回去。偏偏大伯又以他身體狀況不佳為由,硬要他分擔經營的事,他這才知道什麼叫左右為難。可是他生性溫和敦厚,面對長輩的要求,他一向難以拒絕。
他滿腦子都是公司的事,沒想到“德品商社”的研究部門居然是一團混亂,據說是與上一任研究部長突然辭職有關,唉!害他這些日子快要忙死了,也沒機會四處走一走。不過他告訴自己,等忙過這一陣子,他就可以四處游玩了。所以他要快一點學會坐電車,日本的電車、地鐵實在很發達,如果他會運用這麼方便的交通工具,那他不論到哪裡就不用倚賴司機了。
他告訴自己:好歹他是日本人呢!怎麼可以連這麼方便的交通工具都不會用?但是他忘了,他是八歲那一年就全家移民了的。後來他來日本公司幾次,也是司機接送,他還不曾像這次在日本待這麼久的時間,所以事實是:他不會搭電車。
“應該是這個吧!”他低聲自語。根據他的研究,他現在在“明大前站”,應該先轉車到“新宿”,再換上“JR線”的電車,才對吧?那……這裡……他看著牆上的指示,他終於下了決定似的,選定一個樓梯往上走。身邊的人一個個卻突然地加快腳步,林修文也被這樣緊張的氣氛所感染,跟著快速往上跑。幸好他人高腳長,跑步的速度很快,三兩步地超越身邊的人,搶先一步到達月台。
“該死!跑那麼快做什麼嘛!你以為你腿長是不是?”軒萱在心裡埋怨著他,一邊費力地加快腳步往上跑。車一來,修文連看也來不及看,就不由自主地被身後的人群往車內擠。一上車,他開心地看見還有座位,真好!在這種時候電車中居然會有座位,這比荒漠甘泉還令人感動。
他坐下來,順手拿出公事包中的資料來看。因為電車中滿滿都是人,看著人群擠在他面前密密麻麻的,日本女人又普遍不高,由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是女人胸部的位置。盯著看,很不禮貌呢!所以他拿出公文打發時間。於是他低著頭很用心地看著手中的資料……軒萱幾乎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電車中,她的個子嬌小,被擠在門邊動彈不得。幸好一到下一站,趁著人群上下車的交替,她技巧地擠到他的前面。真可恥!他居然有座位,軒萱不悅地想著。軒萱對有座位的人,總是有一股莫名的不悅,尤其是在她被擠得快要變形的時候。電車平穩地開著,她奇地觀察著眼前這一位男人:他坐得很正,雙腳以平肩的寬度張著,手上拿著一份文件在看,看來一副剛正不阿、果敢堅忍的樣子。
軒萱知道坐電車要坐很長的時間,反正很閒,她習慣自己找樂趣打發時間。於是……她開始觀察,看他的呆樣,個性不知道如何?如果他知道自己被跟蹤,不知道會不會昏倒?想到他這樣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昏倒的樣子,一定好玩……軒萱想得陶醉、玩得痛快,卻忽略了一點——到站了!
根據軒萱在日本念大學時每天坐電車的經驗,她找到在日本坐電車的訣竅:當電車門一開,你要跟著人群轉方向,否則真的會被前後的人群給擠死。這次軒萱因為太陶醉在自我的編織中,她忘了基本守則轉方向。於是……人群蜂擁而上,本來已經很擠的電車,又硬是擠上一批人,密度立即緊密起來。
被人群擠著的軒萱,立即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沖。完了!軒萱內心一陣哀號,都怪他沒事坐那麼“正”干嗎?還雙腿平肩打開。她往前一擠,正好不小心地被硬擠進他平放的雙腿中間……喔!真糗!那姿勢實在太曖昧了。
修文感覺到電車停了,一陣冷風灌進來。他略微抬頭,看見一件雪白的毛線衣,一個弧度優美的胸部……還來不及細想,哇!白毛衣的主人,居然往他面前擠來,穿靴子的腳擠進他打開的雙腿中央……“下意識的”修文馬上發揮男人護衛的本能,他“啪”的一聲,把文件一收,平放在雙膝,雙手正好放在膝蓋上護住了“某部位”。一等下意識的動作完成,修文才能夠去細想現在的情況。他打開的雙腿牛,有一雙女性穿長靴的雙腿正貼著他小腿的內側,僅隔著西裝褲和他緊緊相依。他俊臉一陣潮紅,一臉的不自在,他不自覺地眼光左右閃躲,但是就是沒勇氣去看那雙靴子的主人。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用反應這麼激烈,因為她的腳雖然擠進他的雙腿中,但是還有椅子作為阻擋,他實在不必要拿文件遮擋。
除非她突然往前跪,否則是不會危害到他的“男性本色”的。
修文衷心祈禱:讓電車快一點到達下一站,能夠讓他快一點逃離這種曖昧的情景,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好像從來不曾面臨這種尷尬的情形。為穩定住心情,他在心裡開始默背:牛頓三大運動定律的公式……
發生這種事,軒萱自然是很糗的。糗歸糗,但是最要命的是,在這個糗斃的時刻,她突然想笑、非常想笑,因為他那“下意識”的舉動。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是不由自主的動作,可是……軒萱好笑地回想:他那種男人快速、下意識的反應……喔、真好笑!
