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二說 第十三章
    好不好就此回去?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這一年多的日子,該如何度過?滿街都是人,誰才是真命天子?忽然,貓眼紅又明白多一點。這世界的人選擇伴侶,真是件徨的事。是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在愛情上選擇的煩惱。

    尤幸人有睡意。想睡,煩惱便模糊了。貓眼紅迷迷糊糊的,在這仍然非常陌生的世界中睡著了。***

    貓眼綠剛從「撒旦的情人」回來,她與透明眼珠從水晶球中看到貓眼紅的遭遇,莫不連聲齒冷舊世界男人的行徑。

    「把女人當是甚麼?」貓眼綠完全無法相信。

    「女人,只是追來貪新鮮的玩物。」透明眼珠也皺起眉。

    「是沒有真愛吧?」貓眼綠慨歎。

    「她還有少許時間。」透明眼珠倒是樂觀。

    後來,貓眼綠來到貓眼紅的家,替她作身體檢查。撫摸著妹妹的臉,她心痛地歎了口氣。母親口中的潘朵拉盒子,已給打開了吧,因為好奇,所以不幸與哀傷便走出來。

    如果不追求愛情,便不用受那些欺騙與屈辱。

    想到此時,腦內忽然有信息降臨,而且還是陌生的一個。貓眼綠集中精神接收。

    「是誰?」她問。

    「貓眼紅?」傳來一把男聲。

    「貓眼紅正在做一個長夢。」她照直說:「我是貓眼綠。她把她的信息頻道轉接到我的腦部。」

    「我是書華。」男聲說。

    貓眼綠皺眉,她發現視覺影像接收有差誤。但她還是回答他:「貓眼紅一直有向我說起你。」

    「我也聽過你的事情。你為生命體編織許多美好的夢境。」

    「謝謝。貓眼紅也正在經歷她的夢世界。」

    「她要多久才會醒來?」書華問。

    「還有三十天。」

    「三十天?」他驚訝。「這是怎樣的一個夢?」

    「她往五百年前的世界尋求愛情。」貓眼綠說。

    「甚麼?」他不明白。

    「我們藉著巫術,把貓眼紅帶離現在的世界。」

    「太危險了!我反對!你們快把她帶回來!」

    貓眼綠聽得出他著急的語氣,他真是很緊張她。

    「你說認真的?巫術?女巫施下的那種?」書華質問。

    「是的,我們嘗試著非正道的事,為求尋找生命的某些意義。」

    書華再說:「她怎麼不先與我商量!」

    貓眼綠不禁取笑他:「你究竟是不是愛上了她?她有甚麼危險,與你又有何相干?」

    書華立刻說不出話來。

    貓眼綠笑了出聲。她的視覺系統繼續搜尋,然而她依然看不到她應該看見的影像。

    「愛這個字,」書華這時候說:「太具形式了,生命體的愛情,都庸俗。」

    貓眼綠走近貓眼紅的身邊,望著她躺下來的軀殼。「你現在可以看到她。她的肉身我每天照顧著,不會有事。」她把視線放在貓眼紅身上。

    書華沒作聲,貓眼綠的視線影像繼續有異,空氣的粒子卻充滿了緊張的關懷情緒。無聲無相,但她感受得到。

    她也就會意地微笑了。她察覺到空氣中有愛情在傳送。其實,貓眼紅根本不用返回五百年前搜尋。

    不過,這發放愛情的泉源,非常非常的奇怪。貓眼綠視線中的反映,令她不能肯定些甚麼。

    或許,這就是只能單方面有愛情的原因。***

    貓眼紅抖擻精神,在舊世界中適應她的新生活。沒上班也沒辭職,她像人間蒸發那樣,脫離了Odin。現在,她每晚都往Jove的酒吧裡鑽。酒吧不缺人手,貓眼紅的職責只是坐下來與客人傾談,胡亂說說這說說那。

    也是有益身心的事,她可以更瞭解這世界的人。他們有工作上的煩惱,人事上的不信任,與貓眼紅的世界實在不遑多讓,她完全可以理解。至於感情煩惱,她卻一知半解,因為那些所謂煩惱,很多時,都是為了她意想不到的小事。

