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你怎麼樣?怎麼樣?」項火兒著急地尖叫著,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滑落出來。
宇文烈虛弱的躺在厚厚的草叢裡,臉上的擦傷還沒有痊癒,臉色已經完全變成了慘白。他只覺得自己右半邊的身體都麻木了,那種不痛不癢的麻痺感覺正在朝著他的心臟襲來。如果一旦讓它麻痺了自己的心臟,他就死定了……
他以前也曾經在山上遇過毒蛇,不過幸好大家都沒有被蛇咬傷過。但是剛剛項火兒倒退著行走,一腳踩在蛇的尾巴上,他如果不推開她,被咬中的肯定是她。
「烈,你醒醒……你不能暈過去啊……都是我不好……我又害了你……」項火兒哭得不能自已。
「別……別哭……」宇文烈虛弱地抬頭看著她。
她那梨花帶淚的小臉讓他分外的心疼,看慣了她平時強勢的模樣,他竟然萬分不捨看她哭泣。
「快找找看……我的背包裡有沒有抗蛇毒的血清……拿出來給我……」他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意識,告訴她應該做什麼。
「好,我馬上找……」
項火兒急忙在他的背包裡翻找起來,緊張得雙手都不停地發抖。
「找到了!是不是這個?」她終於在他的背包裡發現一支小小的藥劑。
「對……就是這個……」
宇文烈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渙散,已經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要怎麼做?要怎麼做?」項火兒看著他越來越虛弱,已經嚇得快要大哭起來了。
「注射……注射……」
宇文烈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劇烈的毒性已經奪走他所有的感官,他覺得項火兒離他越來越遠,他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學長、學長……你要堅持!你要堅持啊!」項火兒哭喊著。
但是宇文烈已經快要聽不到了……
他仰躺在草地上,用力張大雙眼呆望著那蔚藍的天空。天空中有片片的雲彩正緩緩的飄過,他彷彿能看到一些揮著金色翅膀的小東西在眼前晃動……還有一張非常熟悉的臉正逐漸清晰……
「安妮!」宇文烈驀然叫道。
她也來了嗎?她來接他的嗎?
「烈……」她輕輕地喚他,指尖朝他伸過來。
「安妮!」宇文烈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用力地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裡。「安妮,我好想你。」
一句話才出口,眼淚就流了出來……三年來從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他,卻在安妮面前哭得不能自己。
「烈……我也想你呵……」
安妮用力地抱住他,把自己的臉頰埋進他的頸窩。有些冰冷的淚水流過他的脖子,像是從前他們每一次咐相擁而泣。
「安妮,帶我走吧……我要跟你在一起!」宇文烈抱住她低泣著,「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過得有多痛苦?我的生活裡,除了想念你,我再也做不成別的。安妮,我想你……我想你……」
「不,我不能帶你走。」
「為什麼?」宇文烈不解地抬起頭。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其他人愛著你,你還不能離開……你要完成你的責任、你的使命。」安妮抱住他,「如果你真的還像以前一樣愛我,就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認真的活下去。」
「不!安妮!除了你,我不會再去愛任何一個人了。」宇文烈搖著頭。
「真的嗎?即使是那個願意為你付出生命的小女生?」安妮微微地笑著。
「為我付出生命?」宇文烈不解地看著她。
「你往下面看。」安妮指著下面的草叢裡。
宇文烈低下頭,看到自己正躺在草叢裡,緊閉著雙眼,而項火兒正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為他注射血清。她大概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雙手抖個不停,卻還是咬著牙堅持著。但即使是注射了,這種血清也不是治療這種蛇毒的,所以他依然還是躺在那裡,像是真的死了一樣。
「學長……學長……你不能死啊!學長!」項火兒撲在他的身上,眼淚像潮水一樣湧了出來。「對不起!學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強迫你來這裡,我寧願你永遠在馬塞諸塞州,也不願意你在這裡送了命……學長……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
