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雲快急瘋了!
昨天,寶葒與祥瑞客棧的掌櫃約好今天在未時將賬款提給他,眼見未時將過卻仍不見她的人影,客棧掌櫃等了又等,最後因為有事先回去了,不然不知道還要讓人家等多久。
香雲只好一再向對方道歉,幸好掌櫃明理,又是穆家開設的客棧分行負責人,不然怎麼好意思呢!
她走在鋪著雲石的小徑上,一面皺著眉頭東張西望,一面逢人就問起寶葒的行蹤,然而,大夥兒都表明未見著寶葒。
她納悶不已……昨晚寶葒並未跟大家一起用晚膳,早晨起床時,似乎也沒有看到她,記憶中,她好像也沒有來用早膳跟午膳,奇怪?是去哪兒呢?
香雲愈想愈不對,愈想愈害怕。寶葒管事會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
想到這,突然撞到一面牆,痛得她捂著鼻子直掉淚。抬起頭,原想怒罵對方,一見穆善臨又將話給吞了回去。
「對不起!少爺。」香雲連忙低頭道歉。
「不礙事,什麼事讓你莽莽撞撞的,嗯?」
「少爺,寶葒失蹤了,她昨晚就不見人影,也沒有向我提起要去哪裡,以往去哪裡她都會事先告訴我的。」香雲著急不已。
「別大聲嚷嚷!我指派她去替我辦事了,晚一點就會回來,別大驚小怪!」事實上兩人口中的女主角現在正睡在他的床上,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是的!少爺,奴婢下去了。」
「等一下!」
香雲轉身欲離開,聽見傳喚又停了下來:「少爺有何吩咐?」
「你幫我交代下去,燒一些熱水抬到我房裡,然後讓廚房盡快準備二人份的晚膳端到我房裡,還有燉一隻北耆黨參當歸土雞,我今天要早一點用晚膳。」
「是,我馬上請廚房張羅。」說罷,香雲即刻前往廚房。
*****
一顆小腦袋瓜在開了一道小縫的門內,向外探頭探腦,然後小心地走出來,背對著房門輕輕將門合上,眼珠子上下左右溜了一圈,一見沒人,隨即拔腿就走,因為她實在是跑不動了,縱慾過度沒有軟腳走不動已屬萬幸。
「我說……你想去哪裡?」穆善臨在寶葒的背後慢條斯理地問道。
寶葒突地頓住,背對著穆善臨在心底大大呻吟一聲,什麼人不遇上卻偏偏碰到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少爺,您怎麼會在這裡?」寶葒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真的羊人虎口了,雖說自己根本沒有抵抗,是幫兇之一,她仍後悔讓姑爺對她為所欲為。趁少爺不在,她偷偷地摸了出來,還沒走出他的勢力範圍,就被他逮個正著。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背著手,冷睨著她說:「轉過身……進門去……坐下……」
寶葒只好聽從穆善臨的指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合上房門,穆善臨跟了進來,坐落在寶葒的正前方。
他的眼睛直盯著她,害寶葒心兒怦怦亂跳,眼睛也不知道該放哪裡才好。
「肚子餓了嗎?」寶葒眼波流轉間,所散發出的風情與韻味,教他愛不釋手,想再好好憐愛她一番。
「餓!」從昨天的晚膳到今天的早膳、午膳都沒吃當然餓了。
「還痛嗎?」方才看她走路的樣子似乎還很痛苦,昨晚太過放縱自己的慾望,才會傷了她。
她的臉瞬間像燒紅的熱鐵,「我、我沒事。」討厭!怎麼問人家這個。
想起昨晚,她拋開羞澀不安,轉變語氣說道:「少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追究也沒用,但是……我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清白被姑爺奪了去,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她並不打算同誰婚配,對她來說,貞操可有可無。另一方面,她必須承認,她很高興對象是姑爺。
哎呀!似乎生氣了,至於後面那段話,他當做沒聽見。「我是擔心你,昨天我太不知節制了,才會弄傷你。」瞧她那張小臉既是氣憤又是尷尬的,好可愛!
