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社區,城裡最高檔的地段之一,以地皮高價格、住戶高素質、享受高檔次聞名,住的全是白巖一類的社會精英份子,連社區服務也往商務上靠。出入住戶則西裝革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住宅區開了商務樓。
白巖的家就在這個一間房的價格可以在郊區買一幢樓的社區裡啊。基本與高檔兩字無緣的沈彬咋舌,他知道白巖有錢,卻不知道他這麼有錢法,當律師真的是比搶銀行還好賺啊。
當他在空無一人的電梯裡大膽的講出自己的想法,白巖報以微笑——非常不屑的那種。
「我從事商務方面,自然比別人的收入高一點。不過房屋貸款還要交幾年呢。」
以護送回家的名義跟著白巖回來,沈彬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說你也真怪,有好好的家不呆,四處亂跑干什麼?害我擔心了半天。」
「我大多時間都呆在家裡。」
「胡說!我按你們事務所給的電話打了好幾通給你都沒人接。」
「……沒接到吧。」不理會他,出了電梯,拐了個彎就來到一扇豪華木門前。
掏出鑰匙開了門,白巖踢掉了鞋:「進來吧。」
「你真的在家?……我應該上門看看,不該只打電話。」好大的客廳啊,放個五桌酒席也夠了。
不指望還有飲用水,沈彬自說自話的打開客廳冰箱的門,翻騰半天才找到一罐快過期的啤酒。「你兩個月裡吃什麼過活啊?一點東西也沒有?」
隨他去吧,逛夠了他自己會滾的。白巖默不做聲,撿起幾本雜志扔上茶幾,往沙發上一靠閉目養神起來。起床還不覺,一走路背上咬傷的地方就隱隱發痛,沈彬的狗牙也太利了點。
「如果你還住這裡,我看我們需要買點東西,超市在什麼地方?」
「我們?」白巖從沙發上彈起來,「我們是什麼意思?」
「你和我啊。」喝了口啤酒解渴。
「為什麼是你和我啊?」
沈彬給了他個「你是白癡」的眼神:「李清交待過要我照顧你,你昨晚不是也答應了嗎?」
有嗎?他怎麼不記得讓人照顧?
白巖擺出公事化的面孔:「沈先生,我是成年人了。」
「事實證明你一個人不會照顧自己,歸類為有限行為能力人。」沈彬回以官腔。當他進警察局進假的啊?沒學過看也看會了。
「我不需要你看著!」
「難道你想橫屍街頭?看看自己吧,都瘦得不成人形了,門口的保安看到你就像看到鬼一樣,沒驗過指紋確定你是白巖,誰敢放你進來?」如果他一直住這裡,社區保安兩個月來的日子一定不太好過。
事實勝於雄辯,即使是白巖也只好讓步,沮喪的坐下:「給我點人身自由可以嗎?」
上鉤了,沈彬心底賊笑不止:「喂,我也沒說當你的老保姆,你調養好身體我自然會走,你以為我命賤的讓人差使啊?」
「真的?」
沈彬點點頭,用手比了下腰:「等你的排骨全不見的時候我就走。」
白巖臉紅了下,應允道:「好吧,就兩個月,我會配合你的。」
一會兒,沈彬決定先打掃房間,動手清理了還算干淨的客廳,便問了白巖的臥室是哪間?
領著沈彬走到走廊末端,白巖站在一扇小門前:「我睡這裡。」
「這間呢?」沈彬指著前面的雙拉門。
「那是李清的房間,你不要動!」略略動怒,白巖推開了旁邊的小門。
一陣霉味撲面而來,沈彬啞口無言的看著門後的另一個世界。
「你的臥室?」李清難道是後媽嗎?一個才六平米大小還沒有扇窗戶的房間,白巖還真住的慣。
「原來是儲藏室,我不想動李清的房間,所以住這裡。」
沈彬沒有仔細聽他講,只是不可思議的打量著滿地的方便面碗和堆在牆角的衣服鞋子。破舊的木家具占據了最暗的一個角落,昏暗中有什麼東西一跳一跳,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台計算機的顯示燈。再加上白巖身後的可以被列為古董的只有在學校和監獄才看得到的老層雙層鐵床,人可以挪動的空間只剩下門口和落腳的地方。
他兩個月裡就靠方便面過活!