她趴在他的胸口,悲傷地痛哭著。
聽到她嘶啞的喊叫聲,宇文烈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她喜歡你,你知道嗎?」安妮微笑地問他。
宇文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不過是我們的一個小學妹……」
「愛是不分年齡的,烈,你也喜歡她吧?」安妮微笑著,目光像是能洞察一切。
「不是的,安妮!」宇文烈著急的反駁,「她不過是個小孩子,我關心她,就像關心一個小妹妹!」
「不,烈,你喜歡她,你打從心底關愛著她。我並不會怪你,烈,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一點,我希望你不要總是想念著我!烈,勇敢一點吧,忘記我們的過去,迎接自己的未來!」安妮抓住他的手,努力地鼓勵他。
「不是的,安妮……我愛的是你啊……」
宇文烈想要申辯,腦海裡卻跳出項火兒在他身邊的每一個畫面。
他們從相遇、相識到相知的過程……
那池塘邊的吵鬧,飯桌上的爭論,飛機上的相視而笑,工作室裡的夕陽西下,地震時她的哭泣,她要遇險時他的擔心……
他突然發現她已經在他的生活裡佔據了那麼多……她真的像是那道碧藍色的清泉,已經逐漸把他的世界完全的覆蓋住。
「感覺到了嗎?烈。」安妮溫柔的在他耳邊說著,「好好的面對自己的生活吧,那並不是對我的背叛,那是我對你的祝福。我希望你能過得更幸福,我希望你能完成你的使命;你並不是平凡的活著,你還要拯救許許多多的人,好好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一切,我會在天上好好的看著你……」
安妮溫柔的話語,像是突然撥動了他心裡的那根弦。
原來他也是喜歡著火兒的嗎?他一直以為他不過是把她當成小妹妹,但那從心底裡漫上來的那種關心,卻不是把她當成小妹妹就可以解釋的……在死亡的面前,他立刻伸手推開她,並不只是「關心」兩個字所能表達的。
「安妮……」宇文烈再一次握住她的手,一種混亂的情緒在他的心裡泛開。
「去吧,烈!」安妮突然推了他一下,「記得,一定要幸福哦!就算是為了我,要努力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宇文烈被安妮一推,彷彿立刻從雲層上跌了下來。
「安妮……」他最後一次痛喊。
「烈,記得我的話!要幸福給我看!」安妮最後一次深情回望,一滴淚水幽幽地落了下來。
天人永隔,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但是能讓他幸福的生活下去,才是她最大的希望。她不願意看到他每天皺著眉頭,她寧願看到他與項火兒每天快樂的笑著。
☆☆☆ 四月天轉載整理 ☆☆☆ ☆☆☆ 請支持四月天 ☆☆☆
項火兒趴在宇文烈漸漸僵硬的身體上悲傷的痛哭著,她沒想到今天她又害了他一次。
在火山口上他替她去修機器,就已經把她嚇個半死,而現在,他居然又為她中了蛇毒,命在旦夕……
她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了,原來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完全消失不見。她現在只希望他清醒過來,不要離開自己!如果有可能,她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他的生命;即使要死,也讓她死吧!
「學長……你醒醒……你醒醒啊……」
項火兒用力的搖晃著他,但宇文烈卻毫無動靜。
項火兒突然想起來,以前在野外訓練時,朋友曾經教過她一種清除蛇毒的土方法。就是用鞋帶紮緊中毒人的血管,令蛇毒無法流傳到身體的各個部位,然後再用嘴把受傷部位的毒血給吸出來。
但是這個方法也是很危險,如果一旦不小心吞下一點點毒血,也會立刻跟著中毒的。
但此刻項火兒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如果救不了他,就跟著他一起死好了!
她立刻動手扯開他的褲管,露出他被蛇咬傷的腳踝……那裡已經腫得像手臂一樣粗了,而且已經漸漸呈現黑紫的顏色。
她慌張地解下自己鞋子上的鞋帶,把他的小腿部位給綁緊,然後取出一把水果刀,朝著他受傷的部位畫了下去。
黑色的血液立刻就流了下來。
項火兒顧不得再多想什麼,立刻低下頭替他吸吮起來。
學長……一定要醒過來……烈……一定要醒過來啊……
她的眼淚順著他的傷口不停地流著,她每吸上一口,眼淚就滑落一大顆。
當傷口裡流出的血終於轉變成紅色的時候,宇文烈驀然呻吟了一聲。
「唔……」
「烈!」項火兒驚喜地吐掉自己嘴裡的毒血,流著眼淚尖叫起來。
「啊……」
宇文烈艱難地張開眼睛,看到伏在自己胸前的那張充滿驚喜的小臉。她可是真醜哦,哭腫了眼睛不說,也哭花了一張小臉……
「哭什麼!我還沒死呢……」他倔強地咬著牙,似乎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臉頰。
安妮的聲音還迴盪在他耳邊,難道他真的愛上了這個小女生嗎?