    譬如有個女孩告訴她,她準備與男朋友分手,原因是她生日時他沒有送花到她的公司。

    貓眼紅傾聽之時唯唯諾諾,不敢得罪客人。是在女孩子離去後,她才坐到Jove面前抱怨。「為了一束花犧牲愛情!」

    Jove卻說:「你知不知道,一束花所代表的可多?」

    她聳聳肩。「代表愛?」

    「此其一啦。」Jove分析。「男人送花到女人的公司,女人會覺得男人是公開地愛著她,女人最愛被男人公開愛慕,當中代表了男人對她有公開的確認,也認為她公開地被愛是值得的。所以一束花,不只是一束幾百元的美麗花朵,也代表女人在愛情上的被肯定與虛榮。」

    貓眼紅眼定定的,她沒想過道理竟然是如此深奧。

    Jove反而奇怪起來。「你是真不知抑或假不知?你是女人,為甚麼會不明白女人的心理?」

    貓眼紅不知怎樣回答。

    「難道你從來沒公開地收過男人送的花?」

    貓眼紅真的沒有收過這種情形下男人送的花。她一臉無知地點點頭。

    Jove瞪大眼,然後非常緩慢地搖了搖頭。「真是失敗的女人。」說完後,他走到另一邊去。那裹坐著三個美艷的女士,她們有慧黠的眼睛,出色的笑容。

    貓眼紅知道,與這些瞭解男女關係的女人相比,自己真是完全給比下去。她們有太多不明所以的彫蟲小技了。

    看見Jove與她們打情罵俏得那麼自在,貓眼紅有點不甘心。她們會耍男女間的手段又如何?她要求的從來不是這些。於是她走到Jove的耳邊,對他說:「我不會承認自己失敗,我只不過不計較其他女人計較的東西。我要的是心!」

    Jove用眼尾盯住她,足足有三秒。這古怪的女孩子,三番四次強調她需要的是真心,究竟,好不好放下取笑她的態度,轉而學習去尊敬她?

    她有那堅定不移的神色。

    Jove忽然笑起來。他沒說甚麼,繼續把眼光放回性感的女客人身上。他知道,貓眼紅一定會氣得躲到電腦前,不說話半晚。

    果然,她扁著嘴,一副豈有此理的神色,躲到電腦前。

    Jove會與女客人調笑,貓眼紅當然也會與男客人打成一片。今天晚上,便有一個從事科學的男人,拿著一杯BlackRussian坐在她身後與她說話。

    「看見你一直對著電腦。」他對她說。

    「是的,電腦是這個世紀唯一與我溝通無障礙的東西。」貓眼紅輕輕慨歎。

    「是嗎?」他托了托秀雅的金絲眼鏡。「你認為電腦將來可進展到甚麼地步?」

    她隨便地說:「完全入侵人類的生活。」

    男人嚴謹地點點頭,然後說:「數十年後,醫學用的電腦可以逐步取代醫生的地位,微細的手術不用再假手於人,利用電腦,更準確無誤。」

    貓眼紅暗忖,這也是有前瞻的男人,於是倍加留意他。他比這年代一般的男人瘦一些,但一雙眼睛很有自信。

    男人繼續說:「十年之後,影像通話器普及,在戶外受傷的急症傷者,醫生可從電腦影像中探測他的傷勢。急救的效用更明顯。」

    貓眼紅閃著欣賞的眼神聆聽,男人察覺到,他喝了口酒後,說得更起勁。

    此時,Jove看見貓眼紅一臉的旖旎,也就一個箭步走上前,擋在男人面前說:「Cat,是時候學調雞尾酒。」繼而一手拉起貓眼紅,帶她走到吧檯後。

    「現在我們學做Margarita。」Jove拿起一隻玻璃杯。

    貓眼紅抱怨。「人家正聊得好開心。」

    Jove不理會她。「二十毫升Tequila,加上十五毫升Cointreau0君度橙酒,混入十五毫升肯檸汁,然後搖勻。」

    「下次才學啊!」

    「知不知道Marparita的特點是甚麼?」Jove上下搖著飲料。

    貓眼紅一臉煩厭。「不知道!」

    「是鹽啊!把鹽圍在酒杯邊!」他說:「這也不知道,不准去玩!」

    貓眼紅咬住唇,非常不滿。

    「再問你,知不知Margarita的起源?」

    她故意不望Joce。

    Jove說:「當然又是不知道啦!告訴你,Margarita的起源,有兩個傳說。第一個說法是,發明這飲料的調酒師在一九二六年失去他心愛的女友,她在打獵時為流彈所傷而死,他為了紀念她,後來參加全國調酒大賽時,便以她的名字Margarita調製出此飲料,並且贏得冠軍。」

