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他們,偌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韋莛如一座雕像般,屹立不動,戚品-則站離他遠遠的,等待他先開口說話。
屋子裡安靜得只聽到兩人平穩的呼吸聲,終於在片刻之後,韋莛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低垂的頭。
這張秀麗的臉龐,讓他心生愛憐,尤其是她那雙水汪汪的明眸大眼,似乎隨時都可以透出水氣般,更讓他無法抗拒。
就算是鐵漢,遇到這樣似水的女人,也會有柔情之時。
戚品-撇開眼,無法直視他那雙有些冰冷卻又堅毅深邃的眼睛,這雙眼,讓她無所遁形。
「看著我。」韋莛命令著她。
戚品-逼不得已,只好將眼神調向他那俊美無儔的臉,如鬼斧神工般完美無缺的俊臉,又讓她心跳加速。
「韋先生--」
「叫我韋莛。」
「韋莛,我……」
「你聽好,我願意讓你搬出去,並不表示我就此放你走。」
戚品-微睜著明亮的雙眼,瞅著他,想更清楚明白他的話。
「我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像亦帆懂得體貼溫柔,但是我會用我的方式來對你好。」他望著她充滿疑惑的眼神,想是自己辭不達意的話,將她弄得更加混亂了吧!「那一吻絕不是一時衝動,所以我不會對你說抱歉。」
「韋莛,我們不--」
韋莛俯下頭,吻上了她啟合的雙唇,不想聽她的長篇廢言,更不想聽她說一些他們兩人不適合的狗屁廢話。
他一手摟上她的腰,將她靠向他結實的胸膛,緊貼著她柔軟的胸脯,如烈火熾焰般的吻,燒灼了兩人的理智。
韋莛唇舌抵開她的唇瓣,滑溜灼熱的舌探入她的香唇裡,吸吮著她口中的甜蜜甘霖,輾轉品嚐她唇中的每一處。
戚品-閉起眼,眷戀著他的吻,心醉於他帶點狂狷又帶點溫柔的吻,錯綜複雜的心情如一面網緊緊包裹著她。
情感和理智更像是一條中間綁了紅線的繩子,用力不停地往兩頭拉扯。
情感告訴她--戚品-,你愛這個男人,只管接受這個男人對你的愛:理智卻告訴她--戚品-,這個男人是你配不上的,你不可以妄想得到這個男人的愛,否則你將會得到惡魔的懲罰。
就這樣,腦海中不斷出現情感和理智相織而過,就好像天使和惡魔在玩一場比賽,最後,還是惡魔戰勝了善良可愛的天使。
短暫失去的理智終於回到戚品-的腦海裡,她將手伸到他壯碩的胸膛上,用力地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強迫自己離開他。
韋莛愕然的看著她,他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
「對不起。」
「你沒做錯事,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該……」
「不該什麼?」韋莛逼著她說。「不該和我接吻嗎?」
「韋莛,我們不可能,與其以後彼此痛苦,何不……」
「所以說,你也喜歡我。」
「不是。」戚品-回答的聲音比蚊蚋還小,心虛地閃躲著他炙熱的眼神。
「那為什麼不大聲的說出來?」
戚品-強迫自己看著他,為了他好,也為了自己,再痛她也要忍耐。「韋莛,你對我們的幫助,我對你充滿著無限感謝,但我心裡很明白,那是感激不是愛。」
「你再說一次。」
「那是感激不是愛。」
韋莛靜靜地瞅著她看,看得她心慌意亂,看得她眼神閃爍,看得她手足無措。
他笑了,「你不是個懂得掩藏自己感情、更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你那天晚上和品倫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關於我父母,我會去處理,你不需要擔心。」
戚品-搖搖頭,一想起他母親那鬆了一大口氣、放心的表情,她就沒有任何勇氣,也不抱任何希望。
她情深凝視著他,心痛得在滴血,不語,只因一切盡在不言中,明天過後,這一切就結束了,完全的結束了!
他,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男人:而她,只不過是曾經接受過他幫助的可憐人。
韋莛向前跨了一大步,將她拉進懷中。「相信我會帶給你幸福。」
她有這個權利去擁有屬於她的幸福嗎?老天爺會可憐她,不再捉弄她嗎?戚品-根本不敢奢望。
週末下午,韋莛堅決要送他們姊弟到位於新店的租屋處。彎彎曲曲的狹小巷弄,稀稀落落的路燈,其中還有一、兩盞燈壞了,甚至沒裝上燈泡,這裡的安全絕對有很大的問題。
品倫是個男孩子,比較不用擔心,但她是個女人,要是遇到了個變態,那該怎麼辦?
