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以為,
對你的感情,
只比陌生人多那麼一咪咪,
比朋友好那麼一滴滴,
但我錯了,
其實我早已為你動了心。
「商磊,商磊。」
叫喚聲隔著陽台傳向對面,喊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對門陽台的落地窗始終是緊扣著的,沒有開啟的跡象。
好吧!山不來就她,只好由她去就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拉起衣袖──
「你在幹什麼?」驚愕的嗓音打她頭上響起,商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卡在陽台中間,無法動彈的嬌小身影,而後瞇起了眼睛。
雲巧的小臉微微泛白,慘兮兮地道:「我平常看你爬陽台好像挺容易的。」
「笨蛋。」商磊不客氣的罵,「沒有運動神經的人,跟人家爬什麼陽台?」
大掌一撈,立刻解救了雲巧前進不得,後退亦不得的困境。
「謝謝你,商磊。」雲巧低著頭道。
商磊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回到房間內。
雲巧也跟了進去,看見商磊板著個臉,自顧自的玩著房間內的電子琴,理都不理她。她咬了咬下唇,說:「商磊,你到底還要生氣多久?」
她不是沒跟商磊冷戰過,只是,平常商磊氣生得快,消得也快,往往不到兩天,他就又開始以欺負她為樂,可是這一次,從聖誕節那夜起,他就不肯跟她說話,而現在冬天早就已經過去,夏天都來了,他還在生氣,被罵醜的人是她耶!她都沒怎樣了,他拿什麼喬啊?
「你管我要生氣多久?」商磊終於有了響應,雖然聲調冷淡得很,「反正你有麥子。」
雲巧一楞,「干麥子什麼事?」
商磊又是一聲冷哼,沒有搭腔。
「商磊,你到底要怎樣才會消氣?」雲巧實在不喜歡這種冷戰的感覺。
「你不想我生氣?」修長的十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琴鍵,頭抬也不抬地說。
「嗯!」雲巧連忙點頭。
「好呀!要我不生氣,那你以後別再跟麥子來往了。」
雲巧又是一怔:「商磊,你是怎麼了?怎麼又提到麥子?」
商磊沒好氣的道:「我討厭他不行嗎?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麥子來往,你要我不生氣,你就得跟麥子斷絕往來。」
「可是……」
「你捨不得?」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她,眼神咄咄逼人。
「不是,我只是……這兩件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呢?麥子是麥子,你是你呀!」雲巧一時不知該怎麼表達,說得有些詞不達意。
商磊卻惱了,「你的意思是,麥子比我重要?」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說,是麥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商磊逼近了她。
「商磊,你到底怎麼了?」雲巧被商磊的過度反應弄糊塗了。
「我在問你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商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竟莫名的對這個問題執著了起來,心中好像有一股力量,逼迫著他非要聽到一個清楚的答案不可。
他的眼神中彷彿多了些什麼,雲巧突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開始往後退。
「你說呀!在你的心中,是麥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商磊一寸寸的逼退她,不容她退縮。
「我……」他的眼神好炙熱,在他的逼視下,她覺得整個人就像要燒起來似的。
「你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在等你的回答。」商磊將她逼進了角落。
「商磊,你別這樣啦!」
背後是冰冷的牆壁,身前卻是他炙熱的體溫,被他困在雙臂之間,雲巧又是心慌,又是害怕的,體內好像有某像東西就要被打破,她覺得自己快要沒辨法呼吸了。
「讓你回答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嗎?只是二選一,你為什麼會答不出來?」商磊那張俊美的臉龐靠得她好近,他的鼻尖幾乎要抵上她的。
雲巧從沒看過這樣的商磊,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她開始用力的推商磊,尖叫道:「放開我,我要回家了,你放開我。」
「不放!我偏不放!」商磊用力的環抱住她的雙臂,讓她無法掙扎,怒氣凌駕了理智,他將雙臂收得更緊,不肯放手,也不願放手。
「商磊。」雲巧慌得臉都白了,眼前的人好陌生,不像她所認識的商磊。他的臉又逼向她,她想也不想的就低下頭咬住他的肩。
因為恐懼,她這一下咬得不輕,商磊痛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但這一下也咬碎了商磊殘存的理智,大掌一伸,他抓回想要逃開的雲巧,頭一低,便霸道且粗魯的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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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雲巧,那不是商磊嗎?」
張美津推了推雲巧,雲巧只是低著頭,看著草地,像是沒聽到。
「雲巧?」張美津再次喚道。
雲巧依然不回答。
看著商磊與雲巧擦肩而過,卻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她後知後覺地說:「雲巧,你們冷戰還沒完呀?」
雲巧沉默依舊。
「拜託,你們還真能吵呀!都快畢業了,你們兩個在彆扭個什麼勁兒?以後各自上大學,說不定連見面都難了。」張美津一臉的不可思議。
雲巧咬著唇,沒有辯解。
張美津不會懂的,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懂。
那一夜、那一吻,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一直記得很清楚,那炙熱的唇印在她唇上的感覺,像要燙進她的心,好熱、好曖昧,也好心慌,她承受不了那樣的感覺,所以她逃了。
然後,他們就變成這樣尷尬的局面,即使見了面,也裝作沒見到,任憑日曆一頁翻過了一頁,直到鳳凰花開,驪歌輕唱的時節,而這一次,要離開校園的人是他們了。
張美津還兀自道:「趕快合好吧!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能吵這麼久?等畢業後沒機會再見面,後悔就來不及了。」
雲巧低著頭沒說話,這時候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張美津的戲言竟在幾日後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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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
「我不去、我不去!」怒瞪著一年難得見上一次面的父親,商磊堅持地道。
「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由得你不去。」高大威嚴的商政和以不容轉圜的口氣道。
「要唸書,在國內念就可以了,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到國外去?」
「國外的教育比較專業,對你才有實質上的幫助。」
商磊冷哼一聲,「不要說得這麼好聽,你根本是想把我踢到國外去,好安心跟你那個秘書小老婆雙宿雙飛。」
「你說什麼?」商政和氣白了臉。
商磊不理會父親的怒氣,堅持道:「你要再婚,我又不會反對,我對你們根本就沒有妨礙,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國?我住這裡,你們住你們的豪宅,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閉嘴!」商政和以一聲怒吼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安排好了,等你一畢業,馬上就搭飛機到美國去準備唸書,你別以為這次我會讓你像高中聯考那次一樣任性。」
商磊還想再爭辯,商政和早已轉過身摔門離去。
「該死的!」商磊氣憤的握緊了拳頭。
桌上裝有美國學校資料的牛皮紙袋彷彿在冷冷的嘲笑他,他洩恨似的抓起紙袋用力一摔,A4的紙張登時散了滿地。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他煩躁的抓著頭大吼。
那個臭老頭憑什麼任意擺佈他的人生,卻連詢問他一聲都不必?管他什麼見鬼的長春籐盟校,他才不到那個鬼地方去呢!他不要到那個陌生的地方,他不要到那個聽不到中文的地方,他不要到那個沒有雲巧的地方!