「不要再提起這個了!」少爺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一直提起這種羞人的事?「反正,這種事不能再發生。」
怎麼可能不再發生,我還打算讓它發生很多次。當然這是穆善臨的心聲,要真說出來,只怕她會躲他躲得像瘟疫。
「瞧你怕成這樣,一定是我昨晚不夠溫柔,不然就是我的表現讓你不滿意……是我沒用!難怪你不想再讓我碰,我早該知道的,從十年前就知道了……」他突然背向寶葒,雙肩不斷抖動,看起來像在哭泣。
寶葒錯愕!十年前?姑爺是什麼意思?難道紫嫣小姐跟姑爺……怎麼會呢?就因為……就因為床笫之間不和諧?
「少爺!難道你跟……」
「不!你別瞎猜。」他轉過身,一副佯裝出的堅強表情,欲蓋彌彰,「你誤會了……」他利用寶葒對他跟紫嫣的事情一知半解,只不過提到十年前三個字,她就自動聯想到他跟紫嫣的問題,為了誘發她的同情心,他不惜把這件事說出來。
他並不是真心想將過去的事說出來,一切都是寶葒自己猜出來的,等他娶了她,再跟她澄清誤會吧!他不希望寶葒將這件事當真,即使是事實……
「少爺……」她同情地看著他,聽說年輕男子對巫山雲雨很熱衷,他們這樣的婚姻對姑爺來說肯定很難受,一般人可能因此娶了三妻四妾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許是姑爺太愛小姐了,才沒那麼做,難怪當初小姐堅持要幫姑爺納妾。
「你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是餓了,等會兒廚房就會送來晚膳,咱們好好吃頓飯吧!」上鉤了吧!
這時寶葒的想法有了大轉變,也下了一個決定。
「少爺,如果……如果您不嫌棄,我……我這粗鄙的身子願意……願意……」教她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種話實在太難為情了。
穆善臨樂翻了。「不!你這是在同情我!」但是他仍假裝生氣的樣子。
「不是的!其實……其實……我也喜歡少爺……碰我。」她結結巴巴地說。
「真的嗎?」他斜眼看她,一副懷疑的樣子,「如果……你等會兒跟我一起沐浴,我就相信你的話。」
「啊?」她怎麼聞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
連著好幾天,穆善臨每次從城裡回來,就馬上來到賬事房,然後將寶葒吻得暈頭轉向,卻又不急著佔有她,只是時常將她抱在腿上,享受溫存的滋味。
他當然不可能只滿足於親吻及擁抱,這完全是為了讓寶葒的身體休息,才不得不如此,他不打算再忍耐,裡面的那張床絕對不會形同虛設。而且,他不努力一點,娘明年要抱的小孫子就遙遙無期了。
「少……臨,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京城嗎?」她察覺有些不對勁。
「想你,就回來了。」
「沒必要這麼趕吧!」現在還是辰時,離杭州最近的餘杭鎮最快也要一天的路程,晚上他是宿在哪兒?
他沒回答她,只是張口吻住她的唇,整個人往她身上壓去。
事實上,幾天前他突然想起被派到關外的王新就快回來了,這才馬不停蹄趕回來捍衛他的寶貝。雖然寶葒已經是他的人,但還是要看緊一點才不會被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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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回去了。」為了給穆善臨送行,今天才會破例待在他的寢房。她推開意猶未盡的穆善臨下床。
鄢辭閣雖是獨立的房舍,但為避免關係被發現,寶葒不敢睡在穆善臨的寢房裡,幸好守衛不喜嚼舌根,不然這事兒早洩露出去了。
「葒兒,為我再留一會兒吧!我明天又要去蘇州一趟,要好多天才能見到你。」他半躺著,用眼睛膜拜她若隱若現的身子……他,想再一次佔有她。
「不行的,現在已經太晚了,再不走會被瞧見的。」她拾起被丟了一地的衣物走向屏風,現在的她已經不似過去的嬌羞,成熟女性的自信與魅力從她的體內散發出來。
穿戴好衣物,她將長髮盤成圓髻,插上髮簪固定,小心檢查是否有任何破綻。
穆善臨也跟著下床,隨便披上外氅,半裸著身子走到她身後。
