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多,台北的街頭到處都是霓虹燈光亮閃爍、車流不息的景象。
那如謎樣的瑰麗色彩眩惑了每個人。
他們三個人在一間百貨公司的頂摟用餐,是為了慶祝黎明月調到外場,想來,這也是隨意找來的請客名目,實際上是楊方智想要拉近與黎明月的距離。
「咦?桌上好像少了什麼喔?你們有沒有發覺?呃……還是開香檳好了。」葉玉汶很自動地站起來要找服務生。
「玉汶,不要啦!」
黎明月拉著她的衣袖子要她坐下,這請客的人又不是她們,怎好這麼隨便。
「又不是我們作東,隨便讓別人請不好。」黎明月輕搖著頭。
「就是不用錢,才要削一點啊!不然你什麼時候嘗得到香檳的滋味?」葉玉汶說得很委屈,好像這輩子從沒喝過高級酒、吃過大餐一般。
她們兩個人互咬耳朵。
楊方智看她們兩個,一個是小家碧玉、一個像似男人婆,覺得好笑。
這樣個性極端的兩個人是怎樣組合在一起的,他還真想知道。
「你們別爭了,今晚你們要吃什麼,喝什麼隨意,我照付就是了。」他先聲明,免得她們有所顧忌。
他的每一個舉動和每一次的思維都繞著她打轉,他不需要多加確認便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喜歡上她了。
這種察覺和明朗化的感受,嗯……他不得不承認,很不錯。
「經理,不行……」黎明月下意識地攔道,不想讓他覺得她們是來撈本的。
她很在意他的想法呢!
「明月,經理都這樣說了,你就別替他省了。」葉玉汶回他一記甜笑,然後真把服務生叫了過來,向他要了最貴的洋酒。
服務生一聽到有客人要開洋酒,樂於從命,有開瓶費可以賺嘛!
黎明月無奈,徒勞無功地垂下頭來。
楊方智則是恣意地欣賞她羞窘的模樣,暗忖道:無論哪個樣子的她,都很美。
「你們眉來眼去的在幹嘛?」葉玉汶粗線條地問。不過說她粗線條,她又看得出來兩人之間有股曖昧竄動。
嗯,果然有問題。
「沒事!經理,今天晚上我們吃的錢我會還你的。」黎明月先是應了葉玉汶的話,回頭又衝著楊方智說道。
葉玉汶馬上翻起了白眼,一副受不了她的樣子。
「經理,你該不會對她的話認真吧?明月很有點固執啦!可是這個你真的可以不必聽她的。」葉玉汶強調,如果他真要計較,那她馬上要退了洋酒。
楊方智搖搖頭,一副不以為忤的模樣。「當然不會,說好了,我請。」
「還有,你們別叫我經理,在私下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太好了,楊方智,你真是上道。」葉玉汶豪爽地說,後面則在心裡補了一句,比那個番鴨上道多了。
那只番鴨……呃,今天沒來,多可惜;她的心頭不禁泛起了一絲傷感。
「玉汶……」
「明月,你就別彆扭了,難得楊方智這麼開明。」
黎明月不語,顯得坐立難安。
楊方智不忍見她窘迫的模樣,只好向葉玉汶求饒,「你就放過明月吧!她可不像你這麼豪氣。」
聞言,黎明月抬起頭,緊緊地看著他。
他喜歡的是玉汶嗎?喜歡比較豪氣的女孩子。
她是比玉汶害羞許多,但玉汶告訴她,她也有自己的特色啊!
一想到自己可能表錯情,黎明月心底有些難過。
注意到她的怪異,楊方智關心地問,「明月,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額頭,卻被她拍開,「不要碰我!」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氣氛頓時有些凝窒。
「明月?」本來拿著牛排刀要切開牛肉的葉玉汶也停下手,不解地看著她。
「我沒事,你們吃吧!」收回神,她穩住情緒。
她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一定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了吧!
