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無意覺得很不舒服。自出道之後他殺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每次殺人後他都或多或少的覺得不舒服。
通常他的做法是趕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泡上一次熱騰騰的熱水澡,洗去全身的污跡和疲乏。這次他也打算如此。
俗語說「狡兔三窟」,屬於秋無意的窟則至少有幾十個,遍佈大江南北。濟南正好就有一個。
本城人人皆知城北最富有的人當數朱五員外。卻沒有人知道朱家大宅是蒼流教的暗舵。
大隱隱於市,道理簡單的很。
屋內燃著清淡的沉香。房間不大,格局很雅致,卻又很簡單。秋無意本就不喜歡繁複的裝飾物,而且最近已經很少來這裡了。
他仔細的洗完澡,把身上的傷口一一包紮好。
肩頭的傷深可見骨,那是「挽花劍客」丁子雨臨死前的反噬一擊,避無可避。胸前挨了修羅刀路朋聚的凝華一刀,若非有黑玉軟甲貼身護著,不死也去半條命。
但畢竟他們已經死了。而自己還活著。
今天他不僅殺了武林同盟中的四位好手,而且還完成了屈墨的心願,滅了黃城舉滿門。而大雨將洗刷掉一切的痕跡。
他又仔仔細細前後想了一遍,確定沒有破綻留下,這才微笑著站起身,將烏黑的長髮隨意的用一根銀色絲絛鬆鬆紮起,披起單衣走出房間。
下個瞬間,邁出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不知從何時起,咫尺門外,竟然靜靜佇立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秋無意吃驚之下,氣息卻是不亂,微一沉肩,右手已經備好了兩顆暗器。
便在此時,那人察覺到了他,緩緩轉過身來。
那人的嘴角,依然帶著一絲冷意;他的眉宇間,則鎖著幾許寂寞。
身為蒼流教第一高手,現任的教主,他又怎能不寂寞?
卓起揚負手傲然而立,一雙黝黑深邃的眼淡淡的掃過來。「你來了。」
一聲平淡的問候,卻激起秋無意的心中百感交織,五味雜陳。
而他最後,卻只是同樣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來了。」
卓起揚微微一笑。在他笑的那個瞬間,身為一教之主的冷肅之氣,突然轉變成了春風般的溫和。他伸手解開了秋無意繫住烏黑長髮的銀色絲絛。
如瀑長髮披散而下的同時,卓起揚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天色微明。幾縷晨曦的微光從碧籠紗窗的格子裡照進房間,隱約的照出兩個糾纏的人影來。
房間內的人喘息未止。秋無意伏在卓起揚胸膛之上,急促的呼吸著,雙眸中暈滿霧氣迷濛。半晌,氣才順暢過來,低聲道,「夠……夠了。」
卓起揚笑著不語,伸出手拂過他秀氣的眉,挺直的鼻樑,落在他紅潤的雙唇上。半晌,他歎道,「才一個月不見,怎麼又生澀了許多?」
秋無意呆了呆才反應過來,白玉般的臉頰上一片飛紅。他猛然掀了被子,轉身就要下床,卓起揚卻伸臂將他拉回去吻住,隨即壓了上去。
又過了半晌,房裡的動靜才停下來。
卓起揚抱著懷裡的人兒,右手在他的肩頭傷處周圍輕輕摩挲著,「怎麼又傷了?」
秋無意昨日累了一整天,又整宿未睡,早已疲憊不堪,聞言強打精神將前因後果扼要說了一遍。
卓起揚聽完,沉吟道,「那個屈墨果然是屈長老的後人?」
「是。」
「你為了完成他的委託,殺了跟你一起行動的四個人?」
「是。」
卓起揚突然皺眉道,「真是胡鬧。」
秋無意揚了揚眉,卻也不反駁,一笑帶過。
他想起那個沉默的黑衣少年,問道,「教主對於屈墨將如何打算?」
卓起揚道,「既是屈長老的後人,我自會派人把他帶回教內好好照顧,你大可放心。」他深深注視著秋無意秀氣的面容,半晌方歎道,「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你這次回去武林同盟,卻要怎麼應付?」
