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山區的薄霧像一張白紗,迷迷濛濛的籠罩在一片沉睡的花海間,像一幅朦朧畫派的田園詩。
菁菁手上拿了一朵桔梗花,郁鎖著眉頭的走在花間小徑上,她看向遠處山間壯闊而美麗的靜謐雲海,夕陽的金光鑲在雲邊,襯著遠天不同層次的紫色,美得讓人歎息,此刻花農都休息了,山區一片寧靜。
要是平常,菁菁一定會為眼前的美景驚歎不已,但是,良辰美景在眼前,她卻無心觀賞。
已經上山一個星期了,她什麼也不做的放任自己晃蕩,連她最關心的花事,她也都不想理會。
她生命中最最在乎的兩件事,都在同一個時間狠狠傷她,殘忍的將她從高峰推落,跌得她再無法完整了。
想到這裡,霧氣又開始瀰漫她的雙眼,毫無遮攔的滴落下來,無言的心痛正在撕扯著她敏感多情的心。
不知不覺的感傷中,夕陽已經完全隱沒了,天空換上淡灰色,再過一會兒,整個山區就會沉入一片漆黑,剩下的亮光就是她小屋的燈。
她進了一間簡單的小木屋,埋頭有著乾淨素雅的傢俱,還有一個石頭砌成的壁爐,山區整年雲霧繚繞,濕氣重,所以她特別請人弄了一個壁爐,入夜了之後的木屋燒上一根相思木,不僅溫暖還除濕氣。
她從櫃子上拿了一瓶水蜜桃甜酒,倒在杯子裡,猛灌猛喝著,兩眼空洞無神的看向熊熊火爐。
她在想著褚豐,不知為什麼似乎在隱隱約約中聽到他喚她名字的聲音,酒精的催化加上材火畢畢剝剝的聲音,她哀怨的笑了。
她笑自己的癡和傻,笑自己明明被人傷了還念念不忘人家。
菁——菁……
那叫喚她的聲音似乎是越來越近了,她是不是喝醉了?!
為什麼胡太太要的那一款催情香老是弄不好,老是不能讓她滿意?
為什麼褚豐要欺騙她?他真的已經有未婚妻了嗎?但又為什麼要在求婚的那一夜之後反常的消失了蹤影,連個電話也沒也!難道她真的是他這個有錢又花心的總裁手中的玩物?
一連串的疑問,在酒精的催化下越冒越多,但是為什麼老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呢?一次比一次更清晰更大聲。
「幹嗎!叫什麼叫,郁菁菁不在,她被騙了,被騙的好慘,不要再叫了!」一時之間,她像發了狂似的,將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的丟了出去,清亮刺耳的破碎聲伴隨著她的名字響在門口。
「菁菁,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敲門聲又重又急,那喊叫她名字的聲音好熟悉。
她皺起一雙憤怒的眉頭,瞇著霧氣濛濛的淚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好弄明白自己是不是真醉了,還是在做夢呢?
倒臥在地上,攤成一個大字形,她不打算開門了,水蜜桃酒的後座力實在強勁!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門外的叫囂碰撞聲停了一下,突然強烈的砰的一聲,小木屋那薄得可憐的門板被應聲撞開,三個大男人著急的進屋,看見她攤倒在地上,嚇壞了。
「菁菁,我來了,你不要做傻事呀。」這個女人,為什麼只會做這種傻事,還記得那次在花房不小心看到她在洗澡,她就想把自己溺死的蠢事。
「我沒有醉……不要管我!」菁菁揮舞著雙手,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老大,我看菁菁小姐是喝醉了。」葛霸環視小屋一遍,看到壁爐前破碎的玻璃瓶和滿屋的酒氣。
「喝醉了?」記憶中的菁菁好像是不喝酒的,但是現在看她喝得爛醉的模樣,他就心疼不已,咬牙切齒的想殺人。
瞇著醉眼朦朧的菁菁看向抱著她的男人,拚命捶打著她,好像認出他就是褚豐,不停的叫嚷!「放開我,放開我。」
掙脫了他的懷抱,菁菁跟槍起身跑到外面去了,他們三個人嚇的也跟著她。
「菁菁,你不要跑,我有話要跟你說!」豐氣喘噓噓的在後面追著,天呀,這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怎麼跑起來像一匹羚羊。
跑過了山徑,跑過了花田,入夜的山路一片漆黑,讓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可心裡的急卻放不下。
前頭的菁菁忽然傳來悶哼一聲,她跌倒了,跌落在草地上置患窄窄的,讓後頭的豐心中更加的惶恐,急忙加快腳步衝向前。
沒想到他一個不注意,絆到了腳下一個肉身,跟著往前飛了出去,痛得他哀叫一聲,讓葛霸和大條更緊張。
「老大,你還好吧。」他們上前要把老大給扶起來,卻看到菁菁就在睡旁邊,醉得咿咿嗚嗚的胡亂咕噥,「菁菁小姐,這裡不能睡呀。」他們正倒在一片不知名的花田中。
「不要碰我!」她發出母老虎發威的狂吼,甩開了大條的手,嚇了他們三人一跳,菁菁小姐從來沒這麼凶過的。
「菁菁,你一定要聽我解釋,那些都是誤會,你……」豐爬向她,再度緊鉗著她纖弱的雙臂。
「我不想聽,我不要聽,你走……你們都走開!」她放聲嘶吼著,眼淚像決堤的水,潸潸而下。
「你不聽我說清楚,我就不走。」沒想到,他的態度比她更強硬。
