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夜和三五好友翹了課,一堆人就悠悠蕩蕩地溜到了離學校有點距離的一家茶館裡頭。國三的生活似乎不怎麼好過,每天過著填鴨式的日子,久了也真夠倦了。還是今天這樣比較好,找個好天氣、好時間,配合天時、地利再加人和——最重要的人和,他們一群人就這樣輕輕鬆鬆躲開了訓導處各個組長的眼線,不費吹灰之力就偷得浮生半日閒了。
她將落下的髮絲撈到耳後,清新脫俗的絕色面容,怎麼也想不到她就是這群不良少年中帶頭翹課的頭頭。她低頭不語的表情像是在沉思,優雅的氣質在外人看來,就是和這群少年們格格不入。但是,比起坐在教室椅子上一整天當個乖巧的資優生,她還寧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相處在一起。再說,當初進那所謂的升學班,本來就只是意外,無心插柳柳成蔭,早知道會被分到升學班去過那種難民式的生活,她還不如在一二年級時放牛吃草還比較輕鬆,結果被師長們認定為升上第一志願的超級資優生。總而言之,只能說她是自討苦吃,沒得抱怨。
不過,她卻在那重要的考試前徹底鬆懈了。
她不再因為功課,鎮日窩在書桌前埋首苦讀。不用再因為功課,連自己最愛的休閒活動都得停止。更不再因為功課,而和這群好友疏於聯絡。原因無它,她只是發現了她的人生不單是為了讀書而已。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好學生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但她卻不嚮往那樣的生活。
所以她寧可選擇逃避。逃開從未間斷的考試,逃開從未中止過的問題,順便逃開那些個她已經看膩了、也不想再理會的老師。
如果她只是一個平凡無奇、而不是被譽為天才兒童的女生,她真的難以想像,他們會拿什麼樣的眼光來衡量她這個人存在的價值?
但現在她也墮落了一個月了,在被認定是最重要、最需要衝刺的最後一個月裡,她虛度了。
她翹了很多課去和以前的好友打屁、哈啦、壓馬路,她不參加晚自習而獨自一人泡在麥當勞裡隨興看書,段考因迫不得已被好友威脅考爛要請客,所以才考滿分外,其餘考試她一律交白卷。零分就零分了,反正對她來說,有沒有及格都跟零分是一樣的道理,又何必浪費力氣動筆寫卷子呢?
雖然她不只被班導師抓去心理輔導過一兩次了,但她仍是我行我素,最後惹毛了那個總是自以為對她深具影響力的班導師後,她老有辦法處處找她的碴,一逮到機會就拼了命地羞辱她,或直接、或間接,話題就是有辦法從別的地方繞轉到她身上。除了失望之餘,她覺得班導師對她的攻擊有越趨嚴重之勢。
反正對別人眼中定生死的大考她都盲日以對了,也不差再多加班導師這樣一個敵人,未來再熬不過兩三個月,她就見不著她了,現在固然是礙她的眼、也不順她的心意,但是來日方長,她會告訴班導師惱羞成怒是不必要的行為。
她比一個月前的她更能悠閒自在地過生活。
憑她與生俱來的天資,和她曾經付出的心血,考試時她不拿滿分都覺得對不起那些編輯委員。那考試她是勝券在握了。但是很顯然的,她目前遇上的狀況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半丁點慌張失措的感覺也沒有,卻有一堆人對她露出了冀望的目光,好像她有多麼偉大似的。
偉大?
說實在話,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也從來不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她的天資是一回事,但是她的生活方式卻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功課和她對生命的消極是成正比的,當她哪一天真正達到了顛峰,或許正是她對生命最絕望的那一刻吧?
她就是無法學習去滿意她所擁有的才華與能力。
她再清楚不過外人是如何羨慕又崇拜她過目不忘的本領;是如何佩服又憧憬她敏銳而精準的觀察力。她都知道,她也比誰都明白,但她不懂的是,難道一個每天被寄予厚望的人,就不該有屬於個人的生活態度與方式嗎?
