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樺的目標是孟廣瀛,她毫不隱瞞地告訴兩位隨從。「幫忙留意找孟廣瀛,他怎麼可以把我們丟在妓院不聞不問。」
「小姐,妓院的保鏢都很凶。」博塔兒嫖過妓,但沒「逛」過妓院,畢竟妓院不是公園,並非人人可以來去自如。
「怕什麼!」樺樺自有定見,胸有成竹。「誰敢放肆,我就請他吃梅花針。再不濟,憑我武碩幫的名號,誰敢不賣帳。」
「但願如此。」巴哈克好心地對她說:「孟將軍不尊重你,為了你的幸福,你可以選擇逃跑,至少還可以活出尊嚴。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養你。」
「逃跑!?我早就想過啦。跑到哪裡都會被抓到,大當家一心一意要成就這樁婚姻,誰都阻止下了他,連孟廣瀛都不敢攫其鋒,終究我還是逃不出這張婚姻大綱。就算對像不是孟廣瀛,我還是會像商品一樣,被放在利益的天秤上論斤稱兩,遲早都要走上這條路。唉!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既已認命,為何還要唱反調?害我們必須陪著你受罪。」巴哈克覺得她從未如此這般的不善體人意。
「孟廣瀛欺人大甚,我的自尊都被他撕扯殆盡。」樺樺臨下樓梯之前,隨手拿起桌上的美酒一飲而盡,麻痺神經兼壯膽。「唯一讓我覺得這樁婚姻還可以的是孟廣瀛的臉蛋和身材,至少長得還算人模人樣。」
「那就去向他『投降』吧,大家都相安無事。」博塔兒很擔心此去一路恐將風波迭起。
「你以為投降就沒事,孟廣瀛就會滿意!?他根本就是為反對而反對。」樺樺有恃無恐。「你們不必擔心,還有一筆巨額的妝奩在杭州等著我們,就算我遇人不淑,也不虞生活匱乏。當然我不會忘記照顧你們。」
「你不會發飆吧!?」巴哈克最怕遇到這情況。
「我不知道。」樺樺會不會發飆,端視孟廣瀛給她何種待遇,假如他懂得最起碼的尊重,她不會讓他太難堪、太下不了台。
不過,若是能讓孟廣瀛受不了而抓狂,主動休妻,則是她最希望的結果。
樺樺在巴哈克和博塔兒的陪伴下,從冬樓開始今日的「探險」之旅。
冬樓的一樓,冷冷清清,連燈都沒開,一副無人留宿的樣子,她很想逐間一一開門,但終究沒有那種勇氣,而且在她的認知中,必須尊重別人的隱私。
秋樓、夏樓、春樓,樺樺逐棟逐樓,一一搜尋,看到的儘是男人好色的嘴臉,及女人對男人諂媚討好的嬌態。
梁飛遠遠地看到樺樺「出巡」,為免她找不到孟廣瀛,把氣出在他身上,他趕緊閃進房間內。
樺樺穿著普通,兩名隨從看起來就像僕役的模樣,人人皆當他們是服務人員,男人懶得理他們,女人更是一副不屑。
到處都找不到孟廣瀛和梁飛,僅剩春樓的二樓還沒去找,樺樺的理性瀕臨失控的邊緣。
她直截了當的問:「你們看到孟廣瀛了嗎?」
巴哈克和博塔兒異口同聲地說:「沒有。」
「二樓再找不到他,我一定把『眾香國』拆了。」樺樺怒氣沖沖地走上二樓的樓梯。
一走進二樓的迴廊,有個喝酒的男人,見到樺樺是個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長得這麼漂亮,當差役多可惜,來陪我喝酒、陪我睡覺。」
「你這隻豬,放肆。」樺樺用力甩脫,但對方把她抓得很緊。
巴哈克和博塔兒立即對無禮的嫖客飽以老拳。「不准對小姐無禮。」在紊亂當中,誰也沒聽見他們的話。
妓院的保鏢不知從哪個方向冒出來,團團把他們圍住,動手就要修理巴哈克和博塔兒。
樺樺亮出一把梅花針,護在巴哈克和博塔兒身前。「我們是威龍堡的當家之一,誰敢動他們,我就請他吃金針。」
保鏢及圍觀群眾一陣哄堂大笑。
