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到加護病房前,等待會客時間到來,再過幾天東便可以出院了,連醫生都懷疑自己的醫術是否太高明了,否則東的傷勢怎能如此神速痊癒。
之前浩碩跟浩銘雙雙車禍躺進醫院,不是斷左腳就是斷右腳,真要問雙胞胎是否有心電感應,他們會不約而同回答:「感應是沒有,報應倒是有。」
正在看牆上捐贈器官廣告的東,聽見浩碩從走廊那頭傳來的聲音而回過頭來,看著一同前來的兄弟倆。
「幹嘛?想捐哪裡?」浩銘搭著東的肩問。
「如果可以哪裡都想捐。」東正義凜然的說。
「算了吧!首先眼睛雷射過應該不能捐,煙抽得那麼凶,等到想捐時肺也差不多該報廢了,另外平常那麼悶,半天放不出個屁來,鬱悶成癮不曉得內臟是不是都悶壞了。」浩頂不留情的數落著。
「被你說成這樣,總該有點好的吧!」東不甘示弱的問。
「從腳底板看到天花板,我想除了這裡沒地方能捐了。」浩銘一說完馬上使出他的鷹爪功,往東的小弟一把撈去。
「你瘋了。」東沒閃開是擔心劇烈的動作會使身上的傷口裂開,只好站在原地任憑小弟被人凌虐。
「我是瘋了,才會誤以為有人會想要你捐的舊內褲。」
浩銘馬上接口說:「你不會以為我們要你捐精子吧?」
「我怎麼可能捐精子。」東撥開跨下的手。
「說的也是,難怪你在外面看到小孩子都不敢亂打。」浩銘冷笑兩聲。
「我一向最喜歡小孩了,怎麼可能亂打小孩。」東說。
「是怕打到自己的吧!」浩碩受不了正經八百的東,連開個玩笑都能被他搞得很冷。
在他們三人一來一往互相吐槽之際,加護病房的門開了。
收拾起玩笑的嘴臉,換上無塵衣準備進人加護病房,此刻背後多了兩個身著無塵衣的背後靈。
浩碩仔細端詳了半晌,然後發出了一聲咆哮:「干,陳翔,你什麼時候摸進來?」
正要進人病房的浩銘與東聞訊相繼錯愕的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個子比較矮的是陳翔心目中的「已婚男人殺手」小兔。
陳翔解釋道:「剛才在走廊要叫你們,沒想到你們動作這麼快,門一開就溜進來了。」
「這麼多人怎麼進去?」浩銘問。
「陳翔跟小兔在外面等一下,我們先進去看莉莉,等會再換你們。」浩碩提出建議。
東來到病床旁,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我,如果可以化妝,我希望在見東之前,護士能幫我上點妝,至少不要讓我看起來這麼糟,不過在加護病房裡化妝有點觸霉頭,似乎病房裡只適合畫「死人妝」。
東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緊握的拳頭指甲深陷肉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值得讓人信任及依靠。
「莉莉,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東,《神通情人夢》我已經看完了,期待能早點出版成實體書,認識你這麼久,你送每個人書,唯獨沒送過我,這一本我先預訂了。」
「我怎麼沒聽莉莉說過這部小說?」浩銘回想《神通情人夢》是否曾在我們的談話中被提起過,他一向最關心我的寫作進度了,常追問我目前寫作的小說內容及出版時程,還常常以森田呆子的經紀人自居。
「莉莉這次寫一部有關神鬼戀的故事。」
「神鬼戀?」
「呵呵……我說太快了,是人鬼戀。」東自己都覺得好笑。
「內容寫些什麼?」一聽見小說,浩銘早忘了是來探病的,彷彿是來打探皇室秘辛的。
東大約將內容簡略帶過,浩銘像台開關壞掉的發問機器,不斷的發出了疑問:「你剛說男主角是哪裡人?」
「Ankara人上耳其人。」
浩碩突然插入一句話,「土耳其那裡的人是不是都騎駱駝啊?」
浩銘馬上吐槽,「又不是撒哈拉沙漠幹嘛騎駱駝?這樣男主角出場不就要邊騎駱駝邊唱著:哪裡來的駱駝客呀,沙裡洪巴嘿唷嘿。拉薩來的駱駝客呀,沙裡洪巴嘿唷嘿。駱駝馱的啥東西呀,沙裡洪巴嘿唷嘿,駱駝馱的是姜皮子呀,沙裡洪巴嘿唷嘿。」
