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 第六章
    備受欺凌

    誰道閒情拋棄久,

    每到春來,

    惆悵還依舊。不

    辭鏡裡朱顏瘦。

    ——馮延巳-鵲踏枝

    「夫人……嗚……」委屈的聲音不住地嗚咽著。

    「別哭了。」清淡的嗓音冷漠的道。

    「嗚……可是夫人,您……嗚……」

    清冷的嗓音忍不住歎了口氣,「咱們都沒事,有什麼好哭的?」

    「還說沒事?嗚……那些夫人們打了您,又把您給推下池塘去,還在這種天氣裡見死不救,我……嗚……」看著夫人一身濕淋淋的,臉頰還高高地紅腫著,又滿身的髒污,巧兒心頭又是一陣委屈,怎麼也忍不住喉間的嗚咽。

    「我這不是自己起來了嗎?」忍不住又歎口氣。「快扶我回房去吧!就像你說的,這天氣著實冷得緊。」

    巧兒的注意力立即被成功的轉移,連忙扶起趙雅,快步往臥雲軒走去。

    趙雅蹣跚著腳步,在巧兒的扶持下走進臥雲軒內室,便見到雷傲天盤踞於床上,一腳踏在地上,一腳弓起跨著床沿,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雅,「我的小野貓變成了落場小野貓哩!嘖嘖!瞧瞧,髒成這樣。」

    「爺。」巧兒連忙喚道。「都是那群夫人們……」心頭的委屈方要一吐為快,便教趙雅的眼神給攔住。「夫人……」巧兒不平的喊。

    趙雅投去一記更嚴厲的眼神,嚇得巧兒噤了口,不敢再說,只能不平的嘟起嘴來。

    見狀,雷傲天饒富興味的笑了,「我的小野貓脾氣倒是挺硬的,挨了巴掌,又被推下水,居然一聲都不吭,呵呵!」

    「爺,您知道?」巧兒瞪大眼睛,而後訝異的看向自己的主子,但主子仍是一臉無動於衷的冷淡模樣,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雷傲天低低一笑,「去吩咐人送桶熱水來。」

    巧兒連忙應是,飛奔而去。

    雷傲天優雅的跨下床,三兩步來到趙雅面前,一個使勁,撕下趙雅身上髒污的衣服,隨手棄於一旁,用毛毯將她牢牢地包了起來,而後皺著眉笑了,「你還真難聞。」

    趙雅垂著眼睫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一隻大浴桶便被送進房裡來,注入熱騰騰的溫水。

    雷傲天解開趙雅縣上的毛毯,任其滑落在地上,並將趙雅給丟進熱騰騰的水中;然後,他又拉了張椅子坐在浴桶旁,那個位置,足以將所有春光一覽而盡。

    趙雅神態安適,並未費力遮掩自己的身子,反正遮也沒用,雷傲天想做的事,又豈是她能阻攔得了的。

    她安安分分的將自己沉入溫熱的水氣中,掬起水淋洗一身的髒污,任由雷傲天拄著下巴,恣意欣賞這幅美人入浴的景象。

    正沖洗著髮絲間的髒污水垢,下巴突然一緊,小臉被古銅色的大掌抬了起來。

    雷傲天審視著她白玉肌膚上的紅腫,嘖嘖有聲地道:「打得還真重呀!虧你忍得。」羊脂般吹彈可破的肌膚被指甲刮出了幾道傷痕,微微滲出血跡,兩額進甚至已出現青紫顏色,若是別的女子,怕不早已哭成了淚人兒,擔心自己會破相。

    趙雅任他扣著下顎,沒有說話。

    「你可以求我的,求我給你討回公道,我的小野貓。」溫熱的氣息流竄在她耳際,額頭抵著她柔嫩的雪頰,雷傲天低聲笑道。

    「討回公道?」趙雅抿著唇,澄澈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之色,「我還能討回什麼公道?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怎麼說?」雷傲無抬起頭,頗覺有趣的反問。

    「如果你不是希望我今天會被這樣的對待,當日在我來到驚雷堡時,就不會在你那些姬妾面前這般對我。」以他的精明,怎會不知道,他待她越好,就會招來更多的嫉妒,偏偏他在眾姬妾面前如此寵溺她,卻又不保護她,會有今日之禍,他早該料到的。

