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一開,便見怒氣高漲的蘇曼萍直衝到藍耀日面前。
「你是什麼意思?」
藍耀目無動於衷地瞅著她,臉龐儘是放肆的笑意。
「不要給我裝傻,為什麼你要告訴醫院你是我的未婚夫?」蘇曼萍大聲斥責。
這男人腦袋真的是有問題!雖然很感謝他幫忙將住院的事宜處理好,但也不必胡言亂語,自稱是她的「未婚夫」吧?剛聽到時,她差點沒昏倒在櫃檯!
「這是權宜之計。」藍耀日不以為然地說。
「什麼權宜之計?你這樣做造成我很大的困擾。」蘇曼萍嗤哼一聲。
「是嗎?」藍耀日靠著椅背的身體略為往前傾,平靜自若地闡:「真的造成你很大的困擾嗎?」
「對!平白無故多個未婚夫,對像還是個不令人喜歡的傢伙,換作是你會有什麼感覺?」蘇曼萍理直氣壯地反問。
其實她的心底沒什麼困擾的感覺,除了乍聽之下的訝異,她不懂自己為何沒因「未婚夫」這個字眼而惱怒,反倒有種淡淡的喜悅之情?
驚覺自己莫名的情緒,她大罵自己的「花癡」想法,竟然對他的感覺變了樣。
「我覺得還好,沒你想得如此嚴重。倒是你的話也太坦白了一點,我真有那麼令人討厭嗎?」藍耀日雙手交置在胸前,唇角無所謂地斜揚。
「你自己不覺得嗎?我是不介意告訴你啦……」
「是嗎?那我是否該洗耳恭聽?」藍耀日冷諷。
本來他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太大的缺失,但認識她後,好像缺點真有一籮筐。
「你早該聽聽別人對你的形容,免得老是做些讓人反感的事。
魎蛋?我很樂意聽聽別人對我的看法。」
「啊……」蘇曼萍驚訝地低呼。
她原以為他會很不屑地拒絕別人的意見,想不到他心胸還滿寬大的嘛!
正當她在思忖著要如何形容之際,藍耀日淡漠的臉洩漏出嘲笑的意味。
「快說啊!我等著聽你講呢!還是突然想通,覺得我沒什麼缺點可講?」
「你這個元禮、自大、傲慢……」聞言,蘇曼萍氣惱地怒吼,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她決定把剛才的想法收回,他是她碰過的男人中最沒風度、也最自以為是的一個,跟他說不到幾句話,她就恨不得甩他幾個巴掌,教訓一下他高傲的性格。
還以為他良心發現,終於懂得檢討自己,想不到才幾秒鐘他又原形畢露,依然是個高傲、不可一世的混帳男人。
「噓!小聲點。」藍耀日不以為意地站起來,優雅地將食指放在蘇曼萍嘴唇前面。
「你……」蘇曼萍火冒三丈地睨著藍耀日的舉動,生氣地揮開他的手。
「別忘了你父親需要靜養喔!」藍耀目的眼神瞥向病床。
「該死的!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大聲。」蘇曼萍刻意壓低聲音。
「淑女不該說粗魯的話。」藍耀日得意地挑著眉。
她真的很容易被挑動生氣的那根筋,讓他有種玩上癮的快感,但考慮到場地問題,還是別玩得太過火。
「淑女遇到你這種無禮的人,也會發飆。」蘇曼萍不以為然地譏諷著,甩頭走到病床邊,不想理會他,免得心頭上的怒火愈燒愈旺。
盯著蘇曼萍的舉動,藍耀日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對於「未婚夫」這個理由,他實在沒有多想,臨時脫口而出的話他也沒多作留意地放在心上,但此刻經她一提醒,卻讓他心際多了份疑惑。
納悶自己為何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理由很適當,連留在這兒陪伴她都成為很自然而然的事。
有點奇怪,卻又不會感到不協調;好像自從遇到她後,很多事都成了理所當然。
× × ×
望著藍耀日拿著手機走到病房外,蘇曼萍怨慰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搞什麼嘛!她心中犯著嘀咕。
見他再度走進來,她忍不住開口。「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再說。」藍耀日隨意應聲。
「看你電話接個不停,還是回公司去處理比較好吧?」
好幾次聽見他與電話那頭的人交談,分明是在談公事;既然如此忙碌,為何還有閒情逸致待在這兒,讓她的眼睛不得閒?
