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溫兆瑞盯著梁曉莉認員工作的模樣,再環視周圍空蕩蕩的景象,不禁搖頭歎氣,不捨之情油然而生。
錢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究竟是何原故,讓她不得不拚命賺錢?
梁曉莉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你這位大老闆怎麼又來了?」
「不歡迎?」
「不敢。這是你的地方,我無權阻止你。」
「所以你該慶幸的,我這個大老闆這麼體恤員工,還送點心來。」他搖晃著手上的盒子。
她的眼睛頓時一亮。「是那家的嗎?」
「嗯!」
「哇!謝謝。」梁曉莉興奮的打開蓋子,一陣撲鼻的香味立即挑動她的胃。
「你可以慢慢享用,沒人跟你搶。」
「你呢?」梁曉莉突然問道。「你不吃?」
「這是特地買給你的,你吃就好。」
梁曉莉懷疑的望著他。「你該不會已經在那裡吃過了,才說得如此大方吧?」
「哈!被你發現了。我是吃過才來的。」
「我就知道。」不再跟他閒扯,她開始大快朵頤。
看著她享受的模樣,他的心是滿足的。這種感覺有別於他之前的那段戀情,沒有濃烈的激情,卻像一陣徐徐的微風吹過,很舒服,很暖和。
明明想要阻止內心逐漸堆積的情感,可是一見到她,一切的堅持就全拋到九霄雲外。
一次慘痛的代價讓他對愛情卻步,奈何感情的事真的很難掌握,說來就來,讓他措手不及。
「你真的不吃一點?」自己吃總不太好意思,於是她再次詢問。
「不用了,你吃就好。」
「那我真的不客氣羅!」
「你好像也沒跟我客氣過。」溫兆瑞笑道。
「講這樣!」
「你常常一個人在這裡嗎?」
「是呀。」
「你不怕?」
「怕什麼?公司有警衛有保全,安全得很——不,不能這麼說,像你就可以隨時進出。」梁曉莉驀然改口。
「我又不是壞人。」溫兆瑞辯解。
「我沒說你是壞人啊!請別對號入座。更何況壞人這兩個字又不會寫在臉上,通常一表人才的人很容易有奇怪的癖好。」
「奇怪的癖好?」溫兆瑞挑眉,對她的論點很感興趣。
「過度壓抑後所造成的反效果。」
愈來愈有趣了。他很想知道她接下來會有什麼驚人之語。
「為什麼一表人才的人比較會過度壓抑?」
她給了他一個白眼,「問你自己啊!」
「問我?」
「是呀!你不是自稱萬人迷,表示你也是一表人才,當然問你自己最清楚。」
「你是在嘲弄我嗎?」溫兆瑞聽出話意了。
「我可沒有,你別亂栽贓。」梁曉莉急忙撇清。
「我覺得只有一句話能形容我現在的心境,那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的一片誠意竟被如此污蔑,說我是有奇怪癖好的人。」
「先生,我從頭到尾都沒說你有奇怪的癖好,你這樣指責不太對喔!更何況吃人的嘴軟,為了以後能吃到好吃的甜點,我是不可能在這時候批評你的。」
這是什麼話?原來他的價值還比不上幾塊甜點!溫兆瑞真是欲哭無淚。
「你剛才的意思可不是如此。你說有奇怪癖好的人通常都長得一表人才。」溫兆瑞重述她的話。
「是這樣沒錯。」
「然後要我自己想想為何會過度壓抑。」溫兆瑞續道。
「也沒錯。」
「那麼整個推論起來,不就是『溫兆瑞這個人長得一表人才,卻因過度壓抑而容易有奇怪的癖好』?」
「可我的意思是『以溫兆瑞為例,他長得一表人才,很可能因過度壓抑而容易有奇怪的癖好』。」梁曉莉辯稱。
「這不是一樣嗎?!」她在跟他玩文字遊戲?!