她自認為很認真、也很執著去堅持她選擇要過的日子,可是在她朝夕相處的環境中,總有人不斷地否定她待人接物的看法,不斷地想要將她教化成一個名副其實的讀書機器,不停地、不停地灌輸她——書本,就是生命!而一張張光鮮亮麗的獎狀,就是她登上光榮的證明。
他們都是這樣想的,卻從來沒有人想過,她早早就厭倦了這種反覆無常的日子。
她早就想要逃脫。只是父母去世前那充滿綺麗幻想的臉龐還是牽絆住她。她想要鬆手,卻僵持在自我困境中游移不定,她依然無法將十一年前那車禍中的一景一物忘得徹底,所以她才會不能從當乖學生的壓力完全抽離。
她明知是將自己推入淵藪卻無能為力。
她能如何呢?又能為自己做些什麼呢?她也不瞭解。看透了別人後,她卻反而看不清她原來的內心了。或許,走一步是一步吧!
「朔夜,你看。」坐在黎朔夜旁邊的女孩推推陷入迷思中的她,牽起一抹輕柔的笑容,楚楚動人的鹿眼勾向門口剛走進來的一群人。
「你找到獵物了嗎?」黎朔夜拉回已經散失的神志,微微抬起頭,調侃一向安分守己、不喜歡和男生有進一步關係的好友。
「拜託!我才不做那種事情呢!」葉心齊翻著白眼,有氣無力地反駁。
「不然呢?」葉心齊和她算是這群不良少年、少女當中的異類。她們都是平常人所說的好學生,但是她們卻同樣在拚命躲避那樣的生活,同樣在找尋最適合自己的步調。在一次偶然中,她們找到了絕佳的默契及感覺,於是成了莫逆之交,是那種不用說話也能懂得對方的朋友。
「那是南王的學生,那所遠近馳名的貴族學校。」葉心齊嘴角的笑意不曾退去,甜甜的像水那樣,不疾不徐而又沁涼的。
「那又怎麼樣?」那所學校高尚的風評和數不清的優質學生無遠弗屆,好比瘟疫一般傳播速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本來哪所學校好、哪所學校差是與她無關的,但是像這種好評如同流行性感冒似的學校,她想不記得都難。
「你很不以為然。」葉心齊挑高一邊的細眉。
「我這個懶得為未來做規劃的人,你以為我還會去在意這所學校對我來說有無重要性嗎?」黎朔夜有意無意地自嘲自己的自甘墮落。
「那你考不考慮去念?」葉心齊咬著吸管,眼睛又飄向那頭其中幾個被女生們團團包圍的高大男生,另一邊的眉也跟著挑起來。
「你要讀南王?」黎朔夜也注意到了,那幾個在女生群中顯得特別耀眼、想要不去注意都很難的男生。看來不是帥到讓人頭昏,就是有錢又有權的笨凱子。但是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吸引力。光帥卻沒有內涵,或是有錢有權,但卻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的人,她是連正眼都不會施捨的。
看了只是傷眼睛,懷疑上帝造人真不公平的懊惱,自己又何必浪費力氣去瞧上個一眼呢?
「我這個叫做不得不讀。」葉心齊無奈地聳肩。「我確定進入南王的特殊才藝班了。」還是一臉無奈。
「你還真是無可奈何得可以了,真委屈你呢!」黎朔夜撇撇嘴,面對好友的無奈,她實在同情那些拼了命想要上南王、卻怎麼也擠不進去的可憐蟲。
「哎呀!不讀不行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那邊的長輩死要面子,趁我不注意時竟和學校老師串通,擅自幫我報名,最後還是被硬押去考的耶!煩都煩死了!」葉心齊一想到當時所有人同心協力架著百般不願意的她去應考的畫面,就忍不住歎氣。
「誰叫你是名門望族,這種情況是無可厚非的,躲也躲不掉。」黎朔夜聳聳肩,一點也不為她感到同情。以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和她優異的成績,很顯然是不讀都很難。反正是被規劃好的未來,又有何必要去歎息呢?認命,是最佳的處理方式。
「那你到底讀是不讀嘛!」總要有個人陪吧!不然她一個人在那裡也怪可憐的,她一向討厭寂寞。
「又沒有啥好吸引我去讀的理由。」黎朔夜將重心全倚向椅背,恰巧這個角度讓她望見了那群被包圍的幾個中心人物,果然是那種在臉上標榜著「我很有錢」的大凱子。
「因為南王有我啊!」葉心齊可憐兮兮地想要博取同情。以她楚楚動人的哀求樣,她想朔夜一定會……
「你?」黎朔夜冷哼一聲。「想得美!」又是一哼。
不當她是一回事!
