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了一整天鼻水、打了一整天噴嚏、咳了一整天的咳嗽,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大家……哈——啾——」辜羿-的問安聲還沒說完,又打了個大噴嚏。
「羿-,你感冒了嗎?」侯歆蕾身為她的好友,理當過來關心她。「前天你不是還好好的嗎?」
「前天其實就有一點發燒,沒想到昨天……哈——啾——」
「辜律師,現在才十月,很少人感冒。」
「別說了,我是自做自受。」辜羿-感到頭昏腦脹,無力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去。「歆蕾,你先幫我倒杯熱開水好嗎?」
「我幫你泡杯熱牛奶好了。」她先到茶水間泡杯牛奶,再送進辦公室。
「謝謝。」辜羿-端起熱牛奶喝了幾口。「今天早上不是和楊小姐有約嗎?她幾點過來?」
「你這樣真的可以嗎?我看我還是把今天的預約全都取消掉。」
「我沒……哈啾!」
「你還說沒關係,講沒三句話就打噴嚏,你到底有沒有去看醫生?」
「沒有。」她以為應該不會那麼嚴重,原本星期六跟媽媽說她會去看醫生,其實她根本沒有去。
「走走,你先去看醫生,早上的預約我先取消,下午的工作再視情況而定。」侯歆蕾拉著她起來,硬是把她推出辦公室。「我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到這附近的診所看就好,我自己去就行了。」
「也好,小感冒是不用到大醫院。那有什麼事就打個電話回來。」
「嗯。」
一個小時後,辜羿-已經看完醫生回到律師事務所,她先吃了一包藥。醫生說她喉嚨發炎,硬是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針,痛死她了。
從小她就最怕打針,一想到剛剛在診所打針時,叫得跟殺豬一樣,真是丟死人了,幸虧沒讓歆蕾陪她去,要不她一世英名只怕全毀於那一針。
「歆蕾,我進去睡一下,沒事不要叫我。」
「好。」
辜羿-才剛邁開腳步,許仲翔正好從他的辦公室裡走出來,「羿-,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好。」她應了一聲,走向他的辦公室。「學長,有事嗎?」
「你感冒了?」
「嗯,一點小感冒。」明明很嚴重,卻也只能說是小感冒。
許仲翔將早上收到的一份傳真拿給她,「這是不是你親自簽下的名字?」
她接過來一看,旁邊還有另一個立約人季斯遠的簽名。「學長,你怎麼會有這份資料?」
「你簽下名字之前,有沒有仔細看過內容?」
「沒有。」
「羿-,你自己是個律師,怎麼還會犯這麼嚴重的錯誤?」
許仲翔忍不住搖搖頭,雖然他並不認為季斯遠真的會拿這份契約對她怎麼樣?但是既然雙方當事人都簽下名字,仍是有法律效益。
辜羿-仔細一看——
辜羿-茲向季斯遠借款一億元,將於九十三年十月五日之前全數還完,否則將會向法院訴請扣押債務人所有動產與不動產做為償還,若仍不夠,將再訴請扣留債務人所有薪水,做為分期償還。
她一看完,差點氣炸了!
用力地將手中那張該死的契約書揉成一團,若季斯遠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絕對會狠狠地將這團紙用力往他臉上扔過去。
「真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一般人被騙也就算了,你是個律師,怎麼會不懂得先看清楚再簽,更何況這份契約也才只有幾十個字而已。」
「我當時氣到了,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卑鄙,耍這種手段。」
「今天已經是五號了,你打算怎麼做?」
「學長,你不用擔心,他不會真的對我怎麼樣。」
「我剛剛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他說這件事他已經全權委託他的律師處理,若你在今天下午三點以前沒有和他聯絡,他委託的律師就會直接向法院遞案。」
「可惡的王八蛋!」
「羿-,他不是救過你嗎?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他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報復你?」
「小人就是小人,我只不過有一次砸了他一臉的蛋糕而已。」
「就這樣?」
「就是這麼簡單。」
他歎了口氣,「季斯遠在商界有冷面之稱,你得好好處理這件事。」
「我知道了,我先出去。」
「嗯,有什麼問題一定要隨時告訴我。」
「謝謝你,學長。」
季斯遠以為用這種爛招就可以請君入甕嗎?實在太天真了。
她就不相信,她不去找他,他真能對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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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辜羿-帶著不適的身子處理一件麻煩的Case,人家夫妻離婚是孩子搶著要,這對自私自利的父母離婚卻沒人要孩子。
讓她是愈聽愈氣,真想一把將他們給轟出去,然後叫他們去死算了!