項火兒一聽到他的話,就哭得更厲害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他的指尖滑落。
「烈……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宇文烈不禁啞然失笑,「傻丫頭,怎麼會呢?我不會死的……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烈!」項火兒大哭著埋進他的懷裡,用自己的雙手抱緊他的脖子。
她真想永遠這樣抱著他,無論是生是死,永遠不與他分離。
☆☆☆ 四月天轉載整理 ☆☆☆ ☆☆☆ 請支持四月天 ☆☆☆
勒沃比中央醫院
宇文烈被毒性非常強烈的大番蛇咬了一口,雖然項火兒為他及時注射了抗蛇毒血清,並綁住血管和吸出了一些毒血,但大番蛇強烈的毒性還是讓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項火兒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希望能幫助他保持清醒。但是因為她也接觸到了他血裡的毒液,當漢森坐著直升機趕到的時候,她也已經昏了過去。
漢森只看到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雙雙躺在草叢中,那一直緊緊相握的雙手,連拉都拉不開。
他們立即把兩個人送往中央醫院,好在醫院裡知道山上有大番蛇出沒,所以準備了專治大番蛇毒性的血清;當他們兩個被送到之後,立刻就為他們注射。所以雖然他們暫時沒有醒來,但也沒有了生命危險。
關翎一直守在項火兒的病房裡,Jack在另外一間病房裡看著宇文烈,其他人還在進行緊張的工作,大家從各處取來的資料都顯示著火山頻繁的活動,除了項火兒與宇文烈的病情,大家更要關注的,還是火山爆發的危險!
「烈……」項火兒躺在病床上,輕輕地呻吟。
關翎聽到項火兒的呻吟,連忙湊過去,「火兒,你要什麼?」
「烈……」項火兒再呻吟一聲。
關翎這次聽到了她的呻吟,立刻臉色一變。
她居然在叫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本來以為自己還有機會的,可是現在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項火兒,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會注意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才是最愛你的人嗎?為什麼在你的心裡永遠沒有我的位置?我不相信你真的從此忘了閻南星,而愛上了宇文烈?
「烈!」
項火兒突然張開眼睛,翻身從床上彈了起來。
「火兒!」關翎連忙一把扶住她,「你終於醒了。」
項火兒回頭一看到關翎,便一把握住他的手,「Lee呢?他怎麼樣?」
關翎聽到她張嘴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宇文烈,頓時有些不高興。
「火兒,你終於醒了,你不知道我剛剛在山上看你暈倒在那裡,都快把我給嚇死了!」他自顧自的說著,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
項火兒有些著急地問:「翎,我在問你,學長呢?他怎麼樣?他現在在哪裡?」
關翎被項火兒那雙明亮的眸子逼視得無處可逃,只得回答:「他沒事,就在隔壁的病房裡,正在接受治療。」
項火兒一聽到他的話,馬上從床上跳下來,就想朝隔壁病房衝過去。可是她的雙腿彷彿沒力了一樣,才剛剛一接觸到地面,還沒有摸到房門的把手,立刻就要摔倒在地上。
「火兒!」關翎在她身後喊道。
正當項火兒摔倒的一瞬間,突然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當他一看到眼前的小女生將要摔倒的時候,一把就把她抱進懷裡。
「火兒!」
有個溫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
項火兒驀然覺得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這個懷抱也是如此的溫暖,甚至連他身上傳來的味道,都像是她在夢裡聞到過的。
有一個名字突然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項火兒不能相信地抬起頭,一張英俊的臉龐立刻落入她的眼睛裡!項火兒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她吃驚地瞠大眼睛,咬著自己的嘴唇,一滴酸楚的眼淚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南星……」
他的名字,終於從她的齒縫間艱難地吐了出來。
☆☆☆ 四月天轉載整理 ☆☆☆ ☆☆☆ 請支持四月天 ☆☆☆
宇文烈覺得自己彷彿睡了很久很久,在夢裡他見到了安妮,也看到了項火兒,她們都在為他流淚,但卻都讓他心疼。
安妮要他幸福,要他好好的對待項火兒……
他彷彿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就把項火兒當作小學妹;但當安妮說出來的時候,他卻驀然覺得心跳有些加快。那個蹦蹦跳跳的小丫頭,那個帶給他快樂的小女生,他……真的愛上她了嗎?他曾經以為除了安妮,他誰都不會愛了,但是為什麼她的出現,卻彷彿改變了他所有的想法?是因為她跟安妮很相像嗎?還是他真的喜歡上她了?