    深黝的黑眸直盯著她,半晌後,忍不住仰頭大笑,笑得十分愉悅,「我聰明的小野貓。」

    沒錯,他的確是故意的,故意寵溺趙雅、故意給她惹來禍端,就是想看她會怎麼處理,而她的反應也沒教他失望。

    「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可以求我的,我會替你出這口氣,讓她們永遠不敢來招惹你。」雷傲天一臉愛憐的輕撫著她受創的臉。

    「出氣?不用了,如果可以,你就待我跟你待其他妻妾一樣,這才是真正對我好。」趙雅淡淡的說。

    「多少女人想要從我這兒求得一事半物,就只有你會對我所給予的東西不屑一顧。」雷傲天淺笑著對她搖了搖頭,神情像是在對待一個叛逆、不聽話的孩子。「難道,你真這麼不希望我寵愛你嗎?」

    清冷的目光迎向他,唇際逸出一抹輕笑,「一個女人,一生只能給予一個男人她的所有,一個男人,卻能夠給予任何他想要的女人疼寵和愛憐,你說,這種廉價的寵愛,對我有何意義?」

    「廉價?」雷傲天揚起眉,沙啞一笑,「我這樣的話,別的姬妾想盼都盼不到,就只有你會用『廉價』來形容我的寵愛。」大掌輕扣住她纖細的肩膀,力道不重不輕,令她疼得咬住下唇,卻又不至於傷了她的筋骨,「我的小野貓,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想要你求我。」他歎息著說,寵溺的神情足以融化任何女人。

    但,絕對不包括趙雅!

    她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的嘲諷,神思飄向了遙遠的地方。

    唉!她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的,這樣只有更激起他的挑戰欲罷了。算了,就由他去吧!反正此身早非自己可以做主,再爭,也無濟於事。

    ☆☆☆

    「雅妹妹,姐姐來看你了,你的傷勢可好了些嗎?」蘭麝香味隨著輕移的蓮步暈染了滿室,魏蘭茵柔媚的神情中淨是關懷地望著坐在桌邊刺繡的趙雅。

    「好些了,趙雅謝過蘭茵姐的關心。」趙雅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瀲灩妹妹她們也做得太過火了。」魏蘭茵輕歎一口氣,「大家都是服侍爺的人,全都得看爺的臉色討生活,又何須自相殘殺呢?我今兒個才聽說了這件事,所以,這麼晚才過來看你,雅妹妹,你該不會怪我吧?」綿密捲翹的睫毛下,殷殷歉然的神情足以教任何男人為之心疼。

    「怎麼會。」她不溫不火的回答。

    「那就好。」魏蘭茵露出釋然的笑意,朝身後的隨身丫環點了一下頭,「做姐姐的來看你,也沒能帶什麼好東西,就想爺那般寵你,你這兩天病著,大概補品也吃膩了,所以就親手煮了碗百合蓮子羹讓你換一下口味,妹妹可別嫌姐姐手拙,煮得不合你的胃口。」

    冷然的眼光從丫環奉上百合蓮子湯的雙手,轉向魏蘭茵親切和善的臉龐,趙雅輕聲道:「多謝姐姐。」

    「自家姐妹,說什麼客氣話呢!」魏蘭茵抿嘴一笑,起身繞到趙雅身後,「妹妹在繡些什麼?」

    趙雅還沒回答,魏蘭茵已經驚歎的摀住唇,「好美的繡畫啊!」

    寶藍色的緞面上,傲然展翼的雄鷹掠過冰樹奇山朝雲間盤旋而去,活脫脫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塞北景致,尤其那頭蒼鷹的眼神是那般銳利,展開的雙翼彷彿要覆天蓋地,睥睨群倫的姿態完全躍於緞面上,還有那冰樹奇山、漫天飛舞的冰雪,雖然整幅繡畫尚未完成,卻已不得不讓人讚歎,世間竟有如此細膩的繡功。

    魏蘭茵連連發出驚歎,「雅妹妹的手真巧,竟能繡出這般景色,改天姐姐一定要好好的跟妹妹學習一番才是。」

    「是蘭茵姐姐謬讚了。」即使被人如此稱讚,趙雅的表情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雅妹妹這幅圖是繡給爺的吧?」字句像是詢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趙雅手拙,一點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怎敢冒然污了爺的眼?不過是繡來自娛罷了。」