呵呵……嘿嘿……哇哈哈……三個男人竟然毫不遮掩的狂笑了起來。
雖然覺得他們很可惡,卻渴望能跟他們一起笑,這些人到底是來探病還是來講笑話?與其讓東哭,我寧願看他笑。
東沒能跟我獨處,第一次這麼討厭跟蘇貞昌的腦袋一樣,有著電火球般光亮的電燈泡,雙胞胎兄弟,什麼時候下來探病,竟然挑車禍後東首次跟我見面的時間:陳翔也好不到哪去,哪天下來,偏偏挑這天,根本是假探病之名,行偷情之實,誰不知道他對小兔的美色垂涎三尺,小免眼睛又沒瞎,怎麼會看上個已婚的廁所座男子。
東在探完病後獨自回到病房,發現裡頭坐了一臉焦急的小柔,見東進門趕緊上前問道:
「你上哪?」
「我」
東的遲疑馬上被小柔識破,她有一般女人的高敏銳觀察度,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換而不捨的精神,以及翻箱倒櫃只為揪出一根頭髮的抓奸本事。
東遇到她像少了鬍鬚的貓咪,毫無保護自己的能力,因為少了能平衡的鬍鬚它連想走直線都很難。
「你去找她?」小柔加重的「她」這字的語氣,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感覺上小柔對我早就恨之入骨了。
得罪了小柔就像得罪了我們班會寄血內褲給老公的變態女教授,事後才得知女教授如此恐怖時,一度擔心她會猜到為了不想載她下課,我改騎機車上學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出車禍。」東說。
「如果你沒和她有任何瓜葛,你也不會躺在醫院裡,一切都是她害的。」
「這跟莉莉有什麼關係?」
「她是你誰?需要你來替她說話,你是我男朋友,為何要載別的女人,更何況是個老女人。」
我承認年紀是比小柔大一些,但不至於到要叫老女人的地步吧!
「你真的不介意跟一個年紀大你好幾歲的女人出門嗎?別人會怎麼看你?你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與輿論,只可惜你不叫小鄭,否則剛好可以成為另外一對可笑的莉莉與小鄭,是不是叫做莉莉的都喜歡搞姐弟戀?」
「如果彼此相愛,年齡應該不是問題。」東低喃,小柔或許沒聽到,但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愛情運一向很差,戀情往往在遇人不淑的情況下收場,之後連好朋友介紹的男人我都不敢領教,絕不相信「從那裡跌倒就該從哪裡爬起來」的歪理。
小柔扳正東的肩膀,希望他能清醒點,別再沉淪下去了。「你懂個屁,你知道什麼叫做愛人?你知道什麼叫做被愛?你什麼都不懂,你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個人的世界,擠壓變形的真空世界,沒有愛情,沒有溫暖,也沒有眷戀,你永遠都不瞭解我的心意,你總是不知道我為何生氣,為何抓狂,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去試著瞭解我?為什麼……」
說著說著小柔已經涕泅縱橫,哭倒在東的懷裡,看著他們哭泣相擁的畫面,覺得自己好多餘,至少在此刻。
我也需要被呵護,尤其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女人,我決定要快點清醒過來,否則事情可能會超出可控制的範圍,因為我怕小柔會再次做出傷害東的事情來,與其在這裡乾瞪眼,不如趕緊醒過來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
我行走在宇宙的邊緣,期待隕石墜落時將我一併擊落,當一切都離你而去時,只剩不多餘的歎息,這是目前我最不需要的東西。
回到加護病房,一個護士跟實習醫生正在打情罵俏護士把溫度計往我的腋下隨便一插後,便繼續與實習醫生的唇槍舌戰。
「夜後一塊去看夜景。」實習醫生對著護士拋媚眼。
