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留的借口
她可以想像得到,就在幾十分鐘前,他還和他的某一女伴卿卿我我。而在此刻,他卻可以若無其事地親吻她的額頭。為什麼這樣的他,居然在他擁抱她時還會讓她感覺安心。
她一直都等著一通電話。
按經驗和常理,只要一到他出差的時間,就會有人找機會對她進行電話遊說,而且通常主題只有一個:離開我的兒子。但是這名愛子心切的母親似乎忘了一個問題,她和他兒子並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她的兒子正怡然自得地同時踩著幾條船。這麼看起來,問題顯然不是出在她的身上。
但,出於一種調節的心理,她一直高度配合著那名母親的各種行為。同時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摻雜其中。她啊她,真是越來越變態了。
六月七日,還有兩天他就會回來的這天下午,如她預料般地接到了電話——「婁小姐,據覲行說你的考試已經結束了,所以我想我今天應該不會打擾到你。」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平淡有禮的語氣,和他兒子的形象蠻搭調的。都是屬於那種給人看似溫和卻難以靠近的人。
「對於龍夫人的造訪,小女子我一直都處於高度配合狀態,『打擾』一詞是龍夫人言重了。」
「婁小姐,口頭上的語言能力我對你是望塵莫及,所以我不會自討沒趣。」
耶?那是誰沒事就說服一場來著的?輕笑出聲,想著這次大概是龍夫人對她的最後一次遊說了。因為她已經想著要離開了。
「龍夫人,不介意見面談吧。」電話那頭沉默一陣後,表示同意。
約好了地點,雙雙收線。
*****
如果約那個老頭子來這個地方,估計他會用不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避風塘,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往這種地方跑。
但是既然要約一個格調高雅、養尊處優,說不定也會品茶的夫人,當然不會拖了就直躥麥當勞或肯德基之類什麼的。不過要說起現在她這身的裝扮,應該是往麥氏或肯氏跑沒錯,可惜她約了上面用十五個字形容的龍夫人。
羅應薏走在大門處就看見了那個神態自得的女孩子。不可否認她是挺欣賞她的,或許覲行也是這樣被她吸引。只不過她終究是個希望兒子可以有個美滿家庭,並想抱孫子的普通女人。
婁妤甍,自始至終都是個不安分的孩子。
「嗨,您好。」她快樂地向她打招呼,看著風采依舊的婦人。
老實說,龍覲行有七分長得像他的母親。有著相似的五官,只不過他的輪廓要剛毅一些。但說到神態上,卻是大大的不相同。
相對她的熱情,羅應薏微微點了點頭,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後簡單地點了茶水。
「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我以為我會早到。」她說。
「因為您有個有著若干原則的兒子。」她皺皺眉說。她指的是她兒子提前到的習慣。
「這是和覲行約會養成的習慣?」
聞言她笑了出聲,「龍夫人,您的兒子對我沒有您想的那麼浪漫。」
不會約會?羅應薏藉著喝茶的動作打量著她——這丫頭懶散得自成一派,有了她自己的風韻。依舊是T恤加牛仔,配上她介於天真和成熟的神態,有著不尋常的效果。
她長相清麗,像現在綁起馬尾的時候還有一點清甜的味道。她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大美女,卻讓人越看越入迷。
「龍夫人一番打量之後,有什麼結論。」她笑吟吟地問。
羅應薏輕咳一聲,「你和覲行相處的時候也這麼牙尖嘴利?」
「如果龍夫人認為睡覺也可以講話的話,我的答案才準備公佈。」
「你是說,你和覲行——」難道這就是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嗎?
