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台北
石井晴海拖著行李走出中正機場,此刻的北海道還被一層層白雪所覆蓋。但在台灣,一下飛機卻能享受到初春溫暖的陽光,讓人由心底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雖然在這塊土地上除了她那不知人在何處的母親之外,她可以說是舉目無親-
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知道,她一定可以找到她的親生母親。
還好大學時她有一個同學是台灣人,畢業後回到台灣後,曾寄封信給她,要自己有機會到台灣時可以去找她。
她坐進一輛計程車。「對不起,請你送我到這個地方。」石井晴海拿了一張紙條遞給司機。
計程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看著一幕幕從眼前消逝而過的景致,快得她來不及完全盡收眼底。
原來這就是台灣!
這就是她母親生長的故鄉!
約莫一個小時後,計程車已經送她來到齊碟科技公司的大樓前。
石井晴海付了錢,拖著行李下了計程車。站在一棟數十樓高的大辦公大樓前,看著整片的玻璃帷幕。
難道沈之浚就在這棟大樓裡上班?
她來台灣之前並未先打電話通知她,不知道自己就這麼突然從日本跑來找沈之凌,會不會太過唐兀?又會不會為她帶來困擾?
但是如果不來找她,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又該怎麼辦?
石井晴海用力的深呼吸,鼓起勇氣拖著行李進去。她先走到一樓的總機處,態度謙沖的問著:「小姐,請問一下……」她的話在要說出名字出來時倏然遏止,原因是睛海一向是直接叫她的日文名字,沈之凌中文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她並不會念。
「有什麼我能幫你嗎?」總機小姐態度親切的說著。
石井晴海乾脆拿出沈之凌寄給她的信封給她看。「小姐,請問這個人有在這裡上班嗎?」
信封上的字跡有些潦草,總機小姐將上面的「凌」字誤認為是「浚」字,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對像卻相差甚遠。
「沒錯,他是我們總經理。」總機小姐睨一眼地上的行李,猜不出眼前的女人是什麼人?但不管什麼人,總之總經理交代過,只要有女人來找他,一律打發掉。
總經理!沒想到她大學畢業才沒多久,就已經是一家大企業的總經理。
「可不可以請你幫我通知石井晴海來找她。」
石井晴海?還是日本人呀!
「請問你有事先預約過嗎?」
石井晴海搖搖頭。「沒有。」
「那很抱歉,我們總經理可能沒有時間見你。他現在正在開會,開會時間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
「請問她開會會開很久嗎?」
「不一定,有時開到晚上也有可能。」
「這樣呀!」石井晴海的心往下沉了下,早知道就先打個電話給她。「那我可不可以在這裡等她?」
「隨便你吧!」總機小姐又好奇的看她一眼,聽她說話的語氣,的確有日本女人特有的輕聲細語,態度也很好。「你先到一旁的沙發坐著,我幫你撥個電話給總經理的秘書。如果他開完會,有時間的話可能會見你。」
「謝謝你。」石井晴海又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才轉身往她所指的沙發上坐下。
☆☆☆☆☆☆
沈之浚百般無聊的坐在會議室裡,今天是齊碟資訊科技公司的每月例行會議。凡是齊碟公司的高級主管都要出席,更遑論身為總經理的他更理當出席。
然而今天的會議並非研討下年度的營業目標,也非研討上個月公司的的營收沒有達到財測,居然是為了一年一度的公司旅遊。
這種小不拉嘰事情竟然也可以讓大家討論得興致勃勃,愈說愈起勁。害得沈之浚是愈聽愈想睡、愈聽愈無聊……
他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再聽下去他實在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直接在會議中睡著。
「總經理,你的決定怎麼樣?」行政部經理正是負責這次旅遊的承辦人,雖然他的計劃十分完善,卻也要上頭批准下來、點頭才行。
「你再送上一份計劃書給我仔細看一看再說。」沈之浚完全不知道他們討論的內容,或要去哪裡?因此他只能打混過去,以免讓他們發理自己根本心不在此。
「是的。」行政部經理的臉馬上沉了下來,虧他還說得口沫橫飛,還以為總經理去馬上點頭答應。