他兩個月裡就住在儲藏室裡!
他兩個月裡就從沒洗過衣服!
李清,我知道你為什麼死也不放心他了。發現自己上了賊船的沈彬回過頭問:「白大律師,你想只有兩個月夠你學會獨立生活嗎?」
「……」白巖避而不答,裝模做樣的踢踢房門。
一只拖把從門後倒下來,幾只黑影從中飛起,撲入方便面碗裡發出可怕的聲音。
「應該列你為不良住戶。」沈彬用腳踩死幾只蟑螂後很有感觸的發表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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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區一角,鬧中取靜的地段,交通方便,四通八達;是小資情調極重的酒吧聚集處,也是周末大學生約會的必到之處。價廉物美還很有情調,連不少白領也開始光顧這裡。原來尚可的生意也因為做出特色來蒸蒸日上,大把大把的票子令店主們笑得合不攏嘴。
比如那家面對著油畫長廊的「隨便」酒吧,格調高雅、氣氛極佳;據說在某本娛樂雜志上曾列為本市必去的十大特色酒吧之一,專欄筆者還曾極力渲染過此處消費是多麼的物超所值。
所以,老板年初提出要把二樓的樓層全部開拓出來,好好的大干一場。當時某兼職老員工也曾為此情緒激昂,叫嚷著到時要加工資。可是連裝修公司都物色的差不多時,老板很不負責的回來宣布:「計劃無限期推遲。」
「為什麼啊?我的年終、我的油水、我的花紅、我的耐克、我的音響不是全沒有了?」
沈彬站在衣櫥前考慮要帶幾季的衣服,是全拿還是以後慢慢來?
「喂喂,老板老板、老大老大,你說話啊。」
「錢不會少你的。白巖是特殊情況,你要體諒。」
「他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貼身照顧嗎?店裡沒有你誰拿主意?」
「你啊。」
「我?」手指拐了個彎指著自己的鼻子,韓繹緯啞然。
「是啊,雖然你不是老板,不過店的一半是你那位出資的,算是半個老板娘,我有什麼不放心?」
韓繹緯苦著個臉:「你真想照顧他一輩子啊?盡人事聽天命嘛,我特批你一個星期去住一天好了,幼兒園托小孩也這標准了。」
「不行啊。我答應過李清了。而且……白巖他真的少不了人照顧。」
「你找個老保姆去不行嗎?」
「他不會聽老保姆的。」
「他會聽你的?」
「聽的多一點吧。」
會聽話嗎?沈彬讓人聽話的手法讓人不敢苟同呢。韓繹緯想象老板會因為侵犯白巖而被關一輩子就膽寒。
拖出嶄新的行李箱,沈彬拼命的往裡塞衣服。
「現在生意比較清淡沒關系,等我把白巖養壯實了就抽空回來幫忙。」
「哦,都抽空了,還分不分得清哪個是主業?當姓白的保姆還是開酒吧?」
沈彬為難的抓頭:「錢什麼時候都可以賺,人出點事就活不回來了。」想起李清,心痛了一下,嗓門也輕下來:「而且,我的錢全是他給的,沒了也不可惜。」
韓繹緯摸摸鼻子,有點酸。怎麼一說話就顯得自己勢利了?
「老板你去吧,我一定把店子看好!」男子漢嘛,小小一家酒吧算什麼?他頂!
「啊!錢!」沈彬一拍大腿,揪著韓繹緯就問:「店裡還剩下多少錢?」
「錢?」
「是啊,白巖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沈彬苦歎:「看看人挺聰明的,關鍵時候就笨了,他之前給我的錢,還有之後為了和李清結婚,買房、裝修、治病,家裡的老底都花光了。我出來時物業費還有人上門催過,我要先弄點錢去。」
「……」連吃帶拿的,臨了還打包?算打劫還是私奔啊?