「沒有新鮮一點的活動嗎?」護士不以為然的覷了他一眼。
「難道女孩子不喜歡跟心愛的男人去看夜景嗎?」
「落伍啦!現代女孩誰會浪費時間上山被蚊子叮?」
「那現代女孩都喜歡從事什麼休閒娛樂?」實習醫生繞過病床與護七隔空喊話,口水還不斷的落在我的臉上,滴滴答答感覺超思的,我猜他晚上一定沒刷牙就睡覺,否則怎麼會有種腐臭味。
呃?我竟然對這些液體有感覺,這個不就表示我不再是毫無知覺的活死人了,這個消息果然有提振人心的作用,突然希望他們能再多給一些肢體接觸,以確定剛才的感覺不是錯覺,可惜護士把溫度計往鐵罐裡一扔,看都沒看一眼就在表上寫上「三十七度」。
東推開醫院的窗戶,他像只被囚禁在籠子裡的獅子,冀希疾速狂奔在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上肥僅剩的部分知覺完全搾乾。
他心裡藏著許多不欲人知的秘密,小柔曉得東在抗拒某些事,由於無法掌控東的思緒,她司會感到如此焦躁。
小柔對著望著窗外超過半個小時的東吼:「你要把自己封閉起來嗎?」
東姍姍回過頭來脫了小柔一眼,「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眼中根本就沒有我,怎麼看得到我。」
「我背後又沒長眼睛,怎麼會知道你進來了。」
「你又在想什麼?」小柔把手中的東西往一旁扔去,把憤怒轉嫁在無辜的物品上。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但是只有你沒有資格擁有,聽懂了沒,你沒資格。」小柔對著東咆哮,掄起拳朝東的胸膛擊去。
東的手掌一把握住小柔的拳頭,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了,這樣會害了她,以前凡事順著她,只要她開得了口東一定幫她做到,就算要天上的流星,東就算無法為她摘下,也會把流星燃燒過後的殘骸放在盒子裡送給她。
小柔始終不願相信,取代不了東心裡的那個女人。
首次見到小柔的那一刻起,東以為上天對他仍有眷顧之情,憐憫之心,知道他孤寂的芳心即將枯萎殆盡,把容貌神似的小柔送到他眼前,那一刻東認為上天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學會如何去愛人的機會,可惜他大錯特錯,一切都走樣演出。
小柔負氣離開後,東癱回病床,打開了筆記型電腦,開始在上頭打起字來,他到底打了些什麼?我繞到床頭想一探究竟。
這才發現好像有手的人都會寫小說,所以出書當作家也沒什麼了不起。
螢幕有點小,感覺眼睛有些吃力,當初為了方便攜帶,我特別挑了一個體積小重量輕的電腦,買之後帶出去的機會少之又少,只是把雷射才一年的眼睛搞得又快要近視了。
「曼特寧與藍山的不倫關係」by東
一個寂寞的男人,因為怕寂寞所以養了一條狗。
他常站在大廈的窗台邊,佝著身端起失了溫的咖啡啜飲著,遠跳路口川流不息的車潮,喧鬧的城市有誰會注意到黑暗角落中的孤寂身影。
男人從紅色煙盒中抖出最後一根萬寶路,緩緩地點燃,慢慢地吸吐,煙霧裊裊燃起,他的世界不需要女人的慰借,只需一杯咖啡。
腳邊的狗兒帶著哀怨眼神,瞅著主人孤獨的背影,主人寂寞的情愫也感染了多愁善感的它。
男人從歐洲出差回來,擰開門,一股腐敗的屍臭從屋裡傳了出來,成天忙於工作,出國前忘了安頓狗兒的去處,導致它僵硬的身軀,直挺挺地躺在客廳裡,地毯出現了幾道抓痕,道破了狗兒死前的痛苦掙扎,與其寂寞的過日子,倒不如讓它痛快的死去。
狗兒因生命的結束得到了解脫,男人呢?只能靠著內疚支撐下去,用殘餘不多的意志力折磨著自己。
太陽西沉後,都市叢林頓時陷入燈紅酒綠的錯亂,霓虹燈光彩絢爛,只有男人站在窗台邊獨自品嚐咖啡的苦澀與香醇。
在這死寂的夜裡,連呼吸都嫌多餘,瀰漫一室的咖啡因,讓過度清醒的腦袋,像躺在病床上多年的植物人,停擺的腦波無法正常的思考未來。
時間無法平復內心的創痛,不知盤旋在杯子上頭的是熱騰騰的咖啡因?還是燃燒的尼古丁?
