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 福
事情完全亂了,他本來有詳密的部署,除了自己的人手以外,他還動用私人交情,請紐約警方埋伏在一旁;在交換人質後,警方的人手照理說應該馬上趕到才是,有警方的勢力介入,豺狼再凶狠都不能不有所顧忌,他們也就可以從從容容地離去。
誰知道那天晚上竟然有恐怖分子在卡內基音樂廳安置炸彈,當晚在卡內基音樂廳欣賞演奏的都是紐約市的名流,更不乏參、眾議院議員之流,警力被大幅調動之下,使得支援速度變慢,等警方趕來時,安肯已經中彈倒下。
安肯的死對安琦而言是一大打擊,如果她哭、她笑,或吵鬧的話,他還可以放心,偏偏她完全封閉自己,在她醒來後,既不哭,也不笑,整天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的反應嚇壞了西恩與茉琳,無論他們怎麼纏著她,她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安琦,醫生說我進步很快,我已經可以走十分鍾了。”
“安琦,你看,我和茉琳做了這個東西要送你,你喜不喜歡?”
兩個小家伙拼命逗她開心,卻徒勞無功。
雷恩冷眼旁觀一切,最後,他抓住安琦最關心的一點,開口了:“你不管老爹了嗎?”
安琦起先並沒有反應,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來,看向雷恩,聲音因久未開口而顯得沙啞:“你要把我老爹怎樣?”
“我不打算怎麼樣,安琦,可是你父親還在停屍間,難道你不想讓他早日安葬?”
好一會兒,安琦終於開口了,聲音輕得有如秋風呢喃:“老爹不喜歡國外,我得帶他回去。”
“安琦,理智點!豺狼對你我怨恨頗深,他正虎視眈眈地伺機復仇,如果你現在帶你老爹回去,他勢必會在途中對你不利。”
“他不來找我,我還要去找他呢!”安琦木然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眼神中流洩出仇恨的火花。
雷恩眉頭一蹙:“安琦,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很明白,豺狼不是你一個人對付得了的人,復仇的事交給我,讓我來想辦法。”
“我聽了你的話,卻讓老爹客死他鄉。”她輕輕地說,聲音不摻雜喜悲。
“如果怪我可以讓你好受一些,那麼你可以盡量住我,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答應過你老爹,要代替他好好照顧你,我不想失信於他。”
“我不需要你的廂顧。”安琦的聲音仍然淡如輕風,仿佛不著痕跡。
她固執得簡直令人氣餒,雷恩毫不懷疑她說這話的決心,這使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你不在乎你的命,就必須要有人替你在乎。必要的話,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看住你。”
他下了最後通牒,也做到了。
但他忽略了一點,安琦是神偷安肯的獨生愛女,沒有任何地方困得住她。
在兩天後,火化完安肯的那個夜晚,他來到安琦的房間想安慰她,卻只看見一屋子的空空蕩蕩,還飄著伊人馨香的枕頭上擺了一張紙條,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只簡單地寫了幾個字——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深夜,海岬邊,一棟別墅孤立在懸崖上,洶湧的海浪沖擊著礁石,驚濤拍岸,似卷起千堆雪。
以戰略的眼光看來,這棟房子具有相當好的防守條件,易守難攻,背著懸崖而建,令敵人無法輕易地由大門之外的地方潛進房間。
別墅二樓靠海的窗口,正亮起一盞昏黃的小燈,透露著暖昧不明的氣氛。
此時屋內正彌漫著一陣陣充滿情欲的喘息聲,伴隨著放浪的吟哦,恍若不讓海浪聲專美於前的隨風飄散。
“哦……老大,你好棒,再來,再用力一點,啊……”女人喘息地喊著。
‘你這個爛婊子,再叫啊,蕩到極點的婊子……”男人得意地大笑。
“求求你,老大……我快死了,啊……”
“再求吧!求到我滿意為止。”
“老大……”
屋內的兩人沉浸於情欲浪潮中,絲毫沒有發現一條黑影正隱沒在落地窗的陰影處,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老大,我快受不了了,啊——”
一聲尖銳的叫聲顯示著高潮的來臨,而後是一陣寂然。
良久良久後,男人才翻身而起,用力一擰女人雪白粉嫩的臀部一把:“起來吧!賤貨。”
“你把人家弄得完全沒有力氣,人家怎麼起得來?”女人嬌嗔著。
“哦?那你說,是我床上功夫好,還是克雷蒙特那小子厲害?”
“雷恩-克雷蒙特哪能夠跟你比?”女人誇張地尖著嗓門說,“要不是他有幾個錢,哪有女人願意跟他?酒是陳年的香,他想跟你比,再過幾十年吧!”
