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碩-開車送椎名希到公司上班,他將車停在大樓前。「要下班前,先打個電話給我,我再過來接你。」
「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搭車回去。」
「接送女朋友上下班,是男朋友的權利,難道你要剝奪嗎?」
「只是這樣太麻煩了,而且你也要工作。」
「別跟我爭辯。」他傾身在她唇上快速一吻,然後幫她打開車門。「快進去,別遲到了。」
椎名希下了車,向他揮揮手,轉身要走進公司大樓時,就看見一臉不悅的陳乃愉在大門口等著她,一副準備對她興師問罪的模樣。
「乃愉,早呀!」
「早呀!」她也笑笑的說,但那笑容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僳。
兩人一起走進公司、一起進電梯、一起上樓、一起進更衣室,而一路下來,陳乃愉就是絕口不問。
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令人難過,直到下班前,椎名希率先開口,「乃愉,晚上我請你吃飯。」
「吃飯?!吃路邊的魯肉飯嗎?」
「不是,你不是最愛吃意大利面,我們就去吃意大利面。」
「你捨得花這麼多錢請我吃一頓飯嗎?」
「呵呵。」椎名希笑得很是尷尬。「你就不要再損我了,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真的是突然發生的嗎?」其實早在椎名希帶她去找崔碩-,當他看見她狂拉肚子時,那一臉擔心的神情,她就感覺得出來他對椎名希的感情很不尋常。
同樣身為女人,一個被男人如此珍視,一個卻輕易被忽略,那滋味的確不太好受。但又能怎樣呢?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只是她說什麼也算是小希在公司裡最好的朋友,這種事怎能瞞她這麼久,叫她如何能不生氣。
「嗯,昨天晚上我們才決定要正式交往,今天早上就被你看見了。」
「昨天晚上?」
「嗯。」椎名希點點頭,然後將事情全告訴她。
後來,她們並沒有去吃意大利面,而是買了兩個便當回椎名希家裡吃。目的當然是為了那隻貓,陳乃愉希望那隻貓也能為自己招來屬於她的愛情。
椎名希下班前,打了電話給崔碩-,告訴他她要與陳乃愉一起去吃飯,他一聽到是那個暗戀他的女人,心裡給他老大不高興。
隔了一個小時,他打電話給她,才知道她們買了便當回去,所以他也決定馬上回家去。
可正要離開公司時,卻又被不識相的傅遠智給抓住。
「碩-,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將我的豬圈還給我?」他的豬圈被他霸佔了快兩個月,讓他實在感到很不方便。
「我現在就要回去,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你說我們嗎?」
「廢話。」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開車回去。
崔碩-直接走到椎名希的門口敲門。
「碩-,我們住這間才對,你走錯問了。」傅遠智的話才剛說完,門就開了,探出一張陌生女人的臉,細緻的五官,讓他很自然的對著她吹起口哨。
崔碩-推開陳乃愉走進去,看見椎名希正在小陽台上喂貓吃飯。
「乃愉,是誰?」她站起來轉身,看到臉色鐵青的崔碩-,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帶她回家?」他的口氣很不高興。
「她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不能帶她回家?而且她以前也常來。」
他不想再和這個笨蛋說話,直接走到陳乃愉面前。「椎名希這個笨蛋說你喜歡我,但是我要跟你說抱歉,我喜歡的是這個笨蛋,對別的女人我一點也沒興趣,所以以後請你不要再讓她為難。」
站在門外的傅遠智看不懂現在演什麼戲碼,莫非是一男兩女三角關係嗎?
