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浚離開家後,一個人開著車來到一家PUB喝酒,但他的心情卻依然低落,於是他拿起電話約幾個死黨出來見面,找到一個是一個。
半個小時後,四個人全來到PUB。
「之浚,你怎麼了?」宣詡寰拍拍他的肩膀問。
「心情不好。」
「怎麼心情不好?」婁皓中也感到不大對勁。
「又為了你繼母的事?」谷槐問。
沈之浚也不想瞞好友,用力的點點頭。
「我聽說你在打聽一個叫高雅祺的女人,你打聽這個女人做什麼?」谷槐又同。
「谷槐,似乎沒有任何事可以瞞得了你!」沈之浚對谷槐那靈通的消息來源除了佩服之外還能說什麼?他若去搞個徵信社,相信在台灣的其他徵信社都會沒飯吃。
「那你也一定知道在我的住處藏了個女人的事?」谷槐點頭,完全不否認。「果然如我所料。」
「之浚,到底是怎麼回事?」宜詡寰代替另外兩個人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之浚將石井晴海來台灣之後所發生的事和目的,以及他請征倌社幫她尋找她親生母親的事一一向好友們傾訴。
「你說這個叫石井晴海的女孩是你妹妹之浚在日本唸書時的同學,也是你繼母的親生女兒?」婁皓中無法置信的重複了一遍他說過的話。「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
「不是巧,是那女孩和之浚有緣。」因為自己的經驗,宣詡寰寧願相信那是緣分。
「只怕是孽緣!」柏子蘅看著沈之浚頹喪的神情,可不像宣詡寰那樣樂觀。
「之浚,你對她做了什麼事?」谷槐又一針見血的問,一定出了什麼事,否則之浚不會一個人跑來喝酒,又臨時將大伙全都找來了。
「谷槐,幸好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敵人,否則只怕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面對谷槐,實在令人無所遁形。
「我是關心你。」
「我將對高玉蓉的恨,全都發洩在她身上。」
「之浚,你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谷槐搖搖頭。「你一定會後悔的。」
「谷槐,你們在說什麼?我為什麼都聽不懂?」宜詡寰聽得霧煞煞。
「聰明如你,又怎會遇到感情的事就變得跟白癡一樣?」柏子蘅忍不住消遣他,意指他和風言柔過去的風風雨雨。
「之浚.你……是不是愛上石井晴海了?」婁暗中問。
「當我見到她弄傷自己時,我會感到氣憤又心疼,如果她不是高玉蓉的女兒,我想……我會愛上她。」沈之浚的誠實令眾好友又好氣又好笑。
「之浚,我們一直都知道你恨你繼母,但我們所聽到的高玉蓉,對她的評語都是稱讚,你到底恨她什麼?」柏子蘅早就想問了。
「你們知不知道,我母親之所以會自殺,都是因為她介入我父母的婚姻,讓我父親的心全繫在她身上,冷淡了我母親。她才會終日寡歡,最後才選擇了自殺,結束她所有的痛苦。」沈之浚拾起頭,眼神中充滿著深沉的恨意。「你們說,我不該恨她嗎?」
「就算事實真是如此,她女兒是無辜的,你怎能將你的仇恨,轉嫁到無辜的人身上?!」宜詡寰無法認同沈之浚的做法。
「之浚也是因為知道她的無辜,所以才會痛苦。」
「結果你就這樣一個人跑出來,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看來那個叫石井晴梅的女孩不被之浚的無情傷害也難!
「之浚,你打算怎麼對待她?」
「怎麼對待她?她既然是高玉蓉的女兒,只能算她倒霉。」
沈之浚把心一狠,只要能讓高玉蓉部女人痛苦,他已經顧不了晴海是否無辜了。
況且若真要論無辜,他和妹妹難道不無辜,他的母親就該死,她的死就不無辜?
「之浚,別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就算是兩敗俱傷,我也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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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沈之浚離去之後,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家。
石井晴海不知該如何找他,打電話到公司找他,所得到的回答不是他不在公司,要不就是他在開會。
她不知道沈之浚是否故意躲著她、不肯見她。
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他對她的恨意為何那麼濃?