「就是您所想的,我並沒有到那個足以牽絆到你兒子的份量。」倒是他有可以牽絆她的份量。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和他在一起。溜出口的問題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這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孩子是否是她看上去的那樣?騰起的水蒸氣阻隔了對面而坐的兩人的視線,恍惚間她看起來有種悲傷的色彩。
她無言地搖頭笑著,端起一杯茶,按婁老爺子氣得跳腳的方法灌了下去。
「我爺爺最恨我這樣喝茶。」她說,「可是我認為,茶的功效就在於解渴。或許這是太現實的意識。」
是她太現實,可她何嘗不想擁有那種種遠離現實的夢幻,可是沒有人會允許的。她注定就是一個俗氣至極的人,對不食人間煙火無能為力,只能搖頭歎息。
「那為什麼不直接喝白開水?」羅應薏問。
「因為放在同一個桌子上,我能看見的,只有裝飾精美的茶。」她聳肩。
「我是不是該說覲行就是這麼一杯茶,你知道他的價值,卻還是就這麼一口喝了下去,沒有好好地品嚐,因此你也不會為他著迷,有的也只是在口腔的餘味。」
「我好像沒這麼詩情畫意。」她不承認也不否認。
「也就是說,在他存在的空間裡,你只能看得見他這一個人。」不理會她的散漫,羅應薏一言道出。
是嗎?是這樣嗎?這就是對於龍覲行而言,她永遠理不清的情緒嗎?
偏頭細想,發現這種說法也蠻貼切的,於是她咧著嘴角笑看。
「完了,龍夫人,您知道我的小秘密了。這個連您的兒子都不知道。」她在下一秒裝著害羞,頭微低地看著羅應薏的反應。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愛他卻裝做毫不在意?」
愛?好像沒有人來告訴她愛是什麼東西。那——她是在愛他嗎?「我並不知道我愛不愛他,或許以後會知道。」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茶杯,她暗暗思量著。是啊,等到她離開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寧願和他這樣過?」羅應薏不解。
說得她有多偉大似的。「龍夫人,當你發現自己開始對一個東西感興趣,而你的佔有對它來說是毫無意義的牽絆,只能成為它的負擔。這樣一來,那種純欣賞的意義就不存在了。」放眼望去,那些纏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何其之多,他——會差她這一個嗎?
因為他是一個發光體,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而出於天性,她們想著要的開始變多,最終是想把他佔為已有,可最後連純欣賞交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他其實是一個殘酷的男人。不管身處怎樣的環境,他總是以他特有的姿態去俯視這一切。傲然地屹立,誰都無法制約住他的腳步。
而她,只是一個惟一有機會陪他一起冷眼看這一切的人。因為她對他的心很小,只局限在那套他停留不到十個小時的公寓裡。
看著她不經意間眼神裡透露出來的迷離,羅應薏感歎著,「看來我不是一個成功的母親,希望他這樣的私生活態度不是因為我和他父親的關係。」覲行的優秀的確是他們的驕傲,所以他們對他要求的也更多,而似乎忘了他只是個孩子。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讓那些希望從他這裡得到更多的人,狠狠地摔下去?
看著羅應薏的自責,她笑著拍拍她的肩。「和您跟龍先生都沒有關係,這是他自己變態才導致的爛性格。」
羅應薏聞言也笑出了聲,她知道基本上沒有人敢這麼形容覲行。
「為什麼以前和你見面的時候你不講這些。」羅應薏不解。以前的見面,這個丫頭只會跟她打哈哈,講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因為我想,這次大概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您以後估計要找的人不會是我了。」
吃驚不小,羅應薏跟著問了出來,「是覲行他——」
「不,」她打斷,「問題不在他,是我自己。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您可以安心了。」
可以安心?相比之下她倒寧願她可以繼續讓她不安心。是成為一種習慣了嗎?她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走上正常的婚姻路,但對於婁妤甍,她的自私會不會讓她失去了幸福?