    來到驚雷堡,成天有人服侍得好好的,什麼事都不用做,堡內的姐妾又各個視她如仇敵,她無處可去,漫漫時光總得有個方式打發,只好重拾針莆。

    「雅妹妹太謙虛了,妹妹這手繡功,放眼宇內,恐怕比得上的沒幾個。洛陽第一才女,真是名不虛傳,把咱們姐妹都給比了下來,真教姐姐好生嫉妒。」話是這麼說,魏蘭茵臉上仍佈滿讚美的笑,看不出有任何的妒意。

    又說了幾句閒話,魏蘭茵這才領著丫環離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巧兒要好生照顧主子。

    魏蘭茵一走,巧兒便忍不住道:「蘭茵夫人真好,又美,性情又溫柔。」

    「哦!」澄澈的目光回到緞面上,趙雅重新抬起針莆,繼續為蒼鷹繡上雙足,不經心的回應著巧兒,彷彿根本沒有用心把她的話聽進去。

    「是呀!」巧兒倒是熱心得一塌糊徐,「堡裡哪個人不說蘭茵夫人好?她連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好生溫柔有禮,跟瀲灩夫人完全不一樣,您看,她還親手為您煮了一碗百合蓮子羹呢!夫人,您就趁熱快喝了吧!」她捧起盅朝趙雅走去。

    趙雅看也不看那碗羹,「我不餓,你若愛,就自個兒喝了吧!」

    巧兒嚇了一跳,忙通:「這怎麼成?巧兒只是個奴婢耶!況且,這是蘭茵夫人專程為您煮的。」

    趙雅也知巧兒無論如何是不敢喝掉那碗百合蓮子羹的,也就不再勉強她,「你先擱在一旁吧!」

    「可是……」巧兒還想說些什麼,門扉上卻傳來兩聲輕叩。

    「誰?」巧兒揚聲詢問。

    「小人雷忠,爺命小的過來清雅夫人到大廳去。」

    持針的手頓了一下,趙雅輕輕蹙了一下眉頭後,才淡漠的對巧兒點了一下頭。

    巧兒會意,走到門口回話,「雷忠大哥,請稍待一會兒,夫人打點好就馬上過去。」

    ☆☆☆

    一到了大廳門口,看到裡頭的景象,趙雅立即瞭然於胸。

    只見一群姬妾正擠在大廳的角落裡,一臉的倉皇失措,面面相覷,焦躁難安的不停地變換姿勢,每個人眼中都帶著不安與恐懼的神情,一個個或絞緊了手,或壓著心口,卻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

    至於雷傲天,他斜倚在躺椅上,懶懶的支著頭,接過丫環剝好的水果,有一口沒一口的啃咬著,優雅的神情像足了一頭方睡醒的雄獅。

    「雅夫人到。」雷忠領著趙雅站在門邊,稟告道。

    雷傲天對趙雅揚了揚唇角,招招手道:「過來。」

    趙雅穿過眾姬妾,朝他走過去。

    雷傲天一臉愜意的拍了拍腳邊說:「坐下。」

    纖柔的身子在他的腳邊落坐,溫順得一如女奴般,表情依然淡淡冷冷的。

    雷傲天習慣性把玩著腳邊佳人烏黑柔順的黑髮,仍是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也不看向待審判的眾姬妾,逕自撫著趙雅如羊脂般的臉頰柔聲道:「臉還疼不疼?」

    清冷的目光對著地上織錦踏墊,輕輕地搖頭,「不疼了。」

    「真不疼了嗎?臉上的破皮還沒好呢!」右側小臉被雷傲天抬了起來,他審視著那已細不可見的傷痕。

    「已經結癡,不痛了,過兩天癡落就沒事了。」眼角餘光清楚的看到眾姬妾眼中噴出的怒火,趙雅不禁暗自搖頭,自己前途未卜,還有心思爭風吃醋,女人呀……

    「就不知會不會破相?要是破了相,我可會心疼的。」不捨的表情中,夾帶著只有趙雅看得出的別有用心。

    這男人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連對付自己的姬妾,都用上如此狡詐的心機。他越是遲遲不肯表露心態,在場的諸位美女就越是心慌難耐;在她們的不安到達最高點時,正是擊潰她們的最好時機,雷傲天深明這個道理,才會故意晾著她們,只顧同自己「甜言蜜語」!