椎名希跑過來,用力將崔碩-推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朋友說話,就算我們正式交往,你也沒有權利這麼對我朋友。」
「小希,沒關係啦,我不介意。」陳乃愉知道有個人這麼擔心她,很替她高興。「他是因為擔心你被我利用了,所以才會對我說這些話。」
「乃愉,對不起。」椎名希感到非常抱歉。
「不過--」陳乃愉走到他面前。「我承認我是暗戀過你,可是我也不是那種人家不喜歡我,還要硬纏著人家的女人,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我今天來只是聽小希說她現在養了一隻貓,跟來看看,請你不要再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哼了一聲,「最好是這樣。」
陳乃愉說完便拿起自己的皮包,「小希,我先回去了,明天公司見。」
「乃愉,真的很抱歉。」
「我不會放在心上。」她離去之前,又說:「不過你要是敢欺負小希,我一定會叫兄弟修理你。」
說完之後,她十分瀟灑的往門口走,經過傅遠智面前時,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傅遠智對好友丟了句,「她就交給我,你好好安撫你這個就好。」他快步追了上去。
椎名希在陳乃愉離開之後,身子一轉,不想理他。沒想到他是這麼不講理的人,讓她對好友感到既歉疚又難堪。
「小希。」
「我不想跟你講話。」
「小希。」他捺著性子又叫一次。
「我不想跟你吵架。」
「小希。」連叫了三聲,她還是不轉過來面對他,讓他很生氣。可是想想,剛剛的確是他的錯,他太衝動了,現在也只好努力賠不是。「別氣了,我會對她說那些話,也只是擔心她利用你的善良和友誼,企圖介入我們之間。」
「臭美,你以為每個女人都跟我一樣沒眼光嗎?」
這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
但也不能怎麼樣,誰叫錯的人是他。
「是是是,你沒眼光,只要我有眼光就好了,別生氣了。」
「要我不生氣也行,你必須跟乃愉道歉,否則我們就分手。」
「這件事有嚴重到要讓你提出分手嗎?」
「假如我對你的朋友說那種話,你會怎麼樣?況且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乃愉是少數瞭解我,不被我的冰冷、孤傲給嚇跑,還肯捺著性子等我敞開心胸,接受她的人。如此誠心對我的朋友,我難道不該珍惜嗎?」
「我知道了,我會找一天當面跟她道歉。」
「就明天。」
「下個星期好了。」
「可以,在你跟她道歉之前,我們暫時不要見面。」
「又不要見面?!」崔碩-垮下臉。「她的電話幾號?我現在就打電話跟她道歉。」
「一定要當面才行。」
「她一定還走不遠,打電話把她叫回來,我當面向她道歉總可以吧!」
「這樣很沒誠意,不行。」
「算了,我明天請花店送束花到公司給她,晚上再請她吃飯,這樣夠誠意了吧?」
「這樣還差不多。」椎名希笑著偎進他的懷裡。
「我看這輩子只怕是會被你給吃得死死的。」
交往的第二天,兩人之間掀起一場小小風暴,但幸好很快地平息下來,雨過天青,又開始談起甜蜜的戀愛。
「你明天又要去台灣嗎?」籐本一郎走進兒子房間,見他正在準備行李。
「嗯,後天是小希生日。」籐本寬治沒有停下動作。
「我有些話想跟你談談,你有時間嗎?」
「你想跟我談什麼?」
籐本一郎往椅子上坐下,「先坐下來再說。」
他走過去,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寬治,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希,也很疼愛小希,關於這一點,我真的很感謝你。」
「小希是我的妹妹,我疼她是理所當然的事,爸你不需要向我道謝。」
「不,我看得出來你對小希的感情,不單單只是兄妹之情,而是摻雜著男女之間的情愫。」
「爸,你怎麼可以說這些話!小希是我的親妹妹。」籐本寬治以為沒有人發現他對妹妹那不正常的愛,難堪的否認。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籐本一郎舉起手,打斷他。「如果我將小希交給你,你可以答應我,你會盡你最大的能力保護她,不讓她被人欺負嗎?」
「這本來就是我應盡的責任。」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他點點頭。「你要真愛小希,你就和她結婚吧!」
「結婚?!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們不是親兄妹,不用擔心會有違背倫常的問題。」
籐本寬治十分震驚,「你說我和小希不是親兄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之,你和小希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你們結婚,也不會有問題的。」原本他是不想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但見兒子這些年對小希所做的一切,如果有他照顧她,他就可以放心了。
籐本寬治看著父親,心中疑惑越來越大。「是我,還是小希不是你的孩子?」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們任何一個,我都是真心愛你們。」
「是我對嗎?」聽到父親不敢正面回答,他已經得到答案。
「寬治,不要再問了,沒有意義的。」
「不,我有權利知道,不是嗎?」
籐本一郎站起來,「不論你怎麼問,我都不會說。」他逕自離開他的房間。
籐本寬治看著父親的背影,就算父親不願意說,他也一定會查得出來。
隔天,籐本寬治搭飛機來到台灣,先到下榻的飯店,等到椎名希快下班時,他來到她公司外等她。
這些年,他努力學習中文,只為了想與她更親近。爸爸說的沒錯,他對小希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這份感情早越了界,而有了男女之愛。
他背負多年兄妹亂倫的罪惡感,如今有種徹底鬆口氣的感覺,他要和小希重新開始!