    貓眼紅聽見是愛情故事,也就乖乖地坐好聽著。

    「第二個說法是,一九三六年,一個飯店經理的女友Margarita愛在飲料中加鹽,但卻不喜歡用手指去沾,因此經理便特別在杯邊抹鹽,來縱容她的任性。」

    貓眼紅臉上是「啊」的表情。「有趣啊!」

    「在我這裡工作,便要學習酒類的知識!」

    貓眼紅嬉皮笑臉。「我正在學習愛情的知識!」

    Jove望了望那科學男人,一臉的不屑。

    她看得出來。「人家有科學知識。」

    「小心又被人騙。」

    「怕死的人不如不戀愛。」她反駁。

    Jove把Margarita倒出來,一飲而盡。

    後後,貓眼紅還是與那個懂科學的男人約會。吃頓飯,聽聽甜言蜜語,然後往酒吧喝兩杯,繼而在深夜的街頭擁吻。

    濃縮的,情慾的,性感的開頭,也沒甚麼追求不追求了,浪漫的定義是隨著氣氛與心情去做些討自己、討別人歡喜的事。

    愛情,不知存在不存在。當貓眼紅被他吻著的時候,她感受到的是舒適、溫柔、肉慾,都是美好的。但沒有愛情。

    她也不介意。幾好?。舒舒服服、平平靜靜。

    第一次約會之後,她的心沒有多大的興奮,當然也不憂傷,甚至毫無感想。但滿足,彷彿吃了一頓清爽可口的沙律晚餐一樣,吃飽了之後,臉上會留有一個微笑。

    而且這個微笑,旁人一看便知曉。

    Jove斜斜眼看著她。「發姣。」

    她嫵媚地一笑,也斜眼瞪了他一眼。「這叫滋潤。」

    「我與你打賭,不出三星期這男人便會失蹤。」

    貓眼紅卻一臉輕鬆。「由得他好了。」

    「居然想得這麼豁達?」他說。

    「開心便可以。」她攤攤手。

    Jove對她刮目相看。「學得這麼快?了不起!」他豎起大拇指。

    貓眼紅斜躺在酒吧的椅子上。「我仍然相信愛情,但不會強求。愛情要來的時候,我的心大概會告訴我。」

    她背著Jove說,他看著她的背影,聽著她的說話,心內隱隱傳來了一陣觸動。

    下午的陽光慵懶地灑進這家酒吧內。銀色的椅子,銀色的檯面,有那發亮的、冰冷的、優美的光芒。Jove拿著一杯CherisRegal,站著欣賞這一刻。坐在銀色光芒中的她的背影,也就是欣賞的重點。背後傳來一把女聲,她在唱:「Givemeareasontoloveyou……givemeareasontobe……awoman」

    連貓眼紅也覺得太相襯了。她回頭來問:「是誰的歌?」

    「是Portishead的GloryBox。」Jove說。

    她點點頭,合上眼,感受這歌的澎湃。這年代,真有些好東西。

    歌唱完之後,Jove把手中的酒放下,調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遞到貓眼紅手中。

    「好美麗的顏色,是甚麼酒?」她凝視那晶瑩的顏色,移近鼻尖,有那薄薄的辛辣的香味。

    「是Adonis,希臘神話中,愛神愛芙黛蒂所鍾愛的美少年。」Jove說。

    貓眼紅忍不住說:「哈!你教我想起我的母親,她是神話迷。」

    Jove說:「是嗎?我也喜歡神話。」

    「而且母親有預知能力,她一早預知我會來到這個城市。」

    「她在甚麼地方?」

    「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個社會的人認為她有精神病,其實她只不過對愛情過分執著。」

    「你也對愛情執著啊。」

    她喝了口酒,問他:「Adonis是怎樣的美少年?為何愛神會鍾情於他?」

    Jove便說:「AdoniS出生時愛神便愛上了他,於是把他據為己有,送到地府夫人那裡寄養。後來,因為Adonis的秀美,地府夫人捨不得放他走。Adonis長大後,地府夫人與愛神協議在一年中各霸佔他六個月。兩個女人都愛上了他。」

