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真不愧是名校,並不是在例假日舉辦的園遊會,竟然可以吸引那麼多人蒞臨。學生佈置擺設的各項活動,從校門口一路延展到外操場,皆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場面。
黎朔夜靜靜打量著這所她未來即將就讀的學校,也沒理會身旁葉心齊那隻小麻雀興奮得嘰喳個不停,只是任由她拉著繞過一家又一家的攤位,手中也因為葉心齊的慷慨解囊,讓她不知為何就多出了好幾包的食物和一袋金魚。
南王的園遊會可謂是五花八門、多彩多姿,看得人目不暇給。
「心齊,你不是說要去找路焰嗎?」黎朔夜敲敲正認真在玩射飛鏢的葉心齊,閒閒地問。
她現在沒心情逛街,她只想要將南王好好看過一遍,再找個地方把手中的食物全部解決掉,就要拍拍屁股走人。沒有人規定答應來南王的園遊會一定非得要遇到尉海才算是來到南王吧?!氣話歸氣話,沒人說非得遵守才行。
再說那傢伙有何值得她專程來探望的?她巴不得今天不要和他有糾葛!像這種園遊會的大場合,她這半個南王人還不希望在入學前,就讓一堆無事人把焦點放在她和尉海的冤家關係上。
她今日一定要風平浪靜的過完,再無事萬里晴的回家。
「我是要去找他沒錯啊。」從學生手中取走一隻大得快淹沒她整個身軀的黑色貓咪娃娃,葉心齊的聲音從布娃娃後頭傳了出來,夾帶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呼吸聲。
「我幫你拿。」比起才身高一百五十初的葉心齊,少說也高她十五公分以上的黎朔夜好心地解救快要窒息的葉心齊,將娃娃抓了過來。
「呼,謝嘍!」葉心齊感激地媚笑著。「你問這個幹嗎?」拿起棉花糖一口一口吃著,她邊享受美食,邊物色其它有趣的事物。
「我不陪你去,我要去逛逛整個校園,你就一個人去找他吧。」一接觸到身邊週遭髒得可以的空氣,黎朔夜滿腦子想的只有腳底抹油,能快溜就快溜。這種鬼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
究竟是哪個豬頭告訴她這裡空間夠大,絕對不會讓她有人擠人的感覺的?
到底是人太多、還是空間沒有葉心齊說的那樣大?或是因為天氣的關係,讓她有喘不過氣來的難受?不管是哪個因素,總之,她不要待在這個她不喜歡的環境。
「不、行。」葉心齊抽個空回頭丟給她一記嚴厲的眼神,再將目光放在四周不停以各種花招招攬客人的攤位上,連給黎朔夜想要找借口落跑的機會也沒有。
「為什麼?」難得這句問句也會出現在她口中。黎朔夜拖著那隻大娃娃的步伐有些沉重。
「你得陪我一塊兒去找焰才行,今天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落單跑走的。」葉心齊轉過身衝著她笑,笑得好甜、好美。
何時心齊的心機也變得這麼陰沉了?這是她認識的葉心齊嗎?黎朔夜扁嘴打量著葉心齊蹦蹦跳跳的背影,有些無奈,也有些無助。
天曉得她是真的不喜歡像園遊會、校慶這類活動的場合!人多得不停擠來擠去,噪音左邊剛進去,右邊又馬上有人跟進,嘈雜喧嘩根本不像她平常待的咖啡廳那樣寧靜安詳。
若說她跟心齊一樣對園遊會各式各樣的攤位感興趣就罷了,可她只要見到人山人海的景象,她剛燃起的興致就全被一桶冰水給澆熄了,哪還有心情跑上跑下、跟著心齊玩東玩西?!汗流浹背不說,她的體力著實無力負荷。
「那,你說你幾時要去找路焰?」轉轉脖子,黎朔夜原本輕盈的腳步愈顯得蹣跚。她現在就覺得全身酸痛,只想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好好坐著歇歇。
「等我把所有的攤位都逛過一遍為止。」葉心齊不減童心,像個精力充沛的小猴子,逛過每個攤位也不嫌煩。
她不煩,她都快死人了!天,人多就算了,今天的天氣還悶熱得要人命。十分鐘內她再不窩到冷氣房中,她肯定會掛點。她從不認為她的體力好得可以比美無敵鐵金剛。
「那意思不就是要等到你興致全無才會去找他了嗎?」黎朔夜揮去從額頭滑過臉頰的汗珠,單手提著食物遮太陽,有些耐不住熱。她打從娘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血動物,卻偏對大太陽的熱氣沒轍,在驕陽燒烤下,她不脫了一層皮才怪!
早知道當初就千不該、萬不該與那包垃圾慪氣,來到這烏龜會生蛋、鳥會拉屎、但卻比沙漠還糟糕的鬼地方,真是她大大的失策。這就是她未來要讀的學校?又大、又寬,從校門口走到教學區要多久時間才會到啊?