「店裡的錢我帶走了。」從窗台上取下那盆醫院裡帶出來的盆栽擱在行李箱上,沈彬跑到衛生間的馬桶旁邊掏啊掏的掏出一個密封的塑料包。
「這是什麼?」藏在馬桶旁邊?真可怕。
「當初他給我的錢我沒投在店裡,這裡是存單,你替我去銀行解約。店裡先用這些著,我沒空去銀行了。」
「這麼急啊?」韓繹緯吹了聲口哨,說他笨他還真不笨。
沈彬翻翻白眼:「那是你沒看見,他都抽上煙了我能不急嗎?」以前是別人也不讓抽的人啊。
「是是,老板你快去吧。不過,不管養白養壯了看上去多好吃你也要忍住不要動手啊,動手了也不要動口啊。」
「去!」
沈彬找出自己最心愛的打火機,摸了摸光亮的銀殼上冰涼的橄欖石。想了想,找出個絲絨盒子裝了起來,不用看看也好。
被踢出門外的韓繹緯揉著屁股轉回來:「最重要的一點我忘記提醒你。」
「什麼?還有什麼我忘帶了?」四處看看?除了房子家具以外他都打包進去了。
韓繹緯搖搖頭,仿佛很有經驗一樣,皺眉道:「……你是怎麼想白巖的?」
「沒怎麼想啊。」問這個干什麼?
「那麼他對你說算什麼?」韓繹緯問得很認真。
「……恩人吧,」沈彬提起行李箱,把盆栽小心的擱在大口袋裡。「他救過我,又是李清臨終托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是有照顧他一輩子的打算了。」
應該說李清和白巖的運氣真好嗎?韓繹緯目送老板出門,心想要是自己的那位也一樣負責有多好?現實卻是自己被扔下又有半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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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斑駁的黃葉,青楓成熟的紅葉,大大小小、黃黃紅紅的夾雜著鋪就平整的水泥路面,自然之風帶著一點秋雨散落後,觸目所及的是一幅印象派的名畫,走在腳下,只留一瞬的秋日遐想。
在卵石鋪成的健身步道上,年輕的男子緩慢的移動著腳步。堅硬的扁平卵石顆顆以銳角示人,一指寬的距離對於他柔軟的腳底是殘酷的考驗。
一手扶著圍欄,一手揪著胸前的淺咖啡色厚外套。擦得珵亮的皮鞋和暖和的絨線圍巾在環形走道的啟點等著他,不過距離還有十多米。
好痛好痛好痛啊,簡直痛死他了!白巖艱難的移動步伐,眉頭皺起成「川」字,牙齒咬的咯咯響。腳底尖銳的痛苦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不由得向站在啟點處、替他提著鞋和圍巾的做始俑者投去憤怒的一瞥。
「白巖,加油!差一點就到了。」那人遠遠的揮動著他的圍巾。
別揮了,勾壞了怎麼辦?那可還是李清住院前給他織的。真是誤上賊船啊,狠狠的啐了一口,他靠在小道的圍欄上喘息。不該看沈彬健步如飛就以為走走健身步道很簡單,事實上他的腳板是鐵打的。還有這條小道?誰設計的?一圈扶欄圍下來連中途退出的機會也不給。
見白巖停在半道上,沈彬生怕有事,立刻脫了鞋走上去,幾乎是跑著過來,迎著風,一臉朝氣蓬勃讓人好生嫉妒。
「別停下,還有一半就到了。」
「我腳痛。」
「痛有什麼?是男人都不怕痛的!看,我陪你一起走。」說著在白巖肩膀上大力拍打幾下,沈彬自以為是的鼓勵著。
白巖的臉色更白了,沈彬兩下子拍擊更是雪上加霜。沒倒下只是不想身體其它部分再受創。
「白巖,不要偷懶嘛,剛才的單槓也沒見你拉上幾下,走走路這麼簡單可不准逃了。我告訴你,偷懶是鍛煉不出的。」
「你扶著我!」當誰都象他嗎?撐在他肩上使勁向下按,白巖終於走到了終點。
他一套上鞋,立刻視此處為刀山油鍋一樣閃得老遠。腳下一拐一拐的往健身區外沖,生怕沈魔頭再拿什麼器械折磨自己。
「走一走果然有效,你精神好多了吧?」沈彬輕松的追上他:「幸虧你們社區裡器械全。剛才的步道起腳底按摩的作用,你覺得的痛代表你身上有病。」
停下腳步,白巖一個轉身對上沈彬,一字一頓:「你、才、有、病!」
「我腳不痛啊。」沈彬莫名其妙。
「可是我痛!非常非常的痛!痛得好象要死人一樣!」白巖氣不過的扯著他半邊衣領大聲吼起來。
一陣大風刮來,樹葉沙沙的掉落,小小的盤旋了一陣,又為秋天增添了幾抹麗色。健身區的老老少少們紛紛停下,大大喇喇的打量衣冠楚楚的白巖,竊竊私語起來。
真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丟人到家的事。白巖懊悔不已,居然在大庭廣眾下叫痛?……全是沈彬害的!以後再也不來鍛煉了!