    「後來,Adonis在森林中打獵,被野豬的尖角刺傷,血流滿地。愛神無法拯救他,目睹心愛的人慘死,愛神終於領略到愛情的悲傷。」

    貓眼紅微笑。「我也知道愛神一直都是水性楊花的女性。」

    「就是嘛,身為愛神,卻絲毫不瞭解愛情。」

    貓眼紅垂下頭。她也可是一名愛神?不瞭解愛情的愛情參與者。

    「來,」Jove拉起她的手。「我教你做一杯Adonis。」

    來到吧檯前,他拿出所需的酒。「DrySherry約四十毫升、SweetVerrouth二十毫升、OnargeBiters一滴。」

    攪拌好,他推前來給她。「這樣你便擁有屬於你的美少年。」

    她雙手接過那杯酒,喝下去。陽光透著微塵,輕輕撒在貓眼紅的輪廓上,半張臉,成了朦朧的金色。

    Jove看著,目光變軟了。許久許久,他也沒有看過如此美麗的畫面。真的,是久違了。

    貓眼紅抬眼看到他的目光,本來也好端端的,忽然,她迅速避開。他目光內的柔軟,有種微妙的異樣。

    奇怪啊,她在心裡說。然後不自覺地伸了伸腰。「一小時後開舖,對嗎?」她望著地板說:「真慘,又要開工。」

    Jove清了清喉嚨,深呼吸。這樣他的目光便又收斂了。「沒工作可做你便知味道。」

    兩人半故意地敏捷的分開,各自歸位工作去。剛才片刻凝聚了的尷尬,誰也沒再去細想。

    每天傍晚時分,酒吧來了一批又一批客人,貓眼紅與Jove忙著招呼他們,走來走去。身體活動得太勤,腦袋也就沒有甚麼思考的空間。

    人來人往。好看的人不好看的人,有心事的人,五光十色的人。貓眼紅有時候會被一些人吸引過來,有時候又會覺得他們不夠程度與她溝通。

    遇上麻煩,又或是甚麼有趣的事,她會與Jove說起,他每次聽到第三句便立刻明白了。兩個人在同一個環境看事物,所有反應,也有種心照的默契。

    氣氛再繁囂複雜,只要她轉頭望向Jove,從他的微笑和安穩的眼神中,她便找著安全與鎮靜。她知道,凡事他也會有答案。

    因為有著一種支持感與安全感,在這鬧哄哄的環境中,貓眼紅的心情,很多時都很安然平靜。

    這世紀的人愛以吸煙穩定情緒,而貓眼紅則靠在Jove的身邊。她也不怕坦白說自己的感受。「Jove,你就是我的香煙。看看你,我便安心。」

    Jove有那一秒的訝異,然後笑得好開懷。他拍了拍她的頭。「我很快樂,你這樣說。」

    然後兩人雙視一笑。心照不宣。

    貓眼紅依樣與遇上的人約會,開開心心去玩。Jove沒說甚麼,但望著他們的眼神,沒有一次是贊同的。貓眼紅也就吐吐舌,調皮地與別人手拖手外出。

    有一回,她對他說:「你休想管我。」

    「我才不屑管你。」他回敬一句。

    「你的監視十足十一個專制的大哥。」她說:「你既然那麼喜歡干預我,不如讓我認你作大哥好了,橫豎我沒有哥哥。」

    Jove望了望她。「隨便你。」一點也不熱衷。

    「阿哥!」她高聲說。

    Jove沒理會她,走到一旁抽煙。

    貓眼紅隨即收斂起她的放肆,她知道他不高興。

    這一天,貓眼紅與一個數學家約會,約會前她特地到酒吧一趟,卻見不到Jove。她問其他同事,當中一名酒保告訴她:「Jove病了。」

    「病了?」她暗叫不好,然後走到酒吧樓上他的家。果然,前來應門的他是一臉病容。

    「我來看你啊。」她走進屋內。「你有甚麼病?」

    Jove窩到沙發內,「手軟腳軟,頭痛頭暈。」說著時一副可憐表情。

    貓眼紅忽然忍不住笑。「大男人病起來真好笑。」然後,她站起來。「我要走了。」

    Jove望著她。

    她說:「我有約會哩!他是數學家,長得也不錯,他說帶我去吃尼泊爾萊。哈!甚麼是尼泊爾菜?」Jove沒作聲。

    她卻依然非常興奮。「我走了!」逕自開門。「你多睡一會。」

    Jove別轉臉,不再望向她離去的身影。

    門關上。他垂下眼來,眼內滿是失望。

    他俯前,抽一根煙。煙霧吐出來之後,他苦笑。他不明白自己,憑甚麼失望。

    憑甚麼要她留下來?憑甚麼。

    夜幕剛垂下。帶點小病的身體,有那額外的落寞。

    街外,貓眼紅與男伴結伴看音樂會。那是一隊地下搖滾樂隊的音樂會,表演的歌手與樂隊成員很狂野,又擲結他,又擲咪,又向觀眾說粗口。貓眼紅被這樣的氣氛帶動,站起身來手舞足蹈。