韋莛一想起來,忍不住感到不寒而慄。
又走了五分鐘,幾乎是來到這條巷子最底端。
戚品-站在一扇早已斑駁、腐朽的木門前,門只有些微的闔上,連個鎖也沒有。
「就是這裡?!」韋莛不敢相信她找的房子,居住的環境品質竟然惡劣至此。
「是這棟的五樓,房子雖然老舊了些,但是房東夫婦人很好,離捷運站也不遠,我想……」
韋莛想也沒想,直接從她手上搶過少得可憐的一隻旅行袋。「品倫,我們走。」
戚品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看姊姊,又看看韋莛,動也不動地佇立在當場,等著他們先把問題解決。
戚品-追了上去,擋在他前面。「你在做什麼?」
「你就算不想繼續住在我那裡,我也不准你住在這種地方。」
「這裡有什麼不好?」她也忍不住火了,瞪大眼睛和他據理力爭。「交通方便、生活機能也不錯,還有什麼值得挑剔?」
「你說這裡好,一條巷子彎彎曲曲,沒幾盞路燈,買個東西得走上十幾分鐘的暗巷,要真遇上了個居心不良的歹徒,你以為你還會有命嗎?」他又走了回去,腳輕輕一踢,那扇早已經過歲月無情摧殘的老舊木門,馬上壽終正寢的歪斜一邊。「這扇門別說防人了,就連防隻老鼠都防不住。」
戚品-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但那又能怎樣呢?好的租屋環境她付得起嗎?若是有錢,她還會選擇這樣的環境嗎?
「你口口聲聲要品倫好好用功唸書,沒有一個好的居住環境,品倫真能靜下心來唸書嗎?」
「你以為我不想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嗎?」戚品-望著不發一語的弟弟,自責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走到弟弟前面。「品倫,對不起,姊姊沒有能力讓你過好一點的日子,對不起。」
「姊,你別這麼說,這些年來你為了我已經吃盡了苦,我沒關係。」戚品倫看了一眼這棟幾十年的老舊房子。「只要有一個地方讓我們遮風避雨就行了,反正也只是個睡覺的地方而已。」
韋莛不想再多浪費唇舌,她那死腦袋怎麼說也說下通。他走過去,強拉住她的手腕,大步離開這裡。「品倫,我們走。」
「韋莛,你放開我。」戚品-邊被他拉著走,邊想扳開他緊抓住她手腕的手,卻怎麼也扯不開,只能顛顛簸簸的被他拖拉在後面,直到被塞進車子裡,她才得以重獲自由。
戚品倫聰明的不多言,從駕駛座那邊鑽進後座,和他的書寶貝們安安靜靜等待將要爆發的男人與女人的戰爭。
韋莛啟動引擎,很快的將車駛離。
「你不可以這樣,我已經和房東簽約了,也付了三個月押金和一個月房租,不去住那裡,難不成真要我們姊弟流落街頭嗎?」
「我不會讓你們流落街頭。」
「我不會再回去你那裡住。」
韋莛根本理都不理她,任由她說得口乾舌燥、說破了嘴,他也絕不會讓她住在那種地方。
「韋莛,我知道你對我們很好,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的生命就像株堅韌的小草,再大的風雨都打不垮我的。」
他還是不理她,逕自開著車,進入了台北市區,沒多久,他們來到國父紀念館附近的一條巷子裡,搖控器一按,入口處的柵欄緩緩升起,他直接將車子開進去,往前又開了約莫二十公尺,駛進大樓地下停車場。
停好車,韋莛帶著他們搭電梯上了十二樓,拿出磁卡一刷,門就應聲而開。
他推開門率先走進去,「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裡。」
戚品-站在門外,不想再繼續接受他的幫助。她寧願去住破茅屋,也不想住皇宮。
韋莛直接將她拉進門,再喚著站在門口的戚品倫。「品倫,你也進來。」
戚品倫一接到命令,乖乖的走了進去,好奇的參觀了一下l桓間房子。這房子比韋莛那兒小了一倍,但裝潢雖非富麗堂皇,卻溫馨雅致,最重要的是電器、傢俱一應俱全,比姊姊租的那裡優上千百倍。
「品倫我們走,我們不能住在這裡。」戚品-走過去,要將弟弟帶離開這裡。
「戚品---」韋莛被她執拗的個性,氣得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她的腦袋是不是被水泥給固定住了,怎麼這麼頑固、不懂得變通?「這問房子是我送給我妹妹大學的畢業禮物,她現在人在國外唸書,幾年之內不會回台灣,你大可安心的住下來。」
「就算這樣,我還是不能住在這裡。」
「你是在試探我的耐心,還是存心想氣死我?」韋莛從來沒想到他的修養這麼好,竟沒被她給氣到失去理智的掐死她。
戚品倫瞥著他被姊姊氣綠了的臉,不免感到心驚膽戰。「姊,我們就接受韋大哥的好意,如果你不想再無故接受他對我們的幫助,我們按月付房租給他,這不就得了。」
戚品-瞟了弟弟一眼,氣他根本是吃米不知米價,殊不知這種地方,單單一間套房,一個月的租金也要一萬多塊,更別說這樣三十多坪房子的電梯華廈,沒三萬塊能租得到嗎?
三萬塊幾乎是她一個月的薪水,他們哪能租得起呀!