職業道德卻叫她不能這麼做,只能繼續忍受疲勞轟炸、忍受頭痛欲裂、忍受聽這兩個不是人在高唱哭調。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她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擔憂的聲音,電話掛斷的那一剎那,所有壓抑的情緒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在瞬間爆發,首當其衝的便是這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冤家。
「你們吵夠了沒?」辜羿-用力地拍著桌子站起來,怒氣之大,讓兩個吵個不停的夫妻赫然住嘴。「不夠的話,我可以請人去買兩把刀,你們乾脆互砍算了!」
她突然爆發的怒火,延燒到外面的大辦公室,大家雖然擔心,卻也不敢貿然衝進來,只能守在門外隨時準備滅火。
「辜律師你……」
「我從沒看過像你們這麼自私的父母,為了自己,竟連親骨肉都不要,沒有人性,簡直比禽獸還不如!」
「你……」
「我說錯了嗎?當初你們結婚有人拿著槍逼你們嗎?還不是自己選擇的,現在你們也才結婚不到三年,就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翻天,那當初又為什麼要結婚?」
女方開口,「我是被他騙了,根本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一個人。」
「結婚前你們不是已經同居了兩年?」
「是沒錯。」
「那麼他上廁所沒習慣將馬桶蓋翻起來,是結婚後才養成的習慣嗎?」
女方搖頭,「不是。」
「他的腳臭是現在才有的嗎?」她又問。
「不是。」
「他喜歡抽煙也是現在才學的嗎?」
女方又搖頭,「不是。」
「既然都不是,為什麼你結婚前可以忍受,現在就不可以忍受了?」辜羿-怒吼。
「我……」
她根本不給女方辯駁的機會,因她已經沒那個耐心聽她哭訴。「我再問你,她不會煮菜是今天才不會煮的嗎?」
男方被她的怒火懾服,怔愣地開口,「她一直都不會煮。」
「她愛買衣服是今天才愛買的嗎?」
「結婚前她就愛買了。」
「她有潔癖也是突然的嗎?」
「不是。」
她一臉凶神惡煞,「既然全都不是,為什麼婚前都可以接受的事情,現在全成了你們離婚的理由?」
「我……」兩個年輕夫妻,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辜羿-坐下來,快速地在離婚協議書上飛快地寫了一大堆,然後不客氣地丟到他們面前。「你們只要在這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走出這扇門之後,你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要簽快簽,我還要趕著去殺人!」
年輕的夫妻聽到她的話,嚇到皮皮挫,沒想到他們遇到一個火爆律師。
「怎麼還不簽?」
「那孩子呢?」
「小孩我會把他丟在路邊,會怎麼樣,都是他的命,誰叫他眼睛不睜大一點,投錯胎,有你們這樣一對自私的父母!」
年輕夫妻對看一眼,她的話雖然狠,卻也將他們給罵醒,兩人從對方的眼中仍然看見對彼此濃濃的愛意。
「對不起,我們不離婚。」
「你說的沒錯,我們是自私的父母。」
男方牽著女方的手站起來,朝她深深地一鞠躬。「辜律師你雖然很凶,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我們先走了。」
「等一下。」辜羿-拿著包包也站起身。「你有開車來嗎?」
「有。」
「好,你先送我去一個地方。」
「你要去哪裡?」
「去殺人。」她怒火狂燒地率先衝出去,所經之處全成了一片焦黑,足以可見她的火燒得有多熾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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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高估你了。」季斯遠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和她的氣急敗壞形成強烈對比。
「你根本是個鬼,專門耍陰的。」辜羿-好想將他臉上的笑容給撕碎。
「我就把這句話當成是讚美。」
秘書端了咖啡進來辦公室後,季斯遠又交代她,「把中午的約會取消,還有所有電話暫時都不要接進來。」
「是的。」秘書很快地又退出去。