等了約半個小時,終於看到小希和一個女同事一起走了出來。他知道那個女人叫陳乃愉,是小希最好的朋友。
他朝她走過去,輕喚一聲,「小希。」
椎名希一見到他,臉色隨即沉了下來,眉頭深鎖,拉著陳乃愉想走。
「小希,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將近十年了,她從沒想過他還會出現在她面前,她現在不願再和籐本家有任何瓜葛。
籐本寬治追上去,「小希,我們談談好嗎?」
「我不認識你,和你根本沒什麼好談的。」
「小希,你不該恨我的。」在整件事情上,他也是無辜的。
「我不會隨便去恨一個與我不相干的人。」
陳乃愉不知道小希和這個人有什麼糾葛,但看起來關係好像不單純。
「小希,現在怎麼辦?崔碩-不是馬上就來接你了。」她有點擔心的說,要讓他看見有個男人對小希糾纏不休,只怕那個習慣泡在醋桶裡的男人,不醋勁大發才怪咧!
「叭叭叭。」說人人到,一陣喇叭聲,崔碩-已經來了。
「乃愉,讓他一起送你回去。」椎名希拉著好友,從籐本寬治眼前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籐本寬治拉住她,「小希。」
崔碩-看見有個男人在糾纏著他的女人,果然大發雷霆,快速下車,衝了過來,將椎名希拉進懷裡。「你做什麼?」
「你就是崔碩-?!」打量幾眼,這個男人會是個對手。
椎名希一聽見籐本寬治的話,驚愕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不只是他的名字,從你母親去世後,你的每件事我都知道。」
「你派人監視我?!」她無法相信,這十年來她一直都在他的監視下生活。
「我這麼做全是出於對你的關心。」
「我不需要你們的關心,我早已經說過,我和籐本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小希,這個男人到底和你是什麼關係?」崔碩-心中有著很深的疑問。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椎名希!」他連名帶姓的叫她,蹙起眉,「不要把我當成笨蛋,說清楚。」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我和小希名義上是兄妹,但事實上我們沒有任何血緣上關係。」籐本寬治替她回答。「我這次來台灣是為了要將小希帶回日本,回去之後,我們很快就會結婚。」
崔碩-看著椎名希,希望她能好好解釋,卻見她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籐本寬治你發什麼神經呀!你該知道我多麼想將身上屬於他的血液全給放光,別說我們身上流有相同的血,就算沒有,我也不會跟你結婚,這輩子我最痛恨的就是和籐本家扯上關係,就算只有一點點我也不願意。」
「小希,這裡不是你的故鄉,你的家在日本,你終究是要回去。」
「從你們將我們母女送到台灣來的那一天開始,日本就不再是我的故鄉,而且我也早在取得台灣戶籍時,就已經放棄了日本戶籍,現在我是台灣人,這裡就是我的故鄉,你叫我回到哪裡去?!」
「當年會將你們母女送走是為了你們好。」
「那就請你繼續為了我好,永遠別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她看向崔碩。「你願意送我回去嗎?」
崔碩-瞥他一眼,先將椎名希帶上車,自己再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駛離。
籐本寬治呆然的望著快速離去的車子,他沒有立場可以留住她。假如當年,他願意出言留下她們,這結局是否就會不一樣了?
