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兒半夜驚醒,林間夜風已止,身邊五隻豹團團圍著,溫暖得很,就不知是什麼喚醒了她。
她一抬頭,豹兒也都醒來,低嗚幾聲。
原來不是豹兒弄醒她的,也不記得有作什麼夢……
她環顧四周,一片的黑,隱約可看見豹兒黑毛的閃光,和林葉間微弱的月影。
「別怕,是我。」
輕而沉的男聲,讓余兒立時僵在原地。
是那樣熟悉的聲音,但語氣卻是她不慣的柔和……真是他嗎?
「不要過來!」
她無助地抱緊黑豹,將臉死命埋入。
為什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不知是安心,還是驚心——是否直到這一刻,她才頓悟自己下的決心,仍是不夠,心裡偷偷冀望著……
冀望什麼?讓他吃了這麼多苦,還冀望自己終究沒有能夠……切斷和他之間的所有……可能?
她竟是如此自私?如此無可救藥?是嗎?
再來一次,她受得了嗎?她一點都不確定,自己還找得到同樣的勇氣——
幽幽輕歎,拂過她髮梢,彷彿以手順理著。
「你不看我,我也不會就此消失。你趕不走我的,你已試過了。」
「你為什麼還要追來?」她啞聲道。「我把你害成那樣——」
她不敢抬頭,是怕看見他的模樣。昨日他備受折磨的慘狀,還歷歷在目……
「沒事了,幽主已濟我度力。」
沒事嗎?怎麼樣才叫沒事?余兒猛搖頭,臉埋得更深。
是她不會再害他疼痛、害他喪命、害他修度全失?是她不會再害人?還是她不會再……辜負他一片用心?
他再歎息。
「你沒有辜負我。你昨日那般……我雖疼痛,卻一點也不後悔。」
什麼意思?她想問,不敢問。
她昨日那般……天!即使不論他的疼痛,那樣抱他吻他……都是她大大造次!她憑什麼那樣對他?
「我很高興。」他低喃。
「什麼?」
她忘了難堪,循聲抬眼看他。
他立在離她三尺之距,看不清他渾身上下,只有那雙亮眼,凝注相望。
「你不怕親近我,我很高興。雖然……你只是為了要離開我。」
熱氣撲頰,她恨不得躲在豹兒身後再也不出來。
「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簡直……不像他了!不像她所知的列忌觴。
他知道什麼呢?
「你曾說過我傻,你可記得?」
一股氣上來了,正是那天訣別之後的心情。
「你本來就傻!」
這樣和他說話,她自己都出乎意料,但這股氣一出了,愈插愈火。
「你當然傻!傻透頂了!好好的仙不當,為什麼要……為什麼要……」氣得接不下去。
「你今夜及十八,命業就盡了。」
他輕聲說道,她啞口無言地愣瞪著他,心跳幾止。
「今夜?」
「不錯。」
「你費盡修度、受盡折騰,就為了保我……不足八月的余命?」她不敢置信。
完全沒想到自己將死會如何,只想到……他不只是傻,簡直瘋狂!他做了什麼?
「你還有一個時辰,余兒。」
他仿若未曾聽到她的不捨責難,聲調是無限疼惜。
瞬息之間,她暫鬆了一口氣,想著一切終要結束,但轉念又重新憂懼起來——
他會不會又想做傻事?他絕不是來收她命的,那必然又要捨身自毀了!