「哪裡一樣?你可以不承認自己一表人才,畢竟只是以你為例,你也可以否認自己過度壓抑,自然沒有奇怪癖好的問題。更何況『很容易不等於一定』。」
繞繞繞,這擺明了是玩弄文字嘛!硬拗也不是這樣子玩的……真被這女人打敗了。
他現在最好什麼都別說,否則他們會一直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況且她都說了,只要他不承認,一切就不成立,偶而讓一下女人,是紳士的表現。
「你總是有一套說詞,我也不跟你辯,沒有意思。」
「也是,沒啥意思。」梁曉莉認同的點頭,收拾吃完的殘骸後,站起身來。「該走了。」
「可以走啦?你不繼續接電話?」
「十點了,先生。」
「不是聽說晚上的線比較熱門?」
此言一出,她怪耳的盯著他。「你真的是老闆嗎?」
「我是。」
「那你怎會不曉得半夜的線不在這裡?」
溫兆瑞被堵得啞口無言。他一向不在乎這裡的作業情形一一雖然他身為老闆,但因心底的疙瘩,讓他漠視了這個部門。若非凌俊宏安排,他壓根不會到這裡來。
如今在她質疑的眼神下,他頓時感覺自己很失職,根本不配當個老闆。
「嗯——老闆日理萬機,這種小事對你來說不足掛齒,交給下面的幹部處理就行了。」
她顯然是在幫他找台階下,但聽進他耳裡仍萬分不是滋味,他開始思考自己的心態是否該做個調整。
清了清喉朧,他凝睇著她。「你為什麼會來做這個工作?除了體質的關係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你在做員工調查嗎?」他瞬間轉變的語氣,讓她有點嚇到。
「不算,我只是想瞭解為什麼你們想來從事這樣的工作。在外人眼裡,這並非一個『正當』的工作。」
「正當的定義是什麼?如果連你這位老闆都不認同自己的事業,為什麼又要成立這個部門?這聽起來很可笑。」
「一點都不可笑。」溫兆瑞正經八百的望著她。「我的確不認同。」
梁曉莉訝異的張大眼。「那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是第二代接班人,這部門是我父親成立的。」溫兆瑞極坦然的告訴她。
他很少這樣跟人談心,但面對她,他卻突然很希望能對她傾訴心事。
而另一方面,他也很想認識這個讓他難得再次心動的女人。
「那你為何不乾脆將它結束?」
「利潤考量。」
「喔!金錢至上,跟我一樣愛錢。」
「現在撇開錢不談,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這是我個人的原因,不代表其他人的立場喔。」梁曉莉先澄清。「第一體質問題,第二學歷不高,第三無一技之長,第四我需要一份可以迅速賺錢的工作。總結以上幾點,這份工作是最適合我的。」
「不跟客戶出去,進行私底下的交易?」
「我建議你,就算不認同這個部門,至少也要回去做點功課。」梁曉莉感歎不已。
「我們進公司時都會簽定一份明確的合約,禁止私下交易,若有違反者一律解聘,永不錄用。這不僅保障公司的聲譽,也是要求員工潔身自愛。加上公司的薪水優渥,所以在這裡上班的人都很守規矩。」
「對於外界的眼光,你們怎麼看待?」
「外界很少有什麼異樣的眼光,主要是公司的形象良好,甚至有許多人都很珍惜到這裡工作的機會,因為公司給的福利不差,並灌輸我們任何一份工作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觀念。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賺黑心錢,何必在乎其他人負面的評價?」
她的話令他感到震撼。原來他一直以刻板印象來看待這群認真工作的女郎,甚至差點讓她們失業,只為了自己個人的好惡……
他該試著重新認識這個部門,並瞭解父親當初成立的原因。他一定不只考慮到利潤,否則他不會花時間教育她們——給予她們正確的觀念比什麼都重要。
「這樣你清楚了嗎?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聽你這一講,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溫兆瑞慚愧的笑著。
「很好啊!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以後就別再犯同樣的錯了。」梁曉莉讚許道。
「你不會覺得我這個老闆很不可取?」
「為什麼呢?又不是每個人生來都適合當老闆,凡事都要經過學習,更何況人本來就有好惡之分,只是身為老闆更需要去控制,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梁曉莉不以為然的道。
「你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讓我感到佩服,或許是因為你的人生歷練比我多吧!」溫兆瑞誠摯的說。
「因為你是少爺啊!我必須為三餐努力而你不必,相較起來,我當然比你更多社會歷練。」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以我來說,我一畢業就被逼接下這個職位,還只是菜鳥的我,要去領導一支已經步上軌道、實力堅強的部隊,確實是沉重的壓抑。」
「你覺得惶恐?」她聽出他的擔憂。
「嗯!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擔心一個錯誤的決定會招來別人的恥笑……我無法想像那是什麼畫面。」
「沒有人會笑你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新人,只要你虛心求教,相信他們會很樂意指導你,讓你早日熟悉一切,所以你自己要懂得上進。」
「我很上進。」溫兆瑞肯定的道。