「真的很痛?」沈彬敲了下手掌:「我明白了,你一定病得不輕。非帶你去醫院不可了,來次全身檢查看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都補了幾個月還不見成效?沈彬困擾不已。
當他回過神來,白巖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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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沖到十一樓。手忙腳亂的開了門,看到白巖的鞋擺在玄關處,他才算松了口氣。
拖上拖鞋走進客廳,逃之夭夭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抱著腳一個勁的揉,看到他進門,幾乎是無奈的瞧著他:「沈彬,你可以別管我了嗎?」
「你的身體……」
站起身脫掉外套,白巖張開雙臂展示毛衣下的身材:「看,我早不是皮包骨了,你已經達到目的了。」
上前,伸手攬住白巖的腰身,摸了幾下:「還是有點瘦。」
白巖微微楞住,過了幾秒後才意識到沈彬在做什麼,立刻不著痕跡的退開。
「我比年前都重了。」
「君子不重則不威。你個子不矮,再長點肉吧。」沈彬引用從韓繹緯處學來的文言文哄道:「你是律師嘛,沒有幾兩肉的話缺少可信度,如果我是當事人才不會請一根竹竿替我打官司。風一吹就倒的體型明顯靠不住。」
「替你打官司的時候我就不比現在重。」
「啊?」沈彬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個不停,不停的為自己的失言找借口。
不靈光的腦袋一時想不出,干脆轉移話題:「……今天要吃板栗燒鴨,你想板栗多點還是鴨多點?」
白巖冷冷的瞄他,尖銳的目光像只無形的手在半空中捏住了某只鴨子的後脖,半晌,吐出兩字:「鴨子。」
「好,我去給鴨拔毛啊。」逃難般進了廚房。避過一劫的沈彬先打開設備齊全的廚房一角的門,露出烤箱的面板。
先把做好的曲奇餅送去,送上白巖愛吃的,氣也消得快。沈彬得意的對著曲奇餅一笑,又沖了一壺菊花枸杞茶。寶藍繪金的花邊,造型簡單高尚的杯盤,所謂美食不如美器,高檔茶具配豆奶都會比平時好看。摸摸頭頂不存在的白色高帽子,自贊道:「完美。」
想著再配上什麼裝飾時,他想起差不多是白巖犯癮的時候,立刻扯開嗓子往客廳喊:「不准拿煙!……咖啡也不行!我給你泡茶做點心呢,你先喝點奶粉墊底!」
丟開煙和速溶咖啡,白巖百無聊賴的靠在沙發上發楞,秋高氣爽的寶藍天空一點也吸引不了他,白巖悶悶的坐在沙發上:李清你一定不曉得他比老媽子還煩吧?為什麼你覺得沈彬值得托付呢?
