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脆的鼓掌聲突然響起,讓黎海晴和風玄煒都是一愣。
「好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呀!想不到今天居然可以看到這樣一齣好戲,難得難得!」
隨著這番戲諺的言語,一名紫衣男子走向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書生,那書生的肩上還停了一隻鸚鵡。
「夏侯應天!」風玄煒先是一驚,隨即皺眉瞪著來人,「你來做什麼?」萬萬沒料到,他居然在這時見到最不希望見到的人。
夏侯應天冷笑兩聲,瞟了黎海晴一眼,又將目光調到風玄煒身上,淡淡地道:「你失蹤近一個月,皇上萬分著急,派人四處找你,不巧我也是其中一個。」跟著話鋒一轉,語帶嘲諷,「我萬萬都沒想到,堂堂朔風皇朝的十皇子居然躲在溫柔鄉里樂不思蜀,明明無恙,卻也不傳個消息。莫非是怕嚇到了她?」他挑了挑眉,斜睇著黎海晴。
風玄煒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別過臉,沉聲道:「不用你管。」
夏侯應天昂首挑眉,嘴角微揚:「不過二十幾天不見,殿下的膽子似乎變大了,居然敢頂撞我,難道是你懷中那位『佳人』的功勞?」他特別加重「佳人」二字,擺明了嘲諷之意。
「夏侯應天!」風玄煒忿忿地向前走兩步,怒瞪著他,「你不要以為你是我表哥,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你能對我怎樣?又敢對我怎樣?我洗耳恭聽。」夏侯應天打了個呵欠,雙手環胸,斜倚著身邊的中年書生。
「你!」風玄煒氣悶在心裡,卻也無可奈何。
「我說十殿下,您還是看看懷裡的美人吧,她的臉色不太好哦。」夏候應天說著,指了指黎海晴。
風玄煒一聽,趕緊低頭查看她的狀況,只見她一臉漠然,心不由得一沉。
她冷冷地望著他的眼,緩緩說道:「十殿下,請您放下民女,免得玷污了您的尊貴。」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聽著他們的對談,她原本浮動的心越來越沉,越來越冷……他原本如火焰般的懷抱,也成了寒徹骨的冰冷……
原來,他是皇子,難怪初遇時,他的態度那般高傲。
原來,他已經恢復了記憶,卻故意隱瞞,將她耍得團團轉。
差一點,她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曾有的猶豫瞬間化為烏有,僅存的,是愈發冰冷的心……
她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微微顫抖著。
「為什麼?」風玄煒忍不住大吼。
黎海晴刻意忽視他的心痛,漠然地道:「你騙我。」
騙?這樣就叫騙嗎?他好想捉住她的肩膀,問清楚她到底怎麼想,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因為捨不得。
心一橫,他定定地望著她的眼,一臉的堅決:「就當我是騙你好了,但是我絕對不會放你走!」
「你不能強迫我!」她抬頭瞪著他。
「我不能?」他傲然微笑著,眼中卻有一絲哀傷,「本殿下沒有不能的事。只要我高興,就算一輩子關著你也可以。」
「你仗勢欺人!」
「不錯,我是仗勢欺人,但是如果要這樣才能留住你,那麼我不在乎。」他斂去眼中的傷心,昂首望向夏侯應天,「我可以和你回宮,但是我要帶她一起走。」
「我不要跟你走!」黎海晴拚命地搖頭,掙扎著要脫離風玄煒的懷抱,卻怎樣也掙脫不了。
夏侯應天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你回不回去我都無所謂,你要帶她回宮我也無所謂,只要你過得了風玄-那關,一切隨你。」
「他也來了?」風玄煒皺起了眉頭。
「他和幾個侍衛都在小屋那邊等你,你自己去問他吧。」夏候應天聳聳肩,和那個中年書生一起往回走。
風玄煒見狀,也抱著黎海晴跟了上去。
「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你放開我呀!」
一路走,她一路掙扎,掄起拳頭拚命捶打他的胸膛,但不管她如何反對,絲毫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不要讓我恨你!」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嘶吼著。
聞言,他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沒停下腳步,只是淒然一笑:「就算你會恨我,我也要留住你。」說著,低頭在她額上烙下一記輕吻。