「不許你!我不許你!」
她跳起身來,豹兒們隨之立起,感受到她的震顫,安慰地低嗚著。
「你說我傻,那你自己呢?」他向前一步,她立刻退一步。「你連陌生人也不能不救,我以為你只是天生悲憫,但你不惜傷我來救我,卻是違逆了你最根本的天性——在那一刻,我便明白了。」
「明、明白了什麼?」
她想再退,後足抵上黑豹的身軀,它們竟是在幫列忌觴,不讓她閃躲,反促她向前。
「明白了你的心。」
他低如耳語,情深意重,如無盡的夜色。
她眼發燙,別過臉去。
「你若明白,為什麼要自作主張、代我受罪?你讓我……讓我……好難過、好難過!」
「我知道,我終於明白了。」他再向前,已是僅僅一息之隔,風將他的髮梢拂上她的面頰。「我的確錯了,自以為在捨身相救,卻沒想到你的心不比常人,感受至深,用情更甚。見人受苦,會讓你比死更難過。我自以為是,傷了你了。」
她渾身顫抖,卻忽然失了全力閃躲的意念,他身子的溫熱,如此接近,她甚且以為,聽到了他的心跳……
他在道歉……對她?
心漲滿又收縮,她的心深深感受他的話語,觸及她心底那處……自己也不甚瞭解的糾結。
眼中有什麼悄悄、緩緩地跟著滿漲、溢出、跌落。燙熱又漸冷,留下一條閃亮的痕跡。
「不要哭。」
「我沒……」
她呆住。
他的手指輕撫上她蒼白的面頰,沿著濕痕而上,熱力拭去淚跡,不留一分。
「你別碰我,會痛的——」
「不痛了。」
他忽然微笑起來,他的面龐在夜林中發出奇異的光彩,她發不出聲,看得癡了。
「你抵死相擁之時,破了我錐印。」他說。
她睜大了眼,驚異至極。那時……她真是不顧一切了!哪知……哪知……
「在那一刻,你又忘了自己——你可知道,我倆那時極可能就此同歸於盡?」
是嗎?
「你不怪我?」她想起那猙獰一幕,仍心有餘悸。「其實……該怪我的地方太多了……」
「怪你?」他又微笑。「這世上最有權怨懟什麼的,是你啊。你都如此寬容無怨了,誰還能再責求什麼?」
他那微笑的暖意,那眼中的憐愛,使她已微熱的雙頰更是發燙起來。
從來沒有人贊許過她的——
在佑善居,幫忙兄姐、照顧弟妹、侍奉姥姥,是她份內的工作;遇上他之後,他對於她近乎愚慈的善行,則多是嘲諷以對。
原來受人讚美,是如此美妙的感覺啊!更別提是來自於他了……簡直就有飛上天的歡快。
但連那樣,都比不上他那留連於她熱頰上的手指,讓她雙膝虛軟。
他不再疼痛了?那他覺得……如何呢?
為什麼他彷彿愛不釋手,如蝶翼般溫柔輕觸?
「忌觴……」
他手指一頓,兩人凝眸相注,她心不禁怦然。
「嗯?」
他的亮眼半垂,那親暱的直呼,被他施念收入,在他心中迴盪。
「如果我剩下不到一個時辰了,我想拜託你一事。」
「你說。」
「我要你答應我,不再插手,讓天理——或幽主——收了我的命。」
「如果我不答應呢?」他神情仍安然。
她咬住下唇。
「你不是說……」
「是的,我是說過,不該不問你意願就擅作主張,但這次,我要你先行考慮。」
「考慮什麼?我不要再害人了!更不要害你!我不要!」
她猛烈搖頭。
「如果你知道死了會讓多少人難過,你仍不願給人一分機會來盡心嗎?」
盡心……
余兒想起郡主,她任意救人,是否也像列忌觴讓她難過一樣,她讓那郡主難過了?
她記得郡主流淚不止,不知是感激還是難過?列忌觴不由分說把她帶走了,郡主完全不明白事情始末,是否落得驚惶無措?
「我當然不想讓人難過……」她喃道。
「余兒,你按自己的心行事,很好;但也該讓別人依他們的心意行事,是不是?」
她垂下頭去,無言辯駁。
已被他追上了,她又如何阻得住他?她就要被收命了,還能怎麼著呢?