今天,男人帶了只很像死去狗兒的貓回家,貓不像狗兒溫馴聽話,常弓起背脊行走在危險的窗台上,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掉得粉身碎骨。
看著貓獨來獨往的身影,男人彷彿看見自己失落的靈魂,依附在貓的身上,那種落寞、孤寂、不甘與疑惑表露無遺。
男人執起空酒罐朝貓的方向拋去,貓早有預警的迅速彈開,甩著眼角覷他,彷彿在埋怨男人幼稚的行徑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他拉開大門對著小貓大喊:「滾。」
小貓咧著嘴譏笑他無意義的抗拒,帶著銳利的眼神玩味的晚他,訴說著:「請神容易,送神難。」
男人拎起外套悻悻然摔上門,離開被鳩佔鵲巢的大廈,豎起風衣的領子,雙手緊扣在胸前,以為這樣就能阻擋寒冷的嚴冬。
冷卻的身軀倏地躲人熱鬧喧騰的酒吧,滾燙的烈酒也無法溫暖那顆沒有跳動的心。
沒有心跳的心早在加了淚水的咖啡裡融化,混著深色的液體透過失去味覺的口腔竄人體內,沒了心的軀體怎能暖和的起來。
酒吧的門被推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他的身軀不禁打了一記哆嗦,肩上被重物輕壓著,一回頭目光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貓輕盈的跳上的吧檯,一甩尾巴將他面前的酒瓶推倒,啤酒花沿著桌面溢流而下,貓閃著綠光的眼神警告著:「除了加了眼淚的咖啡,你什麼都不准碰。」
男人怒斥貓的無理取鬧,一揮手把它趕下吧檯,而貓卻咚咚舉跳列他的胸前,在他臉上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抓痕。
愛上一個人很難,要忘了她更難,男人在心底反覆自問,到底是忘不了她,還是忘不了那杯分手前加了淚水的咖啡。
情人的眼淚特別珍貴,晶瑩剔透的多情淚水一旦落入了無情的黝黑咖啡手中,無非是部人倫大悲劇。
加了淚水的咖啡不但苦而且酸,雖有曼特寧的香醇,卻少了藍山的靈魂。
男人的記憶頓時回到過去,眼前的女人哭例在吧檯上,而他臉上淚淚而下的濃稠液體,染紅了一身的白襯衫,記憶中的巴掌沒有摑在女人的臉上,只是輕柔握住闖下大禍的手,貼在他受傷的臉頰。
牆上的時鐘敲打著十二下,吧檯前,女人與貓一起消失,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馬車。
男人緩緩步出酒吧,女人奪走了他的魂魄,留下令人無限懷念的空間。人的記憶不能抹滅,過去亦無法重來,他只能喝著加了淚水的咖啡,一天一天的過。
貓永遠無法取代狗兒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原來狗兒是東用來形容暗戀多年的女孩,貓則是想把東佔為己有的小柔。還好我的資質不錯,否則很難看懂東的文章,如果這篇文章讓浩銘看的話,他肯定會看不懂。唉!因為東平常就很悶,很悶的人說話都沒人聽得懂了,寫的文章怎麼會有人看得懂嘛!