「差不多吧!怎麼?你累啦?」葉心齊看向拖著大黑貓娃娃走得很辛苦的黎朔夜略顯慘白的臉,心中油然升起陣陣不忍心。她的好友好像無法抵擋太陽光的紫外線,熱得快蒸發掉了!
「不是累,我只是覺得我快要變成液體而已。」被融化成一攤水,會不會比較清涼一點!黎朔夜昏昏茫茫之間,只想著這個無厘頭的問題。
「完了,你看起來好像要死翹翹了!」葉心齊小跑步跑到黎朔夜面前,一雙鹿眼上上下下仔細瞧著,滿臉憂心。
「我想,是差不多了……」黎朔夜沒啥力氣將葉心齊上上下下地瞧回去,只能半瞇著眼,靜靜地猜想為何無緣無故心齊的臉孔會一分為三,各分三個方位關心她?唔,她不行了……「心齊,我想我要暈倒了,你隨時準備好尖叫吧……」先交代一下後事,免得葉心齊傻眼之後,就看著她像冰塊一樣溶化成水,不知所措,嚇得目瞪口呆。
「你先別暈啊!我去叫焰他們來幫你!」葉心齊緊張得舌頭打結,想要趁黎朔夜還有意識前將她拉去找路焰,卻在握住她的手後,發現她軟趴趴的快倒在地上。「啊啊!朔夜你怎麼先暈啦?不是叫你別暈的嗎?!」葉心齊手足無措,把手中的東西慌忙丟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要將黎朔夜扶起。
「哪有人要暈不暈還自己控制的啊……」黎朔夜喃喃念著,想要撐著起身卻還是全身無力,只得沉著身體,等待落在地面時冰冷的觸感……
「咦?」本該穩穩當當接往黎朔夜的葉心齊,疑惑著為何朔夜的身體會浮在半空中。隨著視線向上望去,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她面前……而且,他將黎朔夜沒有知覺的身體抱得妥貼又自然……「你、你、你……尉海!」
這女的是豬,還是無敵鐵金剛?明明全身上下也沒幾兩肉!還見義勇為幫葉心齊那個白癡女生拿東西!食物一堆不說,光那隻大黑貓娃娃就夠礙眼的了。真虧她都快中暑了,還有心情拖著那只娃娃在擠死人不償命的園遊會裡頭走動,這下子不想暈都很難!
不過,難得看到黎朔夜這死三八安靜的樣子,仔細端詳,嚴格說起來,她長得也不像他印象中的能看、不會嚇人而已……嗯……其實她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嘛!
難以想像會出現在她臉上的柳眉,秀氣而娟麗;常常用來翻他白眼的眼睛雖然這會兒看不見,但就他記憶中,似乎有股難以形容的傲氣;長長的睫毛,不捲翹卻帶著莫名的靈氣;尖挺的鼻架不說,光那緊抿著、正對他展現無限誘惑的唇,竟讓他好想一親芳澤……
之前兩次見面都在跟她開戰,現在能夠在她不挑釁、而他也不生氣的狀況下研究她,是他意外得到的驚喜。沒想到黎朔夜在平時冷傲、難以接近的面具下,是如此楚楚動人的脫俗,秀雅而帶著不可思議的靈性!
「你看夠了沒?豬腦袋,拿開你那雙色情狂似的眼睛。」黎朔夜撇撇嘴,懶得睜開雙眼去看那個她今天最不希冀遇見的傢伙。
「你不要含血噴人,我眼睛又不是瞎了,看你只會讓我的視力退化到跟蝙蝠一樣,我又何必拿我有用得很的眼睛去瞧你這個臭三八!」被當事人抓包,尉海有些難掩心虛地將視線撇向另一邊,好像這樣才能顯示他的清白。
黎朔夜旁若無人地直視著急欲澄清、卻又怕愈描愈黑的尉海,輕輕劃出一道淡得讓人看不見的諷笑。
最誠實的人往往脾氣愈是不好。像尉海這類直來直往、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單細胞生物,實際上她並沒有很大的偏見,她只是不喜歡他常拿來嚇唬別人、炫耀自己顯赫家世的態度。
畢竟他是在一個養尊處優的良好環境中長大的,特別是他這個尉氏財團的未來主人翁又是獨生子,家族所有的冀望與崇高的理想皆建築在他身上,想不養出現在這樣放蕩不羈、自以為太陽繞著他打轉的個性,似乎也有點難。
她懂他也有他的難處,只是她不喜歡他那姿態。只要他一天不改善他待人的態度,她就一天不會和他言和。
「看什麼看?你是性飢渴,還是性衝動?這輩子沒見過像我這麼帥的人是不是?」故作鎮定的尉海又兇惡又不留口德地嘲弄著醒來後仍躺在他腳上、半點移動意思都沒有的黎朔夜。
「就算我性冷感也看不上你這等品質低劣的貨色,你留著給那些敗家又拜金的千金少女去把你當偶像膜拜好了!」與尉海挺有自信的雙眼四目相接,黎朔夜眨眨眼,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他的瞳仁黑得像要把人的魂魄吸引進去一樣。
莫怪他要帶著這顆快變成菜渣的腦袋四處招搖撞騙了,到底他憑什麼讓一群花癡黏得死緊?光靠這張臉,他就能輕輕鬆鬆打遍天下無敵手,誘拐良家婦女的芳心,還可能換女人如換衣服,破了就丟、壞了就扔!
