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如同牟易男所料想的一樣,官兵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到後山,並且開始進行搜山,不枉費她忍痛割了三劍。
可是,事情會一直這樣順利嗎?她不敢大樂觀。
尤剛並不是一般庸碌的官差,應該很快就會察覺不對勁,但是她現在無法隨意移動時歿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盡量拖延了。
唉……到底有什麼辦法呢?牟易男歎了口氣,有些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小男,你怎為了?」這種沒精神的模樣根本不像她。
她瞥了時歿生一眼,撐起身子問他:「你知道追捕你的人是神捕尤剛嗎?」
「當然知道,他想捉我已經很久了。」不只尤剛,還有他的獨生女尤雪──這兩年崛起的御賜女捕頭也是。
「他現在就在御劍門。」她特別加重「現在」兩個字,等著看時歿生的反應。
「喔。」他不怎麼在意地應了一聲。
牟易男皺起眉頭,「你的反應就這樣?」
他反問:「不然我還能怎樣?現在這個樣子,我根本什麼也不能做,除了『喔』之外,你指望我說什麼?」
「就是這樣我才煩哪!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她歎口氣,又趴回桌子。
「順其自然吧。」他微笑著要她別想太多。
「也只能如此了。」她悶悶地應聲,確實也沒別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房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時歿生立刻警覺。
「有人來了!」他的眼神轉?警戒,示意她小心。
她點點頭,趕緊走到床邊,拉起棉被將他全身蓋住,並且把床帳放下。
正要走向房門,卻聽到時歿生在叫她。
「小男,靴子。」
她這才想起床前的那雙靴子,連忙將它們藏好,跑到門邊時,正巧傳來喚門聲。
「亦蘭,開門哪。」
是娘的聲音!
一聽不是尤剛,牟易男稍稍鬆了口氣,但仍然不敢太大意,扮出最鎮定的表情打開了門。
「亦蘭,你好點了沒?」林淑穎滿臉關懷地采問,一邊指揮身後的兩名婢女將補品放到桌上。
「什麼?喔!好點了……我好多了。」牟易男差一點忘記先前編的借口,幸好及時想起。
「那就好。」林淑穎溫柔地拉著女兒的手走進內室,端起一碗湯藥遞給她,「這是娘今天早上熬的參湯,你趁熱喝了。」
「娘……」牟易男為難地盯著那碗參湯。
「快喝,娘可是特別?你熬的。」林淑穎舀了一匙湯湊到牟易男嘴邊,「你人不舒服,就要多吃點補品補身體。」
「我自己來就行了。」牟易男接過湯匙,皺著眉頭,一匙一匙地喝下那碗參湯。
林淑穎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眼角瞥見女兒的被窩有些凌亂,便叫婢女去整理整理。
牟易男大驚,趕緊拉住那婢女,勉強對林淑穎裝出笑容!
「娘,不用整理了,我等一下還要休息,保持這樣就行了。」
說著,她一口喝完剩下的半碗參湯,將碗交給婢女,快手快腳地掀起床帳鑽進被窩裡。
林淑穎將床帳勾好,坐到床邊關心地問:「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一看?」奇怪,亦蘭的身體向來好得很,怎麼會突然病了?
「不用了!不用了!」牟易男連連搖頭。若是讓大夫來看病,那就穿幫了,絕對不行!
「你這孩子真是的!病了就該看大夫,光是躺著休息有什麼用?」林淑穎一邊說,一邊拉著棉被要幫她蓋好。
牟易男趕緊搶過棉被,有些勉強地對母親微笑,「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小心翼翼地將棉被往上拉,只露出眼睛和頭髮,一來避免表情露了破綻,二來避免洩漏了時歿生的行?。
「奇怪了,你的被子怎麼怪怪的?另一邊是什麼東西?」林淑穎疑惑地看著被子另一邊的隆起。
「啊?沒什麼、沒什麼!」牟易男乾笑了兩聲,「我怕冷,所以多拿了一床棉被放在旁邊,冷的時候就有得蓋,不冷時還可以抱著,挺舒服的。您瞧,就像這樣。」說著,她手腳探出棉被外,環住那團「棉被」。
不料她太緊張,用力過猛,壓到了時歿生的傷口,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教所有人都是一愣。
林淑穎最先反應過來,露出曖昧的微笑,「呵,會叫的棉被可真稀奇,就不知抱起來舒不舒服?」
「娘!這真的是棉被,真的是呀!」牟易男漲紅了臉,著急地否認。
一旁的婢女聽了,忍不住掩嘴微笑。
「別急,娘不會怪你的。」林淑穎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娘是過來人了,知道這種事情是很難克制的,想當初爹娘也是和你們一樣。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用不著遮遮掩掩的。」
「娘,我沒有呀!」她連忙放開那團「棉被」,坐起身無奈地望著母親。
「亦蘭呀,這是好事,你不必急著否認。」林淑穎安心地歎口氣,「我本來以為你大概是嫁不出去了,沒想到你嘴上說自己是男人,私底下動作倒是挺快的。」
「娘,我都說了,我沒有呀!」她終於瞭解百口莫辯是什麼滋味了。天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林淑穎根本沒聽進她的解釋,自顧自地想著女兒成為新娘的模樣;突然,一個怪異的想法閃過她腦中,她收斂了笑容,嚴肅地問:「你老實告訴娘,你不會找了個女人吧?」老天保佑,千萬別像她猜的那樣啊!