一見他下床,寶葒馬上警覺地快速走向大門,他常用這一招留下她,趁她不備時。她才剛打開門,穆善臨已經拉住她的手,旋身將她抱進懷裡,唇俯向她,堵住她的驚呼。
她軟弱無骨地任他為所欲為,沉浸在他帶給她的歡愉。
屬於情人的夜更深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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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兩個丫鬟躲在角落——討論著昨晚看到的秘密。
「子悅,你猜猜我昨晚看到了什麼?」陳燕芳,穆家僕傭裡面最碎嘴的婢女。
「什麼事啊?這麼神秘。」她由著陳燕芳將她拉往暗處。
「是天大的秘密!」為製造效果,她特地加強語氣,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唉呀!你快說,別再吊我胃口了。」瞧陳燕芳那副神秘的模樣,讓她好奇得緊。
「昨晚三更天的時候,我尿急起來上茅廁,上完以後覺得肚子有點餓想去灶房找點東西填肚子,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音,原本還以為是竊賊,結果,我壯起膽子一瞧,哎喲!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陳燕芳又再度賣起關子。
丘子悅翻翻白眼,無奈地問道:「你看到什麼?」
「是賬事房管事寶葒……當時她衣衫不整地被少爺摟在懷裡,少爺正在對她上下其手呢!而且我瞧她的表情騷浪得很。」
「真有此事?」丘子悅驚訝地瞪大眼睛。
「千真萬確!親眼所見!」
「真不敢相信,難怪幾個條件不錯的長工、管事向她提起親事她都拒絕了,原來是攀上了少爺。」
「我看她打錯算盤了,老夫人很重女方家世,要不是少爺一直拒絕再娶,我看咱們少爺少說也有三四個妻妾了。」
「我看再怎麼樣,她都只能當個暖床的。」
「就是。」陳燕芳不屑地說。
兩人同仇敵愾,論資歷她們兩個從小就被賣進穆家,比從蘇家跟過來的寶葒還有資格擔任管事,沒想到這個肥缺卻被寶葒搶走,還有以前拉拉雜雜一些不如意,也一併算在寶葒身上。
兩人對寶葒懷恨在心已久,現在被她倆逮著小辮子哪有不利用的道理……
好事無人知,壞事傳千里。
隔天,謠言甚囂塵上,寶葒夜宿鄢辭閣這件事傳得特別快,也招惹各種版本的閒言閒語,謠言亦斷斷續續傳到老夫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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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葒遠遠站在賬事房門外,怔忡看著與穆善臨度過許多纏綿的地方……
還以為至少會在冬天過後才被發現,畢竟她一直很小心的,沒想到會那麼快。方才穆老夫人告訴她,姑爺初春就要迎娶蘇州鹽商陳成的掌上明珠陳湘湘。
她不由得懷疑:是真的嗎?還是為了逼退她?
姑爺對她的感情應是不假,可是……他會如何取捨呢?
她不在乎名分,也不想跟新夫人爭寵,夾在新婚妻子與婢女之間,姑爺會很痛苦的,教他如何自處啊!
而她,到時會不會因為想獨佔他,而變得面目猙獰?
該怎麼辦?我變得貪心了嗎?
不該呵……不該任由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當初不該明知會有這種結果而讓自己陷進去的,如今該如何抽身?如何面對悠悠眾口?
「真沒想到,憑著幾分姿色就巴上少爺,妄想當咱們的少夫人,我看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丘子悅斜眼看著寶葒譏誚地說。
「就是嘛!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咱們少爺可是杭州第一美男子,她怎麼配得上呢!」陳燕芳對寶葒的行為充滿了不屑。
「喂!我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丘子怡恨恨地說。
「請問有什麼事嗎?」寶葒被她們攔住去路,剛才從蘭桂苑出來不久,站在這回憶美好時光,原不想理她們的,可是她們說得太過分了!