女人的吹捧正好拿捏到男人的虛榮心,他毫不掩飾這一點,哈哈大笑起來。
才剛笑了幾聲,一個冰冷的東西突然抵住他的太陽穴。
笑聲戛然而止,男人僵硬地轉動脖子,而後看到一張純淨如天使,卻冰冷如寒冬的容顏,那張容顏的主人背著一個小背包,一手持著手槍抵住他的額際,冷酷地看著他。
“你……你……”男人嚇得張大了嘴巴,“你”了老半天,竟說不出下面的話來。
“久違了,豺狼。”安琦面無表情,站得筆直的身子有如復仇天使。
第三者的聲音使得原本將臉埋在被窩裡的女人火速轉過身,而後失聲尖叫出來。
“閉嘴。”大喝的是豺狼,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陣腳大亂了,哪還顧得到這個女人。
安琦淡淡地瞄了那女人一眼,認出她是誰:“麗莎,原來是你,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你退到一邊去,我不會為難你的。”
麗莎巴不得她有這句話,她立刻點頭如搗蒜,拉起被單裹住赤裸的身體,急忙縮到屋內的角落去。
失去雷恩之後,她急欲找下一個金主,正好碰上豺狼,兩人都與雷恩、安琦有過節,所以很快就一拍即合,哪知道今晚正在行樂時,會遇到復仇的安琦闖了進來,嚇得她不住顫抖。
然而,麗莎的尖叫已經驚動了門口的守衛,大門被猛地推了開來,一群黑衣男子闖進來,看到這個景象,一時間大伙兒竟愣住了。
豺狼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馬上恢復了冷靜,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神偷安肯的女兒,沒有地方是我進不去的。”安琦冷冷地說,“當初你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挾持我父親,威脅我為你做事的嗎?”
“你想做什麼?”
“要你一命抵一命。”她平淡地說,聲音沒有絲毫起伏。豺狼一抖,勉強擠出了一抹干笑:“嘿嘿,別這樣,你父親的死是意外,我也不想這樣,我很遺憾。”
安琦的回答是將槍口用力抵向他的腦袋。
“別這樣,我是真的很遺憾,我會補償你的,看你要什麼,盡管開口就是。”
“我要你的命!”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寒風。
“有話好說,而且,如果你殺了我,你也不見得能安全地離開,我們何不放下槍,好好談一談?”他露出了他那一貫用來欺騙世人的和善笑容,試圖打動安琦。
“沒什麼好說的,我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起來吧!”
在槍管的威脅下,豺狼顧不得自己正一絲不掛,只得赤裸裸地站了起來。
“往陽台走。”
豺狼只有舉高手,順從地往陽台走去:“安小姐,別這麼激動,有話好好說。”
安琦不理會他。
“放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你會得到你完全無法想象的好處。”豺狼毫不放棄地出言說服,在走到角落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抓住縮在角落的麗莎,一把推向安琦。
安琦立即扣動扳機,卻被麗莎一撞,失去准頭,子彈從豺狼的頭頂掠了過去。豺狼哪會不知利用機會,只見他急急地由陽台逃了出去。
安琦用力推開礙事的麗莎,追了上去。可是,先機已失,豺狼的手下也追了進來,安琦著地一滾,機警地避開身後掃來的一排子彈,激射的子彈接踵而來,她還來不及躍起身,又著地一滾,避開攻擊。
她這一滾正好滾到一座衣櫃後,這暫時的掩護令她腦袋靈光一閃。她急忙用力一推,衣櫃應聲倒下,重物墜地聲與慘叫聲同時響起,她乘隙一躍而起,跨出陽台,正好看到豺狼試圖從這陽台跨到另一個窗台。
安琦這麼快就追了出來,令豺狼一驚,嚇得面無人色,從她的表情,他可以輕易看出,即使現在有一個軍隊在她面前,也無法阻止她殺掉他的決心!這認知使他攀爬的動作更快,急欲脫離險境,嘴巴更是不忘討饒:“安小姐,有話慢慢說,我們大可以好好商量。”
安琦的唇際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在豺狼眼中看來,就如同死神的召喚:“沒什麼好說的,去死吧”
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開槍射中他攀著窗框的手。
豺狼叫了一聲,手松了開來,整個人由陽台與陽台間的空隙跌了下去。
一聲淒厲的叫聲在午夜中響了起來,惡名昭彰的豺狼頭部重重地撞上礁石。
血花四濺開來,他的身子以著奇異的方式滑了下去,而後被浪花卷離。
安琦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毫無任何感情。
“老大出事了!”
“她殺了老大!”
大批黑衣手下蜂擁進陽台,面對這樣的陣仗,安琦自知無法幸免於難,這是她在決定復仇的時候便已預見的,殺了豺狼,她已無憾,可是,就算要死,她也不想死在這群人渣的手裡,她寧願由自己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躍上了窗台,在有所動作之前,一個念頭突然浮了上來。
雷恩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察覺她失蹤了?在臨死前,她突然發覺,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了。
這個念頭使她轉過頭,望向屋內,正好看到雷恩一臉急切,率領手下闖進房來。
他畢竟趕來了,她已了無遺憾。
一抹燦爛的笑意躍上她的唇際,同時,一顆子彈也射向她的背。
子彈的沖力使她再也站不住腳,整個身子騰空飛了出去。
雷恩大跨步地奔來,一臉震驚、急切,完全失去了一貫的輕松優雅,可是,他的動作還是遲了一步,一聲驚呼由他口中逸出:“安琦——”他瞪大了眼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琦的身子跌進海裡,為黑暗的海水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