他深知他有本錢囂張,才會不把她當人看!他肯定是沒瞧過有人會像她這樣,動不動就掀他底牌,把他貶得跟賣身賣肉的牛郎般,沒自尊又愛耍虛榮!
「你性冷感我曉得,但請不要以為我是來者不拒的花花大少!本少爺也是有我的格調、我的品味,要當我的女伴還得有姿色、有才藝!只是胸大無腦我不要,只有聰明才智、但帶不出公眾場合的我也不要!本少爺的眼光高過於人,我再怎麼挑也挑不到你這死三八!」除了自信心外,尉海還是不停強調著他與生俱來的尊貴。
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被他挑上。
「我性冷感若是真的,我大可以跳樓、跳水或自盡!犯不著在這裡挨你嘲笑、挨你罵!但你若當真相信我是性冷感,表示你昏庸無能,沒有絲毫辨別能力,對你來說,最好的形容詞恐怕只有白癡兩個字!」他的自傲無時無刻都會蠢蠢欲動。黎朔夜挑眉撇嘴,很想跳起來把他的自尊心丟到大海裡。「你不要『不得理饒人』!性冷感並不是什麼恥辱,你說出來總比悶在你心中多年,害你多次得內傷的好。早點發現早點治療,或許你還有機會找到一個願意接納你這個缺點的好男人哪!」尉海的臉上除了幸災樂禍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同情分子。
「請注意你的用詞,那句成語叫作『得理不饒人』,請你熟讀之後再加以使用會比較妥當。」國文白癡!她不止糾正他一次了,這種人未來會對尉氏企業有所貢獻?「另外,請不要把話題兜著性冷感轉,我不知道原來大少爺你對這類問題還頗有心得?」
剛被糾正完成語用法,尉海已經不爽得臉部扭曲了,黎朔夜這刁難的問題一問,他的表情更是僵硬而難看!「我們大可以不談這話題,是你先扯進來,你既然不願意正面接受我的建議,那我們可以改談其它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和他話題有交點存在嗎?
「我先提是沒錯,但我可沒規定你非得繞著我的話題轉不可!若是你硬是對這類話題有所研究,我不介意花費我的時間聆聽你完整的報告。」重新找個更舒適的位置,黎朔夜要笑不笑的聲音低低地傳來。不是故意要他難堪,只是見不得他趾高氣揚。
「等等,你不要說得好像我是個變態一樣,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這死三八八成把他想得跟那些下流又齷齪的色狼是同一等級的人。他尉海出身名門,才不會淨想些令人瞧不起的低賤事情!「你又知道我想你是哪種人了?你不要先為你自己蓋上註冊商標,我可是半句話都沒有點出,你不用急於承認。」黎朔夜眉梢又問過贏得勝利的光彩。
「我不是在承認,我是在解釋。我怕你胡思亂想!」尉海一點也不喜歡自己如皇帝般尊榮華貴的身份被蓋上卑微的標籤!他是獨一無二又至高無上的!她不能、也不應該把他想得太不入流。
「那好,我接受你的解釋,你尉大少爺並沒有對性冷感這方面的問題很富有知識。」黎朔夜乾笑兩聲,帶過這敏感的話題。她若三言兩語就被打發,點頭妥協,那她這一生就白做人了。
「很好,就是這麼一回事。本少爺很高興你還是明理的。」尉海強抬著驕傲,放黎朔夜這平民小百姓一條生路,給她知錯能改的機會。
很好滿足也很好說服。
黎朔夜忽然覺得關於尉海這個人,並沒有葉心齊口中的難搞和難纏。他只是愛發脾氣、愛以武力解決所有事情,事實上他的心智還亂單純的。循著她給的台階下,只不過是怕丟臉!他不想輸在一個女生手上,就算是單單口頭的爭辯也不行!他有他尉氏子孫冥頑不靈的自尊和驕傲!
「是啊,是啊。」黎朔夜很識相地附和。「那能否容我問一個問題?」略顯謙虛的口氣。
「你問吧。」他胸懷千里地開放問答時間,對她過去的惡言相向暫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計前嫌,寬容得緊。
「好端端的,你幹嗎吃我豆腐?」黎朔夜又再度瞇起眼睛,那雙勾魂似的迷人雙眼一眨一合,帶著魅惑人心的吸引力。
「誰吃你豆腐?」從她蠱惑人心的眼眸中回神,尉海不瞭解她這句話的用意。
「我是說,我為何會躺在你的大腿上?」講話非得講明白才聽得懂,她早該知道他的頭腦沒辦法轉得太快,好吧,姑且原諒他思路不流暢。
「你躺在我的腿上就叫我吃你豆腐?!」他堂堂大少爺肯當枕墊讓她使用她就該回家感謝上帝,讓她有機會碰觸到他貴人的身體了!她還把他的好意當作是佔她便宜?!這死三八!簡直睜眼說瞎話,故意將偷吃豆腐的罪嫌栽贓在他頭上!