「憑你這副德行也像,那我豈不是威龍堡主。」有個聲音揶揄道,並出手打了巴哈克一拳。
樺樺的梅花針立即出手,精準地「釘」住那名多嘴保鏢的嘴巴,讓他痛得只能發出類似動物的嚎叫聲。
妓院總管修利趕來一探究竟,見到三名肇事者的打扮,誤以為他們是妓院的雜役。「你們三個下去工作,跑出來攪什麼局?」
「沒錯,我們是來攪局的。」樺樺從保鏢必恭必敬的態度猜測,來者應該是妓院的總管或老闆,直截了當的說:「把孟廣瀛交出來。」
「誰是孟廣瀛!?」修利真的不知道。「你的相公嗎?」他不屑的哼了一聲。「像你這副德行,難怪你相公要出來打野食。」
樺樺豈堪受辱,甩手就是一巴掌,快得令修利無處可躲。「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你若敢再批評,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由於她跋扈的態度,圍觀的群眾自動退了兩步,把她圈在中間。
妓院老鴇接獲報告,立刻把樺樺請到迎賓廳。
「你要找誰?」艷紅不相信她是威龍堡的當家之一,搞不好還是個瘋子。
艷紅很同情她,因為她看起來就是一副怨婦、護婦的模樣。
「大明鎮國大將軍孟廣瀛。」樺樺擺出天生的霸氣。
艷紅當然認識孟廣瀛這個出手大方的嬌客,不過她倒是第一次聽說他是鎮國大將軍。為了確認對象是否同一人,她問:「可不可以描述一下孟將軍的長相?」
樺樺把孟廣瀛和梁飛的外表簡單描述。「他們就在妓院裡,可是我卻找不到他們。」
「請問你找他做什麼?」大將軍配江湖女流!?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組合,艷紅確信她必定是遇到了幻想症的瘋子。
「我是孟大將軍的妻子,不能找他嗎?叫他出來見我。」
又是一個護婦、怨婦,艷紅見多了。
「我可以代為傳達,至於他出不出來,我愛莫能助。」艷紅擺明了不想得罪孟廣瀛,她不會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失去孟廣瀛這個大戶。
樺樺憋了一天的怒氣,豈容任人挑釁。她取下身上的皮鞭,唰一聲,皮鞭把艷紅面前的整組茶具,掃到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把孟廣瀛交出來,否則我就讓你的『眾香國』夷為平地。」樺樺忍無可忍的時候,不惜回威龍堡討救兵。
「好大的口氣,不是嗎?」艷紅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會叫你付出代價。」樺樺轉身對巴哈克說:「火速回堡找大當家,請他派大隊人馬到『眾香國』來支援我。」
「是,小姐。」巴哈克立刻飛奔出去。
艷紅並末派人攔阻,她不相信對方的身份,更不相信對方能找來大隊人馬把妓院夷為平地。「你儘管去討救兵,誰怕誰?」
孟廣瀛的隨從梁飛交代為這個女人安排住處,包下一整層的冬樓,然後兩個男人住在春樓,繼續吃喝玩樂,這個女人有何份量可言?艷紅有恃無恐。
梁飛一看到樺樺出來找人,立刻閃身入房,直接避開她。
迴廊一陣騷動,梁飛驚覺大概是樺樺闖禍了,待騷動過後,他開門出來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樺樺闖禍了。
梁飛趕緊跑去叫醒孟廣瀛。「別睡了,樺樺小姐闖禍了。」
睡了幾個小時,孟廣瀛的精神也恢復了大半,但他懶得起床理這些事。「讓她去鬧,教她吃吃苦頭也好。」
「可是她被艷紅請到迎賓廳去了。」
