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安宣藝廊的負責人安-若,自從三年前接觸了相濯怏後,便相當欣賞他的作品,只不過他相當孤僻,除了偶爾拿幅畫到藝廊寄賣,對於成名或開畫展則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然而,最令她感到好奇的,就是夾雜在他畫作中的人物畫,雖明顯是在畫同一個女子,卻不知為何沒有一張有清楚畫上五官。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當她某次不經意帶小姑的兒子呈呈來到他的畫室時,呈呈竟一口指認出那畫裡的人是他媽媽,這著實引起了安-若的好奇,不禁猜想小姑和他的關係,難不成兩人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於是她雞婆性格又起,趁小姑答應來藝廊幫忙,她事先沒讓兩人知情,便大膽又擅作主張的帶著宣柏筠來到相濯怏住的地方。
「相先生,她是宣柏筠,以後會由她專門負責你畫作的買賣。」
相濯怏在乍聽這個烙印在心裡的名字時,手中的畫筆悄然落地。
「你怎麼了?」事情果然是她想的那個樣子!但安-若仍然明知故問:「怎麼?難道你認識柏筠嗎?」
他站起來,轉過身看著他這六年來沒有一刻忘記的人。他無法置信,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在作夢,更不是幻影。
宣柏筠也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安-若對著宣柏筠說:「我記得你說過,你和奕浩離婚後,你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那就表示你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奕浩。或許你決定離婚,對你、對奕浩都是最好的決定,同時也是給你和奕浩各自的愛情一個重生的機會。」她這些話同時也是說給相濯怏聽的。
「愛情重生?」她的愛情還有機會重生嗎?
「我想這裡就是你愛情的重生地。」安-若看看相濯怏,又看看宣柏筠。「你們兩個好好聊聊,下午我會去接呈呈下課,你就不用擔心了。」
她說完後便先離開了,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去面對彼此。他們能不能有美好的未來,也端看他們自己了。
而在安-若離去之後,相濯怏雙眼凝視著依然明亮動人的俏麗嬌顏,心慢慢地揪在一起,胸口緊窒,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宣柏筠的反應亦好不到哪裡去,目不轉睛地直瞅著他,他渾身上下自然散發著藝術家天生傲骨的氣息,再加上歲月的折磨,略帶滄桑、落拓的臉龐,現在的他更增添了一份男人味,也更加迷人了!
安-若的話語迴繞在耳際──
愛情重生!
她的愛情,真能再一次重生嗎?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再多的話全梗在喉間,誰也無法先說出口。
直到一陣撕裂般地疼痛突如其來侵襲著相濯怏,他往後退了好幾步,將背後未完成的畫撞得東倒西歪,直到背抵住牆,他蹲下來,雙手緊緊壓住太陽穴兩旁,想抑制那無法忍受地疼痛。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來,他臉色蒼白得嚇人。
宣柏筠被他這模樣嚇到了,擔心焦急地衝到他身邊。「怏,你哪裡不舒服?我陪你去看醫生。」
相濯怏痛楚地無法回答她的話,牙齒緊咬住下唇,一把用力將她推開,他不要她看見這般狼狽的他!
「走、你走。」
「怏……」他就這麼恨她嗎?
「走──」相濯怏用盡全身力氣大叫著。
宣柏筠的眼淚再也無法抑止,她-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站起來,一步步往後退,痛徹心扉地轉身,淚水也在她奪門離去的那一-那,揮灑在相濯怏剛抬起的臉上。
他忍住懾心的疼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汨汨地淌著血!
為什麼疼痛要在此時此刻侵襲著他,為什麼要讓她見到他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為什麼?
相濯怏從被撕扯般的痛楚中慢慢恢復過來,攏緊的眉峰慢慢舒緩展開,臉色卻依然蒼白。
他跌坐在地上,背靠著椅子,指間的香煙不知不覺的燒至煙尾,燙著了手指,可他卻沒有一丁點疼痛的感覺。
他的心還遺落在半個小時前,倏然見到她,她臉上閃過的那抹驚愕,讓他如一潭死水的心湖,再次激起了層層漣漪,波紋再也無法平覆。
六年前分手之後,他很快地就聽到她要結婚的消息,也知道她結婚的對象就是她曾說過只當他是大哥的那個男人。
她的婚禮他也去了,看著她穿著美麗典雅的婚紗,親眼看著別的男人將代表永恆的鑽石戒指套進她的手指上。那一刻他已明白,在她的生命之中,再也沒有他存在的空間了。
然而,是他自己將這份原本該屬於他的幸福與幸運給丟棄,怪不了她!