「不要再多想了。」他另一手也捧住她面頰。「在命定時辰到來之前,我要你只想著這個——」
她仍在他手掌的熱力中愕然,小小的唇已被他吻住。
天!
他……他……
不及細想了,心整個跳得老高,不同於上次破斧沉舟的決心,這回她一點準備也沒有啊!
不敢相信他居然……居然……
他輾轉吻著,細細吸吮,雙唇由微涼轉為燙熱,一向透視人心的黑眸暫且閉上,以全心感受這份陌生的觸感。
人心可以是怎樣的激烈啊!
他愛極了她急跳的心脈,抖顫的嫩唇,情怯的嚶嚀。
千年獨修,換得這一刻的繾綣——
太過值得。
「……你可記得,我曾說過我的願望?」他半吻半問。
「你沒有說,你說要等到成真以後……」她輕喘。
「是啊。」
他微笑,將笑吻在她唇上。
突然領悟了,她整個臉蛋撲紅。
當他錐印加身時,魂魄不保,許的卻是這樣的願?
「我不怕痛,但我的疼痛讓你苦痛。我那時便希望,有朝一日,能恣意吻你,沒有傷痛,不再擔憂。」
能這樣……死也無悔了……
余兒將這樣的心意,以吻相傳。
「哎呀!我們蹄聲震天,他們都沒聽到?!」
「噓!你敢壞列忌觴好事,死得會很難看。」
領頭趕到的馬上兩人,進退不得,先管不住嘴的是個大鬍子;後面笑得合不攏嘴的,是個稚嫩少年。
「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鵡-根本不知列忌觴是何方神聖,只知轉入深林某角後劈頭就撞見一名玉樹臨風的男人,居然在吻著余兒小姑娘……
他們是來救她的,是吧?不是嗎?
那……是救她啥啊?
如初才沒有這麼多疑問,心上雖然擔憂著時辰將至,嘴邊笑得倒開心得很。
他喜歡這樣的景致啊!呃,雖然自己身為修道之人,清心寡慾,但總是樂見人幸福嘛!
師兄敢不敢看,就很難說了……哈哈。
「他們還要多久啊?」
半轉過頭的鵡-,黑臉脹得紫紅,顧自叨念,不知是指眼前的人,還是身後的人。
「來得及、來得及啦!」如初看得津津有味。
終於,列忌觴抬起頭來,沒有看向閒雜人等,僅用手指輕撫余兒濕潤的紅唇。
「你讓他們放手一試吧,好嗎?就這一次,你接受別人的幫助,讓別人也有施予的快樂,嗯?」
余兒眼中,淚水又盈起,說不出話來,只有點了點頭。
接受別人……她做得到嗎?
這樣的誠心熱意,是對她曾付出的善意而回的,她又能說不嗎?
「他們在說什麼?」
鵡-雖不敢看,仍壓不下好奇心。
「自然在說情話了,鵡兄。」
「如初師父,小的不敢以兄台自居,您叫我老鵡便行了。」
如初鄭重地看鵡-一眼,那種正經又帶笑的眼神,看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臂。
「你和余兒,是不是自小走失的兄妹啊?口氣真像。」
「小師父在說笑了——」
「如初。」
一聲沉穩的呼喚,讓鵡-戛然而止。
列忌觴已看向兩人,眼神落在小道人身上。
「列大人。」小道人笑著向前打揖。「時候未到,您繼續沒關係。」
鵡-差點跌下馬去,結果馬韁是抓穩了,一口氣卻沒吞好,咳得掉淚。
列忌觴對那孩子氣的取笑置之不理,像是早習慣了。
「你帶來幾人?」
「郡王府兵共一百有六,再加我師兄弟、郡王郡主,和您大人,共一百一十一,正是余兒姑娘原應再煞命之數。」
余兒倒抽口氣,鵡-則是張了好大的口。
余兒低下頭去,下顎又被沉穩的手指輕輕抬起。
「-些是你抵命救下的人數,而非你已煞之命。你應自豪,而非自責。」
「為了別人而破魂失命,這連我都做不到的啊!」如初也點頭讚道。
「誰破魂失命了?」鵡-衝口而出。
小道士頑皮地微微一笑,說書似的興致昂然:
「余兒姑娘已非人身,再半晌時分,連魂都難保。」
「什、什麼?」
鵡-嚇了一大跳。小不點……不是人?