「我相信自己訓練的人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藍耀日不為所動地說。
「這可難說,如果他們趁你不在時胡作非為,你根本無從知道。」
「不會!」藍耀日相當肯定。
「你還真放心。」蘇曼萍語出調侃。
「當然。」
「你幹嘛非得留在這裡?你以為這裡是度假中心嗎?」
「差不多。」
「神經!要度假可以到別的地方,沒必要窩在這兒。」
「我高興待在這兒。」
「你……」蘇曼萍盡量壓抑著翻湧而出的怒意,和顏悅色地問:「我不想見到你,所以能『請』你離開嗎?」
「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定。」藍耀日聽得出蘇曼萍話語中的含意,分明是巴不得他盡早消失在她眼前。
蘇曼萍極力壓抑著欲脫口的粗話,緊握著拳頭以洩心頭之恨。
沉寂了數分鐘,藍耀日先打破靜默。「你父親到現在還沒清醒,醫院方面沒說什麼嗎?」
「不關你的事。」蘇曼萍漠然地答腔。
「考不考慮將他轉到台北的醫院?這樣你工作方面也能顧及。」藍耀日好心提議。
「不需你來告訴我怎麼做!」
「OK,但我可沒有告訴你要怎麼做,只是建議。」藍耀日無所謂地聳聳肩。
瞅著蘇曼萍纖細的背影,他的心扉漾著一絲波瀾,很想替她分擔解憂。
Shit!他有沒有搞錯,什麼時候讓女人來影響他的行為了?
只是……情況似乎不容他否認。
× × ×
「曼萍,你回來啦!」
辦公室內響起驚呼聲,所有的人都奔到蘇曼萍身旁,詢問她父親的病情。
「謝謝大家的關心。」蘇曼萍好感動。
好不容易讓大家各自回到位於上辦公,她走到自己的座位。
「你怎麼回來了?沒留在台中照顧你父親?」廖妗潔關心地望著蘇曼萍。
「我回來正式請個假,順便交代事情,中午就要趕回台中。」
「辛苦你了,需要幫忙的話就說一聲。」廖妗潔拍拍蘇曼萍的肩頭。
「謝謝。」蘇曼萍強笑著。
疲勞的臉色、泛著血絲的眼眸,讓廖妗潔看了滿是心疼。
那晚她匆忙離開,留下一臉納悶的自己和岑翊皓,連藍耀日的行徑都令他們不解。事後才曉得原來是她父親出事了,而藍耀日竟然跟著一起到了台中。
若是因為不放心一個女孩獨自坐車到台中,陪著去還能理解:除此之外,他們實在無法找到一個理由來解釋藍耀日的舉止,問他又三緘其口,不免讓人狐疑他如此做的隱藏動機是什麼?
「對了,耀日呢?」廖妗潔思忖後再問。
「不知道。」蘇曼萍的口氣因提到藍耀日.而有點厭惡。
她醒來時,就不見他的身影,她正好樂得輕鬆,』可以不必跟他打交道。
跟護士交代了一下,她便火速坐車趕回台北。
其實會回來,的確該感謝他的點醒,幾天來她的腦海裡全是父親的病情,忘了考慮其他的事。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是跟我在一起,但他愛走去哪兒我又管不著。」
「你好像真的很討厭他。」廖妗潔從蘇曼萍的口吻中斷定這一點。
雖然知道蘇曼萍對藍耀日沒好感,全怪他自作孽,但從這次交談中,她對他的敵意似乎又加深了。
「何止討厭他,根本是恨死了!」蘇曼萍講得咬牙切齒。「我還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那麼惹人厭!」
「但是我覺得……」
蘇曼萍打斷廖妗潔。「我不想談他,那會讓我的心情更不好。」
「好吧!」廖妗潔瞭解地停止談論藍耀日。
只是,她心底的疑雲卻愈擴愈大。
× × ×
在月台等火車的蘇曼萍,為了自己的毫無所獲而歎息。
趁著離開公司到搭乘火車的這段時間,她跑了幾家醫院,詢問有沒有多的病床能夠讓父親轉院,想不到結果卻令她失望。
病床一位難求……哎!