打從東接到兵單起,便擔心隔壁班的女孩會被圍繞在她週遭的愛慕者追跑。他反覆在心裡演練了好幾次,打算在女孩的住處製造個出奇不意的偶遇,並鼓起勇氣向女孩表白。
面對東突如其來的告自,女孩帶著驚愕的表情看著東,面有難色杵在原地不發一語,回答東的是較慢走出公寓的男人。
當下,東完全明白了,原來心目中的純情女孩,早就有了同居多年的男友。
男人與女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承受失敗的能力差異頗大,別看男人總是一副洋洋灑灑、不在乎的模樣,失戀後喝點小酒,努力把渾沌的腦袋強灌成一灘死水,酒醒後一切將恢復正常。
其實不然,男人是種連失戀都要裝出很帥的動物。男人的淚水總在沒人的夜裡落下,連哭都還要挑時間,未免太過矯情做作。
東的暗戀開始得很早,結束得很倉卒,一個從未在我們面前曝光的戀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夭折了。而他的療傷期出奇的長,直到小柔的出現讓東的愛情出現了一線曙光。
他一直想把腦袋中屬於女孩的回憶刪除,多出的記憶體可以裝得下與小柔之間的所有記憶:可惜,記憶體的空間是空出來了,想裝下的卻不是小柔。
有些愛情可以輕易被取代,有些人卻永遠忘不了。
小柔知道東心裡有個永遠無法進駐的區塊,她深惡痛絕每個踏入東內心禁地的女人,我犯了小柔的大忌,因為不自覺之際我一腳踏了進去。
趁護士送來晚餐後,東離開病房到頂樓抽煙,氣象報告最近有個颱風快要形成,遠方的雲被強風席捲過來,雲移動的速度比平常快上好幾倍。
東明天就要出院了,跟他分離在即,我一直醒不過來,跟東的緣分將到此為止。倘若始終沒有起色,我的魂魄無法離開肉體,遲早要老死在這間醫院裡。
歌劇魅影的故事大家都聽過,醫院魅影的故事即將開演,由不暢銷作家森田呆子為您搏命演出,我想票房一定會很慘。
東把即將燒盡的煙頭熄滅,往旁邊的垃圾桶中一彈,煙蒂像溫馴的女人乖乖進房去。
看見東煩惱的模樣我於心不忍,他大可不必這樣,不必覺得對我有虧欠,就算以後不再來看我了,我也不會怪他。
愛情下就是這樣不會讓你有時間準備,凡事都準備好所迎接到的絕不會是期待中的愛情。
東突然爬上圍牆站在醫院的最頂端,身軀因狂風而有些傾斜,他瘋了嗎?想證明什麼?
體驗瀕臨死亡的感覺嗎?
啊——我原本漲滿空氣的肺瞬間被抽得精光,有種無法呼吸的缺氧感覺,車禍之後身體一直都飄飄然的,頃刻卻湧上了一股即將失去生命的恐懼。
想吶喊、想掙扎,但全身插滿了管動彈不得,再不給我氧氣,我就要斷氣。使盡吃奶的力量睜開雙眼,小柔正在動我的維生儀器,儀器發出:「嘩!嘩!」的抗議聲。
我高舉的左手想遏止小柔的謀殺舉動,眼球卻因缺氧而爆出眼眶,媽的,等我出院一定要整死這個女人。
小柔感覺有個背後靈不斷朝她的脖子吹氣,一回頭睹見病床上面目猙獰即將斷氣的我,瞪著變種金魚般凸出的眼球,死命瞅著一級謀殺等著坐牢的她,嚇得膽子原本就不大的小柔倏地拔腿逃出加護病房。
我做人一定很失敗,否則小柔怎麼會想置我於死地呢?