「你……」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他苦澀地笑笑,在她耳邊低喃:「原諒我……」
不論用任何手段,他都要留住她;不管誰反對,他都不在乎,即使是她……
***
「你太過胡鬧了!」風玄-皺著眉,嚴肅地望著一臉堅決的堂弟。
「我一定要帶她回宮,否則我就不走!」風玄煒倔強地昂起頭。
「你這是在威脅我?」風玄-眉頭皺得更緊了。
風玄煒吸了口氣,大聲道:「是。」
「你這樣是強擄民女,有失身份。」風玄-歎口氣,拍了拍風玄煒的肩膀,「天涯何處無芳草,她明明不願跟你走,為什麼你一定要勉強?」他已經聽夏侯應天說過原委,對風玄煒的做法深感不以為然。
「因為我喜歡她,只喜歡她一個人,所以就算要跟所有的人作對,我也不會放棄她,-就算她不喜歡我,我也不放她走!」風玄煒無畏地坦承自己的愛戀,眼中有著火焰般熾熱的光芒。
風玄-不明白他的決心從何而來,也難以苟同他的想法,皺眉道:「你今年還不到十八,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風玄煒不服氣地反駁:「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你也不過長我兩歲,怎麼能夠說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玄煒,你不要為了一時的迷惑,鑄下大錯。」
「我不是一時迷惑!」風玄煒忿忿地握緊拳頭低吼,「我是真心的,不要說我年輕,也不要跟我談迷惑,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我的心已經告訴了我。你沒有愛過人,所以你不明白!」
風玄-沉默了,因為他的心中向來只有國事,對於兒女私情,他確實未曾投注過片刻的注意。看著風玄煒激動的模樣,他頭一次感受到情字的魔力……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能同意,因為他的職責是找到風玄煒,卻不包括帶一名被他強擄的民女進宮。
然而,面對風玄煒痛苦的眼神,風玄-實在無法將反對說出口。最終,他只能長歎一聲,折服於他的固執。
「入宮之後,皇上的反應……你要有心理準備。」風玄-叮嚀完,轉身離開小屋,吩咐候在屋外的侍衛準備啟程。
得到他的默許,風玄煒心中一喜,小心翼翼抱起床上的黎海晴,溫柔地在她耳邊低喃:「我一定要留住你,就算皇兄降罪,我也不在乎。」
他已有心理準備面對風玄-的怒氣,也知道她的出現會在皇室中掀起騷動,甚至招致所有人的反對,可是只要能留住她,什麼都無所謂。
不管阻礙在他們之間的是什麼,他都會克服!
***
御書房裡,風玄-正在聽夏侯應天的奏報,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
風玄-沉聲命令:「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玄煒強擄民女回宮。」夏侯應天依言重複了一次。
「胡鬧!」風玄-從御座上站起,喚來御書房外的侍衛,命令道,「你們立刻傳風玄煒到御書房來!」
侍衛躬身領命而去。
夏侯應天看了侍衛們遠去的背影一眼,頗感興味地問:「皇上打算怎麼做?是送她出宮,或者是順玄煒的意,留下那名女子?」
「宮廷有宮廷的規矩,更何況這名女子又是被他強行帶進宮裡的,當然必須送出去。」風玄-一拂袖,右掌重重拍在桌上,「這個風玄煒膽子越來越大了,先是抗命出宮,現在還強擄民女,實在不像話!真不知他何以會養成這膽大妄為的性子。」
夏侯應天輕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不就是皇上你們寵出來的。」
「就算事實如此,你也用不著說得這麼明白。」風玄-面露苦笑,但夏侯應天說的都是實話,他無從否認。
「我只是點出事實。」夏侯應天聳聳肩,又道,「京洛附近的百姓都稱呼他是『橫行霸道十皇子』,這件事我想皇上也知道,可是總是由著他去,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知道。」風玄-歎口氣,坐回御座,「這一次,再也不能由著他了,必須讓他知道規矩。」
「臣拭目以待。」夏侯應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風玄。
風玄-瞥了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你也沒比玄煒好多少。」
「我?」夏侯應天雙眉一挑,昂首道,「臣自認盡忠職守,與他大不相同。」
「算了。」風玄-歎口氣,擺手要他退在一旁。
過了一些時候,侍衛們領著風玄煒來到御書房,行過禮後,風玄-立刻詢問關於黎海晴的事。
「朕聽說,你帶了一名女子進宮,此事是否屬實?」風玄-神色嚴肅地望著ど弟,目光炯炯。