回想幾個月來被強制進補的經過,白巖不禁奇怪為什麼沈彬會對過去的情敵如此盡心盡力?他自己就不會對人寬容到這種地步。不過沈彬的確也報復過了,為了讓他苦尋了兩個月的緣故。想到這裡,白巖的臉不由自主的發燙起來,難以相信自己會允許那麼出格的事。
毛衣的高領輕輕蹭著臉頰,輕柔暖和的質感催人入睡。白巖閉上眼睛聽著廚房裡忙碌的聲音,想起這件毛衣是沈彬從未拆開的禮盒裡找到的,可能是李清未送出的禮物。
包在衣服裡,就好象李清用雙手環抱著自己,不過現在照顧他的已經換人了。為了李清的一句囑托就做到這個地步,沈彬還真是奇怪的人啊。
好象雲絮徘徊在腦海中一樣,意識迷蒙起來,只有一陣陣食物溫和的味道充斥著身心。
托著茶點出來,發覺沙發上的人已經半睡半醒;便笑著走去,輕輕推醒他,開始早十點的營養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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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彬的照顧下,白巖的一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沙發上的沉陷度也加深不少。偶爾,他也會在客廳裡的計算機前坐一會兒,喝點菊花枸杞茶什麼的。不過沈彬很快就會把他拎回沙發上養著,隨便放上一張CD讓他聽。
睡得快乏的白巖抬頭,發覺自己身上居然蓋了毯子。沈彬正抓著撣子撣灰。飄蕩在室內的音樂、陽光從窗台一直射到沙發邊,白巖的視線模糊,朦朧間眼前的影子變換出別種風貌。溫柔體貼的女子也是如此打掃新居,他偷懶睡覺也不生氣,反而拿了毯子給他蓋。
「巖,巖,不要睡著了。」
「再睡一會兒。」昨天工作到好晚啊。
「會著涼的,跟我到臥室裡睡吧。」
故意賴在沙發上不起來,趁妻子低頭叫他的時候偷襲出手,湊上唇去。
軟軟的交纏上,一點點的吮吻著,深深吸入。他頑皮的咬著柔軟的舌尖輕含住,對方卻一個勁的縮回去。白巖在喉頭發出「咯咯」的笑聲,不再為難:「清,臉又紅了?」
輕笑著,他慢慢睜開眼睛,卻是沈彬困窘漲紅的臉,烏黑的眼珠一個勁往天上看。這次可不是他的錯,是白巖糊裡胡塗的把他當作李清強吻的。他只是擔心白巖感冒,想叫他回房睡罷了。
唇上余溫尤在,白巖怔怔的看著面前放大的人臉。做夢就做夢了,為什麼是他呢?
努力告訴自己別往他濕潤的嘴唇上看,也不要想親上去又軟又香的還有曲奇餅干的杏仁味道,沈彬大汗淋漓的扭過頭,往哪裡看比較好呢?
白巖還是沒有松開勾在他脖子上的手,閉上眼睛。再一次就可以,只要讓他感覺李清還在身邊,對方是誰-不重要。他不要再放開那麼溫暖的懷抱!
越來越近的嘴唇,沈彬大駭。還來?
這時,門鈴聲響起,沈彬回神,猛然推開了白巖。
「我……我去開門。」用力擦了幾下嘴。沈彬一路逃難到門口。
打開門,一個模樣斯文,看著很沈穩的中年人按門鈴的手停在空中。
「……請問白巖是不是住這裡?」不會吧?難道走錯門了?抬頭看看門牌號,明明是正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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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白巖真是救對你了!」爽朗的笑聲給寬大的客廳帶來一絲生氣,羅寒笑的幾乎嗆到茶水。
「沈彬你說,後來你怎麼處理蟑螂的?」
把散發香氣的奶茶放在桌面上,沈彬比著脖子一劃:「除蟲必殺,一只都不留。」
大笑完,羅寒嚴肅道:「你就是不會照顧自己,老讓別人操心。原來你半年來在家辦公是這回事啊?我真不該替你通融告假的!身體好了就回去上班,我得天天看著你才行。」
來人是長白巖不少的老同事,屋主對他的態度遠比對身為二等住戶的沈彬好太多,近乎責備的話語只是令他輕輕點頭淡笑不語。看得沈彬極為羨慕。
又端了一盤烤好的餅干上來,沈彬擦擦手,是留下還是回廚房去呢?羅寒和白巖在一起,屋子裡氣氛都不一樣了。
「餅干挺好吃的,買的嗎?」還熱著呢,一定才出爐。
「我做的。」沈彬舉起手,一臉又興奮又害羞的表情,白巖從沒開口誇過自己呢。
「是嗎?」羅寒皺眉,「不對啊,你們才搬家的時候請過我,也是吃過這個味道的。」
白巖喝了口奶茶:「是李清做的。」說完瞟了沈彬一眼。
「我也是按她的筆記做的。」整理房間時他發現了一整套烹調書。漂亮的圖片配著簡單的做法,其中還夾著厚厚一迭制作方法筆記,他認得是李清的字跡。花式曲奇餅下則劃了重重的紅線,做法也是最為詳細。所以他認定了,白巖必定喜歡曲奇餅干,否則李清不會如此用心。
「怪不得。」羅寒沉吟,又吃了幾塊道:「能給我帶幾塊回去嗎?」
「當然。」沈彬跑回廚房,找出專用的油紙包好,再折了個簡易紙盒裝上。很快又回到了客廳,卻只見到羅寒和白巖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後。
是談公事吧。沈彬摸摸鼻子,把餅干放在桌上,又拿起撣子打掃起來。一點也不以為他們的談話與自己相關。
羅寒停留的時間不長,沈彬有留人吃晚飯的意思,也准備了一桌子菜,但對方一招就讓他沒話。
眨出點魚尾紋,雙手比了個愛心:「我老婆燉湯等我呢。」
有家真好啊!煮火腿冬瓜湯時,嘗了嘗味,雖然是臨時的,白巖和他也算是一個家庭了吧?