「難道不是嗎?我看你挺享受的。」話雖如此,但黎朔夜的頭仍是半點也沒有自動移開的意思。她現在全身都懶,動也不想動,就這樣躺在他腿上,在樹蔭乘涼倒也清閒快活。
藍藍的天空飄浮著幾朵白白的雲,和煦的風穿過扶疏的樹葉,拂上她的臉頰。一切清清淡淡、心曠神怡……除了臉色漸漸發臭的他之外。
「誰、誰挺享受的!你少將子虛烏有的罪名冠在我頭上!我全是出自一片好心耶!」尉海憤慨地想要為自己辯駁,全身激動得跟著震動,讓躺在他腿上的黎朔夜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不要亂搖。」黎朔夜輕聲斥喝,尉海果然安靜了一下。「一片好心?我這當事人怎麼瞧不見你所謂的好心?你不是黑心腸一個,詛咒我家十八代祖宗嗎?」把項鏈的墜子來回轉來轉去,藉以打發無聊時間。
「你只會挑我的毛病,當然看不見我真善美的一面!」尉海振振有辭地反駁。「還有,本少爺還不至於沒品到不入流的地步,我才不會拿你家十八代祖宗來罵!我只是針對你一個人,看你不爽而已!」
見鬼的真善美,說謊自誇從不打草稿,雖說打了草稿也沒人會信。
「哦?是嘛?你如果這樣心狠手辣、殘酷無情的表現都稱得上是真善美,或許世界上就沒有醜惡存在了。」黎朔夜就是不欣賞他動不動老愛自吹自擂。「另外,我代我家十八代祖宗向你問好,感激你少爺手下留情,肯饒他們一命,不用遭受你這垃圾的玷辱!」也還好他沒開口侮辱她的祖宗,不然她也對不住已亡的那些老人家,害他們在天之靈,還得忍受這垃圾的批判!
「你說話非得這麼刺耳嗎?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她好像不把他的救命之恩看在眼裡,他出手幫她可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救了我什麼?從醒來後我只覺得你吃我豆腐!」黎朔夜把矛頭指向他,堅持的態度,硬是要他接下色狼的頭銜。
「要不是我助你這死三八一臂之力,你早就倒在人海之中,被萬人之腳給踩得不成人樣了!你該謝謝我還肯大慈大悲解救眾生,捨己救人!」尉海拼了命想要強調他對她的付出,值得她痛哭流涕、抱著他狠狠道謝,
我佛慈悲,做善事是不能掛在口上拿來強調的。
「被踩得不成人樣就不成人樣,我都不介意了,你自然不用擔這個心。」黎朔夜對尉海的好意只有漠然以對,丁點兒也不認為他對她真有幫助。
「你現在沒事了,當然可以說得這麼輕鬆!我就不信你在毀容之前不會怕得直發抖!」尉海不以為意地輕蔑一哼,對她不肯降輸的冷淡口吻有些動氣。
「那全是你的猜想。」黎朔夜只給了這一句話,就將尉海的肯定轉變成否定。
「女人最重外貌了,你也不例外。」尉海冠冕堂皇地又給了句肯定。
「你敢說你就不重視外表?」這大少爺就憑著這張臉皮,擂獲無數少女的寂寞芳心,不消說他一定比她更在意外表的美醜。
「那都不是重點。」尉海痛恨被抓到弱點的感覺,他將所有雜念撇開,把事情扳回他最初談論的重點。「不論如何,我幫了你,你於情於理都該道聲謝謝。」這雙腿可不想要做白工。
於情於理?那要她道謝一說情理何在她都還想問他哩!
黎朔夜嘲弄地瞥視他,不是很能懂他講這麼久,只為從她口中得到一句謝謝的含意。說聲謝謝他就會成仙?還是修煉成果?她從不以為她的一句謝謝會滿足一個人的渴望。
要她說謝謝並不難,但難就難在要說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看了就害她想出言諷刺的他。沒個威嚴,沒個正經,就算他所說半句不假,她也無法溫和有禮地向他道謝。他老對她挑釁,個性又拗,忍得了他一時,以後的路必定被他壓在底下走。
原則上,她不打算開口道謝。而事實上,她也沒打算開口道謝。
她決定把他的話全當作是耳邊風,聽聽就算,用不著擱在心上。
「哼,你想太多了,你不知道夢作太多會不切實際嗎?」再次牽起嘲諷味道頗濃厚的唇角,黎朔夜奚落著尉海得不到回應的固執。
擇善固執固然不無是好事,但對她堅持,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說聲謝會要你命嗎?」尉海不快地板著臉,全身籠罩在陰霾之下。
「不會。」他的臉何時才會放晴一天不生氣?對他來說難若登天嗎?黎朔夜帶著問號很快地回答。
「那為什麼吝嗇於給我句謝謝?」尉海眉頭皺得很緊,連聲音也繃著。他也弄不清何以他要斤斤計較她一聲謝,只是聲謝謝,有何了不起的嗎?沒有。可是,他就是想要從她口中聽到才能釋懷。
「因為你是個例外。」他愈堅持這點,她愈是慎守不肯退讓。他想的或許是證明他征服了她。
讓步等於服輸、等於臣服,所以她不會道謝。不會對他道謝,絕不。
「你!」尉海氣憤得就快抓狂,死瞪著她不在意的臉。「你……你這個小器巴拉的臭酸三八!本少爺再也不會施予你同情的手臂,你就放著在這裡發酸、發臭、發酵!就看你哪一天起了化學變化,成為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餿水!」狂嘯完,也不管她的頭還靠在他腿上,猛一起身,踏著凌亂又不協調的步伐走了。
撫著被撞疼的地方,黎朔夜輕掃柳眉,更加確認尉海是她入南王的絆腳石!