「婁小姐,你不需要再考慮?」
這是什麼狀態?她笑了起來,搖頭。
「我不要再依附著他了。」是的,不管讓她依附著誰,她都是痛苦的。
六月七日的見面,在一種莫名的氣氛中結束。
六月八日,他回來。比計劃中提前一天。
*****
熱騰騰的蒸氣夾帶著食物的香味,飄散在他們的飯廳裡。在下午六點四十七分,一種很溫馨的畫面。她動手開冷氣,然後進廚房拿碗筷,流著口水坐回餐桌等著火鍋燒開。吹冷氣,吃火鍋。人生也不過如此。
他好笑地看著她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調著味。
「你動作能不能快點。」她襲擊他的腰部,被他有經驗地閃開。對待管她肚皮的老大竟然如此囂張?他挑眉。
其實火鍋開不開,和他動作快不快並沒有多大關聯。但是,他不打算跟她講理,因為根本就沒辦法講清。「餓了?」他將她的亂髮順到耳後,不等她回答,反手丟了一個蘋果,被她在空中接住。
「閣下以為在逗猴嗎?」她說得秀秀氣氣,笑得溫柔又好脾氣。把蘋果丟到一邊,哼個鼻音,表示她婁大小姐不稀罕。
調好味道,他笑著把一片肉片夾進她碗裡。「可以吃了。」他說,再接著加進配菜。說到吃,她就開始兩眼放光,不客氣地一馬當先。
衣食住行,包括在生活的各個方面,他都幫她打理得很好。他從舒璃那裡接手她這個生活白癡,相對於在舒璃那裡的戰犯待遇來說,她可是一蹦幾級。雖然生活是不錯,但對於只有晚上睡覺和節假日會在一起的兩個人,像今天這樣一起吃飯的機會少之又少。
讓人跌破眼鏡的是,這個優秀得要命的龍覲行,竟然在家務上繼續保持他的優秀。簡直讓家務白癡的她望其項背,不過她並不以會做家務為學習目標,否則這三年她在這方面怎麼說也該有點長進。但事實是她還是停留在點按鈕燒水或用洗衣機洗衣服,偶爾洗洗碗、擦桌子掃地的階段。
她感歎說,生活是殘酷的。然後他在她的額頭上,給一個四川板栗。
咬著蝦球,聽見他問:「你沒有再繼續讀書了?」
「唔,咳咳……水……」她一口氣嗆進了喉嚨裡,捂著嘴猛咳,一隻手伸向他討生命的源泉。
歎口氣,他遞水杯給她,一隻手拍著她的背。
「你,怎麼知道?」猛灌了一杯水,她終於恢復正常機能,臉卻因剛才嗆著氣管,漲得通紅。
「是想避開石澈嗎?」他轉移她的問題,語出驚人。
「噗!」一口水被她從嘴裡噴了出來,她當場表演仙女散花的特技給他看,並且射程範圍波及到他。手忙腳亂一陣,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她指著若無其事的他,「你不要以為你是受害者。」
他是始作俑者,儘管身上都是水。「是你的反應太大。」他指出,不在意家居服上的水漬,並添菜給她。
「我怎麼知道您老大還有心情知道這些。」她咬著豬血,口齒不清。
「芊芊告訴我的。」他說。
一個和自己有著親密關係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親熱地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你該怎麼做?而她,選擇讓這句話像一縷輕風從耳邊吹過。
「噢,」她答,「依她的嘴大程度,不說出去還真是不正常。」
他失笑,「你好像和她關係不太好。」
「哼,您老大說得還真客氣。」她哼一記鼻音,繼續吃她的。她對那個八爪女四年前的耳光還記憶猶新。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她哼了個鼻音繼續吃。
「那——」他拖長尾音,看她嚥下了嘴裡的食物才開口,預防舊事重演,「石澈你怎麼看?」
看了他一眼,不想讓他發現她眼中的莫名情愫,她匆匆低頭。「我對比我還囂張的人沒什麼好感,你不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嗎?」這樣的他,有著內斂的囂張。從來沒被人察覺,卻獨獨被她一個人發現。
她和他卯上,卯上的結果是賠了自己。而他,只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他不置評價,只是揚高眉毛。暈黃的吊燈光線深深淺淺地跳躍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半卷的袖口,露出他結實的臂膀以及小麥色的肌膚。這就是所謂的男色了。