雖然她對藍耀日的提議不屑一顧,但卻不能忽視它的可行性,所以她前思想後,遺是決定赴諸行動。
「要去哪兒?」
一抹蘇曼萍極不願聽到的嗓音乍現。
喔!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她在心裡咒罵。
「在等火車?」藍耀日移近蘇曼萍。
「哼!」蘇曼萍轉開頭,身子挪離藍耀日。
廢話!她人都在月台了,不是在等火車,難道是來觀光?她可沒他那麼無聊,把醫院當度假中心,愛來就來、愛走就走。
「你應該把火車票退了,否則只是白跑一趟而已。」藍耀日大步走到蘇曼萍面前。
蘇曼萍退了幾步,翻了個白眼。這個混帳男人到底想幹嘛啊?她嫌惡他的行為。
「你不是急著想見你父親嗎?」藍耀日淡漠地瞧著蘇曼萍挺直的背脊。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暗示不想理你,你難道不懂得看人臉色?」蘇曼萍按捺不住地斥責。
「你父親在台北的醫院。」藍耀日無視於蘇曼萍的責難,自顧自說道。
「什麼——」
一聲驚呼,讓在場的人的目光全投注在他們身上。
一路跟著藍耀日的蘇曼萍,始終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儘管已打電話到台中的醫院確認過,但來到父親的病房外時,她仍然半信半疑。
推開房門,見到憔悴的父親躺在床上,她快步走了過去。
「為什麼?」蘇曼萍望著父親,提出從離開火車站後就一直盤旋在腦海裡的疑惑。
「沒為什麼!」藍耀日淡然應聲。
他明白她所問為何,只是理由是什麼,連他自己都思不透。若能理清心坎深處滾滾不絕的洶湧浪濤,或許就能解開他連日來滿腔的問題。
「你以為這樣耍我很好玩嗎?」蘇曼萍轉身迎視藍耀日的黑瞳,怨慰地說。
「如果你要這麼認為,我沒話說。」藍耀日不願多作解釋。
「你寧願讓我誤解你,也不想多花費唇舌解釋你做這件事的理由?」
「對。」藍耀日簡短地回答。
「好,沒關係。那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問了幾家醫院都沒病床,而你卻能找到吧?」
「有錢、有勢。」藍耀日冷漠地回答蘇曼萍。
蘇曼萍聽聞,靜默了好半刻,才緩緩地說:「是啊!這社會還是講求錢財與勢力,沒錢沒勢的人注定得吃虧。」
「那是事實,卻不是定論。」藍耀日不以為然地說。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因為你比大部分的人掌握了優勢。」蘇曼萍諷刺。
「每個人都可以表達意見,我不想評斷你的見解。」藍耀日說著,走向門蘇曼萍見他欲離開,脫口而出。「你要走了?」
「捨不得我嗎?」藍耀日忍不住語出嘲弄。
「你想得美!」蘇曼萍為之氣結。
隨著他的身影逐漸模糊,她的心靈陷入莫名的空虛,漾著一圈圖異樣的漣漪。
驀地,驚覺自己的思緒隨著他飄遠,她急忙搖著頭,甩掉不該有的情緒,低罵自己的失神及不該出口的那句話。
光是想起那句「你要走了」,她就猛起雞皮疙瘩。
天啊!她怎麼會在無意識問道出這番憐情依依的話,好像已忘了他有多惹人厭般。
只是……說他討厭,他的所做所為卻又讓她感謝萬分。
而她到現在,都還沒親口向他致謝。
× × ×
凝睇著蘇曼萍趴在病床邊睡著的模樣,藍耀日輕聲挪動腳步。
站在她身旁,他不自覺地抬手撫觸著她的髮絲,腦海中輾轉流連過千萬種思緒。他知道自己漠視不了盤旋在心際的鼓動,那是一種有別於其他女人所帶來的情愫。
揮之不去,也洗刷不掉,就像扎根般緊緊拴在心頭。
他在心裡不斷詢問著這幾日來的行徑是否有脈絡可循,但一切就像失了控,亂了方針……
不!不行!多年來,沒有一個女人能撼動他的心靈,就算是她』也一樣。
「你在幹嘛?」蘇曼萍突然醒來,訝異地睨著藍耀日的手。
「看你是不是借睡覺來逃避肚子餓?」藍耀日冷聲說道。
「不用你操心。」蘇曼萍揮開藍耀日的手站起來,腳底卻傳來一陣酥麻,差點站不穩。「啊……」
「腳麻了吧?」藍耀日連忙扶住左右搖晃的蘇曼萍。
被他握住的手臂突然竄起一股熱流直衝她的腦門,讓她頓時愣愣地瞅著他,心湖有如鼓聲乍響,揚起愈滾愈大的波瀾,壓迫著她快透不過氣來了。
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快點開口化解這蔓延的尷尬啊!
