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襲夫 第九章
    "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間?"

    "春丫頭,這……"

    "娘,你不要騙我,這是我的命,我有權知道。"夢春痕哽咽著語調,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

    管若水見此,心口一陣抽動,她顫聲道:"不出一個月。"親口說出自己女兒的死期,這對天底下任何一位母親而言都是最殘忍的。

    "春兒,你別灰心,還有機會的,我就不信天底下沒解藥可以救你。"顏侃忍忍著心裡的傷心,冷靜的安慰。

    "是呀,大姐,我們不會放棄的。"

    夢春痕聞言,她噙滿淚水的美目緩緩掃過每一個人,如雷劈打而下的消息,讓她遲遲不知要如何回應。

    "讓我安靜一下。"最後,她垂下螓首緩道。"好,我送你回房。"顏侃立即將她抱起。

    "顏侃,你傷還沒好,讓我們來吧。"夢秋曉想接手。

    不待顏侃回應,管若水隨即用手示意她不要這麼做,她明白顏侃及春痕的心,現在他們的相處時間每一刻都得捧在手心珍惜。

    顏侃同夢春痕回房後,夢夏艷一刻也待不住。

    "秋丫頭,事不宜遲,快走,我們得快找到怪醫。"

    "好!",

    "慢著!"夢冬沁空靈甜美的嗓音終於出現。"怎麼,你看書看出救大姐的方法了?"夢夏艷的話仍是帶著點怒氣。

    "沒錯,我的確是找到一個緩兵之計可以試試。"

    "真的?"

    "嗯!雖然治標不治本,不過只要大姐能多拖一天就是多一分希望。"夢冬沁的嗓音是夢家四姐妹中最好聽的,此刻她發出的聲音,就如同暮鼓晨鐘般的響起,敲得眾人心頭都有了光明。

    "冬丫頭,你想到什麼快說!"管若水急問。"娘,在'穆靈話神'一書中曾提過,天地間必是正邪相剋、晝夜相衡、男女相制,萬物皆有黑白、上下、頭尾的牽制對比,而一切的起頭及最終皆是正勝負,千古以來總不脫這個道理,所以如果可以找到純陽又屬正氣的靈性物體,也許能護住大姐心魂,保她病情不致急轉惡化。"

    "是呀,我怎麼沒想到這點,春丫頭的毒是至陰穢毒,如果能有正氣護體,這的確可延緩她的毒發。"

    "真的,這世上真有這種東西?"

    管若水跟夢冬沁互覷了一眼後,異口同聲、極有默契的說:

    "有,地恩劍。"

    "地恩劍?可是這劍不是消失很久了,江湖謠傳此劍已毀了呀。"夢夏艷洩氣地道。

    "不,地恩劍跟天女劍是一對陰陽劍,這二劍的劍氣互通相吸,如果地恩劍被毀,那麼天女劍也會共滅的,沒道理天女劍還在,地恩劍卻被毀。我相信那謠傳只是有心人的放話,為的是防止地恩劍再度落人奸人手中。所以如果我沒猜錯,只要天女劍重回神劍門的手中,地恩劍自然會出現的。"夢冬沁自信的說著。

    "神劍門?神劍門是個神秘兮兮的門派,至今江湖上還沒幾人與神劍們照過面,他們到底存不存在還是一個問題呢。".

    "不,神劍門還存在,因為神劍門的第三代弟子猶在世上。"管若水怪自己心慌,糊塗到竟忘了這可行的辦法,幸好冬丫頭冷靜又心細。

    "真的,他是誰?人在哪裡?我們馬上去找。"夢夏艷、夢秋曉在聽到有希望後都忍不住思緒翻騰。

    "你們不用找了,這人就在我們身旁。""什麼?"夢夏艷跟夢秋曉蹙眉互覷道。

    須臾,兩人狐疑糾結的眉逐漸舒解開來。

    "是他,顏侃!"夢秋曉杏眼瞪得老大地驚說。

    "沒錯,顏侃正是神劍門的第三代弟子。"

    燦爛的陽光慢慢的幻成了多彩的夕照,溫陽殘照訴說著時間的擺渡。

    夢春痕自從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不多,她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床上,久久不發一言。