「坐吧,我們來談談關於結婚的細節。」他走至一旁的沙發坐下。「你有什麼條件說說看。」
辜羿-壓抑怒氣地坐下來,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腦海裡快速思索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很快地在腦袋裡列出一大堆條件。
結婚?哼!起身走到他的辦公桌旁,她找出一張空白紙,又隨便拿了一支筆。受一次教訓就得學一次乖,對付這種小人,她也不必當君子。
「第一,你得給我一億元當聘金。」她一邊說,只要他答應,她馬上寫在白紙上,白紙黑字,就算他想耍賴也不行。
「沒問題。」她簽下的那張契約書不就剛好是一億。
「第二,你必須先填妥離婚協議書,生效日期暫定為一年。」
「OK。」
「第三,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婚姻關係,你不能碰我。」
「我可以答應我不會勉強你,如果是你情我願的話……」
「你大可不必擔心,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你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第四,我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
「這一點我沒辦法答應,婚後我們仍得和我爸媽住在一起,一結婚就分房睡,那又該如何解釋?」
「那你去買張沙發床,晚上你就睡在那。」這一點她退讓。「第五……」
辜羿-林林總總列了十二條結婚條件,除了分房睡那一條之外,其餘的季斯遠皆無異議全部同意。
「好了,現在換你說出你的條件。」
「我沒有條件。」
「為了公平原則,你確定你沒有條件?」見他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她又說道:「既然你沒有條件,那我就再加一條但書。」
「但書?」
「我不希望我們兩人因為有一方有剋夫克妻命,而害了對方英年早逝,所以得拿兩個人的八字去給算命師合算一下,倘若真的不合,就另請高人吧!」
「我不迷信這個。」
「你不迷信我迷信呀。」
季斯遠看著她那詭譎的神情,對於她心中所盤算的,又何嘗不瞭解呢?她只是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OK,你什麼時候要?」
「你現在就可以給我,等一下我就先拿去給人合算一下。」
「那就一起去吧!」他站起來,拿起掛在一旁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你若是很忙,你把八字寫給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這可是有關於我的生命和婚姻,還有什麼事比這個還重要。」
「可是……」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這個人怎麼如此奸詐狡猾?難道說,她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嗎?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絕不能如此地任由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個小時後,他們兩人從算命師那裡走了出來,一個是笑顏逐開,一個則是如喪考妣,讓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路人,皆露出好奇的表情看他們一眼。
「他一定是個兩光、蹩腳的算命師,根本是亂算,為了騙錢而已!」辜羿-仍是不願相信算命師說的鬼話。
他今年運勢,妙逢紫微、天喜,吉星拱照。天賜喜氣洋洋、家納千祥,迎親喜慶疊來,而有添子之喜。
更狗屁倒灶之說,說什麼兩人是天作良緣,必定家聲克振,富豪門牆、秉心淑焉、家勢盛大,還會安穩吉慶、美德終世。
說得白話一點,就是他們兩人的八字配到不行,會白頭偕老一輩子。
她真有這麼倒楣嗎?
難怪有人說,算命嘴胡溜溜,根本不能相信。
早知道就不要提議去合八字這種荒謬的事,明明已經陷入一團泥沼之中,硬是要掙扎地往上爬,結果掙扎只會陷得愈深。
「沒想到我們兩人的八字會這麼合!」季斯遠故意說。
「你不是說你不相信算命,這根本不算數。」這樣說會不會太過牽強了?
「既然算了,聽聽也不錯呀!」
辜羿-忍不住地白了他一眼。她真的甩不掉他嗎?她真的要嫁給這個狂傲自大的奶油男嗎?