的確,白巖不同以往千呼萬喚始上桌,不但准時就坐,還幫著准備起碗筷來。盡管只有兩份,也夠讓沈彬感動了。
夾了他一碗冬瓜,沈彬小心翼翼的勸說:「不是不准你吃火腿,醃制品對身體有害,只能吊鮮味。其實這道菜主要吃冬瓜。」
白巖夾了塊放嘴裡,慢條斯裡的吃完,破天荒的在用餐時開口:「很好吃。」
第一次被誇獎,沈彬感動莫名,又夾了一堆菜色在他碗裡,甚至於夾了一小片火腿肉給他:「火腿下方是最好吃的部分。我去買的時候才切開,香的兩條街外都聞得到。」
相識以來白巖最給面子的一天,飯菜一掃而空之外,還幫著收拾桌子,差點就湊到廚房陪著洗碗。沈彬心想,羅寒一定為自己說了不少好話;只要白巖配合,再養胖一圈指日可待,白淨的臉頰鼓鼓的一定很好捏。
晚點時候,白巖靠在沙發邊,打亮了一盞藝術桌燈。暈黃的光線柔和了臉部曲線,羽扇般濃密的睫毛看得更清楚。
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包煙,不帶感情的揉碎,扔到了腳邊的廢紙簍裡。隨後白巖又一臉肅穆的扯開手邊拿得到的速溶咖啡,一袋袋倒掉。
「白巖?」沈彬緊張的叫他:「你不開心嗎?」他最依賴的香煙和咖啡啊,平時戒也戒不掉的。
「從今天起我不會再抽煙,也不會再喝咖啡提神。」白巖身體前傾,漆黑的瞳眸注視前方。
沈彬不自覺的戰栗:「好……好啊。」
「我也會好好的吃飯、好好的休息,不會再折磨自己了。」
白巖見他呆立,便指了下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你坐下聽我說。」
「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知道,要不要我中午送飯?」
「公司有定餐,還不錯。」
「那麼你只能在家吃早飯和晚飯?」
「回去上班時間就不好控制。」
沈彬勉強振作精神道:「也好啊,那麼家裡……」
「我想你可以走了。」
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聲音重迭,沈彬一時以為自己聽錯。
「我知道最近的物業費是你付,平日裡的開銷也都是你的錢。等我下個月的薪水下來,我會匯款給你……」打開沙發邊的抽屜翻找著紙張:「請你留下地址和郵編。」
他忍無可忍的大叫起來:「我花的全是你當初給我的錢!」
紙筆一同遞上,白巖回答:「給了你的就是你的,我不需要你還什麼,更不想欠你什麼。」
「你覺得我照顧你都是虧欠嗎?」
白巖移開視線,窗外萬家燈火,一點點的,閃著不同色的光澤,美麗而溫馨。
「沈彬,你有自己的事業,何必因我放棄?李清已經不在了,我們之間也不需要再維持交往。半年以來拖累你不少,現在……你走吧,就當我沒來找過你。」
「什麼?」
「請你離開我家,沈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