悠悠歎一口氣,她把視線移了回來。默默地扒著飯,筷子再沒往火鍋裡伸過。
「找個男朋友看看。」他背對著光建議著,看不清表情地對她說,只有目光閃爍。
無聲。扒完最後一口飯,她重重放下碗筷。
「我吃完了。」她沒表情地說,然後窩進自己的書房,並大力摔上門。他看著她的背影,眼眸裡有什麼東西在一閃而過,彷彿瞬間的幻象。隨即,他笑開,一臉高深莫測。
*****
七月初。
轉眼間,時間在她的手指上已經轉了一個圈,依舊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從這個世界溜走。季節,進入盛夏。
在戚詠笙這裡做的工作,已經轉入了正軌。因為是再次接手助理一職,她做起來輕輕鬆鬆、游刃有餘,甚至有餘到有很多的時間去混水摸魚加建立大本營,以便隨時開個同樂會什麼的。或許她是該回到這種群居生活來,而不是一個人自生自滅。例如有時候,她想像自己是一種桀驁的、性格冷冽的生物。可惜想像並不等同於現實。就像幾年前她總是想像明天會下鈔票雨一樣,第二天的天氣總是會給她格外地正常。
她不是一個喜歡孤寂的人,那在真皮裡潺潺流動的血液,以及蠢蠢欲動的不安分因子都說明了這一切。只是,如果人的個性能夠選擇的話,那麼那種冷冽就是她想要的。因為一個人想要自私地活,而且還要活得快樂,就要如此。
坐在開著冷氣的五樓助理室裡,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鍵盤。手上的文件是一份民意糾紛,無非是誰家和誰家幾年共同一電表,最後為付電費的多少而雙雙鬧上法庭的。真實純粹的生活瑣事,她笑著。
那麼她和他的公寓又是用了多少電費?水費是多少?柴米油鹽醬醋茶呢?她突然發現她什麼都不知道。心情開始變得極度惡劣。
她為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是她嗎?一個興致勃勃想要獨立並漸漸付諸行動的人,竟然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知道。她終究無法獨立啊。
撈起手邊的電話,她撥了一串號碼,響了幾聲後那邊接起。
「龍覲行。」那邊的人簡單明瞭地報出自己的身份,低醇的嗓音像是撫靡過她的身體。
「是我。」她說。
「甍甍?」那邊的口氣聽起來毫無波折,難道他已經習慣接這樣的電話?
她該怎麼說?是問還有別的女人,在你的上班時間打你的手機找你嗎?「是。」她壓下喉嚨裡的酸楚。
「有事?」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溫和有禮,卻夾了一絲的慵懶。她完全可以想像他此刻的神情——嘴角微揚,必定會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
「是,我想知道,那套公寓裡的水電費都會怎麼算。」
顯然,她的問題使對方一愣,但很快又恢復。「怎麼想起來要問這些。」
「我想知道。」
「你不必知道,那一切都會由我來打理。」
「龍先生,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是事事都要人照顧的小孩子。而且現在是很謙虛地請教你。」聽清楚他話裡的自以為是,她的情緒由開始的低迷突然狂飆上揚。總之,她開始火大了。
「甍甍,我確定你現在的情緒不可能心平氣和地談話。等晚上再談,如何?」那頭的人字裡行間開始有一種專制。
「如果你討論的是我的情緒,為什麼不問問我先?」她咬牙切齒地說,預感那邊的人有掛收線的打算。
「聽話,晚上我再答覆你。嘟——」終於,預感成真,通話正式結束。
掛她電話?她不可置信地盯著話筒。他居然掛她電話?!如果要排排的話,那她是不是該恭喜他,他是第一個掛她電話的人?他可只是第一個掛她電話的人啊,只是那些她可以不去細想,可以逃避的問題她可以視而不見、當做沒發覺。只是這通在她面前大剌剌掛下的電話——她居然有一秒鐘想殺了他這個屢次開她先例的人的衝動。這樣,她就不會苦惱了。