崔碩-將椎名希帶回他的公寓。
他倒了杯酒給她,「先喝點酒,讓自己情緒平靜一下。」
接過他端來的酒,大口喝了一口,卻冷不防的被烈酒的辛辣嗆得猛咳,咳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喝慢點。」他幫她拍拍背脊,讓她順順氣。「有沒有好一點?」
她拿著水晶酒杯,握得很緊,淚水爬滿兩腮。「他叫籐本寬治,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椎名是你媽媽的姓嗎?」
「不是,是我爸爸的姓,他被籐本家招贅,所以改姓籐本。而椎名是他的本姓。」
崔碩-只是安靜的聆聽。
「我媽媽原本是他的秘書,後來兩人鬧起不倫之戀,在媽媽懷了我之後,被他太太發現。剛開始為了面子問題,這件事並沒有曝光,一直到我幼兒園畢業那年,紙終究包不住火,事情傳了開來。最後他太太忍不住,要他將我們母女送離日本,所以我們來到台灣。當時我還小,大人的世界和恩怨我並不明白,而我所知道的事情全是我媽媽告訴我的。」
「你母親呢?」
「十年前的一場車禍,她為了保護我而傷重不治。我們搭出租車,我記得那個司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開得很快,我很害怕,不停的往我媽媽懷裡靠。」
「這也是你坐車會暈車的原因嗎?」
椎名希點點頭,「剛開始前幾年,我對車子有強烈的恐懼感,後來才漸漸好一些,但只要車子開得久一點、快一點,心中那無名的恐懼就會不停的浮現在腦海裡。」
「你恨你父親嗎?」
「我並不恨他,但是卻不能不怨他。我媽媽為他付出這麼多,可是他卻連她最後一面也不肯來見她。」
「關於那個叫籐本寬治的男人呢?」崔碩-很介意他的存在。
「他是我爸爸跟他正妻生的兒子,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他為什麼會說你們兩人名義上是兄妹關係,實際上卻毫無血緣,還要帶你回日本結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根本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關係。」
「他為什麼會突然來台灣找你?」
「我不知道,十年前媽媽過世時他有來過,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也沒再拿過籐本家一毛錢。」
「十年前你才十五歲,你沒拿籐本家的錢,你的生活怎麼過?」
「以前我們住的地方附近有間育幼院,育幼院院長收留我直到我高中畢業,而大學完全是靠著打工賺取學費。」
「但他這次來是為了將你帶回日本,你怎麼辦?」
「我絕不會跟他回去。」
「這就是你害怕戀愛、拒絕愛情的原因嗎?」
「我的心情一直都很矛盾,愛情本身沒有對與錯,我相信我爸媽他們是真心相愛,但是他們的愛傷害了另一個無辜的女人,讓原本該是很神聖的愛情蒙上陰霾。」
崔碩-終於明白她所有的故事,也難怪她會害怕愛情,她父母的愛情建立在傷害上,是不被祝福的,因此讓她有所怯懦。
「你恨你父親的妻子嗎?」
「不恨。」
「既然不恨,籐本寬治要帶你回日本,你為什麼不跟他回去?」
「除了身上流的血,其它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我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又何必去改變。」
崔碩-坐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摟住,借出自己寬厚的胸膛給她依靠。「你以後有我,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你現在知道我的出身,還會要我嗎?」她苦澀一笑。
「別說傻話了。」
「碩。」她感動得將臉埋進他胸膛,雙手環在他腰上。「謝謝你。」
「我想他這幾天都會在台灣,如果你不想見他,就暫時先住在這裡,公司那邊先請幾天假。」
「不用了,我不會跟他回去,而他也不能對我怎麼樣。」
「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心情受他影響。」
「不會的。」
「小希,我們結婚吧!」他突如其來的向她求婚:心中篤定,沒有一絲惶然。「找一天我帶你回家正式見我爸媽,告訴他們我們準備結婚的事。」
「碩-!」她被他的求婚給嚇到了。「太快了,我們才剛交往,你對我還不是那麼樣的瞭解。」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
「謝謝你,可是請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吧!」
「你--」崔碩-不禁歎了口氣,體諒她心中的膽怯。「好吧,你若準備好,隨時告訴我。」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