「你捨得喔?」葉心齊難以置信地尖叫。她真沒有想到她拿心拿肺相換的朋友,如此沒有同情心、沒有愛心、沒有良心,竟然連可憐一下她的意思都沒有!她真是錯看她了啦!
「有何不?」黎朔夜不以為然地哼著。
不理會近似於鬼哭神號的葉心齊滿口雜念個沒完的道德經,黎朔夜只想好好看看那四個人到底有啥本事,將一群眼花癡沒有兩樣的女生迷得團團轉、怎麼甩怎麼甩不掉。
南王的學生原來都是這個調調啊!
撫著項鏈墜子,黎朔夜頗不以為意地打量著那四個只是側對著她的男生。其實真正欣賞的成分少得可以,她不過是好奇那四個男生的魅力,但對他們的人,她倒是沒產生多大興趣。
一個人的善惡美醜不是單用外表去評估的,但若要研究的話,葉心齊就是個出了名的小可愛,再要不,拿張鏡子對著自己也就夠了。別人長得好不好看、迷不迷人,都與她無關。
她不想要碰感情,也不想要別人碰觸她的感情。她有她不想過問感情的理由。
一雙銳利的眼神狠狠地掃向她,她在恍惚間意識到對方的不快,淡淡地抬頭環視周圍,找尋那個眼帶殺氣的兇手。
嗯,是那四個人其中之一。」
雖然莫名其妙被瞪,她有點不爽,但是她也不想多說什麼。她才不想跟那所學校的人扯上什麼事情呢!
意思意思地冷笑了一下回敬,她也懶得去理會她丟出的笑容究竟是輕蔑、還是善意。比起對方狠辣的怒視,她的冷笑充其量也算不得哪門子的角色。
「你啊,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陪我上南王會要你命喔?你功課那麼好,在南王又死不了……」葉心齊睜著無比純潔的雙眼,牢牢地鎖定像個沒事人一樣悠哉的黎朔夜,盼著透過她寫滿期待的眼波攻勢下,能勢如破竹換得認同。
關於這件事嘛……「我是從來不想考慮沒錯啊!」黎朔夜想也沒想就給了答案,一大桶冷冰冰的水從葉心齊頭上狠狠澆了下去。
「你要讓你的人生如此頹廢下去嗎?」葉心齊表情煞是凝重。
「等等,你不會以為你說的話很有說服力吧?」那有本事現在就不要坐在這裡和她閒扯。黎朔夜面無表情地丟給葉心齊一個很看不起的眼色。
「我……」葉心齊扁著小嘴,被反駁得啞口無言。
見葉心齊先舉白旗投降,黎朔夜沒想到會贏得這樣意外。
說到考慮要讀哪所學校,她的確是還沒有認更想過要念哪一所高中。她並沒有升學壓力,不過在每個親戚的注目之下,總不能讓死去的父母難堪,她還是得上一流的學校,最好是那種大家擠破頭想要上、卻往往失望而歸的「校中校」。
再過不久的會考,她有十足信心拿滿分,但是,然後呢?拿了滿分之後卻從未想過自己的前途和未來,難道就坐著等待別人將她分發到她連思考都沒思考過的學校嗎?
她不想這樣。可是,她現在一點行動力也沒有,她已經懶得去考慮她要念的學校,或許就耗費光陰等著分發也不是不可,既然考了滿分,總不會分到那些沒人要的敗壞學校去吧!
那就這樣吧!她乾脆放空,大會考考完就開始混時間、過日子,消磨難纏的每一天好了。
嗯,那就這麼辦了。省得力氣,省得她絞盡腦汁去想、去擔心。
「喂,你發什麼愣?」一隻手指在無聲之際勾上了黎朔夜精巧的下巴,她微微皺眉,打從心裡不喜歡陌生人這樣的問候方式。
至少也該懂得禮貌吧?!她黎朔夜可不是生出來讓別人亂碰的!
揮開來人的手,黎朔夜連抬頭都省了,只是一個勁地挑高細眉。她感覺到一堆人向她和葉心齊的位置開始逼近,她的朋友們全被推擠到後頭去,她聽見他們擔心的叫喚聲,身旁的葉心齊倒是不慌不忙地繼續喝她的飲料。
真虧她還有心情喝茶,她不會連情況不太對勁都看不出來吧?