尉海帶著全身怒意來到路焰班上所舉辦的小型化裝舞會。空間不大,但卻別有風趣,再加上刻意營造出來的絕佳氣氛,搭上優雅的古典樂,更是令一群學生好奇得圍在教室外頭張望。
「走開,你們這些白癡。」頂著文寧天的光環,尉海只是一聲低斥,就嚇走了那群堆擠在入口處想要一望冶艷迷人的路焰、和斯文俊秀的晉揚的鶯鶯燕燕,還有陪著來瞎攪和的男生。
路焰略一抬頭,看見那個一走進來便將他經營的氣氛破壞殆盡的野蠻傢伙,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頭。「我聽齊說,你不是跟黎朔夜在一起?」剛才葉心齊興沖沖抱著一大堆吃也吃不完的垃圾食物來找他,比手畫腳告訴他這消息後又消失不見蹤跡,他還以為是跑去跟尉海和黎朔夜會合,沒想到卻是他一個人隻身回來,還帶著全身的火花。
黎朔夜是又造了什麼孽,才讓這沒事不發火,一火就不得了的尉海生氣,還火爆成快抓狂發瘋的模樣?!
「誰要和那臭娘們兒在一起?她才不配!」一聽到黎朔夜三個字,尉海的煩躁就沒來由地席捲全身上下,讓他氣惱難耐。
「她不是中暑嗎?」本來在舞池中央和漂亮女孩跳舞的晉揚出其不意地插進話來。方才葉心齊那個小不點喜出望外的殺過門口的重重難關,特地來跟路焰報佳訊時他也在場,所以所有的事情,他也是聽在耳裡一字不漏。
「中暑?我看她好得很!」還有本事把他逼得氣極攻心、快要中風,那就表示她身體硬朗得很,短暫的暑氣對她這只打不死的蟑螂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你看全天下每個快病死的人還能說話,也是這麼回答的啊!」含糊的聲音從尉海身後蹦出。剛跑進來湊熱鬧的樊磊快活地跳到尉悔背上,由他扛著他不算輕、但對尉海來說只是娘們兒似的重量。
「你要不要去見識一下那死婆娘病懨懨時的賊模樣?我包準你被她氣得腦充血!」尉海使勁將樊磊的身軀甩到一旁去,看他站得穩穩的,忍不住再加補他一腳。沒見過那只蟑螂的生命力,他當然可以說得天花亂墜!
「我們的度量比起你來好太多了,就算她說話狠毒得教人噴飯,我們也能基於我們是紳士的分上不和她一般見識。」晉揚落落大方地坐在路焰身旁,接過他遞來的雞尾酒,頗有閒情逸致的品嚐起來。「嘿,蠻好喝的,你要不要消消火氣?」他好心詢問在找時機發標的尉海。
「要他消氣的方法只有把黎朔夜抓來讓他痛扁一頓,除此之外,只會讓他更加火大。」已是多年朋友,尉悔一個殺人似的眼神他就能看透。路焰喝著自己調出來的雞尾酒,緩緩道出他不幸多年與尉海為友為夥伴的看法。
「沒錯。」難得理會他怒氣的路焰一開口就道出了他深埋在心底的苦處,不愧是他的朋友。尉海極為欣慰的看了路焰一眼。
「那你就動手去抓啊!」晉揚天外飛來一筆,丟了個任務給尉海。說是會說,不過尉海像是不想再和那剋星相見一面似的,他還想看戲呢!現在黎朔夜都還沒正式入學,尉海若就此罷手不和她誓不兩立的話,那等到他畢業前,他都會百無聊賴。
「為什麼是我抓?」尉海愣了一愣,有些不爽。
這些朋友是當假的嗎?朋友要消火也不幫個忙,去把那臭三八抓來給他揍,還要他親自下海動手抓她?這些死小子可真是有品啊!