軒萱是個天生笑細胞發達的人,她看著他失去他的剛正不阿,露出一副不自在的表情,她實在很想大笑。因為整個狀況實在是既曖昧又爆笑,軒萱考慮著要不要跟他道個歉,順便安慰他一下?
但是……軒萱盡全力地壓下心裡想爆笑的沖動。深呼吸!深呼吸……喔……軒萱覺得自己為了要忍住嘴邊的笑意,她快要忍得內傷了。
林修文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麼漫長過,他突然想起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沒到?那……好吧!換成“克卜勒行星定律”好了……他努力地想著,幾乎把他所有學過的物理公式都在腦中溫習一次。自從拿到學位後,他不曾像這一刻這麼用功過那貼著他小腿內側的腳,像烙鐵一般熨燙著他的心。尤其,她裹在緊身白毛衣的渾圓胸線,正對著他,隨著呼吸在他眼前上下起伏,他更不自在了。他想挪一下位置,又怕讓情境陷入更曖昧的情況,所以他忍耐著,連動也不敢動,僵硬著身體。
軒萱看著他的俊臉透露尷尬表情,眼睛始終不敢看她。她第一次看見,一個大男人會像他那麼“不自在”和“尷尬”?看來他是那種快要絕種的正人君子喔?跟她的哥哥們一點都不一樣。在她的世界中,四個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典型了。
她頭一次遇見這麼“可愛的男人”,她想著:如果她四個哥哥遇上這種情況,會如何反應呢?大哥傲天可能會是一臉無所謂,一貫冰冷著一張臉;二哥——雷可能會一臉怒意地把責任推給她;三哥大概會出口調侃一下雙方;小哥那不用說了,一定干脆認識一下,最好能來個短暫戀情……她模糊地推想著。
他不自在的表情,甚至額頭還微微冒著汗,他身上那種優雅、溫文儒雅的氣質蔓延過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相信、想信任他……電車不停地快速奔馳著……軒萱的心中居然有著前所未有的穩定感……他應該是個好男人吧?她下著判斷。
“新宿站到……下一站是新宿站……”列車長那種高昂的聲音,回蕩在緊密的車廂中,打破了眼前的緊張氣氛。軒萱敏感地感覺到,眼前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氣。
“吱——”電車摩擦在鐵軌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所有的人因為電車的停止,慣性地向前沖,又往復退。
軒萱人小手短,要拉電車上的吊桿,本來就很吃力了,而現在她的雙腿,又被夾在一個男人的雙腿中動彈不得……“啊!”軒萱驚呼著。為了穩住身子,她雙手一陣慌亂地亂抓,希望有東西支撐。
“小心!”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
是他?!軒萱看著抓住她手腕,企圖幫她穩定下沖勢的大手。那是一雙寬厚的大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抓她的手掌干燥溫暖,很穩定、很有力。好溫暖……軒萱迷惑地想。
“謝謝!”軒萱終於站穩身子。她等著男人抬頭看她,果然,他扶好她便下意識地抬頭看她。他還是帶著一貫溫和靦腆的笑,看起來像個大男孩……哇塞!他好帥,一雙深情的眸子,挺正的鼻梁……
“我們終於眼對眼地對看了。”軒萱一臉笑意地調侃著。
“我……”林修文昏眩地看著眼前一臉頑皮笑容的女孩子,
那雙眼中的靈活眼神,給他一個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
“該……下車了……”他終於擠出一句話。
新宿是一個電車轉運的大站,有不少車是由這裡發車,車上的人魚貫地往下走,林修文努力地不去注意她挪開他雙腳間的動作。他努力地維持平靜,假裝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一站起來才發現她眼前的小女孩真小,才到他的肩膀。看她的打扮,大概比修雅小吧?他體內泛濫出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小心點。”他溫和地提醒。他很自然地用手護著她往下走,怕她被下車的人撞到。