思及此,她再也坐不住。推開椅子,她站了起來。
「明月,你要去哪裡?」
「我先回去了!」悶悶地丟下話,黎明月拿了皮包就走。楊方智不放心她,想也沒想的追了上去。
「喂!你們別走啊!至少也得付完帳……再走……」葉玉汶在後頭喊道,之後的話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他們早走了。
葉玉汶狠下心來看著眼前的牛排,向無辜犧牲的牛、還有肚皮說了一聲對不起之後,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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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你到底怎麼了?」
楊方智在百貨公司門口追到她,一把拉起了她的手。
「放開我!」她掙扎著,不明自己的情緒反覆,她無法面對他。
「不放!除非你說清楚。」楊方智盯著她看,這才發覺她眼睛裡的濕濡。
「你哭什麼?」關心的話語輕吐而出。
然,短短的一句話竟叫她的眼淚奔流而下,再也止不住。
「沒事……」她強忍著。
想到他喜歡玉汶這件事,她覺得心中像缺了口般,感覺那兒泛著酸。
好酸!酸到連眼睛都受害,教她好想哭。可她又不能告訴他,她好像在吃醋。
她分不出來這是不是就叫做在意?
若是告訴喜歡玉汶的他,一定會造成他的困擾的。
她不想為難他,更不想壞了與玉汶之間的友誼,只好為難自己的感覺了。
一想到這裡,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地淌下。
水氣聚集在她的眼眶裡,眼前茫茫一片,但卻教她認清了自.己在他面前顯露了脆弱的一部份。
她尷尬地推開他,不顧一切地往前奔去。
被她的一場莫名其妙給駭住,楊方智一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怕傷到她,更擔心她不穩的心情,可她不平穩的心情似乎是衝著他而來,他,究竟該不該追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葉玉汶終於追上了。
「吁吁……怎麼樣?」
「她這是什麼話也沒說就跑了。」楊方智緊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沒有移開視線。
葉玉汶順著他的眼神望去。
明月是往租屋處的方向跑著,途中她曾回過一次頭,看到了玉汶站在楊方智的旁邊,她的眸底盈滿著成全。
原來如此!葉玉汶懂了,她側過頭問道:「你喜歡明月?」
楊方智沒有立刻回答,葉玉汶當他是默認了。
「明月這樣不知道算不算是吃醋耶!」她自顧自地說道,據她對明月的瞭解,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楊方智不明所以地望著她。「此話怎麼說?」
「笨蛋!她吃醋了,她一定以為你喜歡我。剛才你不是稱讚我豪氣嗎?」虧她記性好,還記得這件事。否則,她會搞不清楚明月的心情,繼而損了「好朋友」這句詞的意義。
「你還不追過去,對了,我家在綏遠街十六號四樓。追不到她,你就直接去我家;唔,這是鑰匙。」她由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放心地把明月交給他。
他仍是不解,一對黑眸閃爍著不確定。
「給你機會去跟她表白啊!我上樓吃飯去了,沒有十二點不會回家。還有啊!今晚我的所有娛樂全算在你頭上。」她拍了楊方智一下,不停地眨眼睛。
她算識相了吧?再擺不平,她也沒辦法了。
楊方智立刻會意,「好,若事成,我會好好謝謝你的。」把康裕送給她……末了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但已經有了打算。
本來嘛!自己幸福也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幸福。
「算你上道,快去吧!祝你成功。」回過身,葉玉汶往餐廳走去,不知道楊方智的打算,她還稱讚他。
楊方智緊握著手中的鑰匙,在心裡肯定地說道:他會好好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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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將心思花在省錢上頭。
直到下了車,黎明月才發現自己竟失去思考能力到這種地步。
她竟花錢坐了計程車。
一路上,腦中只有閃著臨走前看到的那一幕,他和玉汶站在一起,相襯得教人嫉妒……
從開始他的她,就不是因為她,而是玉汶,直到現在她才弄明白,原來一開始她就會錯意了。
徹底的搞錯。
她還以為自己……唉!想這些做什麼呢?
好在自己的心意誰也沒說,不然不就丟臉了?
