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婷與江磊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會導致一對感情濃厚、相愛至深的戀人一夕之間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舒恩走進舒婷的房間,希望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舒恩地毯式地搜索,從衣櫃、抽屜,到床櫃、床角,而至書架上。突然,她發現書桌底下,有一個鐵盒子,上面已佈滿灰塵。打開盒子,她赫然發現,在這署名為「埋藏愛情」的四方鐵盒中,井然有序地編列著舒婷與江磊交往時拍攝的照片。
舒婷為何要埋藏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她迅速瞄了四周,突然看見一個醒目的鎖,直覺地認為,答案就在那上鎖的書櫃抽屜中。左思右想,這麼做,雖然十二萬分不道德,但為丁舒婷,為了不讓江磊再繼續誤會姐,她一定要想辦法打開它,印證一切,以還舒婷清白。
就在緊要關頭,丁母回來了。舒恩一陣心慌,丁母卻溫柔地說:「恩恩,媽不是從小就教導你,不告訴人家即窺探他人隱私是不道德的行為?還有,你拿婷婷最喜歡的衣服,未事先得到她的同意,則視為不告而取,這就算偷窺,知道嗎?」丁母溫柔的語氣中不失嚴厲。但舒恩隱隱感覺丁母必知道什麼,只是隱瞞著不願說明。
打消念頭,舒恩走回房裡,沮喪地撥了電話給江磊。
「磊哥,對不起,我幫不上忙,無法探知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無意間發現的小鐵盒,卻放置了你和她交往期間的卡片、信件及照片,從她細心整理,且每張照片、信件都列上日期、編號的做法,可見她非常在意你們之間的一切,所以……」
江磊反過頭來安慰舒恩:「舒恩,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我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冷靜;也許,提早回學校,是我目前平復傷口最好的止痛劑。」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須再多說什麼。總之,不管這輩子我們有沒有緣分成為親戚,希望你永遠當我是你的妹妹,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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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恩按照往常一樣,小心擦拭架上的錄影帶,突然,一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從耳後響起:
「恩恩,我的寶貝。」
轉過頭來,舒恩開心地投入這個男人的懷中。「舅!我好想您哦!葉威、葉敏呢?他們怎麼沒有一起來?」
「小威、小敏這個暑假都在他媽那裡。你好嗎?兩年不見,亭亭玉立了,比姐姐還漂亮!」長久以來,舅舅葉榮祺一直是接濟丁家的恩人。
葉榮祺自口袋掏出一張即期支票:「恩恩,你把這張十萬元支票交給媽媽,只要存入戶頭,交換票據,大概兩天後就可動用這筆錢了。別再辛苦打工,好好唸書,專心準備聯考。」。
舒恩感激萬分地收下支票。
「舅,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羽羽告訴我的。你媽媽還在外頭替人洗衣打零工啊?」榮祺心有不捨地問道。
「嗯!媽實在太操勞了,為了我們三姐妹,辛苦了大半輩子。」
葉榮祺將自己的計劃說出:「嗯,等舅將外祖父留下來的那塊土地規劃成理想度假村,我會將百分之二十的股分給你媽,以後你們就不用再這麼辛苦了。」
「謝謝您,舅舅。今天回家住?」
「不了,我還是到大全路——我同學開的那家旅館住,順便再和我老同學敘敘舊,乘機挖出他經營旅店多年的心得。」葉榮祺瞧了一下表,「快下班了吧!跟舅喝兩杯?打個電話,叫媽媽帶羽羽出來。」
「哦!」她突然想起江恆過會兒與江磊一起來,江磊決定要回學校了,所以他們要一起為江磊餞行。
「不行,舅,我……我有朋友來。」舒恩吞吞吐吐地說。
「哈!那更好,讓舅瞧瞧!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交朋友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遇人不淑。像婷婷,唉,不說也罷!兩年前我還當替死鬼,被婷婷的男友誤以為我是色狼,狠狠揍了我一頓!真倒媚,說到你們這些孩子,整天就為一點兒女私情所困擾,像婷婷,弄得自己慘兮兮的,本來可以考上榜首的,竟然吊車尾!那家私立大學,學費昂貴不打緊,又在山上,冬天可冷得半死,婷婷實在夠能吃苦的啦!」