奇怪,她怎麼尋覓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是被我『煞』到了嗎?」藍耀日咧開嘴角。
綿延不絕的情流纏繞著他們,兩人陷入彼此的凝視中。
靜寂的空間,讓她感覺到牆上的指針正清晰地「滴答、滴答」的前進。久久,她終於壓下糾結不清的情緒,打破沉默。
「誰被你煞到?放開我!,-蘇曼萍斥罵一聲,心虛地瞥開眼。
「那就好,我可不想多招惹一個麻煩。」
「你……」
「肚子餓了吧?」藍耀日突然轉移話題。
「我肚子餓不餓,沒必要告訴你。」
「因為我肚子餓了。」
「你沒必要告訴我……」蘇曼萍敏銳地察覺出一點端倪,防衛、地說。
「我要你陪我去吃。」藍耀日不容蘇曼萍拒絕,緊抓著她的肩頭往外走。
「我、不、要、去!」蘇曼萍堅決地回絕,並欲掙脫他。
「由不得你!」藍耀日不理會蘇曼萍的抗拒,硬帶著她離開了醫院。
× × ×
盯著一桌子的菜,蘇曼萍實在沒胃口,加上是被強押來的,更是嘔氣。
「吃點東西吧!」
「什麼事你都非得用強硬的手段嗎?」蘇曼萍不理會藍耀日,答非所問。
「不一定。」藍耀日聳聳肩。
「不一定?就我所見似乎不是如此。」至少在她面前,他老是以王者自居,霸道得令她怒火沸騰。
藍耀日夾菜到蘇曼萍碗裡。「沒辦法,誰教有人無法妥善地辦好事情。」
「你的意思分明是……」
「我沒別的意思,不過是在敘述事實,如果你能很冷靜地面對這次父親病倒的事情,我自然無話可說。」
「你……」蘇曼萍咀嚼著藍耀日的話。
是啊!他確實在她慌了手腳之際,適時地伸出援手。不容否認的是,若沒有他在旁協助幫忙,她一定會將事情弄得很糟,父親也無法轉院到設備較為完善的醫院,方便她就近照顧。
從事發至今,她從來沒有好好想一想這一切,腦海中盤旋的全是他放肆無理的言詞。現在暫且將對他的怨言拋至一旁,又不免懷疑起他大發好心的意圖。
「你根本不需要費心這麼做。」
「我是不需要。」藍耀日淡然應聲。
「既然如此,你何必……」
「是呀!我何必?但要我昧著良心忽視你眼底傳來的求救訊號,我辦不到!」
「我沒有……」蘇曼萍慌張地否認。
「沒有嗎?」藍耀日直盯著她瞧。
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蘇曼萍啞口無語。
「如果你想明天保持體力的話,今天就好好吃頓飯。」
「我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蘇曼萍反問。
「你父親明天要動手術,再拖下去會有危險,而你……我相信你會一直待在手術室外等待。」藍耀日慢條斯理地解釋。
「為什麼醫院沒告訴我?」蘇曼萍有點惱火。
他這個外人好像比她更進入狀況;居然連父親的病情都比她瞭若指掌,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告訴你的助益有多大?」
「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他是我父親啊!我這個做女兒的竟連他的病情有多嚴重都不知道……」蘇曼萍怨聲連連。
「你知道了,不是更會影響你的食慾,明天的奮戰你確定可以撐下去嗎?」
藍耀日一語道破。
「我……我不知道。」蘇曼萍語拙。
確實如他所言,她有可能因擔心而吃不下飯。
「如果不想明天因體力不支而倒下,就把這碗飯吃下去。」
蘇曼萍咬緊嘴唇瞅著藍耀日,歎了一口氣後緩緩拿起筷子,勉強將眼前的食物嚥下,心裡百感交集,腦海裡不斷飛旋著好幾種思緒,是他這幾天所做的點點滴滴。
他雖然很惹人厭,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思慮周密,而她只會感情用事,如果沒有他從旁幫忙,或許她很快就會跟著父親倒下。
此刻,她的心扉揚起小小的暖流。
而他——似乎不再那麼令人厭惡了。
× × ×
望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父親,蘇曼萍的心好酸。
從小就與父親相依為命,獨自扶養她的父親日夜工作,就是為了讓她能夠完成學業。好不容易能夠獨立自主,也打算將父親接來台北照顧,他卻堅持要留在生活幾十年的家鄉。
現在她有點後悔,為什麼她不多使出一點魄力,說不定父親就會同意與她一塊住。
哎!別想了,過去的事無法挽回,還是擔心已被推進手術室的父親吧!
