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是一盒好豆腐,芳香而嫩滑,性情也和善,知書識禮,所以,她碰上了上好的糖姜。
不是所有豆腐都有緣碰上好的糖姜,有的豆腐來來去去都只遇上像方糖一樣無性格的糖姜,科學化的甜味,配茶包奶茶剛剛好,與豆腐倒是格格不入,差那一些。
又有的上好糖妝,清香甜潤,就是遇不上優秀的豆腐,擦不出火花。
於是,所有人都說,豆腐與糖薑是絕佳的配搭,新鮮充滿豆香的豆腐配一點點香一點點甜一點點辣的糖姜,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甚至有人說:「豆腐,你揀到寶了。」
豆腐乾的是管理工作,大學畢業兩年,轉了一份工,由銀行的管理見習轉至一間新潮書店做助理業務經理,像一切廿四歲的女孩子,她工作勤奮之餘,卻是欠缺目標。
廿多歲,是轉工之齡,豆腐除了構想過在書店多做一年半載然後跳槽外,未來兩、三年都沒有什麼人生目標。
找一個男朋友然後結婚算不算?很多同屆畢業的女同學,在廿四之齡已開始認真盤算終身大事。而她們告訴豆腐,糖薑是理想人選,別錯過他。
於是豆腐望著糖姜,開始迷惘。
若果不是大家拚命提起真命天子、理想丈夫這些名詞,豆腐也不會把糖姜討厭起來。男朋友就是男朋友,輕鬆的沒責任的。
對著糖姜一世嘛,豆腐很有點退縮。
糖姜,其實真的很好,起碼貨真價實。真黃糖真老薑。
外地大學畢業,現職工程師,勤奮型,永遠加班,而且會儲錢,廿六歲,已存有現金五十萬,他對豆腐說,再過三年,儲夠一百萬,便可以做首期買樓了。
「嘩!」就這樣,豆腐張大了嘴。
認識糖姜只有九個月,她沒打算從此與他混合一生一世,雖然一星期最少有一天逛街看戲吃飯上床,但豆腐不認為,她可以就此與糖姜結婚生子。
他很好,非常好,只不過,她不認為他有別人說的那麼好。
因為,豆腐沒愛上糖姜。
任由大家都認為,豆腐與糖薑是天生的一對,豆腐沒愛上他。
她解釋不了,只就知道,從沒有愛的感覺。
九個月的相處日子,她從不主動致電給他,也甚少偶爾掛念他,逛街看戲吃飯上床都很開心,只不過,豆腐沒為這些事情而感動過。
對了,在這段關係中,她沒嘗過感動,亦沒哀傷忐忑震撼,這段關係,只不過是一段關係。
在大家千呼萬喚下,一天,豆腐與糖姜分了手。她對他說:「糖姜,給大家一個機會看清楚世界,從而瞭解自己。」
糖姜不明白。但他還是同意了,因為,他愛她。
豆腐與糖姜分手後,她遇上涼粉。
涼粉是很cool的男孩子,基本上,他是一名藝術家,他自資出版了一本畫冊,把書放在豆腐工作的前進書店寄買,而出奇的,市場又頗為接受,二百大元一本,一星期可以賣出十本八本。
是涼粉做主動的,他說豆腐的側面輪廓很有feel,他願意為她做一系列的版刻畫。豆腐沒異議,基本上,她是頗喜歡有趣的生活體驗。
自從那十二幅豆腐版刻畫完成之後,涼粉與豆腐便混在一起。涼粉混和豆腐,入口清甜細滑真是不俗的甜品。
他們是開心的,一起的半年,令豆腐知道,豆腐未必一定要配糖姜。
糖姜有找過豆腐,而且還情深款款要求給她慶祝生日,豆腐婉拒了,說今年生日想與涼粉一起過。
果然,豆腐得償所願,涼粉與她共度了一個難忘的生日,他在她身上塗滿油彩,讓他倆一起滾動在地上的大白布中,兩人合力做了一次人體創作。當然,後來的節目就是花斑斑的兩人瘋狂地做愛。
還處於適應涼粉的突如其來之時,涼粉卻在一個月後,與豆腐分了手,理由是,他愛上了一杯雪糕。
「雪糕與我的距離近些。」涼粉對豆腐說。
豆腐很傷心,被人拋棄了,一邊聽著涼粉的解釋一邊流眼淚,而且還被其他人奚落。豆腐的姐姐燉蛋陰陰嘴笑:「一早叫你別與糖姜分手啦,你呀,食回頭草吧!」
她抹了眼淚,懷疑是自己決定錯了,她約糖姜出來,在他面前默默地哭了半小時。