隔天,他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台灣,在國外流浪了三年。
原以為這輩子他不會再見到她,卻因為安-若那個多事煩人又雞婆的女人,將兩人命運的鎖鏈再度銜接在一起。
當她已經有個幸福家庭,有個深愛她的丈夫,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他卻依然只有一個人,活在自己孤獨寂寞的世界裡。
是的,他後悔了,當她帶著碎裂的心,悄然地走出去時,在那一刻,同時也一併將他的心帶走了……
這六年來,對她濃濃的愛,只能透過手中的畫筆繼續綿延下去,若說畫畫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又何嘗不是早已深植他生命中的一部份!
屋外天色漸漸暗沉,他從地上站起來,腦海中卻忽然閃過安-若為了勸他多發表作品說過的話,「如果說呈呈是你兒子的話,你是不是也只想給他一個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生活?」
安-若帶來的那個男孩會是他的兒子嗎?他和她是如此的神似……
最重要的是在安-若離開前,似乎也提到了,離婚、愛情重生等字眼!
她和周奕浩離婚了嗎?為什麼?
他驚慌地衝出屋外,卻想到她早已被自己給趕走了,就像是六年前一樣,再度被他趕出他的生命中。
他不由得地笑了,笑的淒涼、笑的悲愴。
他慢慢的轉過身,準備走回只有孤獨圍繞的屋裡時,卻──
「筠……」這一聲輕柔深情的呼喚,梗在他喉間足足有六年之久,卻只能在心裡叫喚。
而這一聲「筠」,讓宣柏筠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滾滾而落。她不敢朝著他飛奔而去,因為害怕他會再度將她用力推開。
「我只是擔心你,所以……」看到他已經沒事了,她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借口了。「我現在就走!」
相濯怏看著她每次緊張不安時,總是咬著下唇,那習慣性的動作依然沒變。
當她就要越過他離去時,心一慌,來不及思索考慮,他一把拉住她,將她那柔軟的身子拉進懷中。
她身上散出熟悉的香味,每當他輕摟著軟玉溫香的身子時,總是能讓他那浮動不安的心得到平撫。
宣柏筠將臉頰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直的雙手不敢摟抱他的腰,雖然她好想、好渴望擁抱著他,聽著他如鼓動樂曲般優美的心跳聲。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能不停重複說著這三個字。
相濯怏在心裡狂亂地說著:該說這一句對不起的人是我呀!
他若不被對父親的仇恨給填塞整個心,又怎麼會失去冷靜與理智,將一切都怪在她身上。他的愚蠢和無知,讓他這六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悔恨中度過,只能藉由對她的思念,來度過沒有她的每一天。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誰也不願先開口說話,直到星光佔據整個夜空……
然而,再幸福的時光也終有結束的一刻,這一生能讓她再次依偎在他懷中,被他擁抱著,吸著屬於他那特有的滄桑味道已然足夠了,她不可以太貪心。
不捨的離開了他溫柔的懷抱,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他蒼白的臉上,下巴有著未刮的胡碴,更增添他性感魅力。
「你為什麼離婚?」
「我……」他的問話,讓她感到錯愕與慌亂,不安地躲開了他熾烈的眼神。
「他對你不好?還是他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不、不是,奕浩對我很好,他一直很用心在呵護、愛我。」她雖然和周奕浩離婚了,卻不希望有人將離婚的原因歸咎在他身上,真正該負起全部責任的人是她。
「是因為孩子嗎?」
她又搖搖頭。「他對呈呈的疼愛完全出於真心。」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她看著他,覺得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是我一直無法給他需要的愛情。」
「懷孕的事是在我們分手之前你就知道,還是分手後才發現的?」他已然篤定孩子是他的。然而他竟然已經有個五歲的兒子,卻從未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
「分手之前我就知道了。」雖驚訝他會這麼問,但她還是誠實說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話裡沒有一絲責備,有的只是無限的自責。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就發生了那件事,我不想用這個孩子當成綁住你的理由。」她愛他,卻不願他只為了必須對她負責而勉強和她在一起。「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都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筠……」如果她真的過得很好,又怎麼會離婚?