風玄煒心中一凜,皺眉瞟了夏侯應天一眼,昂首道:「不錯,我是帶了一名女子進宮。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可是自願隨你入宮?」
風玄煒猶豫了一下,別過頭,雙拳緊握,咬牙道:「不是。」
「這麼說,你是強擄民女?」見他不回答,風玄-又皺眉問了一次。
風玄煒抬起頭,往前跨了一步,理直氣壯地道:「就算是好了,可是我只是喜歡她……」
「胡鬧!」不等他說完,風玄-猛地站起,語調變得嚴厲,「你雖是皇子,但亦不能胡作非為!強擄民女的行徑與盜匪何異?朕命你立刻送那名女子出宮!」
「如果我不從呢?」風玄煒無懼於兄長的怒氣,毫不逃避地與他銳利的眼光相對。
風玄-怒道:「你又想抗命?」
「是!」風玄煒昂首挺胸,一臉的堅決,「如果要我送她出宮,我情願被皇兄問罪。」
「你以為朕不敢?」風玄-一掌拍在桌上,怒聲喝令,「來人呀,把風玄煒押進天牢,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探監!」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腸要好好教訓ど弟,讓他明白天高地厚、是非對錯。
一干侍衛接到命令,先是一愣,然後才匆匆動作,預備將風玄煒押走。
「慢著!」他甩開侍衛的鉗制,往前站了一步,「既然皇兄下令將我收押,便是答應讓黎海晴留在宮內了。」
聞言,風玄-怒氣更熾,一拂袖,喝道:「帶走。」
侍衛們不敢有違,趕緊將風玄煒押走。
「哼,他居然還敢和朕講條件!」風玄-怒氣難消,又重重拍了下桌子。
夏侯應天走到桌前,拱手道:「皇上請息怒。臣建議即刻送那名女子出宮,另行犒賞她救治殿下的功勞。」
風玄-點頭:「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他一轉念,又道,「等等,先傳她到御書房,朕想看看是怎樣的女子可以讓玄煒不顧宮規,強擄民女;又是怎樣的女子,竟能無視富貴的誘惑,拒絕隨他進宮。」
「就怕皇上會失望。」
「何以見得?」
「此女相貌凡庸,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
「此言差矣。」風玄-不予贊同地搖頭,「正所謂,人不可貌相。單是她不願屈從權貴這一點,已經值得讚賞。」
夏侯應天不再多言,依照風玄-的吩咐傳詔黎海晴覲見。
未久,她便被帶到御書房裡。
「民女叩見皇上。」她低著頭,心中暗暗揣測皇帝見她的用意。
她在宮中醒來後不久,便被強迫換上新衣,隨後又被招到御書房,心中雖然難免不安,但仍力持鎮定。
「平身。」
「謝皇上。」她起身退到一旁,仍是低著頭。
「抬起頭來。」
「是。」她吸口氣緩和心中的不安,慢慢抬起頭。
風玄-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女子,發現她的相貌雖然平凡,但一雙眼別具神采,只是臉孔稍嫌枯黃,身材瘦削,或許是因為生活困苦的緣故。
「朕感謝你救了朕的ど弟。」他微微一笑,神態甚和。
「皇上言重了。這是殿下洪福齊天,民女不敢居功。」
「你不必太過謙虛。若非你救了他,朕所能見到的,只有他的屍首了。」風玄-一拍掌,立即有一列宮女捧著金銀首飾進人書房。他走下御座,微笑道,「這些是你應得的,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此時可以一併提出。」
「民女惶恐。」黎海晴匆匆跪下,垂首道,「民女不要賞賜,只求皇上恩准民女回家。」
風玄-伸手扶起她,訝異地道:「這些你都不要?」
「是的。」她退後一步,頭垂得更低了。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強。等一下朕就派人送你出宮。」
一聽此語,她登時喜滋滋地抬頭:「多謝皇上。」
風玄-回到御座,「朕聽你談吐不俗,不似鄉野村姑,倒像大家閨秀。你祖居何處,是誰家的女兒?」
她猶豫了一會兒,欠身道:「回皇上,民女祖居山西,不過是個農家女,不是什麼大家閨秀。」
「喔?如此農家女倒也少見,朕今日算是開了眼界。」明知她有所隱瞞,但風玄-並未追問,只是揮手命她退下。
待她離開,夏候應天上前兩步,問道:「皇上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不錯。」風玄-微微一笑,「這次,或許玄煒的眼光還算不差。只可惜她的身份不足以匹配皇家,而且她也無意於玄煒。」
「如果她是大家閨秀……」
「那麼朕很樂意玉成好事。但是這也必須她願意才行,總不能坐視玄煒倚仗權勢,強娶民女。不過……」風玄-露出深思的表情,吩咐道,「你傳話給玄-,要他查明黎海晴的來歷。」
「臣遵旨。」夏侯應天垂首答應,掩去眸中的詭譎。
***
又是一個人了……
她終於如願脫離了他的掌控,應該開心的,可是心裡為何有一絲悵然?是為了他嗎?