糖姜說:「不如回來吧。」
豆腐垂下頭,還是拒絕了。
雖然她懷疑,不回去糖姜身邊,日子可能只有更差。
又在半年後,豆腐遇上什果。什果是外國回來的男孩子,中文不流利,在父親的公司工作,人很開朗,很會玩,令豆腐很開心。
真甜蜜啊,豆腐配什果,又冰凍又甜膩。
於是,豆腐再次開懷地笑了。也差不多忘記了涼粉的冷酷與狠心。
但朋友卻對她潑冷水:「什果這麼花巧,並不是要來穩定的對象。」
豆腐卻想道:「自己才廿五歲,還有些時間應付一個花巧的男人。」
她就開開心心地與什果拍拖了。
期間,糖姜亦有與豆腐聯絡,問候她。當她向他表示,現在與外國牌什果一起時,糖姜只有這一句:「若你要回來我身邊,隨時可以。」
臉上沒表情,豆腐心裡卻是氣了,她覺得糖姜看扁她。
也真是的,給糖姜說中了,三個月後,什果說香港不適合他,他寧願回美國去。豆腐很激動,覺得什果是早有預謀,他是一早打算離開的。
今次她不敢向別人訴苦,因為明知是自己不夠精明,自顧自唉聲歎氣了三個月,然後,豆腐碰上紅豆沙。
紅豆沙是律師,成熟大方得體,看上去蠻有誠意,豆腐覺得,或許,真命天子是他,豆腐紅豆沙,也是很受人家歡迎的配搭。
而這一次,一拍便一年。每逢週末,豆腐都會住在紅豆沙的家,與他的朋友家人都稔熟。一切順利妥當,只是,今次,豆腐與紅豆沙還是沒成事,豆腐主動與紅豆沙分開。
她覺得,與紅豆沙的人生目標不一樣。紅豆沙有勃勃的野心,他打算從政;而豆腐,只想繼續做一碗豆腐,她不想做什麼高官、特首夫人。
自覺適應不到紅豆沙的將來,豆腐自行退出。
轉眼,又廿六歲半了。
如此這般,豆腐心想,還可捱得多久?一個換一個,究竟,是否自己太多心?
若果當初沒與糖姜分開過,日子會否順暢一點?聽說糖姜已買了一層在將軍澳的樓,三月可以入伙,沒分手的話,她已是將軍澳六百尺向海單位的女主人了。
雖然不稀罕,但起碼感情與住屋方面,都有個落腳點。
這時候,糖姜又出現,他得悉了豆腐的最新感情狀況,便向她提議:「不如,我們結婚吧。」
望向這名無時無刻不鼎力支持的舊男友,豆腐一時感觸,便落下淚來,差點沒像金曲得獎歌星那樣對大家說:「感激……感激多年來的支持……」然後唱一首歌來答謝歌迷。
與糖姜結婚這回事,再次列入她的考慮範圍。
之所以還要考慮,是因為雖然今天,她為糖姜的愛護而深受感動,但是她也沒有愛他的衝動。
感動了,卻原來於愛來說,還差了好遠好遠。而又皆因曾被感動過,心裡偶然會覺得對他不起,甚至有報答他的心情,因而心裡更不過。
家人朋友可不是這麼想,他們一致認為豆腐這次機不可失。廿六歲半了,還可以瘋多少回?
豆腐但覺非常無奈,她難以想像下半世的日子。難道與一名不相愛的男人結婚,然後再與其他男人偷情度餘生。人有去愛與被愛的需要,豆腐不擔保自己一世忠心。
糖姜已第三次催婚了。正當豆腐結で灰閻時,豆腐身邊,出現了另一樣東西--
一枝花。
豆腐加花,成了豆腐花。
是不是很基本?豆腐花,是最天然美味的東西啊,怎麼,一直沒朝這方面去看?
不是豆腐花,只是豆腐的話,無論加糖姜,什果、紅豆冰、涼粉……等等任何東西,都不會成形。
豆腐藥!
那是一朵紫色的花,名字好像叫枯梗,是新興的裝飾鮮花,由荷蘭運來的。
真正天造地設就是這回事,豆腐與花,一拍即合,三個月後便結婚了。從前,想不到會有今天。
而糖姜,也在一年之後遇上了滾水,大家滾在一起,成了糖水。
糖水可以用來滾湯丸,加姜之後甚至可以淨飲,糖姜的幸福,原來也來得後知後覺。
每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到那另一半出現之時,大家都會輕易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