想不到葉榮祺一吐苦水,竟說出舒恩從不知情的內幕,她不禁懷疑起當年打舅舅的人正是江磊?天啊!江磊過會兒見到舅舅,是不是又要誤會她和舅舅而……
如今,只有先支開舅舅,才能避免一場混亂大戰。
「舅,您先回旅館休息,等這裡打烊,我去找您敘敘!」
「也好,記得,一定要將支票交給你母親,支票掉了可是很麻煩的。」葉榮祺走出了錄影帶店門口,再次叮嚀舒恩。
舒恩挽著舅舅的手等待計程車。就在等車的同時,江恆兩兄弟來了,看見舒恩與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狀極親密的模樣,江磊生氣的跳下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葉榮祺好幾拳。
「你這渾小子!不知死活!上次就想要揍你一頓,如果不是婷婷阻擋,我一拳就打死你!」葉榮祺也不甘勢弱地反擊。
「你這老淫蟲,專打年輕女孩子的主意,真是不知羞恥!你老得可以當人家的爸爸了,還這麼下流,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上次搞姐姐,現在還在搞妹妹?」江磊像頭野獸不停地嘶吼,吼到路人都來圍觀了。
「你是沒爹教沒娘養是不是?說話這般刻薄!我葉榮祺再怎麼好色,也不會去動我外甥女的主意!再說,我大姐這三個小孩就像我親生女兒一樣,我會做出這麼沒人性的事?臭小子,兩年前被你無故揍一頓,我早就很不爽了,既然今天你又先惹事,我一定要把你押到警察局,告你傷害,看看你爸媽是什麼人,把孩子教成這種地步?」葉榮祺憤怒地說著。
霎時,二人似乎恍然大悟,這個禿頭、小腹微凸的男人竟然是舒恩姐妹的舅舅,那麼,舒婷當年被江磊誤會,卻未做隻字片語的解釋,果真另有苦衷?
「你?你說你是舒恩姐妹倆的舅舅?」江磊百思不解。
「磊哥,他真的是我們的舅舅。自從我爸過世以後,舅舅是唯一一直接濟我們的恩人。你真的誤會他了。」舒恩著急地為舅舅做解釋。
江恆則將葉榮祺攙扶至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休息片刻。
「老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江磊萬般懊惱。
「真是倒媚!難不成我兩個小寶貝都看上你這個冒失鬼,唉!真是祖上缺德!」
「舅!對不起嘛,不打不相識,也許以後你們會變成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呢!」
「是嘛!舅舅,您就原諒我哥吧!如果您要找他算帳,那我替他挨您一拳,好不好?哥已經夠苦了,當初舒婷硬設下這個騙局讓他相信,讓他撞見舅舅您與舒婷進入一家旅館,江磊才會一時衝動,不分青紅皂白地動手打人。」
「真的是這樣嗎?婷婷也真糟糕,想和你散了也別利用我這把老骨頭!當時我是很生氣,婷婷的男友長得相貌堂堂,怎麼會是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大醋桶?難怪婷婷被你打兩巴掌,還直說自己活該!」
舒恩追根究底地問:「舅,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姐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奇怪的事情?」
「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婷婷一星期來我公司看我一次,我們都利用午餐時間相聚。她告訴我學校的事,我告訴她你那惡毒的舅媽終於被我休掉的精彩片段,就這樣而已。」葉榮祺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舅舅,我看我們先到大智路口那家海產店吃點東西,就算我代哥向您賠不是。」江恆禮貌地說。
「好小子,我真喜歡你,真懂得討好我。好吧!我請客。」為人豪爽的舅舅展顏一笑,舒恩終於鬆了一口氣;而江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則是叫人同情。
「舅舅,對不起,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我太小孩子氣,沒有想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妄下斷語,甚至冒犯您,我很抱歉。對婷婷我實在太卑鄙了,竟然當她是下流女人!」江磊深切自責。
「磊哥,一切只能怪造化捉弄人吧!姐和你交往過程一直很平順,而且你們的感情是那麼堅定,而姐在一夕間做出寧可讓你恨她一輩子的事,也要與你分手的決定,她內心必定有什麼苦衷。」
江磊想了很久,突然想起:「聖誕夜那天晚上我們吵了一架,婷婷堅持不讓我送,當時我們在天宇家開舞會,天宇家離市區有一段不算短、而且荒涼的小路,後來……」
舒恩接下去說:「後來,她回到家中,不停地哭訴,當時姐身上有多處挫傷,全身髒兮兮的。」
江磊歎了一口氣:「是不是我肚量太小,沒送她回去,她才狠下心要與我分手?