秋無意睜開眼,笑容輕輕淡淡,「我自有辦法。」
※ ※ ※ ※
「三千佳麗地,金陵帝王洲。」
提起金陵,誰也無法不想起夜夜笙歌下的十里秦淮,也無法不想起龍盤虎踞典故背後的悲壯戰史。
既為美人鄉,亦是英雄塚。
這樣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江湖豪傑。
居留金陵的江湖人一向不少,然而卻從來未像如今這樣多。大批的江湖中人頻繁出入金陵,只是為了探聽最新消息。
因為武林同盟的總壇駐所「煙雨樓」,正設在金陵城內。
秦淮河畔的綠柳居是一座很出名的茶樓。它提供的茶糕細點,據說曾經得到南巡的帝王御口欽贊。
既然有此聲譽,它的生意自然一向很好,連價錢最高的三樓也是座無虛席。
只是今日這三樓的客人有點奇怪。雖然人人點了茶點酒飯,卻有大半根本沒有動筷。很多人只在凝神傾聽。
說話的只有兩個人。明明坐在邊首靠窗處,他們的聲音偏偏大到能讓所有人聽見。
江湖上自然有些人有辦法聽到新鮮消息。通常有些人也因此而得意的很,樂於通報給其它後知後覺的江湖人知道。
茶樓本就是傳遞消息的好地方。越是重大的消息,流傳的越快。
只聽左邊的藍衫文士清清喉嚨道,「朱老弟可知最近的大消息嗎?」
右邊的灰衣人道,「可是與武林同盟有關?」
藍衫文士一拍桌子,「正是!」
此話一出,樓上眾多人立刻停箸。
灰衣人道,「願聞其詳。」
藍衫文士緩緩開口道,「說來話長,這大事卻是要從濟南的黃城舉黃老爺子說起。」
「黃老爺子號稱『鐵掌乾坤』,當年一雙肉掌降龍服虎,是白道上有名的人物。只是他並未師從名門,你道他一身好武功從哪裡來?」
灰衣人奇道,「不是流傳黃老前輩勤勉練武,苦修二十年而大悟的麼?」
藍衣人冷笑道,「錯!」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原來他得了一份藏寶圖……嘿嘿,藏的都是武林至寶。他當年的身手可謂強罷?聽說只練了其中的一本秘籍。」
聲音雖然壓低了,但在座的武林人士耳目靈敏,又怎麼會聽不見。整個三樓此刻更是針落可聞,每個人都豎起耳朵想聽個清楚。
藍衣人卻又不說了。他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酒,又慢吞吞的夾了一箸菜,等得眾人暗地咬牙,這才接下去歎道,「沒想到這秘密十幾日前卻突然洩漏了。不知哪裡來的勢力,不僅從黃府強奪走了這藏寶圖,更是要將黃府上下滅口。武林同盟的蕭初陽蕭盟主得了消息,因此派了五位高手前去救援。」
灰衣人問道,「不知是哪五位高手?」
藍衣人道,「都是極有名的。華山派的『挽花劍客』丁子雨,江西雷家的『霹靂手』雷賀武,
少林的俗家弟子『修羅刀』路朋聚,峨嵋派的『芙蓉觀音』羅曉眉,這四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說出來應該是無人不知罷?」
見在座眾人暗自點頭,藍衣人又道,「至於這第五個人,嘿嘿,就更是有名了。你猜是誰?」
灰衣人略為思索,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定然是紀鴻熙紀老闆!」
藍衣人得意的笑了一聲,道,「又錯了!紀老闆遠在滄州燕家做客未回,又怎能及時趕到濟南去?」
灰衣人呆了呆,突然恍然,「莫非是秋無意秋公子?」
藍衣人點頭道,「正是。」
灰衣人笑道,「無意公子已經有半年未離金陵了罷?此次既然有他,應該是無大礙了。」
藍衣人聞言,卻是長歎一聲,「我原也是這樣認為,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
灰衣人驚道,「難道有這五人在,竟然還救不回黃氏一家老小麼?」
藍衣人歎道,「豈只是沒有救出黃府滿門而已,這次根本是對方的一石二鳥之計!」
「此話怎講?!」卻是有人按耐不住,幾個聲音同時問起。
藍衣人道,「秋公子他救人心切,因此半途中一個人先趕去,想拖住對方不便下手,其餘四位緊隨其後。只是……唉!這不知何處來的勢力卻是極強,四位大俠從那天起便沒有了消息,加之昨日有人竟然在濟南的一眼泉中發現了陸大俠的刀和丁少俠的劍,只怕……他們已經凶多吉少了。」