「真是看不出來耶!尤其是你在0204這部門的努力,簡直教人失望。」梁曉莉不以為然。
「放心,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努力。」溫兆瑞向她保證。
「希望你別只是耍嘴皮子。」
「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儘管他志不在此,但既然已經接掌父親的事業,就不該再三心二意,必須全力以赴,否則父親要是曉得,肯定會臭罵他一頓。
只可惜得了老人癡呆症的父親已經沒有辦法再責罵他了,又怎會知道他的心態已有這麼大的轉變……
無論如何,現在的他有了新的想法,而這全拜她所賜。
原以為她不過只是愛錢,沒想到她還有如此見地。他終於瞭解自己會對她動心,正是因為她為生活而努力的態度——那正是他所缺乏的特質。
或許他可以再試試看,再次品嚐愛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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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辦公室,溫兆瑞喚來特助凌倥宏,請他將0204部門自創立以來的資料全拿給他。
凌俊宏聞言,詫異地睜大雙眸。「溫先生,你、你是說真的?」
「有必要那麼誇張嗎?」
「不,只是你向來對0204部門漠不關心,現在突然轉了性,我才會一時無法適應。」凌俊宏急忙澄清。
「我想通了,要做就要做到好,才不會辜負我爸的期待。」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溫老爺聽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以我爸現在的情況來講,很難吧!」溫兆瑞歎氣。
「真想不到溫老爺會變成這樣……一點預兆都沒有。」
「我會找最好的醫生治療他。」
「我相信。」
「那麼日後就要多麻煩你了,畢竟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你請教。」溫兆瑞誠心地說。
這舉動換來凌俊宏更大的震撼。
「溫先生,你真的變了。從你上任到現在,第一次看你這麼積極……以前你總是一臉不耐,公司的主管都議論紛紛,認為在你的帶領下,公司的前途堪虞,有些人也開始心生二意。」
「這是我的不對,謝謝你提醒我。請你幫我安排個餐敘時間,我希望大家能在輕鬆的氣氛下好好談談。」
「是,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好。」凌俊宏允諾。
「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這陣子要不是你在背後挺我,我早就被董事會趕下台了。」
「我以前常聽溫老爺提起你,他說你是個很優秀的兒子,他以你為榮。我相信溫老爺,你一定能將公司管理得很好。」
「我爸真的這麼說?」溫兆瑞很訝異從別人口中聽到父親對自己的讚許。
「是的。溫老爺其實也知道你志不在此。」
「他知道我不想繼承公司?」溫兆瑞訝異。
「嗯!但他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因此他很困擾,不知究竟是該放任你朝理想邁進,或是讓你掌理公司。」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自以為是,認為爸爸根本不懂我……想不到最不懂事的人是我。」溫兆瑞感慨不已。
「既然溫先生已經知道溫老爺對你的用心,希望你接下來的作為能讓大家刮目相看。」凌俊宏期許著。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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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見到溫兆瑞,梁曉莉劈頭就問。
「想我啊?」溫兆瑞不改平日的嘻皮笑臉。
「誰想你啊?我想念的是甜點!」梁曉莉口是心非地道。
她是想他的。幾日不見,她還挺懷念與他鬥嘴的感覺……
只是這種心情只能藏在心底,畢竟他們的身份如此懸殊,麻雀變鳳凰是電影裡才有的情節——儘管有芷亞這個例外,但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現在的她,還是好好珍惜這段相處的日子吧!
「我會傷心的。」
「算了吧!你這個大忙人,哪有時間為這種小事傷心!」
「就是因為太忙了,才需要慰借啊!」
「這是什麼話?你會需要我給你慰借?」梁曉莉不信的哼著。
「我是需要啊!」
一句簡單的玩笑話,傳入梁曉莉的耳內,驟然揚起奔騰的浪潮,一波波的席捲而來,讓她差點說不出話來。
她乾咳了幾聲。「你說這種話會讓人誤會的。」
「我就是故意要讓人誤會。」溫兆瑞表明自己的意圖。
「誤會?難道——」想起他的未婚妻,梁曉莉壓低聲音。「她會來嗎?」
「不!」他斷然否認。
「那不然呢?」她納悶的蹙眉。
「你不想跟我有個像樣的約會嗎?」
「什麼『像樣的約會』?」他愈說她愈迷糊了。
「一般男女朋友該有的約會。」
「啊?」她瞠目結舌的盯著他,彷彿他的話有多麼駭人。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你不想?」溫兆瑞有點著急了。
他已經很久沒跟女人約會了,在來之前他已經模擬了好幾次,沒想到表現出來仍是差強人意,而她的反應更讓他有點退怯。
「我——」他突如其來的邀約,要她怎麼回答?