    以不變應萬變,總會有人沉不住氣吧!果然,杜瀲灩最先按擦不住,向前跨了一步,咬著唇喊道:「爺……」

    「來,吃點水果。」接過丫環遞來的桃子,雷做無狀似親妮的餵食趙雅,滿意的看見她生硬卻又不抗拒的動作,沒有理會杜瀲灩。

    杜瀲灩僵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難堪得幾乎要咬破柔嫩的唇瓣。

    又喂趙雅吃下一塊甜美多汁的果肉,舔去殘存在艷紅唇瓣上的汁液,雷傲天這才說話.「有什麼話,說呀?」他頭也沒抬,視線依舊停在趙雅美麗清凝的嬌顏上。

    「爺,趙……雅妹妹落水只是個意外,雲兒不是故意的。」

    「我問這件事了嗎?」雷傲天閒閒地道。

    「爺……」杜瀲灩一愕。他叫她們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

    雷傲天抬起邪佞的眼,「不過,既然你提了,咱們就把這件事處理一下。」銳利的鷹眼毫不費力地尋到縮在人群中的雲兒,淡淡的說:「雲兒,出來吧!」

    雲兒嚇得一張嬌顏霎時蒼白,又不敢不出來,猛絞著手膽戰心驚的走出,「撲通」一聲跪下來,「是雲兒不好,請爺恕罪。」

    「你好得很哪!連人都被你推下池塘,怎麼會不好?」

    雲兒跟著雷傲天已非一朝一夕,雷傲天越是笑得親切,就表示他心頭的怒火越高張。雲兒駭得一雙膝蓋不住打顫,急急地道:「是雲兒不好,可雲兒不是故意推那……推雅妹妹進池塘的,只是一時管不住自己的脾氣,這才……請爺明察。」

    「管不住自己的脾氣?」雷傲天掀起一邊的眉毛,「怎麼個『管不住自己脾氣』法?你倒說來聽聽。」他支著下顎,一臉興味十足。

    「我……」雲兒咬著唇,一雙眼偷偷溜向眾家姐妹,就怕不小心說錯話,惹爺震怒。

    看到雷傲天表情平和,虹兒不禁大起膽子道:「是雅妹妹的待女巧兒太不像話了,咱們姐妹才會動手教訓她,卻沒想到雅妹妹竟護著那賤婢,不小心教咱們姐妹錯手給傷了,一時沒站穩,才會不慎落了水……」她怕雲兒的供詞將自己給拖下水,於是挺身而出,將錯誤全推給了巧兒、趙雅,自己則撇得一乾二淨。

    一干姬妾聞言,忙連連稱是。

    「我問你了嗎?」雷傲天挑起眉,眼底閃過稅利的光芒。

    虹兒連忙噤口,吶吶的退了回去。

    犀利的目光再度轉回雲兒蒼白的臉上,「雲兒,我在等你回答。」

    「我……我……雲兒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請爺恕罪。」雲兒情知瞞不過雷傲天,索性認罪,重重的磕下頭。

    雷傲天冷冷一笑,「你也知道自己讓嫉妒沖昏了頭?虹兒、蘭兒、瀲灩,你們又怎麼說?」

    三名女子立刻蒼白著臉面面相覷,沒人敢先開口。

    「還有筠依、芊芊、芳華,你們又怎麼說?」雷傲天一個個點名,有的是動手打了趙雅的,有的是架住趙雅讓她被欺的,還有趁亂偷襲的人,無一遺漏;被點到名的姬妾嚇得幾欲昏過去,沒被點到名的也嚇得不住顫抖,想起了那日自己是如何的冷眼旁觀,又是如何的從旁起哄,合力欺侮趙雅。

    杜瀲灩一咬牙,開口說:「爺……是雅妹妹太不知分寸,堡裡有堡裡的規矩,她卻仗著爺寵她,便要壞了規矩,教咱們姐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瀲灩,我雖知你生性高傲,總還以為你識大體,卻沒想到你氣量狹窄如斯,你太教我失望了。」雷傲天輕聲說,連連搖頭。