三樓頓時一陣低低的驚呼與吸氣聲。
藍衣文士歎息幾聲,還未及開口,一個火紅色的身影便從側邊的桌旁風一般的捲過來。藍衣人促不及防,竟被來人提住衣襟一把揪的站起。
眾人定睛看去,來的竟是位妙齡少女。少女穿了火紅勁裝,配上精緻的五官,如雲的秀髮,纖細的腰肢,赫然是位絕色佳人。
驚艷的眼神立刻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然而大部分的男人一看清這位絕色佳人是誰之後,癡迷的眼神立刻嚇的縮了回去,或左顧,或右盼,或者乾脆目不斜視,直直盯著自己面前的盤子,彷彿盤子裡突然開出一朵花來。
眾人心中均道,」今天怎麼這麼倒霉,竟撞見這位姑奶奶?」
那位藍衣人也是認識她的。一個照面之下,臉色一變,卻強自笑道,「蕭姑娘有何指教?」
這位姓蕭的姑奶奶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中人正面稱為「朱雀仙子」,背後稱為「紅衣小魔女」,讓武林同盟盟主蕭初陽傷透腦筋的寶貝妹妹蕭雪兒。
蕭雪兒本就氣急攻心,聞言更是大怒,俏臉如霜,玉臂作勢欲抬,「指教個屁!非要姑娘我指教你才肯說嗎?」
藍衣文士嘴裡有點發苦。雖說美色當前,但蕭大姑娘的粉拳可是大大有名,不是輕易挨的起的。
總算他腦筋轉的不慢,想起蕭大姑娘在江湖上最出名的事來。在粉拳碰到他的鼻子的前一刻,他大叫一聲,「秋無意他……」
蕭雪兒果然立刻住了手,左手卻還是揪著藍衫人的衣襟,急聲問到,「他如何?」
藍衣人用生平最快的語速最簡潔的話回道,「他被影子伏擊受傷未死現在人在煙雨樓。」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只覺胸口一鬆,眼前紅影閃過,蕭雪兒已經衝下樓不見了。
藍衣人驚魂未定,眼前又一花,已經被樓上眾人團團圍住,問題如連珠炮似的丟過來。
※ ※ ※ ※
煙雨樓雖然其名為「樓」,其實是一座極大的莊院,前後佔據了整整兩條街。
這裡原本是楓葉山莊的產業,二十年前武林同盟成立之時,楓葉山莊的莊主紀少冬將這整個莊院捐了出來,作為公用。反正紀家是江湖上少有的富庶世家,財大氣粗的很。
天下武林有七大世家。最富的自然是金陵紀家,聲望最高的卻是洛陽蕭家。
現任武林同盟盟主蕭初陽,就是洛陽蕭家的人。
自三年前通過考驗,擔任武林同盟盟主起,蕭初陽便搬出蕭家,住進了煙雨樓。過了兩天,蕭雪兒離家出走,然後理所當然的跟著住了進來。
「紅衣小魔女」的名聲也從江北傳到江南。
蕭雪兒本來的打算是出來粘著大哥不放,可是自從她認識了大哥的一干兄弟之後,她就單單粘住了義兄秋無意。蕭雪兒喜歡秋無意,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全江湖無人不知。只有秋無意能制的住她,亦不知是江湖大幸還是秋無意的大不幸。
明明一個熱的似火,一個淡的像水,蕭初陽也想不通自己的妹妹哪裡搭錯了。他也曾想過撮合他們,但秋無意只是微笑著不表態。
蕭初陽知道他是不願意,心裡卻著實鬆了口氣,但蕭雪兒卻是堅持的很,讓蕭初陽頭痛了好一陣,最後勸無可勸,就隨她去了。
喜歡一個人畢竟不算錯事。自己的結也只有自己能解開。
蕭雪兒直衝進煙雨樓,只是苦於地方太大,竟不知去哪裡找人,正氣得跳腳的時候,回身剛好看見有個人跨過一半的門坎,正要從朱漆大門進來。於是她立刻衝上去,像對待綠柳居的藍衣文士那樣,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前襟——
「喂,秋大哥在哪裡?」
那人遠遠見到蕭雪兒在中庭發飆,本來想躲開;見她發現了自己,只得摸摸鼻子上去打招呼。誰知道蕭雪兒突然動手,促不及防之下,他當即被拉的一個踉蹌,腳差點撞到門坎。
無奈之下,他苦笑著對面前的暴躁佳人道,「人就在九宵閣,你大哥也……」
話沒說完,蕭雪兒就不見了。