*****
她皺眉抬頭看著擋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幹什麼?」她雙手環胸看他。很好,剛剛在早上被姓龍的王八蛋掛了電話,現在又來了一個囂張男。
「找你。」石澈也不含糊,直截了當吐出來意。
「我不會以為你門神似的擋在別人公司門口,是來應聘的。」她走下台階,只是疑惑為什麼他會知道她在這裡上班,而且還知道她的作息時間。
「你在想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在這裡?」即使跟在她身後,石澈也不忘用他那傲慢的語氣。
「沒想到你還學會察言觀色了。」不承認也不否認,她挑眉抽空看他一眼。
「跟我去吃飯,我就告訴你答案。」
聞言,她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好像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笑話了,自從那次「走廊事件」發生以後,還真是有點小小的懷念。世界上自以為是到這種可笑地步的人,到今天她婁妤甍也只遇見他石澈這一個。
「很抱歉我無法順著你的思維走,因為姑娘我根本就沒那麼大的好奇心,也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
對於這種你說「今天太陽很大啊」,他認為是他的存在使太陽光線更強烈的人講話,你要盡早拍掉他的幾乎沒常識的自大。
石澈的臉色開始不好看起來。「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玩弄我?」
玩弄?罪名很大了啊。這帽子給龍某某戴可以,給她?不太合適吧。她站到一小吃店門口,問他:「要不要吃冰,出於學姐對學弟的關愛,不該讓學弟大熱天裡跑出來找學姐敘舊。」
他一臉陰霾地首先走了進去。
「是舒璃。」他吐出這三個字。
「啊?」她正專心地看食譜,隨即會過意,順口「哦」了一聲。舒璃,她為什麼總要給她找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來?她總是想盡方法要她離開他,如果不是她和那個風祈牽扯在一起,她還以為她舒璃暗戀那個姓龍的傢伙呢。那麼,她是在怕她和那個傢伙這樣沒有明天地下去,會毀了她幸福?是在後悔當初讓她有機會遇到他嗎?
她不必擔心這麼多啊,畢竟這些路都是她婁妤甍自己選的。既然自己選了,就要自己承擔。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點好餐點,她問。
「一個學妹帶我去的,她說你的朋友想看看你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他很溜地說出來,彷彿天經地義。
「我的……哦,老天。」她又有點想笑。
「我知道你的事情了,你不會因為這些怕我會嫌棄你吧。」他突然間以憐憫的口氣對她說。
「謝謝你哦,我還真怕石大人你嫌棄我。」她覺得和他沒辦法溝通,「順便問一下,我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下換他不可思議,「你和那個男人同居難道還不丟臉嗎?」
接過老闆送來的冰淇淋,她敲敲桌子,「你不是不嫌棄嗎?」他提醒他上一秒說過的話。
「是不嫌棄,可是你執迷不悔。」小男生蠻認真的。
「舒璃告訴你的?」她是不是該提把刀直接去把那傢伙砍了什麼的,「麻煩你向她轉告,我沒她想的那麼偉大加癡情。」她還苦守寒窯十八載的薛寶釧咧。
「對方是個花花公子。」看來舒璃並沒有告訴他「那個他」是誰。
「這又是你偉大的舒璃學姐說的?」她有點心疼地看著他的那份冰淇淋,「你的要化了。」
他有點不滿話題被岔開,「給你。」他說。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去管那杯要化不化的冰淇淋。
