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和那個大男孩只是短暫的交會,之後便朝相反二頭前進,永不再有交集。可是,章小盼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再度遇到他,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二年之後,她回到日本。
「櫻!」才回到自己的住處,房門就被一個戴著夜叉面具的傢伙打開。
「爺找你。」「爺」是殺手組織中的老大,同樣戴著面具,不讓旁人窺見真面目。
唯有章小盼例外。
自從她的命被爺救回來後,就一直被爺看得緊緊的,爺視她如同心腹,也如同自己的所有物。
只有章小盼自己知道,爺這麼做,不過只是擺明了一件事||若是她膽敢興起背叛的念頭,下場除了死之外沒有第二條路。
因為她知道太多的秘密!
原本,她是想以死來脫離這一切的。
漫長的殺手歲月,讓她的心變得荒蕪和麻木。
她覺得她不過是爺手中的一個傀儡,只要他哪天看她不順眼,她的下場仍是只有死。
但是,她不明白,她為什麼仍如此麻木的活著,似是冥冥之中,有著什麼在牽引著她,她渴望得到的某種東西,她是為了那樣東西而活著的。
「他在哪裡?」章小盼站起身。
「他自己的辦公室。」來傳話的傢伙話也不多說,消息帶到就走人。
組織裡的人彼此間都很冷漠,因為爺也有可能讓自己人處決自己人。
所以,在殺手組織裡,友誼和情感是不必要存在的。
組織裡,有人傳著「櫻」是爺的情婦。
因為只有她的名字,是爺親自替她取的。是爺親自訓練她,是爺教導她一切,是爺一手培養她成為精明幹練的殺手。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是怎麼度過她的二十歲成人禮,差點死在爺的槍下。
他能一手打造她,當然也能摧毀她。
章小盼來到總部,偵測孔中的人一看見她,二話不說便把門打開。
「進去吧!爺等你很久了。」他們能和她離多遠就離多遠,以免她姑娘一個不高興,讓他們腦袋搬家也是不無可能。
當然也有人會刻意討好她,渴望從她身上得到好處,誰教它是爺跟前的大紅人嘛!
只是,她孤立自己,也被所有人孤立。
她也曾經試著相信別人,但是說出內心話的結果,是讓爺知道她的逃走意圖並且被折磨到不敢再信賴任何人。
「你的命是我的,要死也得經過我同意才行。」這是爺對她說的。
她也見過任務失敗的女殺手的下場,她知道死雖然和她只有一線之隔,但她卻連想跨過那道界線的自主權也不被允許。
「我是櫻。」她站在辦公室門口,對門口的機器說著。
機器經過聲紋確認後,打開了門。
門後是一片黑暗,只有煙蒂一滅一熄的光亮讓章小盼能辨別爺的左右。
「把門帶上。」低沉沙啞的嗓音緩慢地響起。
她依言把門關上,就像訓練有素的機器娃娃。
「過來我身邊。」爺又說。
章小盼移動腳步,才到桌子的邊緣,就被爺捲入他的懷中,狂亂地掠奪她的唇。
「為什麼不直接回來?」直到他覺得夠了,才放開她,不悅的質問。
「反正你也會知道。」她淡淡地回答。
「這次你做得很好,有沒有想要什麼?」爺燃熄了香煙,修長的手指梭巡著她精巧約五官。
「……沒有。」她真正想要的,爺永遠也不會給。
她要自由!
她已經厭倦這種死亡遊戲,她渴望脫離!