「吳經理,你把計劃書送過來,我看過之後若沒什麼大問題,我會盡快批下來。」
「是的,總經理。」
「陳經理,你的部門還有什麼事情要報告沒?」陳經理掌管的是業務部,也算是公司相當重要的一個部門。
「總經理,目前台灣有不少電子資訊公司已經到大陸設廠,以公司的規模,總經理難道沒有考慮到上海設立分公司?」
「這點我已經和總裁討論過了,公司目前的確有到上海去開設屬於網際網路公司的計劃。不過一切都要等真正的評估過再做決定。」
「何經理,研發部門有投什麼事要報告?」
「目前正在著手的一套軟體,進行的還算順利,等過一陣子測試成功之後,明年度應該就可以推出,到時預估可以為公司賺進五億以上的營收。」
「這套軟體除了東南亞各國之外,適不適合推至歐美市場?」
「只要配合修改部分程式,就沒有問題。」
「很好,測試完之後先拿給我,若沒問題就先去申請世界專利。明年度公司若是賺錢,明年的年終獎金絕對會比今年來得高。」
今年台灣各個行業的景況皆是一片低迷,倒閉公司不計其數。科技業也不能倖免於難。
齊碟科技公司卻是屬於異數中的異數,因此當今年各個公司的年終獎金一公佈之後,齊碟公司員工不分職位的高低,一律發放十個月的年終獎金,著實羨煞不少因公司經營不善而領不到年終獎金的人。
「是的,總經理。」
沈之浚動動因坐了一整個下午而僵直的身子,抬頭看一眼牆壁上的時間。
「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會議室裡用一片沉默來回答他。
「如果大家都沒有問題的話,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沈之浚一說完第一個離開會議室。
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沈之浚馬上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掉、順手扯掉領帶,讓自己完全放鬆。
而敲門聲也隨即響起。「進來。」
沈之浚的秘書端了杯咖啡推開門進來。「總經理,請先喝杯咖啡。」
「林秘書,我真不知道要是沒了你日子該怎麼過?」沈之浚除了公事以外,只要面對女人,一張嘴就像沾了蜜一樣,可以甜死人。
「總經理,你又在逗我這個老太婆的開心了。」林秘書是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從大學畢業後就在沈氏集團上班,後來沈之浚接沈氏旗下的齊碟科技公司之後,就被派至他的身邊當秘書,這麼一待又是好幾年。
她超強的工作能力也著實幫了沈之浚不少忙,因此沈之浚對她亦產生出一份較深的信賴。
當然他對這樣的好員工一向都是毫不吝嗇的,她的待遇和經理級的主管可是同個等級。
「老?誰敢說你老!」沈之浚故意大叫了起來,似乎要找人拚命。
「都四十幾歲了,怎能還不老!」林秘書感歎著,真是歲月如梭呀!這麼一晃,她到沈氏上班也都快二十年了。
「四十歲怎麼能說老,你沒聽過女人四十一枝花!如果你現在不是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一定追你。」
「你這張嘴留著去哄哄年輕的女孩子好了,我這個老太婆免疫了。」林秘書笑著對他說。
「如果沒事,你就先下班吧!」
「對了,樓下有個女孩子來找你。」
「別理她。」沈之浚雖然風流花心,標準的浪蕩子一個,但他從不會讓任何女人到公司來找他,打擾他辦公。
如果那個女人認為她是與眾不同,破壞了這個遊戲規則,那他們之間就算結束了。
「我聽總機小姐說她從下午就來了,一直在樓下等你,說什麼都非得見你一面。」
沈之浚一聽,馬上拿起電話打到樓下的警衛室。「江伯嗎?那個來找我的女人還在不在?」
「她還在等你。」
「你把她趕走,就說我已經走了。」
「是的。」
林秘書看著沈之浚冷冷的下著指令,忍不住搖搖頭。「你對女人真是無情呀!」他是個好上司、好男人,卻不會是個好情人。
「是她先破壞了遊戲規則,沒什麼好同情的。」
「你連問都不問她有什麼重要的事就將人趕走,是不是大無情。」那個女人從下午就來了,一直等到現在,也等了將近四個小時,或許是真的有什麼急事,卻連一面也見不到就被趕走。
「你不懂的,女人是寵不得的。」沈之浚從來不曾在乎別人用什麼樣的眼光著他。
林秘書歎了口氣,對於沈之浚對女人的態度,實在不予苟同。
「沈太太有打電話過來,她讓你今晚沒事的話就回家吃飯,她說燉了你最愛吃的香菇雞湯。」林秘書盡職的傳達著高玉蓉的電話內容。
「沈太太!我記得我母親在我去美國之前就死了。」每當有人一提起沈太太,也就是高玉蓉,他的臉就變了,心中的恨和傷痛同時浮現在臉上。