「你要不要先走啊?」心跳維持一樣的速度,血壓也沒有升高,很顯然地,她的腎上腺素絲毫沒有激增的現象發生。黎朔夜分析著自個兒的狀況,邊偏頭問好友。
「不用啦!」葉心齊無所謂地揮揮手,抬起小臉蛋環視了一圈將她們團團包圍住的人群。嗯?她好像看到一個熟人了是吧?「呃……那個……我說朔夜啊……」原先的豪爽一瞬間變得吞吐。
「嗯?」黎朔夜盯著葉心齊漂亮的面孔在一秒之間忽然風雲變色,有點搞不清狀況。是被對方浩大的陣容嚇到了嗎?心齊何時變得這麼沒用了?平時不是常誇自己英勇無比的嗎?
「我那個……哎呀!就是那個嘛……」葉心齊邊說頭邊垂,垂到後來連黎朔夜都瞧不見她的臉。「你想要悶死自己嗎?你以為窒息而死,會比被揍死的死狀好看嗎?」不管怎樣死都是一樣醜!心齊的腦袋是裝了醬油、還是空殼一個?
「那不是重點好嗎?」葉心齊翻著白眼,把臉抬起來給黎朔夜看,臉上儘是受不了的神情。
「要不然咧?」黎朔夜把玩著頸子上的項鏈,好整以暇地等答案,把之前來勢洶洶的人潮給徹底忽略。
「唉,這一切很難解釋的啦……」說著,葉心齊心虛地往四十五度角瞥了一眼,趕忙又畏首畏尾地縮回來。完蛋了!回家有得瞧了!
「你是見到鬼嗎?」順著葉心齊偷瞄的方向望去,迎上的是四雙各帶著不同情緒的眼睛。然後,她二話不說又把眼睛給帶回葉心齊身上。這南王的怎麼每個都一樣 ?把心齊一個人推入火坑,不是活活要她下地獄嗎?
「差不多了吧!呃,不是……是有點……嗯,就是……呃,驚慌失措。」總算找到一個很融洽的形容詞,葉心齊累人地呼了一口氣。
「這也難怪吧?!」每個看起來都絕非善類的樣子。黎朔夜還是當那些人不存在似的輕鬆自若,和葉心齊閒話家常起來。
葉心齊身材嬌小,一張標準白雪公主的臉,要是真把她丟到南王去,包準不是被大野狼追著跑,就是被惡虎給一口吃了!再說,看了看剛剛那四個帶著充分敵意的傢伙,她更確定葉心齊往後的高中生涯是沒有光明可言了。
真是可憐的心齊……看在是好朋友的面子上,她先替她默哀一下好了。
「齊,你怎麼會翹課跑出來這裡鬼混?而且還是跟……這些個人。」四個中一個蓄著及肩金色長髮的男子,半瞇起眼,慵懶地看向正死命躲避他的凝視的小笨蛋。
「呵呵,那個……嘿!你好啊!焰……」葉心齊笑得極為苦澀。她好想哭,沒事幹嗎在這裡遇到他啦!
「你給我過來。」那個被叫做焰的男子修長的手指勾著,舉止雖是命令,卻甚為優雅,害得葉心齊在心中天人交戰外加死命掙扎,卻還是迫於無奈,只得認命地乖乖過去。「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口氣像是毫沒感情,銳利眼神卻早已殺過身後那一群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不良少年、少女們,嚇得他們噤若寒蟬。
「你不要嚇他們啦!」葉心齊嘟起小嘴,跺腳抗議。她的朋友難道就不是人喔?幹嗎用他魔鬼一樣的眼神把他們給嚇得直發抖啊!他不知道長得比起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漂亮男生,瞪人通常很有魄力嗎?