當然,她再也不會說出來了。
「是嗎?」他的語氣聽不出是高興亦或是生氣,「你是個聽話的娃娃。」爺輕輕地吻著她。
章小盼沒有說話,也不想說話。
不聽話行嗎?她早已不再是為自己而活了。
她沒有生命的主權,沒有花樣年華,什麼也沒有,只有殺戮,只有爭戰。
「我想讓你休息。」很意外,爺主動提了。
章小盼並沒有任何喜悅的反應,她擔心這次又是爺的另一套把戲。
不小心應對,大概又有什麼災難等著她。
「好。」她選擇不問原因的順從,她知道這才是爺要的反應。
「你不問原因?」「我相信你有你的安排。」「我打算讓你退出殺手之列。」一語驚死冰山美人。
章小盼不得不蹙起彎彎的秀眉,小心地盯著爺在黑暗中仍燦燦生亮的雙眼,依舊不發一言。
「但是……」爺又繼續說:「你必須完成這項任務。」「什麼?」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她只好選擇一味地順從。
她有預感,這項任務會不同以往,甚至會左右她的人生,她絕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若是死亡,倒還乾脆。
就怕不是只有生與死這麼簡單的選擇題。
「我要你去殺了宇野宙。」如同劈雷一樣的話迴盪於黑暗之中。
章小盼心一驚,睜大一雙美眸。
「宇野宙!?」他去了份資料給她,「一旦你發出殺人預告後,資料中的那三個危險人物應該會出現,你自己要想辦法,他們可不好打發。」章小盼翻開資料,當她看見資料中其中一人的相片時,她整個人頓時僵住。
是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男孩!難道,命中注定,她和他一定還會見上一面?
而且是最後一面!?
不,她根本不想再見他的。
是嗎?真的不想再見他嗎?
那個有著藍調子嗓音的大男孩……「沒錯。」爺的口氣帶著憤怒,似乎很恨那個傢伙。
「我不管宇野宙那隻老狐狸是不是已經退出黑道很久,我也不在乎他那個精明的外孫有多厲害,櫻!我知道你會贏過他的。」說得倒輕鬆!
提起「白影」,黑道上誰不怕他三分?
「我能拒絕嗎?」章小盼淡淡地問。
「我相信你。」爺不容置喙的下結論。
再和爺多說也是枉然。
「身份呢?」她木然地問。
也好,至少那個怪傢伙會賞她一個仔死吧!
據聞他對女性是很友善的,也許她可以痛快地死去。
「沒有身份,只要你能有辦法混進宇野家,殺了那隻老狐狸,隨你怎麼做。」爺冷酷地說。
每回出任務,爺總會有一個全新的身份給她,方便她伺機動手殺人。
但是,這次是沒有任何劇本的殺人,又要和令人聞風喪膽的白影鬥智……爺擺明了要她的命,只不過用的是「借刀殺人」罷了!
「我知道了。」章小盼閉上眼睛,明白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乖娃娃!」爺說著,低下頭又給了她一個熱烈的吻。
飛機降落在成田機場。
「日本真是每見一次換一張臉啊!」穿著一身白的男人閒閒地踱下飛機。
「天||擎||」商齊追著白衣男子頎長的身軀走下飛機,「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把我丟在美國?」「你都已經來了,有什麼好問的?」被喚作天擎的白衣男子頭也不回地拋下話,逕自往出口走去。
「你在生氣嗎?」商齊迫在他身後叫道:「我才是該生氣的人吧!莫名其妙被丟下……」「啃!夫妻吵架呀!」另一道男聲突然插入,打斯了他的話。
「我是男的!」商齊不服氣地朝來人開口。
「我也沒說你是女的。」櫻井秀微笑。
「小秀,你真閒,還有空來接機?」天擎挑了挑劍眉。
「擎!是你叫秀來接機的嗎?」商齊問。
「不要叫我小秀,我已經不當你小妾很久了!」櫻井秀抗議地道:「你要回日本,我敢不來接嗎?你面子大嘛!」「小秀,你真壞,這麼快就把人家忘記了,人家可是很懷念你的-床上運動」呢!」天擎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媳婦模樣。
「拜託,這裡是機場耶!」櫻井秀臉上的笑容馬上不見。
「好吧!我們先回你家再說。」天擎馬上微笑的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傢伙,一來日本就破壞他的形象。
樓井秀一臉的怒目咬牙,真討厭天擎愛整人的個性。
他們三個人是國中同學,後來就一直混在一起,一直到丟美國唸書時,三人都還在一起。
櫻井秀在大學畢業後就回來日本接管幫派。
這次有人要暗殺宇野宙的事,也是道上的人賣消息給他的。
當然不用他多事,天擎那小子自己的情報網也會知道,可是,好朋友嘛!所以直覺反應還是打了越洋電話給這傢伙囉!