呸呸呸!這什麼跟什麼!他才不信什麼怪力亂神,活著就是活著,死了就是死了,還有半死不活的道理?
他左看右看、又上看下看,小小余兒還是跟初見時一樣嘛!瘦巴巴又枯黃黃的,說是女人太勉強,說是孩子又太委屈。
他很心疼的喲!他把余兒當個妹子看,那趟路同騎一駒下來,他覺得她稚氣卻挺真誠,很對他的味兒。加上郡主口口聲聲的救命恩人,他也就跟著感激得一塌糊塗。
這樣的小姑娘,卻快死了?不對,是已經死啦?
再怎麼不信邪,連郡王都火燒眉睫地帶軍親臨了,他這跟班的還能說啥?
想想這樣可憐的乾癟身子,還搞得魂不剩半條……真是沒天理喲!
「余兒妹子!」他大聲道。「我鵡-會幫你守著擋著,管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害你,我都把它給踢回去!」
小道士微笑加大。莽夫就是這麼可愛,根本沒搞清楚敵人為何物,就要拚命了。
「咦?」鵡-眼角瞥見幾道飛影,轉眼來到跟前,任憑他沙場老將,也不禁帶著受驚的馬退後一步。「哪裡來的豹子啊?!」
鵡-提劍上前,豹子們卻不加理會,逕自將列忌觴及余兒團團圍住。
余兒微笑搖頭,要向鵡-開口解釋,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來,雙眼不禁大睜。
余兒。
列忌觴立即施念,喚入她心中。雙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緊密卻溫柔。
「糟啦!」鵡-急嚷,看到余兒雙眼失神,臉色全白,渾身發出駭人的寒意,再顧不得什麼豹子了。「人呢?郡主呢?大夥怎麼還沒到啊?!」
「鵡兄別慌,會擾了他們兩個,過來。」如初不由分說把他拉下馬,站到近處一棵樹後。
余兒,余兒,定心隨我唸經。
余兒虛弱地微笑了笑,但眼前已看不清四周物事。
忌觴……
不要為我分神,隨我唸經。
但,忌觴……
一心一意,無始無休,天道是非,人情施受,唯虛若實,互時懷空……
一心一意……忌觴……
列忌觴閉上眼睛,平靜的面容一如初遇之時,只有兩道清淚,無聲而下。
如初蹙眉道:
「他竟然——」
「怎樣?」
鵡-急得是滿頭大汗,再怎麼一頭霧水,也看得出那兩人寒氣森森、鬼影幢幢……
呸呸呸!
「到底怎樣?!」
他再不顧禮數,一把抓起小道上前襟,差些扯破道袍。
「站好!閉上眼睛,兩手握拳!」
如初將他革開,稚嫩的手竟有奇異的力道,鵡-「碰」地退靠在樹背上。
鵡-是聽慣令的兵家人,本能就照著行事。如初口中喃喃,在自己心口上畫了一個「心」字,再畫在鵡-的胸前。
「呀!」
鵡-只覺胸上灼燒,似有一根烙鐵,燒破鐵甲,直透肌膚。他不怕痛的,只是吃了太大一驚,不知不覺叫出聲來。
後頭眾人趕上,遮天的灰土,百馬嘶鳴,令人心驚。如初不顧亂踏的馬蹄,擠到老道士的馬車邊,拉下大箱子打開。
「大家聽好了!」法難道人老聲嘶啞地宣佈:「閉眼靜心,排除雜念。我要你們只想一人,只念一事——」
那蒼老的聲音,如天雨覆落,了亮鏗鏘。
「——我要你們想你最親愛之人,想著此人即將永別,想你願為此人所做最後一事!」
林中百人眾馬,忽然靜默下來,月色透入,風止聲息,詭譎的張力似無形的網撲散開來,幾要讓人無法呼息。
然而眾人如被迷魂,心念牽往同一方向——
親愛的人,不要就此離去。片刻也好,我仍有一願未了。
僅此一願,再無所求。
我曾錯失,我曾蹉跎。你無怨無悔,無冀無求。
我願傾我所有,表白此心。
老天啊,您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彷彿世界靜止,天地凝結,不知是半晌或數刻,忽然轟然一聲,林木齊動,地震谷搖!