舅舅開口:「小子,你說這個話就外行!我們婷婷是我看著她長大的,她才剛上小學時,她爸跳樓自盡,她親眼看到,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將兩個妹妹緊緊擁著,還安慰她母親要堅強,這種女孩世間沒得找了!」
「那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沒有人想得透。
只有舒恩默默地想,如果媽願意的話,真相會大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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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進大門,屋內還亮著燈。「媽,還沒睡啊?」
丁母關心地說:「你還沒回來,我怎麼睡得著!你舅舅呢?沒一道來?」
「舅說他要和老同學聊聊。對了,這是舅給的支票。」接過這張價值十萬元的支票,葉素心不禁感歎世間人情之冷暖。再怎麼說,有個娘家依靠總是有個照應,她內心十分感謝弟弟榮祺的幫忙。
「媽,舅今天被人打了。」
「怎麼了?是不是半路上遇到小太保?」
舒恩很嚴肅地回答:「舅來找我,被舒婷以前的男朋友看到,誤以為舅是色狼,媽,我這麼說,您一定懂的,是不是?」
「有些事,你不必要知道。」葉素心避開這敏感的話題。
「媽,我不小了,姐姐會面臨到的,我也可能會遇到,畢竟我們都是女孩子,不是嗎?」
頓時,葉素心臉色慘白地說:「不!你不會像姐姐,你會很快樂的成長,考上好學校,有個好歸宿,我不要你像姐姐一樣,知道嗎?你和姐姐、小羽羽,你們都是媽今生的牽掛,千萬不要讓媽失望!」
見母親傷心落淚,舒恩隱約感覺到舒婷必定遭遇到某些不幸的事,否則,母親不會如此極力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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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呆呆坐在窗前,舒恩想到她每回看到江磊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就十分心痛;如果婷婷知道了,又會有何感想?一
丁母敲了房門,給舒恩一杯牛奶和一本塵封已久的日記。
「恩恩,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裡面,媽希望那個叫小磊的男孩能把姐姐忘了。」
舒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連您也贊成他們倆分開?」
丁母不語地點頭,隨即關上門去街坊打工了。
翻開第一頁,舒婷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好久沒寫日記了,補習班上一位新同學叫江磊,個兒好高,樣子好俊,不知為什麼,對他有一點動心……
舒恩迅速翻了幾頁:
江磊的歌聲好棒,人又隨和,當他深邃的眼眸望著我時,我覺得自己好像渾身赤裸,等待他的愛……
我發現自己愛上他了,怎麼辦?這種感覺是無可救藥的!
天宇、天堯說,他們組了一個樂隊,主唱是江磊……
江磊、江磊,我的心塗滿了你的名字,你呢?
江磊終於向我表白了,他深情地擄獲我的心,吻遍我的臉龐、髮絲。江磊說會生生世世愛我。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好甜蜜、好充實,但也疏忽了課業。如果再不用功,恐怕考不上理想的大學,那麼,我怎對得起死去的爸爸和含辛茹苦養育我們的媽媽?
最近為了唸書和江磊不時起衝突,我真的好煩,江家富有,可出國深造;而我呢?到時候,他會把我甩了嗎?
我和江磊終於出現裂痕了,雖然愛他,但我希望他尊重我,讓我成為新婚之夜最完美無瑕的妻子,難道這樣想也錯了嗎?
天啊!我該怎麼辦?和磊吵了一架,我嘔氣地獨自下山,沒想到,我的清白……我的清白被玷污了。天啊,我該怎麼辦?報警?磊!磊!我將失去你了嗎?