她對感情的想法很單純也很直接,所以才會到了大四還沒有男朋友,因為沒有一個男人希望他的女朋友會傻到沒有半點情趣的。
而偏偏她就是這樣的人。不會撒嬌、不懂得交際、也不能言善道……
果然,還是沒有人會喜歡她的。
想到這裡,暫止的淚水又委屈的在眼眶裡打轉,胸口悶悶的。
她心不在焉的打開鐵門,還未進入,身後一道黑影急急閆進,震駭了她。
「是誰?」她驚問,腦子一空。
「是我。」是楊方智。
他終於趕上她了,他在心底慶幸著。
「你……你怎麼知道我家?」沒料到他會跟來,黎明月瞳目結舌的看著他,兩眼承載的淚都忘了落下。
還有……玉汶呢?怎沒和他一起……
她沒敢問,怕自己會心碎。
「是玉汶告訴我的。」說完,楊方智還亮了手中一串鑰匙。
連住的地方都告訴他了,玉汶還說了些什麼?她一驚,不得不佩服速食愛情的極速,快得連她還沒有反應回來,便已經開花結果。
「那她呢?」她故作無事地問道。
楊方智聳肩,他不知道,八成回去吃個飽吧!
不過,那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眼前這個小妮子。
在來的路上,他想過了,原來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才會引起她的誤會。
虧他還曾經是情場浪子,居然連這點女孩子的心思都摸不著,真是大大退步,他暗忖。
「你怎會不知道,你不是跟她一起嗎?」那他現在來又是為什麼?
「她說你吃醋了,叫我來追你。」楊方智實話實說。
「誰、誰吃醋了?」她紅著臉否認,不禁偷忖,玉汶怎麼知道?
難道她表現得這麼明顯?
「沒有嗎?難道連我也看錯了。」他明知故問,光是看到她羞赧的反應,他就可以猜出她的心思了,只因,她是單純的玫瑰。
「什麼?」她訝道,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怎麼看到一個吃到醋的女人氣呼呼的跑回家,連飯也忘了吃。」他順著她低垂的臉龐望去,燦亮的眸子盈滿深情。
若是此時,她抬眸望著他的話,定能看出他對她的情意。
「你胡說!」她否認,執意不要造成他的困擾。
她還是相信他喜歡的人是玉汶;而玉汶之所以要他追來,純粹是因為玉汶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罷了。
等經過了他的追求之後,玉汶一定會點頭答應和他在一起的。
畢竟,他是這麼的優秀……
「我胡說嗎?好吧!告訴你,我要追求你。」他放棄迂迴戰術,直接進攻。
暗示的不懂,就來明示,他謝絕在感情上拖拖拉拉,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什麼?」又是一個驚訝,她抬眸,呆望著他。
「我說我從現在開始追求你。」他再說一遍,像是在向她強調。
她完全呆愣,身子不知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雀喜而無法動彈。
「現在我餓了,陪我去吃飯。」他霸道地拉起她,不由分說地要帶她去吃飯。
「不要。」她抽回手。
他怎麼可以如此?
說要追求她的話就像吃飯喝茶般容易,在她心湖裡投下那麼一塊大石之後,還能佯裝無事。 。
感情真那麼輕易嗎?恁他隨口說說?
而且,今天不過是他們認識的第二天而已……這算是速食愛情嗎?
偏偏方纔她是那麼抗拒它。
她惱怒地看著他,臉上是紅撲撲一片。
她忘了自己也是第一眼見到他,心就掛意在他身上了。
「為什麼不要,你不餓嗎?」他的目的雖然是要表白,但疼惜她的肚皮也很重要。
「我才不餓。」
話落,她的肚子卻適時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她的雙頰飛快地刷紅,暗自祈禱只有自己聽見這令人尷尬的聲響。
但見他攤開兩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的肚子比你還誠實多了。」
她的眼睛瞥向別處,祈禱還是沒應驗,他還是聽到了……
楊方智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但晚餐時間過了很久了,再怎麼跟他過不去,也不用拿肚皮來賭吧?