「你覺得情況會……」蘇曼萍膽怯地問,交叉環抱在胸前的雙手,像在盛住她的不安。
「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父親,別往壞處想。」見她死命抱著自己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藍耀目的心彷若被針戳了幾下,刺刺麻麻的。
「是呀!我該往好處想。」蘇曼萍哽咽地說。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想些快樂的事情,至少不會讓她胡思亂想。
「別哭!」藍耀日聽出蘇曼萍的輕聲啜泣。
「我沒有。」
「沒有最好,將你的眼淚收回去。」藍耀日峻漠地命令。
蘇曼萍深吸幾口氣,努力將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懸在雙眸上,不讓其滴落。
不行!她不能哭,不能軟弱,她要堅強地面對……
她強忍淚水的表情讓他心生不捨。「如果真的忍不下去,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蘇曼萍無語,只有抽搐的身體回應他,一點一點的抖動,領著他的心跟著黯淡下來。
甩甩頭,他要自己忽略愈來愈明顯的異樣情愫,趨向前搭上她的肩。
見她沒反抗,他將她拉近,讓她的頭依偎著他的胸膛,借由身體的接觸分擔她的惶恐與無助。溫熱的氣息像是有安定心神的魔力,他的支持減輕了她獨自隱忍的哀痛。
轉了個身,她更加貼近他,累積許久的眼淚如同決堤般止不住地滾落,顆顆晶瑩剔透的透明珍珠滲進他的衣服,潤濕了一大半。
不在意地任由她哭濕他的衣服,他明白她不過是在發洩幾日來的哀愁與擔憂。
輕微的抽搐讓她的肩膀不規律地聳動,他的手一縮,將她緊緊悍衛在自己胸前,有一剎那的時間,他心中浮現想保護她一輩子的念頭。
不——他震撼地將腦子裡的想法拋掉,迅速恢復冷靜的心際,臉龐依舊冷漠無情。
「曼萍……」
「噓。」岑翊皓拉住欲奔向蘇曼萍的廖妗潔,要她噤聲。
他們待在原地凝視著處於雨人世界中的藍耀日與蘇曼萍,情愫的熱流一圈圈地纏繞著兩人,讓旁人覓不到空隙插入。
他們相望一眼,露出瞭然於心的淡笑。
看來,就算藍耀日沉默以對,也無法抹煞今日這個帶有濃濃情意的擁抱。
窗外亮閃閃的金黃太陽漸漸隱沒,一片朦朧灰暗籠罩住站在窗前的男人身影。
「謝謝!」蘇曼萍緩緩吐出梗在胸口已久的話。
藍耀日沒有應聲,目不轉睛地盯著左手掌心,獨自陷溺在思潮中。
他的鼻子似乎還能隱約嗅到她淡淡的香甜氣味,清新得令他眷戀……天!
他真的已沉淪在她的美戚之下了嗎?
不、不可能!比她美、比她溫柔、比她善解人意的女人多得是,但……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她的純真,因為她不會工於心計來擄獲他的心?
愛說笑!怎麼可能因為這個理由就讓他動了心,壞了多年的堅持?
他可沒忘記女人是什麼樣的動物——追求金錢、追求權勢,不顧多年的感情!一次的經驗已夠讓他記取教訓,永難忘懷女人美麗的面孔下有顆多麼險惡的心。
他發誓不會再犯不同樣的錯,但她好幾次都讓他遊走在邊緣,差點就跨越界線,堅持似乎已經變得很難、很難……
「好好照顧你父親,我相信這次的手術會讓他順利復原。」藍耀日轉過身冷冰冰地說。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爸的病情不會這麼快得到控制。」
「我只是做一件不讓良心不安的事,沒什麼值得感謝。」
「不!你對我的幫助,我……」
「沒其他事的話,我要回去上班了。」藍耀日突地打斷蘇曼萍。
還來不及說再見,門已硬生生地關上,獨留父親均勻的呼吸聲及點滴滴落的細微聲。她原以為他會像前幾次留下來陪他,但卻沒有。
為什麼她竟興起希望他留下的念頭?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細微的變化?
原本恨他入骨,現在卻變了調,只要他接近,他身上獨有的陽剛氣息就令她心跳加速,難以理解怎會在短短幾天的頻繁相處下,對他的整個觀感都不復以往。
發現他細膩的心思、體貼的行為,雖然都以強硬的手段來表示,但卻讓她明白——儘管他的嘴巴再壞,依然是個好人。
是啊!一旦對他的看法改變,便會察覺到他不輕易流露的個性。而她,似乎受到他隱藏性格的吸引,否則為何會依戀他溫暖的胸膛及懷抱?
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就算他真的很好,她也不可能喜歡他啊!
喜歡他?她是不是神經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