護士見到我猛翻白眼,趕緊招來正在茶水間摸魚的主治醫生,還好這次不是找那個愛泡妞的蒙古實習大夫,一度擔心沒死都被他醫死。
醫生的拇指與食指一撥,眼皮聽話的上下分離,他拿著手電筒對著放大的瞳孔來回照射。
幫幫忙,人都醒了還照個什麼勁?刺眼的光線弄得我雷射過後的眼睛差點被搞瞎了。
「狀況不錯,生命跡象穩定,如果沒有什麼異樣,觀察兩天可以轉一般病房,不過呼吸器,心電圖怎麼全被動過?」醫生不解的望著散落一旁的導管。
「會不會是她快醒來時掙脫掉的。」年輕護士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最討厭這種不用大腦思考的女人,像年輕護士這種無胸又無腦的女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但這種女人在男人堆裡還挺吃香的,因為有胸又有腦的女人越來越少了,男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這種女人總會讓我想起陳小文,那個尖嘴猴腮狂戀浩碩的女人,沒辦法,一旦被我討厭上的人,印象就很難能改觀,結論,千萬別得罪上了年紀的女人。
出竅的魂魄經小柔的一番折騰後,與肉體合而為一,以後我不能再四處遊蕩了,當然也不能躲在一旁偷聽別人如何罵我了。
唉!可惜小野貓不知道我住院一事,否則一定會把認識我之後,衰運連連一事賴到我頭上,說什麼都要保守秘密,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東得知我的狀況好轉後,趕緊來到加護病房。望著東著急的表情,我很想開口安慰他:
「東,我沒事。」可惜口中插著管使我無法開口。
東露出焦慮的眼神注視著我,在我耳邊輕喚著:「是我,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我好想起身抱住他,緊緊的擁著他,靠在他懷裡對他說:「我好想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想你。」
「快點好起來,我帶你去帝維納喝咖啡。」東出言誘惑我。
他很聰明,男人只要聰明就成功一半了,東知道我喜歡喝咖啡,也知道我常去買豆子的咖啡館,一定是浩銘告訴他的。
上次去買豆子的時候石板說下周要搬到附近不知現在店搬了沒?那天我問老闆是否有新店的名片,老闆回我:「只要眼睛沒瞎,一定看得到新店面。」
我喜歡到帝維納喝咖啡。這間店距離我家很遠,大約有十公里吧!
原本絕對不會發現這間店的,畢竟它實在太偏僻,跟我家同樣位於鳥不生蛋,公車不會到的山區。
某天加拿大夫妻的弟弟帶著女友斤裡迢迢來要我帶他們去帝維納。這間咖啡館位於一般住宅區中,外頭不甚顯眼,也不特殊。不像陽明山上有些花茶店或者咖啡館,外頭總會令人想人內一探究竟的衝動。
推開掛著鈴鐺的木門,店內並沒有預期中瀰漫著濃郁的咖啡香味,迎接我們的卻是義大利的歌劇音樂聲。
第一次聽到The PHANTOM Of the 0PERA是在福華飯店裡,朋友點給我聽的,現場鋼琴演唱感覺特別的動人,而在這間店裡,想聽什麼樣的歌劇都輕而易舉,重點是只要說得出曲名,難的是我一首都說不出來。
來店裡王要的目的除了享受店裡的音樂洗禮外,便是來買新鮮的咖啡豆,冰箱裡咖啡豆的罐子很快就見底了不補貨改天咖啡癮一犯不知該怎麼辦?
沒喝咖啡不會死,只會很沮喪,通常想喝時總希望能馬上喝到,癮一過連喝十杯都補不回來。
上回去老闆告訴我有新貨到,尼加拉瓜全本,價錢比平常買的曼特寧或者巴西咖啡貴一些。最後禁不住慫恿,還是買了一磅的尼加拉瓜全本,和一磅的曼特寧回家。
這間店的咖啡是我喝過最好喝的一間,連遠企樓上一杯兩百五的咖啡都比不上這裡的一丁點。
大概在遠企三十幾樓喝咖啡,兩百元是拿來付觀夜景的座位錢,咖啡一杯應該只值五十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