「你不需要自責,我從沒怪過你,更沒有恨過你,是我不夠好,無法融化你心裡的寒冰。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給了我這麼好的分手禮物,呈呈就像個天使般,帶給我最大的快樂。」
「是嗎?」他卻恨不得好好痛揍自己一頓。「你真的從沒恨過我嗎?」
「沒有。」淡淡的一句話,卻也聽不出有任何的情感。他不知道的是,她將自己依然澎湃的愛,隱藏的很好,好到他完全察覺不到。
她最後再看他一眼,越過他往著來時的路走去,這一次,是真的走出他的生命之中了。
而相濯怏就這麼任由她從身邊離去,沒有再叫住她,亦沒有轉過身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只是他真的能讓她再度走出他的生命之中嗎?他的未來能沒有她,一個人走下去嗎?
「媽媽,呈呈肚子餓了。」
出神的宣柏筠被兒子輕柔的叫喚聲打斷,將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低下頭看著呈呈,那眉宇之間的神韻,尤其是那雙深沉的眸子,簡直跟相濯怏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媽媽,你又在發呆了!」呈呈人小鬼大的學著大人歎了口氣,似乎有頗多無奈般,惹得宣柏筠不由得笑了出來。「我真弄不懂你們大人,舅媽也是這樣,常常叫她都沒聽到,真不專心。」
她疼愛的將兒子抱起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呈呈,你想吃什麼告訴媽媽,媽媽帶你出去吃。」
「我想吃麥當勞的炸雞和薯條,還有好喝的可樂。」
「可是三天前才帶你去吃過,媽媽有告訴過你,油炸的東西不可以太常吃。」
「喔!那我再想想。」呈呈又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媽媽,我們去吃水餃好不好?有一次舅媽自己包水餃好好吃,我好想再吃。」
「好,我們去吃水餃。」宣柏筠將他抱下來。「媽媽先整理一下,門關好就帶你去吃水餃。」
很快的她將桌上的東西收好,巡視過一遍,再將所有的電燈全都熄滅了,才牽著兒子的小手離開藝廊。
前幾天她大哥宣柏寰趁著難得拗到的一個月假期,帶著-若回美國探望岳父岳母,同時向他們報告-若懷孕的好消息。
「媽媽,舅媽什麼時候回來?」
「呈呈想舅媽呀?」她低下頭看著他。
「呈呈不在舅媽身邊保護她,舅舅一定會欺負她。」
「舅舅怎麼會欺負舅媽?」哥哥疼嫂嫂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捨得欺負她。
「會,呈呈看過好多次。」
他那認真的表情,讓宣柏筠不禁也好奇了。「你告訴媽媽,舅舅是怎樣欺負舅媽的?」
「他每次都偷咬舅媽的嘴巴,有一次我還看到舅媽的脖子紅紅的,就像是呈呈跌倒後都會紅紅的那樣。一定是舅舅掐她,舅媽都沒有說痛,她好勇敢。」
宣柏筠聽完兒子的描述,額頭上不禁冒出三條黑線,啞口無言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兒子的話。
身教重於言教,這一點她大哥該不會不懂吧!
呈呈還這麼小,就在他面前上演限制級畫面,是怕他長大後不懂得性教育嗎?真不敢想像她這個聰明過了頭的兒子,若多看幾次有樣學樣的去幼兒園對女同學玩起了親親遊戲,那可該怎麼辦才好?
「媽媽。」呈呈停了下來,拉住她的手。
她蹲下來,「怎麼了?」
「媽媽,我們為什麼要搬家?爸爸什麼時候回來?他回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呈呈……」宣柏筠的心忍不住感到酸楚,不知該怎麼跟兒子解釋大人的複雜世界。
「媽媽,是不是爸爸不要我們了?」
「不是,只是爸爸在大陸工作,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要多久?爸爸以前也在大陸工作,可是他也都會回來看呈呈呀?」
「呈呈很想爸爸嗎?」
他用力的點點頭。
她將兒子緊緊抱住,淚水忍不住地滑落下來。她不想對兒子說謊,但他畢竟也才五歲,她說的他能懂嗎?
也難怪呈呈這麼地想念奕浩,這些年來奕浩對他們母子的好,是不容置疑的,雖然她也已經盡力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但她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那是不夠的。
奕浩需要的是愛,現在有個女人可以給他她給不起的愛情,她又怎能如此自私的剝奪他被愛、擁有愛的權利呢?