「迎賓廳--艷紅迎接貴賓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嗎?樺樺本來就是一位惹不超的貴賓。」孟廣瀛悶哼一聲。「關我什麼事,說不定她們相談甚歡哩。」
「你真的不想管?」
「艷紅沒來找人,表示她能解決,幹嘛窮緊張。」
「好吧,待會兒若是弄到你下不了台,別怪我沒通知你。」
孟廣瀛的確不想記掛在心,樺樺愛鬧就去鬧,善後工作,當然也得由她自己去收拾。
「樺樺大鬧眾香國。」想必又是一樁笑鬧劇吧。
孟廣瀛翻個身,繼續睡覺。
巴哈克連夜趕回威龍堡借調支援人馬。
羅威青知道樺樺討救兵找孟廣瀛,他並末深入進一步查問,立刻爽快地派二當家羅威通帶領一隊精銳自衛隊支援。這是他答應樺樺的,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她開口,他就會幫忙。
羅威青認為以樺樺的倔強,一旦踏出了威龍堡,必定不會輕易討援,不料才剛離開威龍堡不遠,就出了她解決不了的狀況,他沒有理由不支持她。
但他只提供「工具」,不便插手干涉她的處理方式。
「大當家,你為什麼不先弄清楚狀況呢?」莉妲納悶的問。樺樺在妓院,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再加上武碩幫的人馬,不鬧得滿城風雨才怪。
「那是樺樺和孟廣瀛之間的事,他們相互較勁,這只是開始而已。」
「你幹嘛借她精銳自衛隊?」
「好歹她還是武碩幫的當家之一,我能不支持她嗎?」羅威青有此一遺憾的蛻:「很難想像是何種情況,真希望我可以在場『躬逢其盛』,一定很有趣。」
「樺樺小姐是你的妹妹,你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二當家會處理一切,放心。」羅威青笑咪咪的說:「樺樺一定是氣急敗壞,不然不會回堡討救兵。」
「會不會難以收拾?」莉妲真的很擔心,樺樺若把孟廣瀛氣跑了,恐怕以後真會乏人問津。
「不會,最遲明天一早,二當家就會回堡報告情況。」
樺樺正在迎賓廳,接受艷紅的「招待」。兩個女人各懷鬼胎的對峙。
其實樺樺並無十分的把握,羅威青是否會派人支援她,萬一巴哈克空手而回,不知這張臉要藏到哪兒才好,只能任孟廣瀛予取予求的羞辱她。
上天明鑒,希望她過得了這一關。
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樺樺倔強地裝出一副不可侮辱的模樣。
艷紅對她的身份,打了一個好大的問號,怎麼也不像威龍堡的當家之一,倒是孟廣瀛出手大方,看得出是來自王公貴族,妓院的損失,孟廣瀛付得起,這個女人愛鬧就由她去鬧,艷紅不可能因她自稱是威龍堡的當家之一就出賣孟廣瀛。
無論如何,艷紅不會說出孟廣瀛的房間號碼。
梁飛好奇地探聽狀況,知道了些許訊息,理當去通知孟廣瀛,至少讓孟廣瀛有個心理準備才是。
但梁飛故意把它忽略了,跑到迴廊盡頭和方才誤認樺樺為雜役的男人擲骰子,賭起錢來。
孟廣瀛被梁飛吵醒後,躺在床上發呆。
樺樺闖禍,不管她鬧什麼,都與他無關,他壓根不想去管。
找些事來做吧!
孟廣瀛跳下床,出去外面招來侍者,去請小雲鸚來陪他。未去威龍堡的那幾天,就是小雲鸚及芸秀陪他不分日夜的玩,小雲鸚的嬌柔可人,一直令他忘不了。
巴哈克不回答羅威通任何問題,他怕羅威通得知原委後就班師回堡。
他飛快地策馬前進,羅威通和精銳自衛隊只得跟上他的速度,直抵「眾香國」。
「眾香國」對羅威通而言,並不陌生,老鴇艷紅和他也熟識。
樺樺和孟廣瀛究竟發生什麼事,羅威青也沒說清楚,只交代前來支援樺樺便是,巴哈克更是噤口不語。樺樺和什麼人發生爭執?被綁架到妓院?被孟廣瀛放鴿子?