牟易男終於忍不住大吼:「我找女人做什麼?這個死傢伙是男的啦!」
***
「哈……笑死我了……太好笑了……喔!好痛!」時歿生笑得太用力,牽動了背上的傷,痛得他哀哀叫。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牟易男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一拳敲在他頭上。
「你幹嘛打我?又不是我把事情變成這樣的。」他皺眉抱怨。
「還說不是你害的!」她又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如果你不亂叫,我娘怎麼會誤會我們?就是你這個王八蛋害的!」
「那是因為你抱得太用力了,我會痛呀!」他一臉無辜的?自己辯解。
她哼了一聲,又是一拳敲下去,「你不會忍一忍嗎?我被你害慘了!」
她越想越氣,乾脆再多敲幾拳。誰教他平常老是故意氣她,偏偏她又拿他沒法子,此時不敲更待何時。
「拜託你別敲了好不好?會痛耶!」再敲下去,他都要被她敲昏了。
「痛死你算了,」說是這樣說,但她仍是住手了。
「小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俗話說的好,識時務者?俊傑。在這種時候,他還是順著她比較好。
聞言,牟易男神色稍霽,再想想確實也不全是他的錯,於是氣便消了大半。
「算了,是我倒霉!」她擺擺手,算是原諒他了。
時歿生暗自慶幸她的氣來得洶湧去得也快,不然他大概會很淒慘。
他先道了聲謝,跟著才露出苦笑,「小男,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了。」剛剛被她用力一抱,加上大笑震動,現在他的背灼熱難當,疼死了!
「我看看。」她趕緊解開白布查看傷口,見到傷口又開始出血,她忍不住皺眉。
「怎麼樣?」
「傷口真的裂開了。」她連忙下床走到櫃子旁,拿出乾淨的裡傷白布和藥膏。
看著牟易男忙碌的身影,時歿生的眼中添了一抹暖意。
很少有人會關心他,就連他的接頭人都出賣了他,可是她卻願意幫他,冒著惹上窩藏欽犯的罪名救他一命。
見她拿著白布和藥膏回到床畔,他又換上慣有的嘻皮笑臉。
「我重新替你上藥包紮,如果會痛,你就忍忍吧。」她邊說邊拿棉被墊高他的身體,方便她包紮。
「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忍住。」他裝出齜牙咧嘴的模樣,逗笑了牟易男。
過了一會兒,她才止住笑,準備幫他裡傷;誰知才要開始,她的衣袖就掃到了傷口,讓他痛得倒抽一口氣。
「抱歉抱歉。」她怕再度碰到傷口,乾脆捲起衣袖,以免再弄疼他。
包紮到一半時,他突然瞥見她左手腕上有三道暗紅色的傷痕,看來是這兩天才受的傷。
他皺起眉頭追問:「你左手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的傷?」她看看左腕,微微一笑,「這些只是小傷,沒什麼好問的。」
「告訴我,你是怎麼處理血跡的?」他很清楚那些血跡一時半刻是清不完的,莫非她……「我還能怎麼處理?」她聳聳肩,「你流了那麼多血,根本就清不完,所以我用雪掩蓋部分血跡後,就想辦法把血跡引到後山去,這樣起碼可以拖個幾天。」
他聽完以後,默然無語,只是一直盯著她瞧。
「喂,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好不好?感覺好奇怪!」牟易男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神色嚴肅地問:「你這樣對我有什麼目的,或是想要什麼好處?說吧,你救了我一命,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情,我一定會答應。我時歿生向來不欠別人人情,你想要什麼現在就說清楚,我不想拖拖拉拉的。」
如果沒有目的,她為何要割腕幫他?單純是為了救他嗎?不可能的,與其說他不相信她,倒不如說他不相信自己值得她毫無代價的付出。
「我要什麼?」牟易男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你竟然問我想要什麼好處,有什麼要求!」她憤怒地丟下白布,指著他大罵:「時歿生,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了不起到我必須靠你去替我做事?我告訴你,御劍門雖然不像武莊是武林第一大門派,卻也實力雄厚,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你替我做的?難道我門下沒弟子可以做嗎?你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她喘了口氣,又繼續罵:「你不要把別人都想成和你一樣自私,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問有沒有好處,有沒有錢拿。我告訴你,我救你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只是因為我想救你,聽清楚了嗎?不是為了什麼好處,也不是對你有要求,就只因為我當你是朋友,我不想你死!而你呢?你到底當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當我是朋友嗎?你說呀!」她大聲吼完後,連連喘氣。