護照補辦已經下來了,或許她該收拾行李回日本去。
而令石井晴海想回日本的原因倒不全是因為沈之浚,而是登報尋人已經好些天了,她的親生母親卻從未出現與她相認。
或許是母親根本沒看到尋人啟事,或許她不在台灣,也或許她已經死了,更或許誠如父親所說的,她現在已經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不願再被過去的一切所打擾。
石井晴海慢慢的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她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離開沈之浚帶給她的傷痛。
「你在做什麼?」沈之浚的聲音突然自房門口傳來。
完全陷入沉思中的石井晴海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的嚇了一大跳,手中折疊中的衣服就這麼掉落在地上。
沈之浚走到石井晴海的身邊,蹲下身撿起衣服。「你在收拾行李?!」
「我的證件補發下來了。」
「你要回日本?」
「我想過了,或許我母親現在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我又何必去打擾她的家庭。」
「像她那種拋棄自己親生女兒的女人,值得你為她如此設想嗎?」高玉蓉不配有個這麼貼心的女兒。
「你對我母親似乎充滿著滿腔的怨恨?為什麼?」
「為什麼?」沈之浚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中有著不可抹滅的仇恨。「等你見到她之後,你就會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
「之浚……」石井晴海被他的恨意嚇住了,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會讓他的恨意如此之深?
石井晴海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更想用自己的雙手撫去他對母親的仇恨。
沈之浚在她的手接近自己時,如驚弓之鳥般彈跳開來。
石井晴海的手就這麼停留在半空中——
「你不是一直想見你親生母親嗎?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你那不要臉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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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直以將近一百五十的時速狂飆,不論是在市區,還是在彎曲的山路,一路上不知被側速照相照了幾張,沈之浚一點都不在乎,甚至好幾次差點撞上其他的車輛或山壁,但他卻依然面不改色的加足馬力。
石井晴梅一顆心卻被他嚇得快跳出來,她的臉色慘白,雙手緊抓住椅子。
直到車子停在沈家位於陽明山上的別墅。
沈之浚一將車停妥,馬上將驚魂未定的她給強拉下車。
石井晴海才被拉下車,便因雙腳發軟而整個人癱軟下去,幸虧有沈之浚拉著,才不至於跌落在地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沈之浚帶回沈家。
此刻她的腦袋裡只有剛剛一路上險象環生的畫面。
待驚嚇漸漸受到平撫之後,石井晴海才認清楚自己正站在沈家的門口。雖然她才來過一次,卻被這裡美輪美奐的設計給深深吸引,而烙印在心底。
「你帶我到你家做什麼?」
「見你那個不要臉的母親!」
「我母親?!我母親怎麼能住在你家,難道……」
一個荒謬的想法跳入她的腦中,難道她的母親就是沈之浚的繼母,那個溫柔賢淑的高阿姨?
「沒錯,高玉蓉那個奪人丈夫、破壞人家家庭,逼死我母親的女人就是你一心一意想找的母親。」
「不、不……不可能!」世界上哪有如此湊巧的事。
「你不敢接受事實是嗎?還是無法接受你的親生母親是個不要臉的女人?」沈之浚對她極盡譏諷之能。
雖然明知石井晴海的無辜,他就是無法不將對高玉蓉的仇恨轉嫁到她的身上。誰叫她是高玉蓉的女兒,只能怪她倒霉!
這時,沈仲豪和高玉蓉聽見外面有車子駛入的聲音,卻久等不到車主進門,便出來看看。
「阿浚,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回來?」
高玉蓉則在看見石井晴海時,忍不住大吃一驚。
沈之浚將高玉蓉瞬間轉變的神情全看進眼中,譏諷的聲音再度響起。「怎麼,看到她是不是讓你很驚訝?」
高玉蓉的確是嚇了一跳,但她又在看到石井晴海那期盼的雙眼時,她的心豁然開朗。
她笑了笑。「的確讓我很驚訝!」她驚訝的是沈之浚竟然知道自己是晴海的親生母親。
沈之浚從鼻子裡發出冷哼聲。
「玉蓉,這到底怎麼回事?」
「爸,你該叫她高雅祺才對!」
沈仲豪看看兒子,又看看妻子,然後又看看一臉錯愕的石井晴海,忍不住想問:「為什麼?」但終究沒有問出聲。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的問題。進來說吧!」高玉蓉說完便先轉身回屋。
自從知道石井晴海是她的女兒之後,思念就像波濤般不斷的洶湧而至。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再去看她的渴望,她也好想認回這個女兒,每每卻因她的懦弱而退怯了。
她不曾盡過一天為人母親的責任,她實在不敢期盼晴海會原諒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她根本不配當個母親!
所有的人全都進屋去,每個人心中皆有著不同的疑惑!