    「爺,您再寵雅妹妹,也不能偏私不公呀!」杜瀲灩不平的抗議。

    「怎麼說?」雷傲天挑眉詢問。

    杜瀲灩深吸了一口氣,「雅妹妹初到堡裡,就仗著爺的寵愛,不把咱們放在眼中,看到咱們姐妹總是愛理不理的,就連身旁的丫頭也是一個樣兒,主子說話,竟敢插嘴,她不只不把咱們姐妹放在眼裡,連爺也不放在眼裡,還說……說……」

    「她說了什麼,你倒是說呀?」他依舊把玩著趙雅的髮絲,享受那如絲緞般的柔滑觸感,悠哉悠哉的道。

    「她說,爺有這麼多姐妹關心,犯不著再多個她為爺擔憂。這話不是擺明了不把爺放在眼裡嗎?咱們姐妹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氣不過,想給她一點教訓。」杜瀲灩一古腦兒的將不平傾倒了出來。

    大廳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得似乎連根針跌到地上都聽得見聲響。

    雷傲天銳利的眼光直盯著蜷在他腳邊的趙雅,沉聲問:「你真這麼說?」

    清冷的目光抬了起來,沒有避開他的視線,淡淡地回答,「嗯!」

    精光閃爍的鷹眼緊盯著她清麗的容顏,好半晌後,在諸位姬妾幸災樂禍的眼光中,雷傲天竟仰天大笑了起來。

    眾姬妾以為雷傲天就算不大發雷霆,起碼也會對趙雅指責一番,哪知他竟然仰天大笑,而且還笑得頗為開懷,令她們不由得一愣。

    雷傲天大笑連連,伸手揉亂了趙雅的一頭青絲,頻頻搖頭,表情卻是寵溺的,「全天下的女人,大概就只有你會對我如此不屑一顧,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是該好好懲戒你一番才對,偏偏我就喜歡你這脾氣,這麼高傲、這麼冷靜、這麼投我的喜好。唉——真是被你吃定了。」

    這般甜膩的話語,教眾姬妾全驚訝的倒抽一口氣,變了顏色;倒是當事人趙雅,表情仍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之色。

    「就為了她這句話,你們不只對她又打又罵,還把她推入池塘,來個見死不救?你們還真是蛇蠍心腸啊!」大笑過後,雷傲天凌厲的眼神再度轉向一干姬妾,食指輕扣著椅背把手,懶懶地陳述。

    「爺,她對您這般不敬,您還……」杜瀲灩不甘心的喊道。

    「她怎麼對我,是我跟她的事,什麼時候驚雷堡變成由你來做主了?」

    「可是……」

    杜瀲灩還想再說,卻遭雷傲天打斷,「而且,你們如此欺她,也不全是為了替我出氣吧?應該還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心有不甘,才如此欺人。」一針見血的話語,狠狠戳入眾姬妾的心頭。

    「從雅兒一進門,你們對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推她、打她,你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他的聲量未曾抬高,表情也未見厲色,可那漫不經心的神色,卻教眾家姬妾駭得直打顫。

    「人家說,嫉妒的女人最醜陋,你們正好印證了這一點,我雷傲天一向只要最好的,留著醜女人在我身邊,不是降低了我的品味嗎?」

    眾家姬妾心頭一驚,「砰」的一聲全跪了下去,嚶嚶泣泣的哭成一團,「請爺恕罪。」

    「爺開恩,別趕走妾身。」

    「雲兒只願服侍爺一人,求爺不要趕雲兒走。」

    淒切的哭喊懇求聲此起彼落。

    雷傲天冷冷一笑,轉向趙雅,寵溺的問道:「我可以把這些人的處置權交給你,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如何?」

    冷然無波的目光對向他凌厲的鷹眼,輕輕蹙起眉心。

    大手一伸,他撫平趙雅眉心那礙眼的皺褶,雷傲天微笑道:「要我提供你方法參考嗎?輕一點的,你可以命人拖她們下去狠狠的鞭打一頓,或貶她們做婢女;重一點的呢!就把她們賞給我的手下,讓他們享用。你愛哪一種?」

    輕柔的聲音,彷彿只是在與趙雅商量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非殘忍的處決自己的侍妾。

    眾姬妾聞言,心中更為驚慌,嚇得臉色一陣死白,哭聲更是淒慘了,就連高傲的杜瀲灩都一臉慘綠,呆若木雞的跪在當場。

    這就是依靠男人的下場呵!郎君有情時,捧若掌心珍寶;郎君無情時,便棄若敝展,生死由人、命運由人,偏偏女人們卻視其為一生的歸宿,前仆後繼的急欲攀附住一個男人,彷彿這樣就能找到一生的保障。

    愚蠢哪!