畢竟是最疼他的外公,天擎一接到消息馬上就從美國趕來,可是,不小心也把那個「指腹為婚」的死黨一併拖回到日本。
當然,他是故意的,只有他一個人回日本,外公一定會起疑,他向來不喜歡打草驚蛇。
智慧戰嘛!這是他最擅長的。
「哼!你膽敢欺負我,早知道我就不給你情報了。」櫻井秀牙牙咧嘴地威脅。
「嘖!小秀,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還敢這麼說呀!」天擎也笑吟吟地露出一口白牙齒給他看。
「到底是怎麼回事?擎,我很不高興喔,我們是「指腹為婚」的好朋友,你居然不告訴我!」商齊不滿地抱怨著。
「耶?天擎,你沒告訴齊,宇野爺爺的事嗎?」櫻井秀不可思議地問。
「我不要他來,他偏要跟來。」天擎蹙著眉,好不悲哀地說。
「嘿!別告訴我你是為了保護齊。齊何時變得這麼沒用了?」櫻井秀取笑他。
「我一向很有頭腦的。」天擎眼底精光一閃。
死傢伙,敢說他沒用!?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時遲那時快,商齊一把揪住櫻井秀的衣服,惡狠狠地道:「你也知道,居然不跟我說!?快說,到底是什麼事,宇野爺爺怎麼了?」商齊用力搖晃著櫻井秀。
而天擎這個壞傢伙則退到一邊去欣賞好戲。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櫻井秀死瞪住天擎那張老神在在的笑臉。
「問他倒不如問你比較快。」商齊誠實回答。
「好見地。」天擎鼓掌叫好。
可惡!認識這二個人是他櫻井秀一輩子的不幸,人生的陰影!
「就是||」櫻井秀才正要開口,一顆子彈驀地擦過空氣而來。
三個人同時俐落地一個閃身躲過那顆子彈,子彈隨即咻的一聲,嵌入牆壁中。
「是誰?」商齊旋過身去,瞇著眼,看見一個黑影正在不遠處快速移動,他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但黑影竄動得很快,一瞬間就沒入人群之中,再也看不到蹤影。
商齊抿起唇,忽地眼角的餘光掃到一瓣粉紅,他彎身拾起,才看清是櫻花花瓣。
十月的日本,是不可能有櫻花的。
「千面櫻剎。」櫻井秀的聲音在背後冷不防地響起。
「什麼?」商齊急急地回過身去。
他記得二年前,他也曾在台北看見同樣色澤的櫻花花瓣,散發著同樣的香氣,嬌嫩的觸感,正如芬芳的紅唇……商齊莫名地又想起那個紅衣女郎。
「就是揚言要取宇野爺爺性命的人。所有的殺手中,只有她會發出殺人通告。」櫻井秀解釋。
「他是男人?」商齊又追問。
「不是。」天擎回答:「你記得二年前,左派和右派的爭端吧!」「最後漁翁得利的不是日本毒梟大林誠?」商齊睜大了眼,「難道要殺爺爺的……」「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要說,那個櫻花殺手是個女人。」「女人……」商齊又想起那名紅衣女郎。
「宇野爺爺年輕時混過黑道,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和什麼人結下過冤仇?」櫻井秀問。
「這就得麻煩你了。」天擎微笑。
「什麼?」櫻井秀頓時有點耳鳴。
「你是黑道老大嘛!你去查最快了。」商齊很快地會意,馬上出聲幫腔。
「欸欸欸!搞清楚,他是誰的外公。」櫻井秀瞪向天下第一大賊人。
「你的。」天擎笑吟吟地道:「我的外公就是你的外公啊!親愛的。」「爺爺知道這件事嗎?」商齊回到正題。
「她是唯一會發殺人預告的殺手,你說呢?」「真像是「怪盜千面人」啊!」天擎有感而發。
「也就是說,她隨時會出現囉!以不同的面貌?」商齊喃喃地道:「可是,她剛剛究竟是想殺誰?爺爺並不在這兒啊!」「唔……」三個大男人仔細地觀察彈痕一會兒,隨後四隻眼睛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商齊身上||「你!」章小盼收起滅音手槍,看著三個男人離開機場後,才隨之走出機場。
她是故意要引開他們注意力的,這一招叫」」聲東擊西。
和天擎這個人作對,得采智慧戰。
要動手殺宇野宙,得疏散他們對宇野宙的注意力才好下手。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傷害那個擁有陽光笑臉的男人啊!