林秘書當然明白,他都這麼大了,她也勸不了,不再多說的轉身離去。
獨留沈之浚一個人面對被撩起的傷痛,他心中的這股恨意不知要多少的歲月才能抹去。
而這也是他遊戲人間,卻從不沾染有夫之婦的緣故。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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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看你別等了,等你先電話預約過再來找我們總經理比較妥當。」總機小姐要下班之前好心的過來告誡石井晴海。
她也真有耐性,一等就是好幾個鐘頭,連氣也不吭一聲,安靜得讓人簡直忘了她的存在。
「他們會還沒開完嗎?」石井晴海馬上站起身。
「我想是的。」
「那我可以繼續在這裡等她嗎?」
「我先去跟交班的警衛交代一聲。」
「謝謝你。」
「不用客氣。」
石井晴海又坐了下來,繼續著她無聲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愈發感覺到自己餓得飢腸轆轆。午餐是在飛機上用餐,因為吃不慣機上的食物,只是隨便吃了點。
下飛機後又直接從機場過來,到現在她才有飢餓的感覺。
約莫又等了近一個小時,警衛才朝著她這裡走來。
「小姐。」警衛的聲音從她的頭上落了下來。
石井晴海馬上站了起來。「她開完會了?」
「小姐,我們總經理已經離開公司了,你就算再等下去也等不到他的人,我看你還是先打電話跟他約好時間再過來。」
「她離開公司了?」石井晴海聞言,整個人怔住了。「我怎麼沒看見她離開?」
「總經理都是直接由地下停車場開車離開的。」
這麼晚了,她又舉目無親,這下叫她該去哪裡?
「對不起,打擾你了。」石井晴海微微一欠身,拖著行李離開齊碟科技公司。
外面早已一片漆黑,徒留街道上的霓虹不停閃爍著。
石井晴海拖著一隻行李箱走到十字街口,現在的她彷徨無助,不知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眼前的綠燈亮了,她決定穿過馬路,在這附近找間飯店,然後再設法聯絡上沈之凌。
當她才邁開腳步。正要跨出去時,忽然一輛機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差點撞上石井晴海。
石井晴海整個人往旁邊一跌,在她還沒回神過來時,從機車上下來一個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男子,衝過來二話不說搶走她身上的皮包。
不過五秒鐘的時間,機車就又呼嘯而去。
當石井晴海意識到自己被搶時,那部故意擦撞她的機車已經沒了蹤影。
她整個人呆然的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石井晴海實在無法相信,她才來到台北的第一天,竟然遇到搶匪。她所有重要的證件全在皮包裡,包括她所帶來的旅行支票。而沈之浚寄給她的信也在那個皮包裡。
現在皮包被搶了,她該怎麼辦?
「你沒事吧?」
剛開車離開公司的沈之浚正巧撞見了這一幕,他原是可以不加以理會,直接開車離去-看在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他那難得出現的正義感就這麼冒了出來。
反正今天他才趕走了一個女人,就算是再找個女人填補一下也好。
石井晴海聽見有人關心的聲音,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心酸,淚水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她抬起頭,看見一輛拉風的銀色保時捷跑車就停在她的面前,而車上的人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坐在地上,是不是人不舒服?」沈之浚明知故問。
「我剛剛遇到搶劫了。」
石井晴海到現在還感到驚魂未定,她想站起來,一動才知道她在跌到時扭傷了腳踝。而她也因使不出力而再度跌落下地。
「你的腳扭傷了?」
石井晴海痛苦的點點頭,咬著下唇忍著疼痛。
沈之浚下了車,繞過車去將坐在地上的她抱起來放在前座,再提起地上的行李隨手丟進後座。
坐回駕駛座後,沈之浚隨口問道:「你現在要去哪裡?我送你去吧!」難得做一次好人,就好人做到底吧。
「我不知道!」石井晴海搖搖頭。
「不知道?」
「我今天剛從日本來台灣,卻沒有找到我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