他拉起她的手,這回態度很是堅定,「走吧!別跟自己過不去。」
「我才不是……」她不知道怎麼排除尷尬。
「好好好,是我肚子餓,陪我去吃飯可以了吧!」知道她好面子,他只有犧牲自己了。
「好吧!但是只有一次。」她指的是吃飯這件事。
「再說吧!」
他沒答應她,他相信日後這種機會多的是,他也不會放過的。
讓她率先走在自己的前面,自己恣意欣賞她羞答答的窘樣。
黎明月感受到背後那道熾熱的目光一直未曾移開,自己卻沒有勇氣回過頭去叫他別看了。
她的肚子還在叫著呢!真是丟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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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智帶著黎明月來到越晚越熱鬧的觀光夜市,因為人潮實在太多了,反而找不到停車位,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了,已經快九點了。
停好了車,他們走在只有些微光線的河道上。
「你吃小吃?你不是習慣吃精緻美食?」
她以為他會帶她回百貨公司的樓上,誰知道卻來到了這裡。
「其實我也沒多喜歡吃那些精緻的,還是在夜市吃,簡單又快。」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熟悉夜市百態,不像她印象裡的公子、小開,她輕睨了他一眼,不覺對他印象改觀。
「你不喜歡夜市的小吃?」
「不是,」她趕緊搖頭,「只是我的衣服……」
要是不小心弄髒了,這幾天就沒衣服穿了。她擔心的是這個。
「在這裡沒人會注意你穿了什麼。」他以為她指的是她那套LPT牌套裝。
她沒接口,總不能告訴他,她和玉汶交換穿衣服的事吧!
等走到了夜市入口,鬧哄哄的人聲以及食物的熱氣圍繞著他們,他們的斯文和不俗的氣質,反倒與這裡的隨意格格不入了。
倏忽,他握起她的手。
她想鬆開,他卻適時警告著,「牽好,別跟丟了。」
一股熱流透過兩人的掌心竄流全身。
感受到他異常的熾熱溫度,黎明月又臉紅了。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在一間虱目魚的攤位裡看到了座位。
「我們去那裡。」他拉著她走在人群裡,此時,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著。
「你吃魚嗎?」他問道。
「當然。」
她一副怪異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想多瞭解你一點。」對她的喜好,他還不是很清楚哩!
「其實我跟一般女孩子沒什麼不同。」經過剛才小小的吃醋風波,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難纏了。
不過她就是不想讓他這麼想。
面對愛情,她可能執著了些。
其實,她可以不必要這麼拘緊的。
「是嗎?」他反問,細細地凝著她。「我覺得你很不一樣,易感、善解,重情也重義,也不像其他年輕的女孩時時追著名牌跑。」
他說了一大堆連黎明月自己聽起來都會面紅耳赤的稱許話,難以掩藏的緋紅又浮上她的雙頰。
「知道嗎?你很容易臉紅。」他探出手,輕刮著她的頰邊。「紅撲撲的雙頰色彩像是白裡透紅的玫瑰……很美,很夢幻。」
「你……你不要再稱讚我了。」
「對呀!不要再稱讚小姐了,她的臉夠紅了。」虱目魚的老闆端了兩碗魚頭湯上來,邊打趣道。
「老闆,你很久沒有談感情了吧;你不知道我在追她喔,你不懂啦!」楊方智大刺刺地說道。
「是嗎?哈哈!歹勢歹勢。」老闆弄清楚了之後,摸摸頭、一臉抱歉。
「那……年輕人,加油喔!」
老闆的嗓門又大,他這麼一減,在場的客人紛紛鼓起掌來。教黎明月好不尷尬。
可他大方地表達愛意,以別出心裁的方式卻教她印象深刻,更在記憶裡劃上一筆。
「呵呵呵,你又臉紅了耶!」他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哇哇大叫,惹人注意。
「真想親你一下。」
「你,你真是厚臉皮耶!」她啐罵道。
「是嗎?大家都這麼說。」
楊方智不以為意,大方承認也無妨,低頭喝了兩口魚湯,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一般,抬頭看著她問道:
「對了,你喜歡橘色嗎?」
被他這麼一問,她口裡的魚湯差點兒噴了出來。
「為什麼這麼問?」是因為注意到她今天的套裝嗎?還是……
「哦,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似乎不是很在意那個答案,他只是想像之前說的:想多瞭解她而已。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奮力地向食物邁進。
「其實我喜歡鵝黃色。」她突然說。
「我知道了。」
楊方智點頭。
若他猜的沒錯,明天她會穿米色套裝,而後天呢?當然就是橘色上衣,米色及膝裙了。
「那你明天會穿米色套裝嗎?」突來一問。
「咳……」
她一嗆,咳得厲害。
「小心點!」
他飛快地拿來衛生紙,替她擦拭留在唇瓣的湯汁。親密的姿態宛如兩人已是親密伴侶。
「我……咳,明天不會穿米色的。」
他應該是發現了,她聰敏地否認,決定明天說什麼也不能穿米色套裝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