「像你這樣的個性真好。」被她狠狠地大罵一頓,時歿生反而露出了微笑。
牟易男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呀!被罵還那麼開心,欠人罵嗎?」
「也許吧……」他的笑容轉?落寞,「已經有十幾年沒人這樣罵我了。」自從母親死後,再也沒有人會用心罵他,他所能得到的,頂多是不屑的言語和諷刺,到後來則成了厭憎恐懼的咒?。
面對那樣的神情,她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開口,只好低頭拾起白布,裝作沒看見,但心中的氣憤卻也平息了。處在那種環境下,不相信別人是很正常的,只是她對時歿生的不信任仍是有些介意。
「我必須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的失言,並且謝謝你救了我一命。」他說得非常誠懇。
他如此正經的模樣令她好不習慣,他的感謝更教她不知如何反應,她只好擺擺手,隨口應了兩聲,又開始替他包紮。
看著她專注的模樣,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必再防備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完全的相信她。其實他早就知道她不會害他,連路人她都可以無條件的冒險相救,更何況是她的朋友呢?只是,他才剛被魏森背叛,即使心中明白她不是那種小人,一時之間卻無法相信有人願意無條件的?他犧牲,直到她破口大罵,狠狠地罵醒了他。
那三劍雖是劃在她手上,卻深深的烙在他心上,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恩情。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當她包紮好傷口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說說話好不好?這樣什麼都不說,感覺很不習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安靜了?」
他微微一笑,「這樣安靜不好嗎?」
「不好,感覺一點都不像你,怪怪的。」
「好吧,那你說,我該說什麼?」
「隨便你說什麼都可以,只要說話就行了。」
「不然你問我答好了,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時歿生其實有些累了,可是既然她想聊天,他很樂意奉陪。
牟易男點了點頭,反正她確實有很多疑問想問他。
她一開口便直截了當的問:「你為什麼要當殺手?」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這個問題我沒想過,也許該算是命吧。當年師父死了以後,我被師兄趕出去在街頭流浪,結果就被殺手組織的人看上,糊里糊塗的變成了殺手。」
「就這樣?」她有些驚訝。
他點點頭,「就是這樣。」
「可是……你不是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嗎?」
「我不想被幫規束縛,所以就脫離那個組織了。」
「他們肯放了你?」那樣的組織怎麼可能會輕易讓他離開。
「在江湖上,誰的刀快,誰的劍利,誰就是老大,他們也奈何不了我。」他揚起自信的笑容。
雖然他說得輕鬆,她卻可以猜到當初必定是經過一番慘烈的搏鬥,他才能夠脫離那個殺手組織。
她忍不住追問:「既然你離開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當殺手?
做一個平凡普通的老百姓不也挺好的。」如果可以,她真想勸他脫離這種亡命生涯。
「你可問倒我了。」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想可能是習慣吧。我從十三歲開始當殺手,做久了也就習慣了;更何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我想退隱,也要有時機配合。我的名號太響亮,想要有那樣的機會很難,真的很難。」
「十三歲就當殺手?」她皺起眉頭,「那你到底當多久了?」
「我算算。」他開始屈指計算年紀,「現在是始元二十五年,沒記錯的話,我是三年出生的,那大概是……九年左右。
原來我當殺手這麼久了,我現在才發現。」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連自己當殺手多久都不知道,真是的。」
「時間對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他微微一笑。
「那什麼才對你有意義?」
「錢呀!」提到錢,他登時雙眼發亮,白花花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這些摸得到、用得著的東西才有意義。經過這次教訓之後,我更是深深明白了這一點,以後要找我出馬殺人,我一定要先收到車馬費和訂金才可以,這樣就算又被人陷害圍剿,至少還死得有價值一點,不然我豈不是虧大了。」
聞言,牟易男無奈的歎口氣,看來這個錢鬼是無藥可救了。
***
因為怕惹來懷疑,所以牟易男除了煎藥,哪裡都不敢去,成天待在房裡和時歿生大眼瞪小眼。若他醒著倒還好,兩人可以聊聊天;若他睡著了,她就只能對著牆壁發呆。
唉……好無聊喔!