看到這一頁,舒恩驚訝得簡直要昏厥過去了,看著姐姐血淚斑斑,幾近語無倫次的控訴,好像利刃捅進她的心一樣……
向所有的人撒了一個謊——摔入溝底,其實是被兩個混混輪暴。老天!為何不乾脆殺了我算了?我再也不能當江磊新婚夜裡完美無瑕的妻子,再也不是了……
再也受不了折磨,將一切告訴媽吧!媽愛我,她會給我力量的。
上帝是殘忍的,在我未做好一切準備時,卻宣佈我懷了一個不知爸爸是誰的野種!我不要,我沒有做錯事,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呢?……
今年春節,過得了無生趣。昏迷了一個下午,媽說,孽種已遠離我的身體,要我重新生活。我能嗎?我再也不是那個有自信、有理想的丁舒婷,更不能再接近江磊一步。
利用舅,於心不忍,眼看舅舅讓江磊揍得鼻青臉腫,而我也變成他口中的下賤人!啊!一切都過去了,江磊,我真的愛你,真的!真的!……
這篇短記後,再也未見隻字片語,舒恩難過地掉下眼淚,好心疼,不知能否為她分擔心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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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恩向錄影帶店請了假,直接到江家去。按了門鈴,是張媽應的門。
「丁小姐裡面請!」
「謝謝!大少爺呢?」
「哦!他在整理行李,準備今天回學校。」
「啊?不行,他不能回去!磊哥,快出來啊!」
從被窩中爬出來,江恆梳洗整理後下樓。
「小姐,這麼想我啊!迫不及待地趕來看我?」
「江恆,事關重大,我們上去找江磊,好嗎?」
「看你這麼緊張,出了什麼事?」江恆已感覺到舒恩的不安。
「上去再說!」
江磊正在收拾行李,舒恩驀然發現一張照片上她所熟悉的倩影。
「是姐的照片?」
「嗯!」江磊痛苦地點點頭。
「磊哥,我希望在我告訴你舒婷的事時,你能鎮定。當真相大白時,你務必要好好考慮,我姐和你之間是否還有挽回的餘地,但千萬不要勉強。媽早上將這本日記交給我,她要我轉告你,忘了婷婷吧!」舒恩略猶豫些會兒,才將手中那本記載著驚人秘密的日記交給江磊,但願他承受得住這無情的打擊。她和江恆退出了房間。
暫時擱下手邊的雜務,江磊隨手開了冷氣,關上所有的窗門,放了《木匠兄妹》的迷人旋律,這是他和婷婷共同喜愛的歌聲,他要在封閉的空間裡,開啟塵封已久的往事。
思緒將他牽引至兩年前,暑期的升高二補習班,初見面的驚鴻一瞥,天宇、天堯的牽線,讓他倆結下不解之緣。江磊欣賞婷婷的落落大方、刻苦向上,而婷婷愛著江磊溫柔細心、開朗善良。直到升上高三,功課的壓力讓婷婷在準備衝刺中,決定必須冷卻這段沸騰的感情;而江磊一股腦兒跌入感情的漩渦裡,幾乎沒有精神唸書。幾次的單獨相處,江磊差點失去理智,想佔有舒婷,但舒婷總會冷靜的提醒江磊,為了他們美好的未來,請江磊尊重她,尊重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除了不該做的事以外,舉凡情人之間的親密舉動,他們都親暱地共享著,江磊你這個大白癡啊!你怎能輕易放過這個情深義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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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磊在房間已待了一個上午了,江恆與舒恩一直在書房等候。
中午,江磊未踏出房間半步;直至晚餐,仍未見他出聲,江母開始著急:「老伴啊!你看看,小磊一天沒出房門,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你不上去探個究竟?」
江父倒是非常看得開。「湘如,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那麼大了,一切讓他自己做定奪,何況是你兒子不明就裡,胡亂打了人家兩巴掌,卻又死心塌地的愛著人家,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夜深了!恩恩,我送你回去,江磊一有了決定,我會打電話告訴你的。」江恆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示意她該回家了。
「對了,時間不早了,女孩子家還是早點回去,以免媽媽擔心。」江母關心地說。
「江爸、江媽,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們真的一點也不怪我姐害磊哥如此心痛,如此頹廢?」
「傻孩子,你是好女孩,婷婷也是好女孩,不好的是我江華管教無方,我應該向你母親致萬分歉意。」
多麼深明大義的一對父母,舒恩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們,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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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濛濛亮,舒恩已失眠了一整夜,心想,呼吸點新鮮空氣,聆聽蟲鳴鳥叫的聲音,或許心情會開朗些。
走出大門,赫然發現一夜未眠,雙眼佈滿紅色血絲、一臉胡碴的江磊。他整個人正趴睡在機車上。沒想到一夜之間,一個生龍活虎、俊俏萬分的美男子,竟因「失意」而一臉灰白!