「因為是你在氣她咩,我們又沒說我們跟她起爭執。」樊磊接過路焰遞來的雞尾酒,和著嘴裡還含著的棒棒糖入喉。「嘖……甜甜又澀澀的味道,不好喝!臭阿揚,你騙我!這雞尾酒明明難喝得要死。」他巴不得把剛剛喝下去的全吐在他身上。
「那是因為你嘴裡有棒棒糖的關係,不要歸咎於我的味覺。」晉揚從容地推推根本沒有度數的眼鏡,好心腸的幫樊磊這只懂得吃甜食、連雞尾酒也只喝水果口味的嗜糖傢伙解釋。
「那你幹嗎不早講,害我的棒棒糖也變得很難吃……」樊磊將棒棒糖從口中取出,沒好氣地睨著它。
「又是我的錯了!」晉揚不可思議地挑眉。這小子還真會怪人,怪天怪地就是不會怪自個兒笨,「算了,就算我的錯,我下回會記得提醒你。」這算是朋友的道義了吧!
「那還差不多。」得到所要的答案,樊磊很滿意地把手上那支被門外眾愛慕者虎視眈眈的棒棒糖,以漂亮的拋物線弧度丟入垃圾桶裡,取出隨身攜帶的葡萄口味棒棒糖又吃了起來。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路焰若無其事照舊品嚐他的雞尾酒,晉揚刻意將視線放在舞池中因為他的凝視而跳得有些僵硬的人們,樊磊含著新的棒棒糖,坐到路焰一旁,閉上眼睛休息片刻,只剩尉海一個人兀自生著悶氣,在場的人卻是不聞不問、不理不睬,讓他從進來就沒有降下過的熊熊烈火燒得愈來愈旺……
「你們這群死人是沒有看到本少爺在生氣嗎?」尉海陰鷙的眼眸中跳著幾簇星火,低沉的口氣隱約透出兇猛如鷹的殺意,一百八十幾的健碩身材被一股濃厚的汽油味給籠罩,一觸即發。
路焰長髮輕輕一甩,迷人的舉動引起門口不小的騷動。「是看到了,那又怎樣?」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路焰向來不當他的怒氣是一回事!「你不會要我安撫你吧?」那簡直是做夢!他拍拍尉海抽搐的臉,冷冷丟下一個輕笑,就到舞池角落去調他的雞尾酒。
「那……你們兩個呢?」對路焰那張長得跟女人有得比、甚至還更艷麗的面容,他從小到大就是沒轍,永遠只有投降的分。但是,關於剩下來的這兩個人嘛……他就沒有不動手的理由了……
「這口氣像是要我們交代遺囑的樣子。」晉揚不吃他那套,繼續耍無賴,坐在沙發上悠閒的喝著酒。
「沒錯,我的確是要你們那麼做。」尉海的表情危險至極,犀利的眼中閃著森冷。
「人家好怕喔,阿海……不要、不要對我動手……不要……」樊磊唱作俱佳的演起了受盡虐待荼毒、跌入萬劫不復之深淵的可憐人,一雙帶笑的眼隱藏著令人為之動容的痛楚。
「演得真棒!真不愧是演員的兒子,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晉揚毫不吝嗇地給予熱烈掌聲,笑得不可抑止。
「你們兩個挺有骨氣的,你們就看我等一下會不會親手拆了你們的骨頭,丟給外頭的流浪狗啃。」尉海的口氣不似開玩笑,危險的氣團將他團團包圍住,那感覺像是要人窒息。
「你是一定會這麼做的。」樊磊賊溜溜地盯著尉海那帥到隨便一個動作都會令人瘋狂尖叫的臉。
「所以我們再怎麼挽救也是徒勞無功。」晉揚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目光迂迴了好大一圈才頗不正經地放在尉海臉上。真難想像這張帥臉氣到爆炸時會是怎樣?不過,他很想見識一下。
「乾脆就隨便你揍。」樊磊極有默契地接話,兩眼散發異樣的光彩。
「反正都是會進醫院的。」晉揚大大的笑開,朝著尉海身後放送電波,迷煞外頭一群愛慕者,讓她們心頭小鹿亂撞。
「夠了沒?你們兩個還說相聲。」尉海又冷又硬的表情更加冷然了。「你們只要再講一句話,我就直接送你們進棺材。」他不悅地微揚嘴角,發出最後通牒。
樊磊和晉揚立刻垮下臉,萬分憂愁地瞅著狠心無情又冷血殘酷的尉海,擔心在援兵開口之前,會先因不識相而被揍爛,打成不成人樣,失去平時的威風瀟灑。
「總算知道閉嘴了。」尉海挑著眉,像只蓄勢待發的老虎,緩緩地接近獵物,準備一口撕裂他們的身體,盡情發洩囤積了多時的怨氣!
「你這豬腦袋,你是在幹嗎啊你?」就在老虎的爪子正要向領死的獵物奮力揮去時,身後突然冒出了他這輩子再也難忘懷的熟悉聲音。
「黎、朔、夜!」尉海以極緩慢的速度把頭轉向聲音來源處,果真看到那個臭三八很愜意地品味著路焰精心調配出來的酒,還聲色俱厲地阻撓他把那兩個死傢伙給剝皮。她真的是他尉海有生以來見過最難纏的對手!