被晾在原地的某人揉揉額角隱隱暴出的青筋,自歎一聲倒霉,邊往裡走邊喃喃道,「臭丫頭,只記得秋大哥,連我這個紀大哥姓什麼都忘了。等無意醒了,非得讓他管教管教你這個死妮子不可。」
這個剛進煙雨樓就不幸碰了一鼻子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七大世家之一,金陵紀家家主紀少冬的獨子紀鴻熙。
——也就是那個放著諾大一個楓葉山莊不要,偏偏棄武從商,店舖開遍神州南北的紀大老闆。
紀鴻熙嘴裡抱怨,腳下可是不慢,片刻就到了九宵閣。還未推門,他遠遠就聽到了一陣嗚咽聲,痛哭失聲的竟是那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蕭雪兒。
他的臉色頓時大變,身形閃動衝進房去,「人死了?!」
話音未落,已經被人在頭上狠狠敲了一記,外加一記更狠的無影腳,痛的他眼淚差點流出來。
踢他的自然是小魔女蕭雪兒,敲他的那個人赫然是武林同盟盟主,蕭初陽。
蕭初陽剛剛運功救治完畢,臉色還有點發白,向來不動聲色的臉上此刻微顯怒意,沉聲道,「鴻熙你亂說什麼!」
紀鴻熙苦笑。他剛剛只來得及掃了一眼,但這一眼就可以肯定秋無意雖然還在昏迷,但至少還活得好好的。
他心裡大歎一聲。總不能說是因為蕭雪兒的哭聲太過驚人,被嚇到了罷。
蕭初陽的出手他躲不掉,蕭雪兒的玉腳他不敢躲。白白挨了兩記。
紀鴻熙乾咳兩聲,走上前去診了一下脈,脈像微弱卻平穩,顯然無大礙了,這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抬起身對蕭初陽道,「老大,我聽說是那個影子下的手?」
蕭初陽點點頭道,「無意腰間中了一劍,幾乎致命。從傷口大小來看,劍身既輕且薄,下手幹脆狠辣,是影子的手法沒錯。此外他肩上還另有道傷口,卻不是影子做的。」
紀鴻熙詫異道,「影子殺人不是一獨來獨往麼?」
蕭初陽道,「也許是先受了傷,影子最後才出手。」
紀鴻熙愣了半天,方道,「無意也真是命大。影子出道也有四五年了罷,黑白兩道上那麼多的大人物都死在他手上,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失手。」
蕭初陽默默伸出手掌,手中有個香囊。
那個香囊的布料質地上乘,做工卻委實低劣,邊緣線歪歪斜斜,犬牙交錯。
如此一個奇形怪狀的香囊,紀鴻熙卻認得。不僅認得,而且熟悉的很。
因為這是他自己親手繡的東西。
除夕那夜他和秋無意兩人飲酒射覆,旁觀眾人起哄,輸的人要繡一個香囊作為賭注。當時紀鴻熙已經喝的半醉,居然稀里糊塗的答應了。結果這個香囊就是紀鴻熙心不甘情不願輸給秋無意的賭注。
現在,香囊上多了一道貫穿的薄薄割痕。
蕭初陽注視著秋無意昏迷中的蒼白容顏,「若非無意正好把這個香囊掛在身上消了半分劍勢,只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紀鴻熙緊攥住香囊冷冷一笑,眼神卻是銳利如刀。「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從來不做賠本買賣。今天我們虧了,所以我們要賺回來是不是?」
蕭初陽神色清冷,「既然有人盯上了武林同盟,我們自然奉陪到底。這筆帳不僅要賺回來,而且要他們多搭一點。」
蕭初陽的脾氣向來很好。然而脾氣很好的人生起氣來,卻比一般人可怕百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蕭盟主已經動了真怒。
「無意一時還不得醒,我們出去商議。」
蕭初陽小心的掖了掖被角,拉起抽噎著不肯走的蕭雪兒,和其餘在場眾人退出房外,只留下了秋無意的貼身侍女湖兒守在床邊。
半夜時分,夜深人寂。
應該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秋無意,卻緩緩睜開雙眼。
他的傷確實很重,但他的內力本就比別人知道的要高一些,醒的自然也比別人預料的早一點。