「舒恩,我……」江磊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我好恨老天爺,我好恨我自己!……我間接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那一天如果我不放她一人獨行,悲劇根本不會發生!我……我是扼殺舒婷幸福的劊子手,都是我!天啊!」
江磊踉蹌地倒在地上,還好,江恆騎著機車及時趕來。
「我就知道他會來這裡!」他倆把江磊從地上扶起。
舒恩說:「這樣吧!先進屋休息一下。」
「那……伯母?」江恆有些擔心,因為他還沒見過丁母,但已耳聞丁媽媽嚴肅又不失溫柔慈母的特性。
「沒關係。原來,媽才是知道真相最清楚的人!至於你,嗯!醜女婿遲早也是要見岳母的。」語畢,舒恩臉上泛起紅暈,懊惱自己不經大腦說出的話,肯定逃不過江恆的嘲笑。
把江磊抬進丁家,葉素心正好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舒恩和兩個大男孩,她並不訝異。
「舒恩,帶你朋友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早餐,我上樓叫羽羽起床,今天是她返校日呢!」
「哇!好豐盛可口的清粥小菜。磊哥,多少吃一點,吃完再說,好嗎?」舒恩細心地安慰江磊。
江恆也在旁示意:「哥,是啊!既然舒恩這麼說,你就多少吃點兒吧!你再這樣下去,鐵打的身也撐不住!」
好一陣子,江磊終於開口:「謝謝你們,我……我現在心亂如麻,需要靜一靜。」
葉素心走下樓至餐桌:「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就是我女兒日夜思念的人。」
話說完,素心從圍裙口袋拿出一封信。
「這應該由你自己親自去解這道習題,伯母年輕時也愛過,我知道那種內心割捨不下的痛苦;但我只想交代你,無論你決定怎麼做,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傷害我那苦命的女兒,懂嗎?江磊。」
葉素心和往常一樣,手執一個布包,到鄰居家幫傭去了。
江磊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拆開,依然是那熟悉的字跡:
親愛的媽媽:
學校放暑假至今已兩個月了,因為男生暑訓的關係,所以得等到十月初才開學;換句話說,我還可以多打工一個半月。
好想念媽、舒恩、羽羽,好想立刻回家和你們團聚,奈何手邊還有兩份工作。
媽,今年暑假,我應該可賺五六萬元,感謝媽讓我學了近十年的舞蹈,讓我能在士林一家舞蹈社擔任兒童韻律舞助教,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則到一家民歌西餐廳駐唱。
媽,兩家老闆都待我不薄,希望開學後還能繼續上班。如果我繼續上班又能向您保證每學期All pass,您應該會答應吧?畢竟我能自食其力,媽就不用這麼辛苦,老是為我張羅學費而忙碌了,不是嗎?
上封信,媽提到妹妹談戀愛了,希望您不要太緊張,恩恩很懂事的,但是有機會我還是會勸她以課業為重,不要像我這麼不爭氣,害了自己也害了江磊。
媽勸我多交朋友,但兩年前的陰影至今尚未褪去,不知有多少次從夢中驚醒,我無法忘掉那兩個淫賊在我身上留下的污點,那是一輩子永遠也甩不掉的惡夢。
這一生,我只愛過一個人,但卻只能在夢中和他相依偎。媽,我好恨,為什麼被強暴的人是我,為了保留我的尊嚴,我甚至連報警都不敢!
好了,再多說也是一樣,這些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總而言之,請媽別為我擔憂,如今我想做的,就是早點完成大學學業,找個好的工作,或者教書,讓恩恩、羽羽都上大學,希望日子過快一些,媽,中秋節我會回去一趟,順便整理換季的衣物,陽明山很冷!