瞥了一眼熟睡的時歿生,牟易男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想找人說說話,偏偏他需要休息,不能吵他;昨天和他聊得太久,她又粗心的沒發現他的疲倦,結果讓他累到睡著,到現在都快午時了,他還是沒醒。
其實她也有點睏,因為這兩天她只能趴在桌上睡,根本睡不好;她好想回床上睡,可是床讓給了時歿生,她總不能跟他一起睡吧。
「如果我真的是男人,就方便多了……」她正感歎著,卻聽到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
「亦蘭!你快開門呀。」
「來了!」她不太情願地應了一聲,先用棉被將時歿生蓋好,又拉下床帳,然後才緩緩走去開門。雖然母親已經知道時歿生的存在,卻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還是必須注意才行。
「你怎麼這麼慢?」林淑穎走進門,後面還跟了幾個捧著托盤的婢女。
牟易男看著托盤裡的飯菜,不禁疑惑地問:「娘,您怎麼讓人端這麼多飯菜過來?您要和我一起吃嗎?可是這份量也太多了。」
「傻孩子,娘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這些菜當然是給你和你那個『他』吃的嘍!」林淑穎掩嘴微笑,「我看你們都悶在房裡,怕你們只顧親熱,忘了吃飯,所以就讓人送些飯菜來,順便看看你們的情況。」
牟易男無奈地歎口氣,懶得再跟母親解釋,反正母親已經認定事實如此,解釋再多也沒用,一不小心反而會洩漏時歿生的身份。
林淑穎朝床鋪望了一眼,見裡邊全無動靜,忍不住問:「怎麼,你還是不想讓娘見見他?」
「現在不方便,等以後吧。」
「好吧,娘不逼你,可是你總有一天要讓娘見他的。」林淑穎雖然有些失望,卻不想逼得太緊,免得到手的女婿又被女兒趕跑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牟易男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娘,您快走吧。」
「這就出去了,你急什麼?」林淑穎說著便往外走。
「等等!」牟易男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告訴母親,趕緊追上去,「娘,您別讓爹知道我房裡……我房裡……」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口,雙頰染上淡淡的粉紅。雖然她和時歿生一點曖昧也沒有,還是感覺很奇怪。
呵,還害躁呢!林淑穎忍不住掩嘴微笑,「娘知道。就算你沒叫我保密,我也不會跟你爹說的。」
「反正您誰都別說,就這樣了,您走吧。」說著,牟易男急急地將母親往外推,然後匆匆關上門。
「關得這麼快,真是性急。」林淑穎對著門搖搖頭,跟著換上嚴肅的臉色,轉頭告誡一旁的婢女:「你們都聽好了,這件事情如果被其它人知道,一律依門規處置,聽明白了嗎?」
「奴婢們明白,請夫人放心。」
「那就好。」她滿意的點頭微笑,帶著她們離開。
半晌,牟易男悄悄地打開門,探出頭查看了一會兒,確定門外沒人後,她吐出一口大氣,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前發呆。
***
官兵的搜索行動持續到了第三天,可是並沒有什麼進展。這一天下午,原已止息的風雪又再度揚起,澄藍的天空變成灰濛濛的一片,在風雪的阻擋下,山林更顯得陰森。
眼看風雪越來越大,一名官差忍不住問尤剛:「大人,我們都搜了兩天,卻一點線索也沒有,現在又開始下大雪,敢問大人是要繼續搜山,還是暫停行動?」
尤剛看了看天色,皺起眉頭,「看來風雪暫時是不會停了。」
「大人,既然如此,不如讓大家休息一下,等風雪過去再行搜索。時歿生傷得很重,一時半刻逃不了的,說不定他已經死在山裡面了。」
「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別太小看他。如果連數百名官兵包圍他,他都可以逃脫,那麼就算此時他已經逃離山中,也不無可能。」
追捕時歿生多年,尤剛對時歿生的輕功和機警其實頗感佩服,如果他不是要犯,尤剛必定會延攬他成為自己的屬下。只可惜時歿生空有一身好武功,卻不思上進,甘心淪?殺手,即使如此,有機會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勸時歿生改邪歸正。
「大人,您太看得起時歿生了。這樣的天氣,他又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可能還活著?」另一名官差年輕氣盛,忍不住反駁上司的看法。
尤剛並不動怒,只是微微一笑,「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不過也別小看了對手,這世上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他知道這名官差的武功和膽識都不錯,假以時日必能成器,只不過脾氣太急躁了一點,需要琢磨一番。
「是。」年輕官差倒也受教,點頭稱是。
眼見風雪漫天,根本無法搜山,尤剛歎口氣道:「風雪太大了,傳令收隊吧。」
一得號令,眾人迅速收隊集合,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慶幸終於可以稍作休息。
尤剛看著這種情形,有些無奈又有些自責。這樣的風雪夭也難?他們了,何況還是過年,大家都想和家人團聚休息,只是捉不到時歿生,只好繼續行動。
不知道為什麼,尤剛覺得這一次大概又捉不到時歿生了,而且他總覺得時歿生不在這座山中。追捕時歿生數年,依照他的瞭解,時歿生不應該會逃進山裡才對,因為山中沒有庇護之所,要活命實在不容易──突然,尤剛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時歿生會逃向御劍門?