「你要是覺得算得不夠,我可以再陪你去給人家看星座?或者現在不是很流行塔羅牌嗎?你想去算那個也行。」
「你是故意來酸我的嗎?」
「我怎麼會故意酸你,這對我而言是惡意的污蔑。」
「污你的大頭鬼,從現在開始,直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若是這樣的話,我可能明天就將你綁進禮堂,你願意嗎?」
「季斯遠你——」她真的會被他氣到吐血。
「關於結婚的事你就不用煩惱了,我會安排得很好,絕對會讓你有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
「不用麻煩了,反正我們一年後就會離婚,又何必勞師動眾、多花錢,直接去公證就行了。」
「你忘了剛才算命師說,我們會安穩吉慶、美德終世。」
「笨蛋才會相信。」辜羿-說完後,直接轉身就走。
季斯遠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來愈大。他竟然開始期待起將來的婚姻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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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季斯遠告訴父母親,他的結婚對象就是他們剛收的乾女兒辜羿-時,他們先是嚇了一跳,而後是欣喜若狂。當媳婦當然比當女兒好,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
打鐵要趁熱,他們很快買了一大堆禮物,一起上辜家登門提親去。
「提親?!」曹毓嫻看著臭著臉坐在一旁的女兒。「你是說我們羿-嗎?」
「你除了她這個女兒,難不成還有另一個女兒嗎?」
曹毓嫻看著不發一語的女兒,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然而坐在她身邊的季斯遠,則滿是濃濃愛意地瞅著她看。
「剛聽斯遠說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你們看看。」王怡敏將他們自己去算命後寫下來的紙張拿給他們看。「他們兩人這麼速配,又情投意合。」
辜信吾夫婦得知自己女兒的真命天子是季斯遠時,當然也高興得馬上答應。
他們以前一直擔心女兒嫁出去之後,會不會和公婆、姑嫂、妯娌相處得不好,但現在這些問題完全不需要擔心了。
「毓嫻,以後小-嫁到我們家當我的媳婦,我一定會疼惜她的。」
「我們羿-能嫁到你們家,那才是她的福氣。」
「能娶到小-這麼好的媳婦,也是我們季家的福氣呀!」兩個親家母高興得彷彿要結婚的,是她們兩人似的。「我已經請人看好日子,下個月二十二號是個好日子。」
「下個月會不會太快了?我看先讓他們訂婚,等明年再結婚。」辜信吾捨不得唯一的女兒這麼快就出嫁。
「明年羿-就二十九歲了,不適合結婚,還是今年內辦一辦比較好。」曹毓嫻說。
「伯父,我和羿-已經討論過了,我們希望直接可以結婚。」季斯遠故意在大家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表現出一份恩愛的假象。
辜羿-很想甩開他的手,但看所有人都看著她,她也只好點點頭,心裡卻氣得想殺人。
「關於婚禮的籌備就全交給我,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羿-一個最浪漫、最美好的婚禮。」
「也不需要太過鋪張浪費,簡單一點就好了。」
「你不用擔心這麼多,結婚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去商量,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喜歡特別一點的婚禮,像是有人舉行高空彈跳的婚禮,有人騎單車結婚。」季傑文笑著說。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喜歡搞怪。」
「這怎會是搞怪?這叫別出心裁,想讓自己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充滿回憶。」王怡敏臉上的笑意從未消失過。「斯遠,你不是玩滑翔翼好多年了,要不要來辦個滑翔翼婚禮?」
「你是說從高高的地方,架著滑翔翼飛下來的婚禮嗎?」曹毓嫻驚嚇地問。
「沒錯、沒錯,將他們兩人綁在一起,一起從很高的地方飛揚下來,這才叫比翼雙飛,相信他們兩人的心會更加緊密在一起。」
「不行,我有懼高症。」嫁給他已經是自尋死路了,再舉行滑翔翼婚禮,她就算沒有心臟病,也鐵定會被嚇出心臟病來,一命嗚呼哀哉。「我看我們直接去公證結婚,既省錢又不用勞師動眾,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怎麼行!我們兩家都只有一個小孩,怎麼可以這麼隨便了事?」王怡敏第一個反對。她等這一天等好久了,還差一點把自己的婚姻也給賠進去,怎麼可以讓他們去公證就了事。
「這件事大家都不用擔心,我一定辦一個讓大家都感到滿意的婚禮。」
他們兩人結婚的事就這麼被訂了下來,四個即將親上加親的老友,高高興興幻想著婚禮的畫面,以及商討所有一切該有的習俗禮節等等。
辜羿-則哀戚著。怎麼會這樣?難道說,她的爸媽也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
還記得她媽媽在醫院時曾說過,只要有人上他們家提親,管他是阿貓阿狗,她一定馬上答應,本以為是隨口說說,沒想到……
更別說這個人還是季凡科技的總經理、是她好友的兒子,她又怎麼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