    本來好端端的,沒有甚麼不妥當。但突然之間,她掛念起Jove來。

    由他的家出來,直至與男伴會合,她也沒甚麼異樣的心情。是在這一刻,她在揮著雙臂的興奮中,忽然的,她醒覺到一點點遺憾。

    遺憾來自,當她快樂時,他不能與她分享。

    如果她不是這麼快樂,覺得演唱會這麼好看,她不會這樣掛念他。

    她垂下高舉的雙手,望著台上狂呼吶喊的男人,她想,這樣對Jove太不公平了。為了他不能分享這快樂,她也不能快樂。

    心裡慼慼然的。

    男伴問:「怎麼了?不舒服?」

    「是Jove不舒服。」她說。

    男伴望著她,看到她眼內有那憂鬱的紅光。「你回去看他吧,既然放不下他。」

    她眼睜睜的,決定不了該不該回去。

    「回去吧,你那麼喜歡他。」

    「是嗎?」貓眼紅狐疑了。

    「還否認?」男伴眼內有笑意。「連你的有色隱形眼鏡也擋不住那種不快樂。」

    聽罷,彷彿清醒過來。她轉身,穿插在人群中,找那可以離開的空位。回頭,已經看不到那個體貼的男伴。

    也就不理會了。她截了部街車,前往Jove的家。

    她拍他的門,沒有人應門。她又走到樓下酒吧找後備鎖匙,逕自走進他的家。Jove在房間的床上,流著汗,輕聲喘著氣。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是我啊。」她輕輕說。

    Jove使勁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甚麼表情也做不到。

    「看了醫生沒有?這年代的人怎樣看醫生的?」貓眼紅開始著急。

    「電話簿……」Jove的眼珠溜向床邊的茶几。貓眼紅伸手翻開他的電話簿,順序找下去,然後致電醫生,讓醫生過來替他檢查。

    她給他抹汗,又倒水給他喝。他動彈不得,完全受她擺佈。忽然她覺得,他虛弱一如嬰兒,也如嬰兒那樣需要她。

    掃著他額上的汗,心裡頭也就有了一份憐惜。

    醫生來了,替他注射抗生素,又吩咐貓眼紅照顧他時要注意的事項,並且語帶調笑:「照顧男朋友,要細心啊!」

    貓眼紅沒抗拒,笑著送醫生出門。

    她餵他吃藥,扶他坐起來。「很快便會痊癒。」

    他馴服地吞下藥丸。她又說:「我到廚房拿麵包給你送藥。」

    她從廚房坐回他的床邊,把麵包撕開,一小片一小片地喂到他的口中。「吃飽了便睡啊。」她說。他點點頭,已沒那樣辛苦,他問她:「你不是有約會嗎?」

    她便說:「因為太掛念你,所以回來。」

    他聽在耳裡,心裡頭湧起一陣騷軟。

    她卻放下手中的麵包。「我走了,不阻你休息。」

    正想站起來,Jove拉住她的手。「不要走。」

    她回頭一望,他的眼內滿是渴求。

    這樣的眼睛。她心酸起來。他需要她,而她,喜歡他這種需要。她的嘴角有那愛憐的微笑。

    她蹲下來,雙手抱著他的頭。「那麼我不走好了。」

    四目交投,房間內有那凝聚著的甜膩。

    Jove伸手抱住她的腰,她跌進他的懷內。然後,他的唇便湊上來。他那雙手,抱得更緊。

    貓眼紅沒拒絕。他的吻有藥味,有麵包味。她把舌頭伸了進去,她要分享他口腔內的味道。

    她把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一雙手牢牢抓住他闊大的背脊。但覺,從未如此渴望得到一個人。當然,還有這個人的吻。

    他的手開始伸進她的上衣內,她沒有拒絕。在他觸碰她的胸脯的一剎那,她便決定由得它發生。說實在一點,她不能不由得它發生。

    那股慾望包圍著她全身,翻滾動盪在她的血液裡,腦袋已沒有思考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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