不客氣地接手,看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談一個正常的戀愛?難道我比他差?」這才是他的核心問題。
「對你大膽的表白和厚愛,小女子感激不盡。」她忙著吃東西,含糊其詞。石澈VS龍覲行,她真的不是太想比較。因為總不能去傷一個年輕人的心吧。
「還是你缺錢?我可以養你,我養得起你。」說到這裡,他的神態突然高傲起來。
「小女子只求食裹腹、衣蔽體。」石澈啊石澈,難道沒人告訴他,要去追一個女人,最好查清她的個性和脾氣嗎?她歎氣。
「那你是為了什麼?你愛他?」他顫顫抖抖地說出最後三個字,那是他最不想面對的答案。
拿著勺匙的右手抖動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抬起眉眼。「為什麼最近總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她做思索狀。
一直有人問,可一直沒有答案。或許,是她故意忽略了潛意識裡的正解。
「你愛嗎?」他橫過桌子,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問。
「死小孩,問題那麼多,管那麼多幹什麼。操心你自己吧,二十幾歲的人了。」她不留痕跡地掙開他的手,敲他一記。
「可是,」他痛苦地看著她,再次抓住她的柔荑,「我只要你啊。」
「聽著,石澈。」她收回手,神情嚴肅起來,「就像你現在知道的,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婁妤甍了,已經不再單純了。如果三年前遇見你,或許有可能。可你,出現得晚了。」其實她可以明確地告訴他,即使他在三年前遇見她,他們還是不可能。有些事情是沒有原因的。反正時光也不可能倒流,她知道什麼都不可能倒流。如果可能的話,她還是會遇見他——龍覲行。宿命如此啊,該如何讓它不去交結?
「妤甍,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讓你愛上我。」他站起來,自大的口氣一如往昔。
搖搖頭,她對他先離開的背影彎彎嘴角。天驕之子,總還是有他自己的脾性。
「老闆,我還要一碗辣的牛肉米線,加一杯橙汁。」搖完頭,她開始點餐。暫時把那個愛不愛的問題拋在腦後。
*****
他在晚上十點三十七分踏進公寓。在走進睡房的途中,他邊走邊褪下西裝外套。暈黃的床頭燈散發出柔和的光亮,形成一個小光圈照在她睡熟了的臉上。
這是他進房就看到的。一抹好看的弧度出現在他的嘴角,俯下身,他在她的臉頰印上了輕輕的一吻。
「嗯?」雖然那一吻像蝴蝶翅膀劃過那麼輕,她還是被驚醒了。
「我吵醒你了?」微笑看著她孩子氣地揉揉眼睛,他索性坐在床邊。
沒好氣地丟他一記白眼,她記著他上午掛她電話的仇,而且還沒決定要不要恢復邦交。
「生上午的氣?」他明知故問,並伸手揉揉她散亂的長髮。
「嗯哼,你當我很閒嗎?」她坐起身,躺著講話老是感覺給了他百分百的仰視。
「你上午問的那些有原因嗎?」他平淡地問著,可眼睛裡閃過的內容不僅僅只有這些。
「我覺得那該是常識,被一個二十四歲的人問起,我並不覺得需要原因。」她答得很溜。
「即興想起?」他的目光扣住她,一絲一縷的。
「是。」移開自己的目光,她沒笨到騙人還去直視被騙人的眼睛。
他瞭解地點點頭,像是好說話好商量。
「我明天寫給你,睡覺吧。」他再次俯身給了一記晚安吻,並掉她這邊的燈,起身進浴室。
她乖乖地躺下,思緒卻並未停止。就在他俯身吻她的瞬間,她留意到他的領口有著一個刺目的口紅印。她可以想像得到,就在幾十分鐘前,他還和他的某一女伴卿卿我我。而在此刻,他卻可以若無其事地親吻她的額頭。為什麼這樣的他,居然在他擁抱她時還會讓她感覺安心。
聽著浴室裡嘩嘩的水流聲,突然感覺自己了無睡意。可是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將不會是最後一次。那,她在意什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到底怎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