「誰叫你跟他們在一起的。我有批准嗎?」路焰緩緩逼近急得眼眶都泛紅的葉心齊。
「跟我在一起是不行嗎?你憑什麼管啊你!」一把將隨時都可能被一口咬進肚子裡頭供胃消化的葉心齊拉到身後,黎朔夜臉上出現了挑釁的神情。誰說長得漂亮就比較偉大?她雖然自認沒有他好看,卻不表示她就得忍氣吞聲挨他批評。
「朔夜!」葉心齊顫抖著聲音,想要朔夜不要招惹上他們這四個人,可是……好像來不及了耶……
「閉嘴!」黎朔夜不由分說就堵住她的嘴。
果然,黎朔夜被挑起戰意了。唉……葉心齊在心底無聲的歎息,卻沒法子可以阻止有賬必算、有仗必打的黎朔夜和他們發生爭執。一切就聽天由命了,希望朔夜早點節哀順變。
「你又是誰?焰要誰就是要誰,你拉回去是怎樣!挑釁嗎?」另一個男子高傲地揚著下巴上副惟我獨尊的模樣,那熟悉的目光一下子就讓黎朔夜認出了這個人。
「喔,是你啊……誰叫你剛剛無聊愛亂瞪,我擺明就是挑釁,你又能奈我何呢?」黎朔夜完全不怕死地頂回去,也懶得理後面那個矮上她一截的葉心齊拚命想要攔阻她說話。
「你的意思是我們錯在先嗎?」戴著塑膠框眼鏡、看來斯文有禮、又有少爺風範,在四個裡頭顯得氣質格外出眾的男子也開口說話了,但他的語氣在黎朔夜聽來卻意外地不很帶刺。
「難道會是我先惹你們不成!」黎朔夜絲毫無懼他們身高的壓迫和臉色的陰沉,她只是要討回公道。本來她就沒有先惹他們,居然硬要她承認錯誤,是他們不對,她沒必要任由擺佈。
「我說你是就是。」就是因為她給他的笑容太過輕蔑、太過不屑!才引他發標的!她以為以她的身份、地位,有本事敢犯他?他第一次覺得女人真是可惡的生物!不論最先是不是他瞪她的,總而言之,她的眼神讓他很火大!
看著她那張好像還能看的面皮始終無動於衷,尉海火爆的怒火就一路從肚子燃燒到喉頭,火焰極有可能從口中噴出。他真想一把扭斷她因為嘲諷而微偏的脖子!
「那我的確是。這樣的回答,少爺,你滿意嗎?」勾起笑得像冰的嘴角,黎朔夜沒溫度的聲音,像是位於南極,讓人不自覺地發冷。
「你打算和南王的D-FOUR作對是嗎?」一個一直都沒出聲、一開口嘴巴中的棒棒糖也不脫口的男生,看似和煦的笑意裡其實有著濃厚的試探。
「不想,我不想和南王扯上關係。」黎朔夜輕佻地聳肩。
「可是你這一激就惹上我們了,你知道嗎?」路焰冷著的臉從未變色過,他的眼神直直掃向黎朔夜後方躲得只剩一顆頭顱的葉心齊,忍不住皺了皺眉。
「惹上你們又怎樣?我連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呢!」黎朔夜低笑,卻笑得格外有心機、格外陰冷。
「你不知道我們D-FOUR的成員?」那個長得文質彬彬的男生挑挑眉,有些意外。
「我該瞭解嗎?」黎朔夜還是回以一笑,笑中有著嘲諷。她連南王長得到底是圖是扁都沒個底了,哪還會知道南王屬於誰的地盤?而他們這四個看起來挺威風的傢伙,又是裡頭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不過就算她知道了南王佔地幾百坪、樓層又是幾百樓的高樓大廈、或是那宮廷式的花園,是不是有著優雅的人工噴水池、及芬芳美麗的花草,那又如何?反正都不干她的事。
「叫你後面的那個小鬼告訴你。」尉海依舊是一貫的高傲。
「我就偏不要讓她說話,要昭告你是大牌的話就自己說,不要一副惟我獨尊的欠揍樣。」黎朔夜挑戰尉海的火苗在眼中不停地跳躍著。她就是瞧不慣那些公子哥兒指使別人的一派氣度,真是目中無人,這裝滿豆腐渣的腦袋該不會連憲法有保障人民言論自由的權利都不曉得吧!
「你!」尉海差點控制不住脾氣,直想衝過去揍她一拳,卻被一旁那個棒棒糖吃得正起勁的男子拉住。
「那麼,我們先自我介紹。」終於拿下棒棒糖,那男子笑得一點也不傲氣。「我是樊磊,一年級。」自始至終最沒有敵意的樊磊,也是其中把黎朔夜的反抗看得最認真的人。這倒是頭一遭有人敢正面和尉海衝突,真好玩!
「晉揚,一年級。」少了一點戒備,那個在黎朔夜眼中看來頗有書卷味的斯文男子,臉上帶了點玩味的微笑。他感覺到有好戲就要展開了呢!呵,這真是令人期待!