祝事事如意
女兒 婷婷敬上
「她……原來她愛我,她一直是愛我的……老天為何如此殘忍?不行,她是我的,我要去找她,我要立刻上台北!」江磊篤定地說。
「難道你不嫌棄婷婷已不是清白之身?你還願意接納姐?真心誠意,抑或……可憐她?」舒恩有些疑惑。
「不會的,我怎麼能嫌棄這樣的好女孩?一切只能怪造化捉弄人!我已經負了她一次,是老天爺可憐我,讓我還能有贖罪的機會,如果我再不好好把握,這一生,我都將沉入黑暗深淵,一輩子再也不見天日!」
「哥,你和婷婷那麼久沒有聯絡,萬一,她已有要好的朋友,你的打擊不就更大了?」細心的江恆似乎要替受過傷的江磊努力過濾任何可能。
「那……我該怎麼辦?我恨不得立刻衝上台北,跪在她面前懺侮,」請她原諒我的愚蠢。」江磊萬般懊悔。
「這樣吧,舒恩,你明天陪哥上台北。今天上班時,記得跟老闆請三天假。」江恆終於決定。
「三天?喂!江恆,三天班要扣多少錢,你知道嗎?」舒恩好心疼要被扣錢。
「哎喲!我的姑奶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三天打工錢算什麼?那我犧牲點。陪宿三天,OK?」
「江——恆!如果你再這麼不正經,我可會移情別戀的哦!」舒恩斬釘截鐵地說。
沒想到江恆真的害怕了,立即上前摟著舒恩:「對不起,我的公主,別生氣了,別說出那個字眼,我……我會受不了的,我不過是想緩和這屋子凝重的氣氛嘛!」
「好啦!原諒你,沒有下一次了,懂嗎?瞧你!」舒恩既生氣又好笑。
江家兩兄弟真是舉世無雙的癡情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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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恩利用夜晚十一點以後打長途電話給婷婷,這時候的電話費是平常時段打三折來計算,那麼,她可盡情地與姐姐閒話家常。
「喂!您好,請問丁舒婷小姐在嗎?」
「小丁啊!好,你稍等。」
聽電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話筒中可依稀聽見男孩敲門的聲音:「小丁,電話,睡了嗎?一個女孩找你。」
「培銘,謝謝!」
舒婷加上一件外套,走到公用的客廳接電話。
「姐,是我,恩恩。」
「恩恩!真的是你,怎麼會打電話來呢?是不是——家裡有事?怎麼了?媽還好吧?」
一連串的詢問,讓舒恩感到向來堅強的姐姐好像變得神經質、多愁善感了。
「姐,媽很好,我也很好,羽羽也長大了好多。」
「那麼,是什麼事呢?開學有沒有錢註冊?姐身邊存了些,明天就給你寄回去。別去打工了,太辛苦了,還是多利用時間準備功課吧!上高二要選組了,趕緊衡量自己的實力,別像姐,選了社會組,才懊惱自己背不來史地,勉強考上倒數幾個志願。」
這是舒婷,那個有自信、向來神采飛揚的姐姐?雖然溫柔依舊、體貼如往昔,但……說不出的難過,一時之間滿懷的悲傷莫名湧上舒恩心頭。
「姐,什麼問題都沒有。我只是想告訴你,明天我要帶個朋友上台北去看你。姐,歡迎嗎?」
「當然、當然!不過恐怕明天我晚上八點以後才有空。咱們姐妹倆好好聚一聚,我帶你去逛士林夜市、故宮、外雙溪。中影文化城。哦!對了,你說那個朋友是……如果我猜得沒錯,是你剛交往沒多久的男朋友吧?」
「……」
「哦!我把舞蹈學苑和X+Y西餐廳的地址告訴你,好方便聯絡。嗯,還有,你叫媽打開我的房間,衣櫃裡有一套白色雪紡紗的洋裝,下星期舞蹈班要公演,我要帶學生表演《天鵝湖》,記得哦!明天見。」
舒恩輕輕掛上話筒。舒婷還記得那件衣服,那就表示她對江磊的感情依然存在。
哈!江磊!你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