再次看見他,她才知道,想見他的慾望遠比她自己所隱藏的還更強烈。
可是,她從未想過,他們必須以這種方式相見。
不不不!殺手是沒有感情的,她沒有心、沒有情義,她的情緒早已風化,不可能愛人的。
只是……她為什麼會覺得心跳得如此劇烈呢?
宇野家。
商齊和天擎一起回到位於日本的祖宅。
庭園中,錦鯉在水池中悠遊著,竹管拍打石頭的響聲清晰可聞,楓葉飄飛,好不詩情畫意。
可是房內,可就一點也不詩情畫意了。
「咦?」商齊被逼得背抵上和室的門,臉上的驚恐表情一點也不誇張。
「小齊呀!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成家立業了啊。」宇野宙推動輪椅,慢慢靠近商齊。
「爺……爺爺,有話好說,您別激動,對身體不好。」商齊此刻只想奪門而出。
「我這把老骨頭不顧也罷,倒是你,小齊,爺爺想抱孫吶!」「那您應該去和擎說才對……」商齊吞吞吐吐地,憤恨的眼神銳利地掃了死黨一眼。
而那個沒良心的傢伙,居然涼涼地在一旁喝茶!虧他們還是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咧!
「小齊,射將先射馬。只要你「嫁」了,小擎就會娶的。」宇野宙打著如意算盤。
「別開玩笑了,我為什麼是嫁人?」商齊不平地說著,一邊低聲咒罵棄他於不顧的死黨。他又沒長得一臉入贅的樣子,真是太過分了。
「我早叫你不要回來了。」天擎閒閒地在一旁道。
「你敢趕我試試看!我就告訴宇野爺爺……」「那麼你就慢慢被逼婚吧!」「告訴我什麼?」宇野宙的興趣可來了,他湊近商齊,「你和小擎有什麼秘密?
快點告訴我!」唉!這個自找麻煩的笨蛋,要是告訴爺爺他們是來保護他的,待會兒準會被轟出去。
商齊左右為難,卻又沒辦法開口,只能狠狠地瞪住在一旁納涼的死黨,看他何時會良心發現。
「沒……啊!爺爺,小擎有女朋友了。」商齊腦筋一轉,將麻煩推回死黨身上。
「是誰?」宇野宙還是只對著商齊。
「您應該問他呀!」嗚……又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問他倒不如問你比較快。」「爺爺,您饒了我吧!」他才二十八歲,要結婚還早呢!
「你們是為了「殺人預告」回來的吧?」宇野宙的話鋒冷不防地一轉帶出他們此次回來的重點。
「咦……」商齊一聽,當場怔住。
爺爺早知道了?
再瞄瞄死黨,他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死樣子。
「我就知道,原來你們不是真的想回來陪我,要不是有事,你們根本……」宇野宙說到這裡,已是老淚縱橫。
「爺爺,沒這回事,我們是真的擔心您……」那傢伙怎麼還是無動於衷?快來幫他呀!
「你們要留下來,就留吧!」宇野宙邊說邊啜泣著。
「咦?」商齊直覺冷汗流過背脊,心想其中一定有什麼花樣或文章。
「但是,小齊!」宇野宙露出得意的賊笑,「你得答應去相親。」這下子,商齊張大的喀,怎麼樣也合不上了。
神啊!直接殺了他會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