「他是路焰,一樣是一年級。」收到示意的眼神,躲在黎朔夜後頭的嬌小身軀乖乖地幫那個懶得多些表情、多說些話的緘默男子解釋。葉心齊輕輕呼了一口氣,擔心以黎朔夜的個性會和尉海——那個D-FOUR裡頭最難搞的壞人槓上。
黎朔夜「喔」了一聲,表示她聽清楚他們這些人一點都稱不上自我介紹的介紹。至於那個好像很想用眼神把她給燒死,卻又因塊頭太大,所以反應遲鈍的白癡……「你是啞巴啊!不會說一下你的名字嗎?」討人厭的驕傲!她真想把他的高傲丟在地上、當著他的面前用力踐踏!
她膽敢命令他!
「你只是平凡小老百姓,不夠格讓我告訴你我的名字。」尉海忿忿然把頭甩到一旁,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就算是平凡小老百姓也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只是怕你丟臉才問你的,你別會錯意了。」黎朔夜輕鬆的應答,把尉海的臉又逼得轉回來,一雙鷹眸就像要燒了似的不斷竄著火苗,只可惜火焰再大也燒不著她。
她一向是優良絕緣體的。
「你想被揍嗎?」尉海咬牙切齒、張牙舞爪地想把她蔑視的臉撕裂,卻被晉揚擋住,害得他氣得想抓狂!今天他這些夥伴是怎麼一回事?他想要揍人卻在一旁百般阻撓,害他一肚子怨氣沒得發。「就算要揍,也該是我揍你。沒人告訴你在外面時要有家教,才會顯示出你的高貴嗎?白癡!」黎朔夜絲毫不懼怕那只在彼岸獅吼的笨獅子,撥撥頭髮,她自認很好心地提醒他。
「你、你、你……」尉海用力甩開好友的手,凶巴巴地跨步到黎朔夜咫尺距離,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不要衝動啊,我讓你揍就是了嘛!瞧你氣得……」黎朔夜非常善良地雙手一攤,連躲都不躲,只是閉上眼睛,等著尉海的拳頭落在她臉上。
「你以為我不敢嗎?」尉海拳風揮過黎朔夜粉嫩的臉頰,雖然只是這樣粗暴地接觸到,但是他驚覺這個膽大包天的女生皮膚真的好到不像話!嘖,都什麼時候了,還研究她的皮膚是不是嬌嫩得想令他一親芳澤……
「哼,的確是。」早料到他不會真的動粗的黎朔夜,只是淡淡地拍拍剛被他拳風揮到的肌膚,恐懼之色壓根兒在她臉上找不出來。嗯,她該害怕?看來應該是要裝一下,可是她做不到。怎麼辦?對這種違背良心的事,她一向做不到的呀!
「你!」尉海被她篤定的口吻給激得又是一怒。「你哪個學校的?」他一定找時間把那間學校給砸了!
「才不要跟你說咧。」黎朔夜不屑地把臉撇開。
他一定想毀了她的學校。好歹也生活過三年,如果真的就因為她而被這個蠻族給搞垮的話,她想她會良心過意不去的!混了三年,就是為了一張畢業證書,完成國民的九年義務教育,砸了,她的生存目的就沒了。
「這三八女生後面那個路焰的女人,她哪個學校的?」尉海揚高下巴命令那個躲得愈來愈下面的小人兒,之後再加收到一記從好友那兒得來的白眼。
葉心齊皺皺鼻頭,想要溜又礙於情誼不能放黎朔夜一個人在這裡和那個單細胞生物耗下去,只好為難的站出來,嗯嗯啊啊了半天,還是不知道到底該選擇不回答?還是隨便唬爛他一個學校?
啊呀!她有一個很好的應答方法了耶!
「她啊……嗯……」葉心齊眼珠子滑溜地晃了大半圈。「她以後就是南王的學生了啊!你到時一定會見到她的了!現在問,還不如再等一陣子,你就可以深入瞭解她了。」這番話真是有道理。她葉心齊的頭腦,果然是無與倫比的聰明絕世!