韋莛拿出一串鑰匙和磁卡,不管她願不願意,硬是塞進她的手中。「這房子的鑰匙和磁卡。」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戚品-淚眼婆娑的望著他,想起了根心說過的話,
如果可以,她又何嘗不希望能有個寬闊堅硬的胸膛讓她依靠,但她真的可以依靠他嗎?「以後我若是離不開你,該怎麼辦?」
「那就別離開,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其他的一切,你都不需要去擔心。」
「韋莛……」
心疼她的堅強,韋莛不捨地將她擁進懷中。「品-,我喜歡你,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韋莛。」戚品-將臉頰貼靠在他的肩膀上,這個肩膀好寬闊,這個臂彎好安全,屬於他的體溫是那般的溫暖呀!
轉眼間,農曆春節將至,韋莛又開始忙到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郭妍之則是忙著幫兒子物色對象,藉由幾次和同是婦女會的朋友吃飯的機會,透露她想要兒子早點結婚的消息,那些個婆婆媽媽一知道,隨即熱心又雞婆的幫忙介紹起人選。
她在看了一迭照片,又加以瞭解每個女孩子的家庭背景、學歷等等之後,終於選定了一位食品大亨的二女兒,不僅人漂亮,學歷也和兒子相配,尤其是她那臉蛋有點肉肉的,正是婆婆最喜歡的那種媳婦人選,還有她的大臀部,以後一定能替韋家多生幾個孫子。
這一天,她先打了電話問韋莛的秘書,確定兒子在公司沒出去,便直接要司機送她來公司。
「媽,你好像跑錯地方了,爸的辦公室在樓上。」韋莛暫時擱下手上的工作,笑問著母親。
「臭小子,你也不想想你已經有多久沒回家了,我都快忘記我還有個兒子。」郭妍之臉一拉,數落著他的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從週年慶開始到農曆春節後,是百貨公司最忙碌的時間。」
「再忙,也不會忙到連回家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
「為了回家吃頓飯,從市區往返陽明山得花上兩個小時的車程,我寧願多些時間休息。」
「總之十個兒子有十一個都是沒良心的。」
「媽,你今天專程來公司找我,究竟有什麼事?總下會只想罵我是個沒良心的兒子吧?」反正他沒良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打從他念完書回國,搬出去住開始,他的另一個名字就成了「沒良心」。
「哪會有什麼事?只不過想和兒子一起吃個飯。」
「吃飯?」韋莛要是相信她,他肯定就是個笨蛋。
「你忙到沒時間回家陪老媽吃飯,只好由你老媽來陪你吃飯了。」
「純吃飯?」
「不純吃飯,難道還會有什麼事?」
「我知道了,你中午想吃什麼?我讓秘書打電話訂位。」
「不用了,我已經在京川日本料理店訂好位子了。」
「嗯,我知道了,你和爸爸先過去,我會過去找你們。」
「一起過去就好了,幹什麼還要自己開一部車?」他該不會又隨便唬弄她,最後放她鴿子吧!
「我等一下還要去百貨公司看看,時間一到我再過去。」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不來,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郭妍之乾脆向兒子撂下狠話,警告他。
「我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放你鴿子。」韋莛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這個老媽用死來威脅,不是怕她真的想不開,而是她的哭鬧會讓他耳膜破裂。「我差下多十二點半就會到。」
韋莛在母親離開他的辦公室後,仔細思索著,這陣子公司的事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回家和父母談起關於品-的事。
亦帆說的對,相愛不是一個人的事,不管將遇到什麼事,都必須靠兩人一起去面對、去克服,得來不易的愛,才會顯得更加的堅固。
這不正是一個最佳的機會?
韋莛抓起掛在衣架上的西裝,拿著車鑰匙,快速走出辦公室,離開之前交代秘書有事先記下,等他回公司再處理。
他開著車,來到辛遠航運集團大樓,他來到這裡就好像在禾翔集團沒什麼兩樣,毋需經過通報,門也沒敲的直接衝進辛亦帆辦公室。
「你怎麼突然跑來找我?」辛亦帆停下手上的工作,睇著他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真不像是一個日理萬機的決策者。「該不會是來突擊檢查?我可沒有虐待你的女朋友。」
「亦帆,你說我直接帶品-去見我爸媽好嗎?」
「沒什麼不好。」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有問題你會擋,不是嗎?」辛亦帆瞧著他那似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伙子模樣,覺得十分有趣。
陷入戀愛中的人都會變笨,聰明的韋莛也不例外。
「我知道了。」韋莛決定放手一搏,天塌下來,他也會幫她撐著。
「你來找我就只是要問我這個問題而已嗎?」
「不然你以為呢?」
「快中午了,我還以為你來找我一起去吃飯。」
「是要去吃飯沒錯。」辛亦帆正要穿上西裝,韋莛再度說出的話卻讓他再次證明男人全都是見色忘友。「我要帶品-去吃飯,她會晚點回公司,你不准扣她薪水。」
「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吃飯嗎?」真沒良心,又要留他一個人孤獨寂寞的吃便當。
「中午我要帶品-和我爸媽一起吃飯,你去幹什麼?」
「去看戲呀!」
「我看你是皮在癢。」韋莛丟了這句話後,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