他對她做的已經足夠了,她不能再綁住他了……
宣柏筠牽著兒子,走進一家餃子店,叫好了東西,決定不管呈呈是否能懂,她還是要將事實告訴他。
「呈呈,媽媽有些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呈呈,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以後媽媽和爸爸不會住在一起。」
「媽媽,什麼是離婚?」
「就是媽媽不再是爸爸的太太。」
「那爸爸還是不是呈呈的爸爸?」
「爸爸永遠都是呈呈的爸爸。」
「喔!」呈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吃了顆水餃。「可是媽媽和爸爸為什麼要離婚。」
「因為爸爸在大陸有一個和呈呈一樣可愛的妹妹,爸爸要留在大陸照顧妹妹,還有妹妹的媽媽,所以媽媽和呈呈才不能再住在爸爸的房子裡。媽媽這麼說,你懂嗎?」
「嗯,就是爸爸和媽媽不住在一起,因為爸爸要照顧妹妹和妹妹的媽媽。」
「呈呈好聰明呀!」
「媽媽,那個妹妹有沒有很漂亮,像陳曉薇那樣漂亮。」陳曉薇是他幼兒園的同學,也是他的女朋友。
「陳曉薇是誰?」
「笨媽媽,陳曉薇是我的女朋友。」
「呈呈有女朋友了!」現在的小孩子真厲害,只是他們知道男女朋友真正的意思嗎?
「對啦,其實我也喜歡吳曉莉,可是陳曉薇比較不會凶,所以我才讓陳曉薇當我的女朋友。」他說話的語氣有些沾沾自喜。
「呈呈在學校這麼受女同學的歡迎,媽媽好驕傲喔!」
「呵呵。」
宣柏筠拿了面紙替他擦擦沾在嘴角邊的醬油,她雖然和奕浩離了婚,可是她還有呈呈,這就夠了。
「媽媽,我告訴你喔,舅媽有帶我到一個很會畫畫的叔叔家裡,那個叔叔畫了好多媽媽喔!」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不會一直專注在同一件事上,往往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媽媽,你認不認識那個叔叔?」
「嗯。」她點點頭,知道兒子說的是相濯怏。「媽媽認識。」
「那叔叔怎麼會說不認識媽媽?」大人說話真是怪!
「因為叔叔不知道我是呈呈的媽媽呀!」
「喔,原來如此。」
「呈呈,你喜不喜歡那個叔叔?」
他偏著頭,用著很認真的表情想了一下。「那個叔叔的臉雖然都臭臭的,不像爸爸都笑嘻嘻,但是他很會畫畫,所以呈呈也喜歡他。」
相濯怏表情冷峻時,別說是小孩了,就連大人也不禁會感到害怕,然而呈呈卻沒被他給嚇到,反而還能喜歡他!
或許這就是父子天性吧!
她看著兒子天真可愛的臉,她從不後悔將他生下來,只是對她無法給他一個父親,感到深深的歉疚……
相濯怏魂不守舍地走出醫院,盤旋在腦海裡的全是醫生說的話。
「你會常頭痛是因為腦子里長了一顆瘤,幸虧發現的早,只要趕快動手術切除就沒事了。」
「不動手術會有生命危險嗎?」
「目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腫瘤會變大,到時可能會壓迫你的視覺神經,以後也有可能轉為惡性腫瘤,站在醫生的立場,我建議你最好開刀將腫瘤給切除。」
「成功機會有多大?」
「腦部的手術和一般手術不太一樣,危險度是比較高一點,但是你放心,我會請我們醫院最好的醫生替你操刀,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
「假如手術失敗呢?」他看著醫生,從他那閃爍不確定的眼神中,他已經得到他要的答案了。「謝謝你。」他站起來,茫然地離開了醫院。
為什麼要讓他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己得了腦瘤,在他和柏筠再度重逢的這一刻,在他剛知道自己有個五歲的兒子的時候。
為什麼老天要和他開這個玩笑?難道說他注定是不配擁有幸福的人嗎?
六年前,因他的愚蠢,讓他失去深愛的女人,讓他六年來活在孤獨與悔恨之中;六年後,他深愛的女人再度出現,他卻依然無能為力擁有她,守護著她一輩子。
幸運……為什麼他獨缺的就是這份幸運?
相濯怏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來到安宣藝廊外,正巧瞧見宣柏筠牽著呈呈的手,兩人不知說些什麼,笑的那樣地開心。
他多麼希望,呈呈的另一隻小手,能牽著他的手,這是他最想要築構的一幅名為「幸福」的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