「感激你大少爺還記得我的名字。」黎朔夜靠在椅背上,以半點情緒也沒有的音調吐出不高不低的致謝詞,譏誚的語氣讓尉海皺起了濃濃的眉。
「你來幹嗎?」一見是她,之前的戰火又不得不延續。尉海陰著臉大喝,將狩獵的目標很快地轉向頭號敵人黎朔夜。
「你有叫我不能來嗎?」他好像還在為之前她不肯說謝謝的事情生氣。撫著項鏈的墜子,黎朔夜清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的疑惑卻隨著尉海怒火的高張而逐漸升高。
她還是無法理解謝謝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尊高,就是因為不能理解,所以她才不想道謝。就算他真是幫了她一次又怎樣?助人為快樂之本,他這一生恐怕早造了太多孽,再不做點好事來積陰德相互抵銷,他遲早會下十八層地獄!說起來,她也是在幫他,那他更該跟她道謝了,不是嗎?
「但我也沒說你能來。」她就是有辦法一句話就逼瘋他,而他就是沒辦法不對她大發雷霆。」見到她,他就是想要大動肝火,將過去大大小小的憤怒化作一股念力,將她咒得死死的!
「我來都來了,你說這些話也沒意義了。」黎朔夜十分遺憾地告訴他這個消息,像是有多令人扼腕。
「你給本少爺閉嘴!」再聽她說任何一句話,他都有可能瀕臨失去理智的邊緣,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讓她閉上她的鳥嘴,他才有辦法平息他的情緒、控制他的呼吸。
「又不是閉上了嘴你就會不生氣,你是看到了我就想發標耶。」黎朔夜空幽、清冷地哼著,冷靜而平緩地提醒尉海這個使人痛心的事實。
「那你就給我滾開!」尉海理直氣壯地吼著,惟恐天下人沒有為他的抓狂驚駭恐慌。
「只要我一走開,那兩個人就有生命的危險,我在阻止你殘殺生命。」黎朔夜揚揚下巴,宣告著她的耐力和毅力絕對有法子和尉海堅持到他真的發瘋的那一刻。
「你這死三八,少說得你好像是聖女貞德!你這沒品又卑鄙的爛女人,給我立刻滾出我的視線!」尉海竭盡力氣地用力咆哮,氣到就差沒把她給隨手一拎,扔到樓下。
沒品又卑鄙?她不喜歡這種惡意中傷,尤其是從他這個失去理智、瘋狂找尋洩氣對象的猛獸口中說出。
「你解釋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得不到答案她自然不會走。她恨透了別人自以為是的自我膨脹,再將罪惡的、邪惡的一面全指向莫名其妙的受害者!
有勇氣指派她的不是,他尉海的確是個沒人可否認的大少爺!她倒想聽聽他要如何的強詞奪理,將這難聽的話全扣在她頭上。
「你本來就是沒品,我救了你,你還惡言相向,你敢說你有品?」尉海一派嚴肅,認真地指控她種種罪狀。
「你救了我?」黎朔夜冷冷地哼著。「很漂亮的說法,虧你講得出來。」她低沉、陰寒地接受他的控訴,沒有推翻。
「你想要硬說我沒有救你嗎?你也不想想是誰因為中暑倒在人山人海的園遊會,要不是本少爺看在你有可能被踩死、毀了南王風水的分上,我才懶得將你拖到一旁樹陰下,讓你休息到恢復精神咧!」
聽他的口氣,這彷彿是他尉大少爺莫大的恩寵,她該感動得痛哭失聲。
「嗯,聽起來挺偉大的。」黎朔夜事不關己的點點頭,給予適當的禮貌,也懶得潑他冷水。如果是因為擔心才把她抓到那棵樹下,或許她還會有些微懺悔,但是他愈是誇大其詞,強調他的功勞,她就愈是神經麻痺、無法牽動任何一絲有關於感激的觸發。「然後呢?總不會沒有然後了吧?」
總覺得在氣勢上,尉海迸發的怒濤硬是矮了平靜不起波的黎朔夜一截,雖不想講,但是明顯的事實已經呈現在眼前了!晉揚攤在沙發上,頭一回為尉海感到丟臉。這還是D-FOUR第一次輸得這麼難看!
「你猜誰會贏?」樊磊好笑地看著戲,一點也不緊張尉海是不是就這麼輸了。輸了就輸了,總要有個人來治治他,不然他活了十七年,耀武揚威、破壞尉家風範的日子太久了,逍遙了那麼久,也該被修理一下嘍!