「你說什麼!」尉海和黎朔夜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定格在說得一本正經、不管怎樣看都看不出有說謊嫌疑的葉心齊臉上。只瞧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冒著被好友拖出去扁死的風險,拚命加強說服性。
「誰跟你說我以後讀南王了?」黎朔夜首先發難。她何時答應了?她不是都打太極拳,把這個爛問題給推過、不正面回答的嗎?這個死小孩……她是為了自身利益,想要犧牲好友的幸福嗎?她是真的單純到變成蠢蛋了?還是假裝故意沒看到她眼光中不停閃動的殺氣?不管怎樣……她實在沒義氣,
「你啊……」葉心齊仗著就算被打也會有人阻止,變得無懼於黎朔夜咄咄逼人的氣勢。不過朔夜的眼神還真可怕,好像會把她砍成八段,然後丟到青康藏高原上,實行天葬,被禿鷹啃光向肩似的……
「誰准她念南王的?!」明明不關他的事,可是尉海一想到以後可能真的會和這個臭三八同校,他就滿身起雞皮疙瘩心裡不爽到最高點!
這死三八看起來就很難搞,一但槓上了就會死揪著他的弱點不放,他才不想在南王裡頭和她拉開嗓門大吼大叫!他好歹也是名門貴公子,格調高得很,才不想要和這個長得還可以看,但個性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的人來往,以降低他那與生俱來的高水準哩!
有本事,她就不要讀南王啊!哼!
「南王又沒說不讓她念,阿海,你是在發燒嗎?」樊磊含著棒棒糖的臉露出了匪夷所思、萬分不解的一堆問號。
他樊磊長這麼大,很不幸地和尉海這個死白爛大少爺青梅竹馬了十幾個年頭,好不容易發現一個百年難得一見會和尉海正面起衝突,而且氣勢一點也不輸尉海這個沒有紳士風度、脾氣又爆得像暴龍的傢伙,怎麼可以說不准她讀就不准呢!就算尉海家有法子動用人際關係,但是……嗯……他好想看他們兩個在南王開罵的樣子喔!
「還是你火氣太大,忽然忘了南王是有本事才可以讀的學校?」晉揚語帶雙關,懸疑的口氣上下子就被黎朔夜識破。
白癡尉海的激將法把他給逼入窘境,卻讓他們重見光明。呵呵,這女生個性也倔得很,不僅敢和尉海正面起衝突,還可以把尉海激得想要揍人。這本事真是高人一等、超凡入聖,令小生他佩服佩服,改天真該拜她為師!
「哦?!有本事才可以讀是嗎?」黎朔夜意味深長地笑著。瞧他們生得一臉癡呆相都能念了,憑什麼她一個眉清目秀、俏麗脫俗的資優生還不能念?分明狗眼看人低嘛!這些大少爺個個都欠人削。「這點不勞你煩心了,我自會料理。」
「你以為進南王很輕而易舉嗎?」一直懶得介入他們之間爭鬧的路焰對黎朔夜的自信,倒是想要見識見識。
「我可從來沒這麼說過。」她只是不以為稱得上難而已。
黎朔夜從容不迫的態度,彷彿在告訴他們問這個問題是白費口水。
「是嗎?看你長得一副笨樣,南王可不是平凡小老百姓可以讀得起的,死三八!」尉海對她的自信沒啥興趣,他只是想把她徹底嘲笑一番後,讓她打消上南王的念頭。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她同校,她到南王只會給他帶衰!瞧她長得一臉衰樣,就知道她絕對跟他犯沖。
「憑你這個看起來秤不到一兩的豬腦袋,都可以上南王的話,我想以我的成績,南王是絕對會開著校門、捧著獎學金等我入學的,免你操心了。」黎朔夜對他口中愈罵愈順的死三八,感到無比刺耳。
「死三八!」雖然滿腔不爽,但是她仍是一臉冷淡,裝出不對他的話有任何反應的漠然。
都那麼大個兒的男生了,還跟女生爭什麼爭?也不量量到底是誰比較三八?敢罵她?!他以為他家有錢有勢、當得起凱子就很了不得嗎?
「你確定你有那個腦袋和那個能耐嗎?你上了之後你又有辦法畢業嗎?」尉海想盡法子,就是想把她激得打消念頭,結果沒料到卻起了反作用……
是哪個白癡說激將法很有用的?他為什麼覺得反而更堅定她要上南王,和他槓上的感覺呢?
「你就看我是不是能夠輕而易舉從南王畢業!」斜睨著一臉瞧不起她的尉海,黎朔夜突然痛下決心,毅然決然打算捨命陪君子,跟著葉心齊一起上那所只有外在包裝、內在卻不怎麼樣的南王。
所謂「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她倒是想瞧瞧,眾人眼中了不起的貴族學校,究竟是怎麼個教法?怎會調教出眼前這只三八又沒口德的豬?!
D-FOUR充是不是?!很好,她跟他們的梁子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