怎麼樣也沒想到,他竟因她而下獄……
這算什麼?他希望能因此而讓她愧疚或感動,答應留下嗎?
不可能的……愧疚又如何?感動又如何?一切仍然不會改變。只是,心卻受到了震撼……
彷彿怕被人窺知心事一般,她婉拒了東平侯夏侯應天派人護送她回家的決定,獨自出了官,只想一個人慢慢走回家,理清心緒。
雖然剛經歷過戰亂,但是戰事平定得快,長安城損傷不大,又恢復了熱鬧繁榮的景象。只是黎海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無心賞玩,信步走著。
突然,兩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一愣,退了兩步。
「請問兩位大哥有何貴事?」她心中隱約升起不祥的預感。
那兩名男子沒答話,卻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我那『好姐姐』。沒想到會在長安遇到你。」
黎海晴轉過身子,面無表情地望著從轎子裡走出的嬌媚女子。見到那女子的髮式,她先是一呆,跟著喃道:「原來,你已經嫁人了……」
「不錯,我的丈夫可是長安四大名門之一,賀家的長子。」那女子炫耀似的伸出蓮花指,只見她指上、腕上都戴滿華貴的首飾,跟著不屑又鄙夷地睇了黎海晴一眼,柳眉一揚。
「看你這副窮酸模樣,看來仍未出嫁,而且日子過得挺苦的。是也不是?」
「海蘭,我的日子並不苦,或許比你快活。」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
凌海蘭擰起柳眉,不悅地問:「你想說什麼?」她最恨的就是姐姐那副恬淡自得,彷彿看透一切的模樣。
黎海晴輕輕歎口氣:「何必再多說呢。」終究,妹妹還是被出賣了……賀家長子年近五十,早已是妻妾成群,兒女滿堂……為了利益,祖父和父親竟不顧海蘭的幸福!
「你很得意嗎?」凌海蘭銀牙暗咬,恨恨地道,「我再怎樣也比你好!你拒絕了賈大少那門親事,結果現在呢?都要二十了還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婆,這真是凌家的恥辱!」
「生做凌家人才是恥辱。」黎海晴平靜地說。
凌海蘭一顫,硬是忍住心中的悲哀,冷笑道:「原來生做凌家人反倒是你的恥辱了。」
黎海晴搖搖頭,淡淡地回答:「我姓黎,不姓凌。」
「姓黎?」凌海蘭冷哼一聲,斜睨著她,「你以為自己躲得過嗎?不管你跟娘姓或者再改別的名字,只要對爹他們還有用處,你就是凌家手裡的棋子。」
「我不會再回去的。」兩年前,她聽從娘的遺言進了凌家那座華麗的地獄,不久便已深深後悔,如今更不可能再回去。
「不回去?今天既然讓我遇到了,就由不得你不回去!」凌海蘭手一揮,身邊另外三個家了和先前那兩人便團團將黎海晴圍住。
「海蘭,你是何用意?」黎海晴錯愕地望著妹妹。
「既然我們是親姐妹,沒道理只有我一人享福,姐姐你說是不是呢?」凌海蘭面露微笑,眼中卻透著怨恨。
黎海晴哀傷地笑了:「你真的這麼恨我?」
凌海蘭別開臉,不願看她的眼,狠下心腸命令道:「押走!」
那些家丁點頭應命,正要把黎海晴帶走時,一輛馬車卻突然駛到他們面前,擋住了去路。
「慢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跟著一張可愛的稚氣臉孔探出了窗外,原來是名十二三歲的少女。
一名家丁喝道:「不要擋路!」
那馬車伕見他無禮,揚起馬鞭就要發作,卻被那少女出言阻止了,那馬伕立刻恭敬地收回馬鞭,但仍是不滿地瞪著那家丁。
那少女微微一笑,走下了馬車,身後立刻跟出兩名魁梧的男子,看來是護衛之類的人物。
她瞧了黎海晴一眼,隨即望著凌海蘭,問道:「你們當街捕人,難道眼中沒有王法嗎?」
凌海蘭不予理會,轉身返回轎內。
一名家丁大聲喝道:「這是賀家的事,你不要多管閒事!」說著,伸手就要去推那名少女。