「如何?」溫兆瑞小心翼翼地問。
「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我更入戲嗎?」只有這個可能,否則他為何想跟她約會?
「不,我是認真的。」
「不可能啊!你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梁曉莉壓根不相信。
「這個念頭已經在我腦子裡盤旋了很久,只是我一直沒有赴諸行動。」
「你、你——說你對我——嗯,這個——」梁曉莉開始語無倫次。
「是的,別懷疑。」溫兆瑞點頭。
「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我在作夢。」梁曉莉簡直快昏倒了。「我要回去好好睡個覺,醒來後就知道是真是假。」
「貨真價實,絕無虛假。」她的神情真有趣。
「那現在怎麼辦?那我該說什麼?」梁曉莉手足無措地問。
「說你願意就行了。」溫兆瑞微笑地告訴她。
「我……我……」她抖得說不出口。
「慢慢說,我們有很多時間。」
「我我……願……」她依然語塞。
「或者你點頭也行。」溫兆瑞很有耐性的等著那句話。
「我願意。」梁曉莉終於將喉問的話吐出來,外加頻頻點頭。
「好,我知道了,別這麼激動。」溫兆瑞忍不住嘲笑她。
將話說出之後,她的氣順了許多,腦袋也清楚了,究然覺得自己該確認一下,尤其是他曾經戲弄她好幾次,而此刻他狡黠的眼神亦讓她感到狐疑。
「你不會是晃點我吧?」
「我有那麼不足以信任?」
梁曉莉猛點頭,似乎頗同意這句話。
「好吧!那可以請你相信我嗎?」他無話反駁,只能怪自己做人失敗。唉!
「我考慮一下。」她故做思考樣。
「你剛才已經答應了,現在考慮也來不及了。」溫兆瑞賊賊的笑著。
「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嗎?」
「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除非你對我沒有感覺。」
「為何不是你對我沒有感覺?」
因為我會從一而終。
這句話雖然不是什麼浪漫的情話,卻能動人心扉,成為一輩子的承諾。
她感動的問,「為什麼是我?無論家世、學歷,我沒有一樣可以跟你匹配……以你的條件,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很多時候,條件只是外在,最重要的是我們是否用心經營這段感情,否則就算條件再好又有什麼用?」
「難道你不在乎門當戶對?」
「門當戶對只是讓兩個經濟和社會地位相當的人在一起時,能夠減少因觀念及生活方式不同所引起的摩擦和誤解,但那並不代表就是完美的配對。主要還是我們對於這段感情所投注的心力。」
「話雖如此,但你不能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啊!」
「譬如?」溫兆瑞挑眉詢問。
「你的家人難道不會反對嗎?更何況他們還替你選擇了未婚妻,就是希望你能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
「其實那只是我爸小老婆的意思,我爸從頭到尾沒跟我提過未婚妻的事。」
「啊?為什麼?」
「其實我爸已經得了老人癡呆症,現在他的生活起居都是他的小老婆在處理。」溫兆瑞決定將自家的情況告訴她,她也才能更放心的跟他交往。
「那你媽呢?」
「在我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對不起。」梁曉莉遺憾地說。
「沒關係。現在你大致清楚我的狀況了?」
「嗯!那我們的戲呢?」她沒忘記他們當初的交易。
「不用演戲了吧!」
「嗯!」她認同的點頭。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連碰你一下都不行……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考驗。」
「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
「你倒是推得一乾二淨。我們現在是在同一艘船上,不能離棄彼此的。」溫兆瑞抗議。
「我沒有離棄你啊!只是把問題交給你處理。」梁曉莉幸災樂禍的笑著。
她說得簡單!為了解決這個難題,他肯定會死掉很多腦細胞!
不過——
他甘之如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