在如初身邊,大箱中飛出無數白紙,在空中盤旋,猶如白鴿。
余兒。
忌觴。
一道光力由上劈入兩人之間,在余兒與列忌觴合握的四掌燒出灼痕,隨即遁入地下,消失無蹤。
好一會兒,眾人才回過神來,怯怯睜眼,面面相顱,頭昏目眩,差些搞不清身處何方。
對啦,剛才想到的那個願望——
回到家時,一定要立刻去做,誰知明天還會不會有那機會?
從今以後,再不敢醉生夢死啦!
眾人互望著,有的還相視一笑。
「鵡兄,你別再冒冷汗了,睜眼瞧瞧他們兩個,不是好端端的?」如初又擠出人群,回到樹旁。
鵡-慢吞吞地睜開眼,眨了又眨,心驚膽跳地——
只見列忌觴將余兒擁在懷中,余兒正唏哩嘩啦哭得像是家裡剛死了人——啊,不對!是像家裡剛生了寶寶——
女人家怎麼有這麼多水,難道肚子裝的全是水?
那幾隻不知哪裡竄來的怪豹,蹭著彼此的頸項。禽獸也會微笑?他有沒有看錯?
「余兒真沒事啦?剛才可真怪,我還以為小不點忽然變殭屍——不不,我是說……」
如初發笑。「也差不多了!但列大人也真放得下,小初我佩服得緊。」
「列大人?那位大俠嗎?」
鵡-看人的眼光不錯,一眼便猜那位高人武術了得——當然啦,他不信神力,不知列忌觴內含的並非尋常功夫。
「大俠?」嗚,忍笑也是一種功夫哪!
「他放下了啥?」鵡-問。
小初笑意不減,眼神卻肅然許多。
「我以為他會不計代價,全心救人,但最後一刻,余兒不再在乎生死,只是想著他,他於是放下一切,貼心相念。這可說是冒險至極啊!我們共一百一十一人,少他不得,他為著回應余兒,竟不是用心救她,而是用心愛她!」
愛、愛小不點啊!鵡-抓抓頭,生死關頭,還愛到忘了救人?
真是……好感人喲!讓他英雄眼也濕漉漉了。
「也許救了余兒的,是那同心的愛念,而不是我們這一堆閒人的多心雜念呢!」小初仍嘖嘖稱奇。
「救成就好,救成就好!」
鵡-心裡放鬆了,這才開始感到——胸口好疼哪!
低眼一瞧,鐵甲好端端竟破了大片,似被燒熔掉了,自己的胸膛上歪歪斜斜的幾條疤痕……什麼跟什麼?!
「對不住喲,師兄老念我書法練得差勁,鵡兄您這個疤這輩子怕是去不掉了,只要您不嫌我字寫得不好——」
鵡-瞪大眼,那個疤是個……好像是個「心」宇?
不會吧?「心」有這麼難看的嗎?活像只長壞的蟲子……
如初自己前襟,竟是完好如初。他吐了吐可愛的小舌,好險鵡大個兒沒注意、也搞不懂。嘻!
天理有它自己的道理啦!
他如初大道長都搞不懂了,誰還搞得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