「Anne……Jane……」宇文烈低吟著。
護士站在一邊聽到他的呻吟,連忙對守在一旁的Jack說:「他醒了!你先看好他,我去叫醫生過來。」
Jack連忙點點頭。
「Jane!」
宇文烈呼喊著項火兒的英文名字醒來,一張開眼,卻只看到Jack。
「Lee,你醒了!太好了!」Jack高興地驚呼。
「我睡了很久嗎?」宇文烈搖搖自己的頭,覺得頭彷彿快要爆炸了一樣。
「也不是很久,快一天了吧!」Jack拍拍他,「昨天下午我們從山上把你和 Jane接回來,當時你們兩個都中了蛇毒,我們就直接把你們送來醫院了!」
「Jane也中毒?」宇文烈不能相信地問。
「是啊,她為你吸毒血,輕微的中毒了。」Jack連忙告訴他,「不過你可就嚴重多了,醫生為你打了四支血清,才解了你身上的毒呢!不過好在Jane在山上幫你把毒血清了一些,不然醫生說你肯定支撐不到醫院!那種大番蛇,可是陸地上毒性最大的蛇了!」
宇文烈聽到Jack的話,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Jane呢?她現在怎麼樣?」
那丫頭怎麼那麼傻,為了他居然也中毒了!她難道不會先保護好自己嗎?如果他死了,她也跟著死掉,他豈不是白白保護她了嗎?
「她應該沒事了,我剛剛聽護士小姐說她已經清醒了,就在隔壁。」Jack回答他。
聽到項火兒已經沒事,宇文烈才放下心來;但最讓他放不下心的,還是關於火山的事情。
「Jack,工作那邊呢?漢森他們有沒有通知政府官員?」
「博士他們還在處理資料,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聽到博士打了一通電話給官員,應該很快就有所回覆。」
「才打了一通電話?」宇文烈一聽到這個,立刻著急起來,「馬上打電話告訴漢森,不要算什麼資料了,我有感覺,這次勒沃比撐不住了!估計大爆發也就在這兩三天,叫他立即通知政府,馬上把鎮上所有的居民撤離,現在時間就是生命,再也等不得了!」
Jack看到宇文烈著急起來,連忙安慰他,「Lee,你先別急,我馬上再通知博士,你先把身體養好。再說這種要政府出面的事情,急也急不來的!」
「怎麼不急!」宇文烈已經急得從病床上翻身下來,「你沒見過三年前墨西哥火山大爆發?當時不過是三分鐘的時間,熔漿噴射就達幾千立方!人們根本連逃都來不及,整個鎮就被滾滾的岩漿所覆蓋了!那年一共死傷了三萬多人!三萬多人啊!你們知不知道?」
一提起當年的情景,宇文烈就忍不住激動起來。那些在大災難中失去生命的人們,那些在熔漿中被化為灰燼的人們,那些響徹雲霄的哭喊聲,那世界末日般的絕望表情,永遠鐫刻在他心裡,永遠都難以忘記。
大自然給人類的懲罰,是人類難以逃避的災難。
他真的不希望再看到當年的慘狀,他只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可能帶領更多的人逃離這場災難。
「好,我知道了,Lee!你先坐下,先不要著急,我馬上就通知博士。」Jack急忙安撫著宇文烈,拿著電話開始聯絡漢森和夥伴。
護士帶著醫生迅速的從外面奔進來,一看到宇文烈下了病床,便驚呼道:「你怎麼起來了?快點躺回去,躺回去!」
「躺什麼躺!」宇文烈朝他們咆哮著,「我有比躺著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把推開試圖要抓住他的醫生,朝房門就衝了過去。
宇文烈才剛踏出房門就愣住了。
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隔壁房門大開著的病房裡,項火兒正伏在一個清秀的男人懷裡哭泣,她悲慟的聲音一點也不比他快要死掉的時候小多少,甚至聽起來似乎比在山上時還要更難過、更傷心。
那男人也緊緊地抱著她,彷彿是她的情人一樣,還用他的手輕輕地為她擦去眼淚。
宇文烈聽不到他在她耳邊低語什麼,因為這畫面,已經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安妮,現在你還要說……她是我的幸福嗎?
宇文烈突然踉蹌了一下,砰的一聲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