此刻的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湖兒躺在床榻邊的睡椅上打著瞌睡。而秋無意卻對著這個空蕩蕩的房間歎了口氣,悠悠道,「你下手還真是狠。」
湖兒還是閉著眼睛,可是她卻笑了。
原本只是清秀的容顏,在一笑之下,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味道。
她姿勢很不雅的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從睡椅上坐起來,「秋大公子這一覺睡的可好?」
聽她的語氣裡,哪有半分為僕的恭敬?
更要命的是,從湖兒口中吐出的聲音雖然很好聽,卻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嗓音。
天下人只怕誰也想不到,在江湖上肆行無忌的王牌殺手影子,居然正大光明的住在武林同盟的煙雨樓裡,做了無意公子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女。
難怪眾多仇家翻遍武林也找不到他。
秋無意歎氣,「你這一劍若是再深一點,我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影子笑道,「若不如此,你又怎麼取信於人呢? 難得你施苦肉計時想到我,我可是小心謹慎,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只怕是難得有機會可以白白扎我一劍,你自然是樂得放手大幹了。」
「你怎麼這樣說。」影子歎道,你我交情匪淺,此次逼不得已傷了你,我心裡實在是痛苦不堪啊。只是……」
他俯身坐在床榻邊,笑的有點詭異。
「只是我一想到如果你傷的幾個月起不了身,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日夜陪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也只有忍痛下手了。」
見秋無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影子心中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
他歎道,「這些年來,你的心思都在教主那裡,竟沒有留意過我喜歡你麼?」
秋無意一怔,見他說的認真,不由垂下眼睫,暗自皺眉。
影子性子偏激,一向喜歡找人麻煩,整個蒼流教中除了教主他不敢惹,其它人不知得罪了多少。後來遇到了秋無意,兩個人針尖麥芒鬥了一陣,反倒惺惺相惜,結為知己。這兩年行走江湖,二人在暗處委實幫彼此解決了不少麻煩。
只是沒想到影子居然喜歡他。
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覷,各懷心思,卻都沒有想到這段感情是如何的驚世駭俗,不合倫常。
不過這倒也不奇怪。蒼流教中多的是狂放不羈,只憑個人好惡行事之人。耳濡目染之下,這兩人雖然平時一個冷靜淡漠,一個肆行妄為,一旦執著起來,卻是相同脾氣。
秋無意正在思忖應對,突然感覺到影子悄然欺近身旁。一驚之下,他身體微動,頓時牽動了傷口,痛的他倒抽口冷氣。
影子按住了他的手,低聲警告,「別亂動。」
秋無意抬起眼來,卻見影子不知何時已經除下了人皮面具,露出那張傾國絕倫,令所有初見之人驚歎不已的秀美容顏來。
動彈不得之下,秋無意眼睜睜的看著他靠近,然後他的雙唇輕輕貼上來。
半晌,影子方心滿意足的退開,只留下他在床榻上氣的暗自咬牙。
影子心情大好,突然啊了一聲,笑吟吟的道,「對了,我去燒水給你拭身。」
秋無意頓時眼皮一跳。
影子卻只顧帶上面具又變成湖兒,哼著小曲,裊裊婷婷走了出去。
想起影子方才說的「日夜陪伴」,「好好照顧」,秋無意苦笑一聲。
做套做得多了,這下連自己也圈了進去。
他靜靜閉上眼,開始在心中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