雲巧……
他猛然跳了起來,奪門而出。
「云云、云云。」素描教室內,麥子又拉著雲巧死纏。
「麥子……」雲巧頭痛地喚道。
「拜託啦!云云,你是我星星、我的月亮、我的太陽。」
「麥子。」雲巧幾乎要求饒了。
「只是畫幾塊佈景道具而己。」麥子道。
「我……好啦好啦!」磨不過麥子,她只好投降。
六月初,畢業班早已停課,但是,為了方便考生們有個安靜的地方唸書,學校還是開放教室供考生們自習。雲巧他們美術班的學生除了學科之外,還得加考術科,學生家裡總不可能像學校有著各式各樣的石膏像,所以,也就更需要素描教室的開放,讓美術班的學生有練習的機會。
雲巧雖然已經保送上了藝術學院的美術系,但是,她的素描底子是有目共睹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被抓公差到學校來指導同學畫畫。
時值中午,練習的同學全都出外吃午飯了,雲巧被麥子纏住,故而不得脫身,見雲巧終於首肯,麥子歡呼一聲,雙手一張,抱住雲巧嚷嚷。
「云云,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你是我心中永遠最亮的那一顆星,你放心,要是你嫁不出去,我一定會娶你的。」又是那一千零一套的說詞。
「別鬧了,麥子。」雲巧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是真心真意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我的初吻獻給你,以茲證明。」他說到做到,誇張的嘟起雙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湊向了雲巧。
正在麥子險些偷香成功的那一瞬間,一聲震怒的大吼由門口傳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麥子看向聲音來處,而後皺起眉,手仍然抱著雲巧,雲巧也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吃驚,一時之間忘了掙開麥子的懷抱,任麥子大剌剌的道:「是你呀!商磊。你來幹嘛?我跟云云正在親熱,你很不識相耶!」
看著他們仍然抱在一起,商磊的心先冷了一半,他直盯著雲巧道:「這就是你的選擇?」
雲巧一時沒會意過來,只是楞楞的看著他。
倒是麥子大聲道:「雲巧本來就選我,我們已經說好了,以後她嫁不出去,就由我來娶她。」
麥子的聲音把雲巧的理智拉回了現實,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被麥子抱著,連忙掙開麥子,她本能的想要走向商磊,但才跨了一步,卻又硬生生的煞住腳步。
「雲巧,你說呀!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商磊不死心的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
「你到底要問幾次?云云選我啦!」麥子還在一旁窮攪和。
商磊扣住了雲巧的肩,用力之大,像是要碎她。「我就要走了,難道你連一個答案都不肯給我?」
走?雲巧抓住了飄進混亂腦袋裡的那個字眼,瞪大了眼睛。他要去哪裡?
「我要走了,雲巧,你聽到了沒?你說話呀!只要你叫我別走,我就不走!」他開始搖晃她。
雲巧被搖得一陣頭昏。
「你說話呀!你再不說話,我就要走了,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商磊沒耐性的吼了出來。
雲巧張開口想要說話,喉嚨卻像梗了什麼似的讓她發不出聲音來,她全身的骨頭像是要被他搖散了。
「你為什麼還是不說話?我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云云不說話,答案不就很清楚了嗎?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絕你,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麥子涼涼的道。
搖晃的天地突然平靜了下來,商磊鬆開了鉗住她的手,眼底一片死寂,良久後,他終於由齒縫裡蹦出了三個字,「我懂了。」
他懂了?他懂什麼?雲巧突然感到一陣心慌。
商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是天涯相隔;這是一眼,是永不再聚;這一眼,是別離……
「再見了,雲巧。」他輕聲的說。
再見?他為什麼要跟她說再見?
不是這樣的,不是他想的那樣啊!雲巧想要解釋、想要撲向他、想要抱住他,可是,她的身子卻怎麼也不肯由她控制,就這麼僵在當場,眼睜睜的看著那勁瘦的背影決然的轉過身去。
門,「嗒!」的一聲輕輕地關上,商磊走了。
這一走,雲巧沒再見到他,就連畢業典禮他也沒出現,商磊就這麼走出了她的生命,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