「你不會是在問好玩的吧?一目瞭然的狀況嘛!」不想咒好友衰,但現實總是殘酷,就怕尉海沒有承擔失敗的擔待。晉揚略皺著居,氣餒地等著尉海將D-FOUR的面子丟光。
「難得瞧他處於下風,不要再煩D-FOUR的面子問題了啦!」對愛湊熱鬧的樊磊來說,能見到雙方人馬不費力氣、只靠嘴巴廝殺的場面,是他有生之年最感享受的事,當然就無心去勸架。
「話雖如此,但我還真沒想到阿海會輸得一塌糊塗,面子、裡子全沒了。他回去會不會痛宰我們哪?」人命關天,他深深希望黎朔夜能夠在贏得不費吹灰之力之餘,還能夠挫挫他的銳氣,讓他氣焰不要太高,回去還找無辜的人麻煩!晉揚憂心忡忡。
「他只會輸得沒臉見江東父老,回頭應該是沒臉見我們這群好朋友了。」樊磊拍拍他的肩,要他別淨往壞處想。凡事要樂觀些,像他就覺得尉海會輸得很刻骨銘心,往後的日子老想著不讓黎朔夜好過的爛點子。
「那就好,最好真如你所說,不然這陣子的聚會我就不去了。」晉揚暫且松下心,不再提心吊膽,重新將注意力擱在還在逞口頭之勇的尉海身上……
「光是這一點就夠表示你沒品了,連句謝謝都沒說,你到底有沒有家教啊?!」尉海尖銳刻薄的話,一針見血刺中黎朔夜心中永遠的痛……
那年車禍的種種景象,像場電影在她腦海中倒帶重映。她咬緊下唇,忍住心底翻湧而上、快將她淹沒的孤寂,一片霧氣模糊了她的眼。「家教……家教嗎?……」她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重複著他的指責。
她突然一陣沉默,不想開口說些什麼,就怕再觸碰到往事她會心碎。
十一年前那場恐怖的車禍奪去她最摯愛的父母雙親,連最疼她的尉爺爺也為了救她而不治死亡,放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在人世間繼續生存。她好希望當時就跟他們一起死去,她就不必面對大人們間不負責任的對待,以及同儕間異樣的看待。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她牽掛?她從小聰明,不用家人說明就猜透了伯伯們私底下殘忍的勾心鬥角。她站在已故的爺爺墳前,將所有每張哭得虛情假意的面孔納入眼底,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難過、真的痛徹心扉。除了她,除了因為傷痛過度而忘了落淚的她……
真正讓他們痛心的,只有爺爺的遺言:財產由她的父親這個生平無大志,喜愛鄉居生活,享受天倫之樂的小兒子——繼承。那筆遺產數目不小,但對她的父親來說卻是身外之物。他想要全數捐給慈善機構,但兄長們豈可能眼睜睜把等了多年的財產拱手讓出?救濟別人不如先救自己,他們還想靠那筆金錢成家立業,在商界上闖一番事業,但這些心機哪是她父親料想得到的呢?她的父親雖然不笨,卻不想去猜疑兄長們的意圖。結果就是這種傻呼呼的個性害慘了他自己啊……
人為的煞車失靈,一片血紅的火海,危險臨頭了,他還堅持說服眾人兄長們不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誰能相信?尉爺爺在商場上打滾多年都這麼猜著了,偏生父親仍是作繭自縛,沒有勇氣面對殘酷的現實,到後來換得的是什麼呢?三條亡逝的人命,和一個不願接受別人關心的她……
她的生命是尉爺爺冒著危險衝出火海給的,脖子上繫著的項鏈是他留下來的遺物。比起尉海,尉爺爺拿生命換生命的犧牲才是賺人熱淚哪……
下意識握牢項鏈墜子,尋求心靈短暫的安穩。
「說不出話來了吧?!」尉海很高興看到她木然的表情。
「不說話不代表你就是說中了,如果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道謝的話,那你就錯了。」回神過後,黎朔夜還是持著一貫譏諷的語調,當著所有人的面前毫不留餘地地奚落他。
「我才不是為了那個問題在這裡指派你的不是,那個問題和你的卑鄙沒有任何關係。」尉海倉促地只想否認自己的失誤。
「但你剛剛明明就一直繞著這個問題打轉。」黎朔夜一句話就戳破他急於澄清的心態。「你很無聊,你知不知道?」不是惡意中傷,她只是不能理解他的耐心為何只用在這種事情上?
「你不要故意批評我,本少爺不是你隨便可以講壞話的!」尉海百口莫辯,卻又不想在眾人面前洩氣,爭輸一個女生。
「壞話要在你背後講才有用,基本上,我這個叫作數落!我在代替你家奶奶媽媽那些管不動你的長輩,修理你這個對不起祖宗十八代的敗家子。」黎朔夜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表情依舊冷淡,正巧和尉海的激動形成強烈對比。
「你!」尉海氣得血液倒流,突覺紅血球繁殖過多全卡在微血管內,強而有力的心臟再也負荷不起黎朔夜的惡言惡語,終於,他使出了全南王最驚人的酷刑……「你就等著上南王時,準備收我給你的『惡人帖』吧!」說時還不忘加上冷到可以下雪的笑聲。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氣氛凝重,門外的一群愛慕者和湊熱鬧的男生們,全嚇得張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不知該如何反應……
「惡人帖」?!直視尉海凶悍無比又足以在瞬間冰凍三尺的殺人目光,黎朔夜輕輕刮刮臉頰,認真思索了一下,而後,她說出了最讓人倒絕的話……
「好啊,我接受你的『惡人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