羅威通不想影響艷紅的生意,決定私下先和她談談瞭解情況。
「你們先在這邊等著,我進去看看。」羅威通命令數十名的精銳自衛隊守候在外。
巴哈克不安地囁嚅道:「樺樺正和老鴇交涉,但不得要領。她要的是自衛隊支援,不是人情緩頰。」
「我認識老鴇,她一定會賣我的帳。」羅威通熟門熟路地找來侍者帶路,直接去找艷紅。
樺樺一見到羅威通就皺眉,「自衛隊呢?大當家派你來幹嘛?」
艷紅見到了羅威通蒞臨,心中了然明白,最不可能的情況竟然是真的,對方是羅威通的妹妹,威龍堡的當家之一,這下麻煩可大了。
「沒聽說過二當家您有個標緻的妹妹,真是失禮、怠慢了。」艷紅討好的說。
「大當家命我帶了數十名自衛隊來支援,我讓他們等在外面。」羅威通和艷紅交換了個眼神。「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不必大動干戈。」
樺樺討厭艷紅翻臉如翻書般的諂媚,更不喜歡羅威通一副胳臂外彎的賤模樣。「把自衛隊帶進來,我要親自去搜查每一個房間。」
有了自衛隊當靠山,樺樺的姿態擺得更高,今天非得讓孟廣瀛難堪不可,且得叫這個狗眼看人低的老鴇,嘗嘗看走眼的代價。
艷紅一聽大驚失色,嚇得臉色發白。
「當家小姐,你要的人,我立刻差侍者去請他來。求求你高抬貴手。若是逐間搜查,我的生意還能做嗎?」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威龍堡的當家之一,誰叫你不相信,怪不得我不通情理。」樺樺惱怒艷紅包庇孟廣瀛,當然得付出代價。
羅威通趕忙勸解。「樺樺,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孟廣瀛,叫艷紅把孟廣瀛找來便是,何必大費周章。」他好心地提醒。「事情鬧大,對大家都不是好事。」
「你以為我在乎丟臉嗎?局面演變到自衛隊都調來了,早已經是人盡皆知。我何必為這個勢利眼的老鴇設想太多。」
艷紅雙膝落地,惶恐的說:「當家小姐,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求求你。」
樺樺猶豫了一下。逐間搜查,說不定還未找到孟廣瀛,他就已經得知消息,自動出現,她就沒法知道他「正在」做什麼。
「孟廣瀛住那裡?」樺樺發誓,只要艷紅稍有猶豫,必定令她後悔莫及。
「春樓二樓最裡邊的房間,隨從住在他的隔壁。」艷紅諂媚的說:「我陪你去。」
春樓的二樓,就是她遭調戲的地方,孟廣瀛或梁飛如果知情並任由情況發展,不出援手,簡直就是太過分。
她不會悄無聲息地把孟廣瀛揪出來。「二當家,去把自衛隊叫進來,留幾個守在門口,不准任何人進出。」
羅威通和艷紅面面相覷,異口同聲的問:「你要做什麼?」
「讓自衛隊保護我呀!誰知道我還會不會遇見色鬼?孟廣瀛會不會對我不利?」樺樺斜睨冷笑道:「不行嗎?」
羅威通瞧她這副架式,就知道很難改變現狀了,認命地出去執行任務。
樺樺擋在門口,對艷紅說:「不准通風報信,否則,我必定讓你的『眾香國』關門大吉。」
樺樺把自衛隊召人,除了幾名駐守大門外,又派兩名監管艷紅及保鏢。
當自衛隊一踏入「眾香國」,整座妓院鴉雀無聲,接著一哄而散。
樺樺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情況,喝令:「不准動,統統留在原地。」
情況都在掌握之中,樺樺像只驕傲的孔雀,帶著只聽她指揮的自衛隊,大搖大擺地走到春樓二樓,逼孟廣瀛出面。
孟廣瀛真會「睡」,妓院幾乎要被她掀翻了,依然毫無訊息,未見他露面。他若不是睡得太死,便是玩得大過忘我。
梁飛還在猶豫,樺樺已經掌握局面,他連通報的機會也沒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樺樺從他面前走過。
樺樺被怒火佔據了思維,像個妒婦,只想揪出偷腥的丈夫。她的眼神直視前方,目標迴廊盡頭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