「大膽!」兩名護衛立刻往前跨了兩步,擋在少女面前,怒瞪著那名家丁。那家丁懼於他們的威勢,趕緊收手。
「別這麼緊張嘛。」少女笑著推開護衛,硬是擠入他們之間,笑瞇瞇地道,「我最喜歡管閒事了,管他是賀家的還是誰家的。」
此時,轎裡的凌海蘭見來人有些派頭,似乎小有身份,稍稍收斂了氣焰,故作寬大地說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紀小,不跟你計較。只要你現在離開,我就當沒事發生過。」
一直默然無語的黎海晴怕連累了這個好心的小姑娘,淒然一笑,謝道:「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不關姑娘的事,你請吧。」
「那可難了。」少女轉動著滴溜溜的大眼,朝黎海晴微笑,「我瞧姐姐挺順眼的,這檔子事自然要管。更何況見了閒事卻不管,我可會好幾天睡不著覺。」
「難道不怕管了這樁閒事會得罪賀家?」凌海蘭勸說不成,改口威脅。
「怕,當然怕。」少女格格輕笑,不在乎地道,「怕以後我慶祝生日時,賀家的位子要空出來給別人了。」
「你是誰?」凌海蘭掀開轎簾,擰眉望著她。
「我就是我嘛。」少女眨眨眼,一臉無辜。
「你……」凌海蘭聽她口氣,知曉她大有來頭,至少也是四大名門之輩,雖不甘心,這一次卻也只得放過黎海晴,便對家丁們道:「放了她。」
她好恨,恨自己生在凌家、長於凌家,縱使不願,但慣於奢華的自己卻怎樣也逃離不了金錢的桎梏……
她好恨,恨姐姐能看破富貴,更恨姐姐的幸運……先是洛陽停雲山莊少莊主似乎對她有意,讓她逃過了嫁給賈大少那名敗家子的命運,後來又逃出了凌家,現在還出現神秘的少女救了她……同是一母所生,為何命運如此不同?
可是,除了恨之外,凌海蘭還有一絲羨慕與慶幸。至少……不是所有凌家女兒都只有一種命運;至少,姐姐逃過一劫……捉與放之間,她其實很矛盾。雖然不願承認,但那確實是她惟一的親姐姐……只是,為什麼不是她?
算了吧……終究,她是金籠裡的雀鳥,縱有天空,她也飛不起來,只能回到籠裡……
望了姐姐最後一眼,她放下轎簾,下令起轎,準備回去賀家,回到那永無止境的豪門鬥爭糾葛中。
家丁們放開了黎海晴,隨即跟在轎子後離開。
看著妹妹的轎子遠去,黎海晴一陣悵然……想起凌海蘭臨走前的眼神,她覺得自己似乎聽到妹妹心中的悲嗚與無奈,心好沉……
「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突來的問話嚇了黎海晴一跳,她連忙回過神,微微一笑,欠身道謝:「多謝姑娘相救。」
「唉,你別這麼客氣嘛,叫我小漓好了。」那少女親熱地挽起黎海晴的手,甜甜地笑道:「姐姐,我們到馬車上說話。」說著便要拉她上車。
黎海晴歉然一笑:「小漓,我必須回家了。」
「不要啦……」小漓不依地搖晃她的手,噘起小嘴,「你是不是和我哥哥一樣,都覺得人家很討厭,所以不想理人家?」說完,她可憐兮兮地瞅著黎海晴,大眼裡開始泛起水光。
「不是,我只是……好吧。」黎海晴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那就上來吧。」小漓立刻高高興興地拉她上車,還沒等她坐好,便眼尖地發現她衣擺繡了一隻姿態生動的粉蝶,趕緊問,「姐姐,這是你繡的嗎?」
黎海晴微笑點頭。
「太好了!」小漓歡天喜地拉住她的手,雙眼發亮,「姐姐,你住到我家教我女紅好嗎?」
「教你女紅?」
「嗯。」小漓用力點頭,皺眉嘟嘴,「我討厭現在教我女紅的嬤嬤,如果要學,當然是找個自己喜歡的人教。」
「你喜歡我?」黎海晴詫異地望著她。自己和她不過一面之緣,如何讓她喜歡呢?
「是呀。」小漓笑瞇瞇地偎近她,「好不好嘛,你到人家家裡教人家啦……」
拗不過她的要求,又想原來的住所或許不安全了,猶豫了一會兒,黎海晴終於答應了。
得到她的首肯,小漓這才開心地下令將馬車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