她抬起頭,嬌憨地說:“謝謝你,剛才……哇!”軒萱只注意抬頭跟他講話,卻忘了她已經走到門邊,一個踉蹌,她的身體往前沖……
“小心點!”他很自然地長手一伸,把她嬌小的身子往他身上拉,讓她能靠在他身上不至於跌倒。
“你真是個好人。”軒萱一臉贊賞地抬頭看著他。
“沒什麼。”修文害羞地接受她的贊美。
“剛才真對不起……”軒萱頑皮地瞪著眼前的大男人。她眼中熠熠生輝,波光流轉,愛笑的嘴角揚起。
修文著迷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看起來像個可愛的精靈,俏皮又嬌媚。
“好糗喔!”軒萱皺皺鼻子批評著,突然她看著他笑意盎然地說:“尤其是你的動作,哇!真好玩耶……”
“我……”修文訥訥地想起方才那一幕。
“真的很糗。”他自然地說著。接著和她對看一眼,兩個人都同時想起方才那一切,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我是林修文。”修文介紹自己。
“你是中國人?”軒萱開心地推測著。因為“林”這個姓氏是中國姓氏,不過日本也有姓林的人就是了。
“不是!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母親有一半的中國血統,所以我也會說中文。”他老實地回答。
“真的?你真了不起。”軒萱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來!往下走吧,我們站在這裡談話會擋到別人呢!”因為他們倆一直站在月台上談話,這種上班時間,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潮。他們堵在中間,修文只好盡力地護著她,怕她被撞倒。
“好!”軒萱很自然地拉著他的手往下走。為了躲避來往的人潮,她很自然地偎近他,感受他身上的溫暖。
從小到大基於不安全感,她總是很小心地與人保持距離,除了家人之外。那幾乎——是種下意識的防備行為。可是對他,她就是很自然地靠近他,非但沒有排斥感,反而覺得溫暖和安全。
修文很自然地跟著她往下走,走到電車站中的走道,他拉著她靠近牆壁站著。她微笑地問:“你要去哪裡?”
“要到品川。”修文拿出地圖指給她看,接著他左右張望。新宿是一個很大的電車站,有不少線的電車都在此交會。換言之,這裡是換站的地方,光是月台就有近十個,人來人往,大家形色匆匆。到底是左還是右呢?萬一方向相反那就麻煩了……修文有點苦惱地思考著。
“你……不住在日本吧?”軒萱猜測地問。光是從她在“明大前站”開始跟蹤他開始,他老是一副很茫然的樣子,一臉困惑再加上她還曾在海島和他見過一次,於是她如此推測著,不過他當然是認不出來她的。
“你怎麼知道?”他驚訝地看著她。
“我會觀人術喔!”軒萱俏皮地說著。開玩笑!她才不會告訴他:她已經跟蹤他好久了。
“真的?!”又是一臉的驚訝。
“假——的。”軒萱笑瞇瞇地說著。
“喂!你真好騙他……”她調侃地說。
沒辦法,他從小就對女人毫無抵抗力。這都要歸咎於他溫和的個性和家裡兩個妹妹的訓練。
“你是不是不會搭電車?”看他一臉為難,軒萱決定轉移話題。
“嗯……沒辦法,我八歲時就全家移民,我……根本沒自己搭過電車……”他不好意思地說。
“那難怪。剛好我和你同方向,來吧!我們一起走。”軒萱決定幫他一次,誰讓她頭一次遇見這麼好玩的男人。她拉著他的手,往“JR線”的月台去,邊解釋著怎麼走……
修文聽著她清脆的聲音、活潑生動的表情……他的心情很自然地受到感染,他覺得自己心情愉快。她像個純真可愛的小精靈……她看來真小、比修雅還小。他低頭看著拉著他的小手,感受著她全然無偽的信任……
“你幾歲?”他突然脫口地問。
“你猜?”她大眼一轉,開心地問。
他還來不及猜,她已經先說:“不准猜我很老喔,女人最在乎年紀了。”
“你看起來很小,你滿二十歲了沒有?”
“你的語氣真像個老頭子。喂!老頭,你幾歲?”她一臉玩笑地問。
“我不是老頭。”他寵愛地摸摸她的頭,微笑地說:“我今年三十歲。”修文老實地回答。又忘了這個問題,是他先問的耶!