這個問題他早該想到,可是卻一直沒留意。
御劍門是武林世家,時歿生為何甘心冒著被守衛發現的危險闖進御劍門?就只是為了躲進山裡嗎?這太不合理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尤剛心下一凜,大喝:「快!所有人盡快趕回御劍門!」
說完,他一馬當先衝下山。
如果他猜得不錯,時歿生之所以逃進御劍門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御劍門裡有人會救他、包庇他,所以他才會冒險闖入!除了這一點,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這次他一定要捉到時歿生!
***
第三天了……時歿生歎口氣,沒什麼精神地問:「小男,大夫有沒有說我多久才會好?」
「還久得很,至少還要躺上個把月吧,至於完全康復可能要兩個月。不過說真的,傷口癒合的情況比我原先預料的好多了。」牟易男邊說邊解開他身上的白布,「該換藥了。」
「還要那麼久……」他又歎了口氣。如果整整一個月都必須待在床上,他一定會受不了的,因為他已經開始想念美酒佳餚、以及佳人在懷的滋味。唉,溫香軟玉,偎紅依翠,這樣逍遙的日子哪時才能再來呢?
「你那種色迷迷的表情是在想什麼?」牟易男皺眉問道。那種表情就像她表姊夫在起歪念頭時的模樣,真噁心!
「在想每個男人都會想的事。」他隨口回答,卻得到一記爆栗,讓他痛叫出聲。「你幹嘛敲我?」
「因為你欠揍。」她白了他一眼,跳下床,「藥膏沒了,我去丹房拿藥。」
***
拿了藥回房間的途中,牟易男見到一群師兄弟圍在一起,忍不住好奇的湊上前。
「雪下這麼大,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師兄,剛剛褚師兄說尤神捕想要搜御劍門,正在和師父、師母商量,我們就是在談這件事。」一名年輕的弟子回答。
她心中大驚,勉力保持鎮定,偏頭詢問另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子:「褚師兄,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剛好路過大廳,碰巧聽到的,不過師伯好像還沒答應。」
她又問了幾句,然後匆匆趕回房間。
一進房,她就急急忙忙地大嚷:「時歿生,快,我們馬上離開。」她一邊說,一邊從櫃子裡拎出一個包袱,那是她無聊時收拾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怎麼回事?」他還不明所以。
她衝到床邊,一邊替他上藥,一邊解釋:「尤神捕說要搜御劍門,雖然我爹還沒答應,可是還是快點走比較安全。至於你的傷……」
「我的傷不用管了!至少我的腳還能走,傷口等安全了再處理。你現在打算帶我去哪裡?」
「只好去找追日了,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你躲在那裡的。」
她收起藥膏,小心地替他纏上白布。就算再怎麼急,傷口還是要先包紮好。
「但是到處都是官兵,恐怕很難出得去。」
「放心,我帶你走秘道,不會有事的。」她口中答話,眼光直盯著傷口。
待傷口包紮好,她扶時歿生坐起穿戴衣物,又拉起大氅的帽子遮掩他的面容,自己也披上一件大氅。
確定外面沒人後,牟易男讓他倚著自己的肩,一手攙著他,一手拎著包袱,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