    一抹冷笑爬上了趙雅的唇邊。

    雷傲天可沒放過趙雅唇邊的嘲諷笑意,「怎麼樣?我的小野貓。」

    「讓她們走吧!」趙雅淡淡的道。她沒那麼多同情心去同情這群欺她、害她的女人,但她也不想與這群愚昧無知的女人苦苦計較。

    雷傲天揚起眉,」她們這般欺負你,難道你不想報掌摑及落水之恨?」

    「我和巧兒都沒事,連這點小事都要報仇的話,那天底下的仇,哪報得完呢?」趙雅輕描淡寫的回答。

    「我的小野貓這般識大體,也難怪我會寵你了。」雷傲天讚賞的道,頭並未抬起,大手眷戀的摩挲趙雅額邊柔嫩的肌膚,「你們都聽見了,今天就看在雅兒的份上,暫且把帳記下,下次如果膽敢再犯……」冷冷的笑聲,提供眾姬妾想像的空間。

    眾姬妾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的,額達猶自淚痕狼藉,但唇際已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正要退去,雷傲天冷淡的聲音又追了過來,「慢著。」

    諸位美人心驚膽跳的回過頭,就怕雷傲天會反悔,要把她們貶為奴婢,或是賜予他的手下作樂。

    「你們還沒謝過雅兒吧?要不是她的話,我可不會輕易燒了你們。」雷傲天淡淡的提醒。

    諸位美人面面相覷,甚為猶豫,但在雷傲天面前又不敢造次,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低下頭對趙雅道謝,唯有杜瀲灩依舊抬高下巴,蒼白著臉,抿緊唇瓣地不發一語。

    「瀲灩?」

    石雕般的人兒終於輕輕轉動頸項看向雷傲天,一臉的傲然不屈。

    「你不想道歉是吧?」雷傲無閒閒地道:「我也不勉強你,我記得,我的侍衛長熊黑挺喜歡你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輕易的未潰杜瀲灩的自尊。她的男人只有爺呀!她是死也不肯讓那個粗魯不文的男人碰她半根指頭。

    杜瀲灩氣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僵硬的彎下腰對趙雅道:「謝……謝謝雅妹妹……不罪之……恩。」

    趙雅沒有說話,杜瀲灩怨懟的神情,她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人當作是示威,不如沉默。

    頃刻後,眾家姬妾退得一乾二淨,雷傲天將臉理進趙雅芳香宜人的髮絲間,「我替你出了氣,你該怎麼謝我?」

    出氣?趙雅冷笑一下。「爺真是為趙雅出氣嗎?應該是為趙雅惹來殺身之禍吧!」

    沒有人會感激她方纔所做的,她的既往不咎,只會被當成恃寵示威罷了。以前那姬妾是明著欺她,如今被雷傲天這麼一攪和,雖說是沒人敢再當面招惹她,可是化明為暗,只會令她更加防不勝防,雷傲天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雷傲天呵呵笑了,「你既然知道,剛才就可以要我把她們全趕出堡去,一勞永逸。」

    「然後讓爺意圖降伏趙雅的樂趣降低嗎?」她淡淡地道,「趙雅不敢。」

    事實上,想欺她的不是那群嫉妒的妻妾,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就算她要他趕走了這群妻妾,他還是有辦法讓她在驚雷堡中過著度日如年的日子,他就是想逼她,想看她崩潰、看她降伏、看她哭著求他。心思被點破,雷傲天一點不悅之色都沒有,反倒笑得更加狂妄,「聰明的小野貓,自從你來到這驚雷堡,我的日子就變得有趣許多,我可不希望你太快投降呀!」

    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狂肆的印上一吻。

    「你說,這場競賽到最後,我們兩個誰才會是贏家呢?」放開她後,他問。

    趙雅沒有回答。

    然而,雷傲天那低沉的笑聲卻捲起一陣曖昧不明的迷霧,透露出詭譎難測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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