“你看起來不像一個三十歲的男人,你呀!笑起來很像二十歲的大男生,一點也不會給人壓力。、”
“我?”修文好笑地聽著她對他的批評。是有人這說過,不過他一向不怎麼在意就是了。容貌是天生的,他又無力去改變。
“你看起來一身學者氣質,你是老師?”
“不是,我是工程師。”
“喔……你是工程師啊,真是了不起!”她愉快地看著他。
在她的眼光下,修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了不起似的。
“還好,"他謙虛地說著。
軒萱好笑地想著:真是個老實人!他的問題她連一個都不用回答,隨便就讓她轉移話題了。嗯……真是個小呆子,她開心地說:“喂!林修文,你真的很可愛耶。你有沒有發現,從剛才到現在,你的問題我一個都沒回答,可是你卻老是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喔!”林修文仔細想來,還真的是這樣,奇怪!他怎麼這麼容易被她牽著鼻子走。
“嗯……你一定念書把頭給念壞了。”
“我第一次聽到人家這樣說……”修文一臉不贊成,但卻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駁她的話。
“好吧!”軒萱一臉大方地說,“為了公平起見,現在你問我答,我一定乖乖的回答。”
“好!你幾歲?”修文想起他方才的第一個問題。
“我大學畢業幾年了,今年二十五歲。”她很干脆地回答。
“什麼?怎麼可能?你和我妹妹同年?怎麼可能你看起來很小……”
“你看起來也很小啊?”砰!軒萱跳上月台。
軒萱頑皮地回頭,對著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一臉無奈地說:“沒辦法!我一張娃娃臉,想長大也沒辦法嘛!”
“過來一點!”修文把她拉回身邊,怕被月台上等車的人擠到。
“我該怎麼稱呼你?”修文想起來,談了這麼久的話,他卻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我……”軒萱努力地想:她的身上有一大堆不同人名的護照,這次用的是哪一個呢?
“我叫軒萱。”還來不及思考,她已經很自然地說出口。她已經很習慣擁有不同的名字和不同的背景,但是她就是很自然地告訴他本名。
“很特殊的名字,哪一個‘宣’?”
軒萱拉過他的大手.用手指輕輕地在他手掌中,一筆一畫地寫著“軒”、“萱”兩個字。一陣酥麻的滋味,由手掌傳到他的心中,酥酥麻麻地侵進他的心中,就像是寫在他心中似的,“再也擦不掉了!”他隱隱有這樣的體悟,他搖搖頭,不去深思這所代表的意思。
“知道了吧?”她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神是沉沉的溫柔,讓她心裡起了一陣奇異的燥熱。
“哇!車來了,要開始擠噦。”她不自在地轉過頭,拉緊他寬厚的大手,交代道:“電車來時,你要站在電車門的兩側,側身站好。因為電車門一開,裡面的人往下走,如果你還站在車門前,一定會被撞倒,也沒機會上車。你站在兩側可趁隙擠上車,這是電車守則第一條……”
“哇!真擠、討厭啦!”軒萱人小,電車人多又擠,使她動彈不得,她的埋怨很自然地脫口而出,說的自然是英文。
修文努力地將她嬌小的身子,護在他的身前,用寬厚的肩膀擋著,不讓別人擠壓到她。他低下頭說:“你的英文說得很好。”
“當然,我雖然可能是中國人,可是我的國籍是美國耶……我會說很棒的中文呢!”
“什麼叫‘可能’是中國人?你的文法有問題喔?”
“別管這個,這不重要啦!”軒萱顧左右而言他地繼續說,“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會說中文?”
“沒有,我沒有。”修文急忙澄清,因為他看見她眼中那一抹挑戰的光芒。
“你一定不相信。”她自己決定,接著說,“從現在起說中文,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我還會成語呢!”軒萱一臉炫耀地宣布。
修文低下頭,看著軒萱認真的眼神,他很自然地順著她的話,他微笑地說:“好,用中文。來!拉著我的風衣。”修文體貼地說。因為要軒萱抓電車上的吊環,真是太為難她了。
車停、車開動,身邊的人群上上下下。修文被動地往前擠,更加貼近軒萱,他突然覺得滿車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眼前似乎只有懷裡的女孩才是重要的……
電車開動的聲音隆隆地在耳邊響著,身邊緊挨的人,那種壓抑沉郁的空氣,低聲交談嗡嗡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軒萱看著眼前潔白的白襯衫和領帶,男人溫暖的氣息,不停由他的胸膛襲來。他的呼吸吹在她的前額,癢癢的卻不討厭,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她呼吸著,似乎她的世界僅剩下眼前這個男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