「你憑什麼上少爺的床。」私底下,她也曾自動獻身,巴望著是個妾也好,可是沒想到少爺竟拒絕了,還將她發派到灶房,讓她每天跟煙火為伍。
「我沒有告訴你們的必要。」寶葒冷冷地說。
「好啊!你仗著上了少爺的床,就囂張起來了是不是?」陳燕芳看她高傲的模樣,氣得狠狠推了寶葒一把。
寶葒身子一斜撞上旁邊的柱子,丘子悅也上前拉住她的長髮,力氣大得幾乎將整把頭髮扯下。
「放開我!」寶葒曲著身子,避開抓扯過來的手指甲,勉強保住顏面。
「該死的賤女人!看你往那躲!」這些年來積壓那麼多的怨氣,陳燕芳、丘子悅哪能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手腳並用,非給這騷蹄子一點教訓不可,憑著幾分姿色搶去所有人的目光,害她們兩人到現在仍乏人問津,這個仇她們怎嚥得下去。
「不要……啊!」寶葒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髮絲被扯落掉了一地,髮簪半掛在頭上,模樣狼狽。
「住手!」王新趕了過來。
看到有人來搭救,兩個凶婆娘一下子沒了方纔的凶狠模樣,一溜煙迅速走人。
「寶葒,你沒事吧?」王新趕緊將她扶起來。
「我沒事……」她試著站起身,「啊!好痛!」肩膀、腳踝一陣陣抽痛,讓她直不起身,大概是掙扎的時候給扭傷的。
「你受傷了!我送你去看大夫。」幸好及時救了她,不然不知道她會被那兩個瘋女人給打成什麼樣。
「謝謝你,王新。」寶葒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被王新所救。
「你不要這麼說……」他扶著她一步一步走著。由旁人的口中聽到的一切,足夠讓他瞭解事情的原委,雖然知道她心裡沒有他,他還是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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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雲趁著午後諒澤在午寐的時間,抽空來到賬事房。
她看著忙於核算賬務的寶葒,她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問起傳言的真實性。
她觀察著寶葒……
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外,眼神含媚、嘴角含笑,整個人散發出一鼓難以言喻的魅力……也許這就是人家說的陰陽調和吧!
「寶葒,你變美了。」
寶葒擱下筆,看向坐在眼前的香雲,「你突然來找我不會是為了告訴我這種事的吧?」寶葒看著香雲的眼睛直言不諱,「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是真的。」
「你、你這麼做太傻了!」香雲簡直不敢置信,原以為她會否認。
「我並不想得到什麼,我只知道我愛姑爺好久了,我也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她的眼神黯了黯,苦笑著,「也知道你們會怎麼看我,可我不是的……」她偽裝堅強。
「寶葒……」香雲擔心地看著她。
「你已經是最後一個來證實的人了,一大早,老夫人就派人來喚我去問話,接著就是陳燕芳跟丘子悅也來夾槍帶棍地冷嘲熱諷一番。」
「她們兩個怎麼老是看不慣你,同樣是做人奴……」香雲為她打抱不平。
「算了,你何必為了那種人氣壞自己。」她打斷她的話。
寶葒在穆家算是長得最漂亮的丫鬟了,大部分的長工、男僕都曾對她表示愛慕之意,可能因此才會教她們忌妒。「你就是這樣才會被她們欺負!等少爺回來,我幫你跟少爺說。」這時她注意到寶葒腳上纏著布條,「咦!你的腳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跌傷了。」她低下頭逃避香雲關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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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穆家的工作讓你們這麼閒是不是?!」剛從蘇州回來的穆善臨沒想到傭僕的紀律會如此散漫。三四個丫鬟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正事不做,偷懶兼聊是非。
「少爺,您回來了。」聽到穆善臨的聲音,大家趕緊作鳥獸散,只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圓兒硬著頭皮、站在原地向穆善臨打招呼。
「該做的差事都做好了嗎?」
「回少爺,奴婢正要為老夫人沏壺香片茶,正巧看見大夥兒圍在一塊兒,正想勸他們快去幹活兒,您就回來了。」
「下去吧!」他擺擺手打發她。
「福伯。」
「少爺。」手捧賬冊跟在其後的老管事答道。
「你先將手上那些賬本送到賬事房裡給寶葒,然後給我請安嬤嬤過來一趟,我要親自問問她是怎麼帶這些傭僕的!」
「是,馬上就去。」
穆善臨逕自走向鄢辭閣。
此時,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喜兒在另一邊的廊下喚道:「少爺,請留步。」她跑了過來。
「有事嗎?」
「老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