只見她一直哭一直哭,也許酒精軟化了她壓抑了多天的情緒,讓她現在可以不顧形象的痛哭失聲,大聲嚎叫。
「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我該死!」豐心疼的緊緊將她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發上的香氣,不停的嗅聞著她身上的氣味……
一旁的葛霸和大條眼見男女主角的劇情將進入限制級的畫面,尷尬的清清嗓子,識趣的往後走,保持一段私密的距離。
入夜的山區,夜露濕重!才躺了一會兒,兩人身上就因為霧氣而濕了,褚豐在身體的激情退去之後,起身點了一根煙。
看了一眼躺在身旁似乎睡著的她一眼,無限疼惜的輕撫著她沾了泥土和花瓣的臉,她勻稱的呼吸,大概是累得睡著了。
煙霧繚繞在他的迷濛眼睛裡,這是他認識菁菁之後,第一次抽煙。
想了一會事情,咧開邪魅的笑,想將菁菁抱起,卻沒想到她忽的睜大了眼睛,掙扎他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個人走在前頭。
「菁菁你幹什麼,回來。」豐慌張的起身,隨意整理好七零八落的衣服,趕緊追上她。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叫 。」
「你叫呀,我才不怕。」放眼裡去,這只有一大片山地和花田的地方,看來只有動物會被她嚇到吧。
「你……褚豐,你這個王八蛋……你,我討厭你,我恨你……」她甩脫掉他的雙手,回頭惡恨恨的賞了他一巴掌,火熱結實的燙在他的臉頰上。
「很好,你總算有點反應了!」她的力道過大,讓他有點下巴移位的感覺,努力的將位責挪好,哇,這妮子的手勁還真不小!
「哼……」菁菁哼了一聲,轉身要逃離他。
「你清醒一點了嗎,聽我解釋好不好?」他窮追不捨,緊迫在後。
就這樣,她悶不吭聲的也不理會他,一個勁的悶頭往山區小徑走,那不像她小木屋的方向,可是豐只在乎菁菁的反應,一點也沒注意到四周的狀況。
她在前頭,帶著怒氣和倔強的不停往前走,他則不厭其煩的跟在他後面,辟里啪啦的解釋一堆,也不管她要不要聽。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問葛霸和大條……」呼呼呼,氣喘噓噓,他不知道他現在正在爬山。
「……呼,好,既然你不相信我們,那你去問麻花,她也知道我是無辜的,那個小女生我一直當她是我的妹妹,她……」呼呼呼,走了一段長長的路,他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喘了幾口氣,再繼續追上她的腳程。
天呀,這女人是仙女嗎,怎麼她走路跟飛一樣。
「菁菁你走慢一點,等等我呀。」呼呼呼,氣換不過來,就著月光的光線,他這才發現他們走在一片墨黑的樹林裡,他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山林裡。
「這這……這是什麼地方呀,菁菁?」菁菁該不會要把他帶到深山裡做了他,然後棄屍吧!
一個荒謬的念頭在瞬間飛過他的意念,真是個蠢念頭。
可是,看她剛剛甩他耳光不停的說我恨你的激動態勢來看,也有幾咪咪的可能性。
轉念再想,拜託喔,他褚豐好歹也是混過江湖的,雖然他現在貴為總裁之身,已經很久不干歹事了,而且他是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還怕她不成。
她只是一時氣頭上,讓她發洩一下情緒,讓她高興了就好了,女人嘛,哄一哄就沒事了,葛霸和大條都這樣教他的。
就這樣,她在前頭健步如飛的走,他在身後氣喘噓噓的追,一輪明月掛在透著深藍的夜空中,映照在幽靜的山路上,讓他們這對小兩口追逐著。
不知翻過了幾片山頭,褚豐每每腿酸腳軟到想放棄追逐時,卻又不忍,硬是咬著牙給堅持了下去。
走著走著,天色漸漸的呈現灰白色,樹林裡傳來幾聲稀疏的鳥叫聲,再走一段路,天已大亮,菁菁終於停了下來,站在山的頂端,遠遠的看向深山凹谷裡飛騰的雲海。
「呼……呼……呼,阿彌陀佛,你你……終於停了,我……」他吞了一口口水滋潤一下乾燥的喉嚨,兩手撐在大腿上,不停的不停的喘息,心臟痛苦的就快要停了。
菁菁坐了下來,維持著看雲海的姿勢,褚豐安撫好了他狂野的心臟後,跟著坐到她身旁,同樣的看著遠方。
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山上的景色是這樣的美,一絲隱隱從雲角邊滲出的金光正蓄勢待發。
第一道日出緩緩的點亮了大地,那一刻令人屏息,這樣的經驗對從小在都市長大,習慣都會便利生活的褚豐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從來他都是晚上不早睡,白天不早起的在各種不同的聲色場合交際應酬談生意,日出,這可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看到。
如果在加上為了看日出而爬了一晚的山,那更是褚豐生命史上最驚天動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