沈仲豪更是弄不清狀況,但他明白現在並不是開口的時機,因此他只能將滿腹的疑惑壓下。
石井晴海一步一步的走到高玉蓉的面前,帶著疑惑而不解。她用著顫抖的聲音和忐忑不安的心問她:「告訴我,你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嗎?」
高玉蓉帶著歉疚的眼神,含著傷痛用力的點著頭。
「為什麼?」
原來這就是她始終等不到親生母親出面與她相認的真正原因,因為她早在登報的第一天就已經去找過自己了。
「你為什麼不願承認你是我的母親?既然不肯承認,又為什麼要去看我?」石井晴海的心在淌血。
「晴海,我不敢認你是因為我沒那個臉認你。」
高玉蓉的眼淚早巳奪眶而出,並不是想博取石井晴海的認同,而是因為真情流露。
「是沒臉還是不想失去現在的榮華富貴?」沈之浚的聲音再度傳出。
「我從來沒想過破壞你現在的幸福。而你卻還是不肯認我……」石井晴海哽咽著。
「這就是你一直想找的母親,你現在總該知道你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了吧!」
沈之浚殘忍的在石井晴海已經鮮血淋漓的心中,無情的再灑下一大把鹽巴,刻意忽略她的傷痛及自己的不忍!
「晴海,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高玉蓉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高玉蓉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都無法彌補自己所帶給石井晴海的傷害,更無法彌補她這二十多年來所缺乏的母愛。
「不是這樣?那你告訴我是怎樣?只要你說,我會相信的。」石井晴海就像個渴望母愛的孩子,只求母親給予一個答案,即使答案再怎麼荒謬她也會接受。
「我……」高玉蓉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告訴我你丟下我的原因,別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晴海,我……」因不知石井晴海對父母的過去知道多少,高玉蓉遲疑了。
「為什麼不說?」沈之浚的聲音又在石井晴海的耳邊響起。「因為她怕我爸爸不要她,因為我爸爸根本不知道她早已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她寧可選擇富貴的生活,也不肯去承認你這個沒人要的私生女。」
「阿浚,我不管你是怎麼看待我,我只求你別傷害我女兒!」高玉蓉從沈之浚的眼中看到極深的仇恨,和一股只想宜洩的怒火。
「求我?太遲了。」沈之浚的手故意環上石井晴海的腰間,示意她早已是自己的所有物。「打從你從我母親手中搶走我父親、逼死我母親的那一刻起,我就說過這筆債我一定會向你討回來。而現在老天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我又為什麼要放棄?」
「你——」沈仲豪只知道兒子一直不肯接受這個繼母,也知道他對玉蓉有著誤會,卻沒想到兒子對她的怨恨會如此之深,甚至還將母親的自殺怪罪到玉蓉的身上。「之浚,事實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又想編出什麼樣的謊言。」
「是你母親她……」
「仲豪,別說、我求你別說。」
「為什麼別說,你難道願意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嗎?」這幾年來玉蓉所受的委屈沈仲豪不是沒見到,除了對她充滿著感謝之外,只能用更多的愛來對待她。
「沒關係。」絕不能對阿浚的母親食言,雖然她過世已經二十年了,但這個秘密只能繼續隱瞞下去。
「你不是無所謂,你只是無話可說。」沈之浚一直將這樣的恨積壓在心裡,如今終於爆發而出,那強烈的炸藥足以毀滅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高玉蓉,你所欠我的,我將從你女兒身上一點一滴的討回來。」
「阿浚,我求你,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就是別傷害晴海,她是無辜的。」
「在這件事情裡沒有誰是真正的無辜,尤其是她,因為她是你的女兒,就一點都不無辜。」
沈仲豪太瞭解兒子的個性,他一旦決定的事,是沒有人可以阻止的了。「你千萬別亂來。」
「爸,當年如果你能多注意媽媽一點,她或許不會以自殺成全你們!」
「在這整個事件中最不無辜的人就是你母親。」
「爸,你到現在還要繼續傷害媽媽?」沈之浚真不敢相信,父親會對母親無情到這種地步。他轉頭看向石井晴海。「你已經見到你親生母親了,可以走了嗎?」沈之浚片刻都不想再待在這裡,雖然這裡曾有他快樂的童年,但那已離他好遠。
石井晴海就這麼完全無意識的任由沈之浚拉著她的手離開沈家、上了他的車。
她已經完全遺忘了來時的心驚膽戰、險象環生,她的意識完全停留在母親的不肯相認!
沈之浚不理會追出來的人的呼叫聲,車子一調頭,馬上用力的踩下油門,飛馳而去,將高玉蓉的哀求聲遠遠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