    顏侃伴在她身側,也是如此。

    二人就這樣靜默的過了一個下午,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顏侃見她這樣絕望又哀戚的神色,他的心仿若刀割,心中的不忍是所有言詞都難以形容的。

    "若可以,我願折壽予你,讓咱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顏侃沉厚的嗓音低低的響起,他伸手想撫平她眉宇間那糾結得化不開的愁眉。

    夢春痕聞言一愣,一份熟悉又湧上心頭,像是他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忍不住的,洶湧的淚水又濡濕了眼眶。'

    "別哭,我們不會讓你離開的。"

    夢春痕抬起噙滿淚水的哀眸凝望著他,久久,她才終於開口道:"夠了,我能在死之前感受到你的愛,我已經滿足,今生再也無悔,答應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我好不容易再得回你,你怎能又一次的離我遠去。我不准!你若真走了,我就跟你一起走,我再也不會一個人苟活了。"顏侃再也無法接受這種生死分離。

    "侃,你怎能說出這種話呢?你還有念芸呀。"

    "不,念芸沒有我依然可以活下去,可是我不能沒有你。"

    "別說這種傻話了,念芸聽了會難過,我也會心疼的,她是個體貼的好孩子,你應該善待她的。"

    "不,我只要你。"

    "侃……"唉,他當真對她情用至深啊,深到失去愛後,便把心封閉起來不再打開,連親情也敵不過他那道堅門。

    不管他現在愛上的是馥芸的替身抑或是真正的她,他都不可自拔了。如果,她真的最多只能活半個月,那到時的他又將是什麼模樣呢?

    是再多的心碎滄桑還是淡默?到時,他是不是會把自己關到更深的牢寵裡,一輩子再也沒有笑容,再也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

    夢春痕回想起乍見他時的模樣,她的心一驚,突然打了個顫。

    不,她不願他變得如此,她不要。"侃,一個人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所愛的人過得

    開心,能不能答應我,給我這種幸福?"夢春痕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瞳問,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她感受到他的身子突然一震。

    久久,顏侃都沒有回話,只是望著她無言。

    因為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太難……

    顏侃一聽管若水說地恩劍能救夢春痕的命,他立即毫不猶豫的趕回清峨山取劍。

    原本大家在看到地恩劍時都有些失望,因為那跟想像中的神劍模樣差太多,但是,當顏侃將地恩劍望月時,灰暗的土劍開始有了變化。

    瞬間,異常的亮光照亮了朵雲居的東廂房。

    "這就是地恩劍?哇,真不愧是傳奇的神劍!瞧瞧它發出的冥火,那閃閃照照的光芒彷彿是有生命似的。"夢夏艷驚歎道。

    "春丫頭,怎樣,你的身體有什麼感覺嗎?"若水連忙問著躺臥在床上,被地恩劍光輝所包圍的夢春痕:夢春痕靜靜的感受一下,然後才緩道:"感覺身上有一股暖流,原本的疼痛減輕了。"

    "太好了,真的有效!"顏侃的恐懼慌亂總算定下來一些。

    "嗯,那咱們就多出很多時間來想辦法配解藥了。"

    "對不起,讓你們多費心了。"夢春痕明白自己中的毒給家人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她有些自責。

    "怎麼這麼說呢,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其實都是我不好,如果你不是堅持要救我,你不會中了猝心毒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顏侃才更不能原諒自己。

    "侃,別這樣,如果事情再來一次,我做的選擇還是一樣的。"夢春痕每每見他那解不開的愁悶,她就替他擔心。

    "你太傻了。"輕輕撫著她憔悴的臉龐,顏侃真的覺得心就要淹沒在她這日漸削瘦無彩的神情裡。

    "你不也是。"他隨意的一個眼波就能教她澄淨的心湖又被撩撥起波痕漣漪,她是真的不捨得離開他。

    兩對滿是衷情的眼眸,每每撞擊在一起總會擦出不小的火花,然,就在氛圍變得柔情緩絕時,一個問題突然打散了凝結的空氣。

    "咦?念芸呢?怎麼午膳後就沒看到她了。"夢秋曉突然發現房裡怎麼少了一個人。

    "念芸?是呀,我好像也是中午過後就沒看到她了。"夢夏艷這時才發現不對勁。

    "咦,不會吧,現在都戌時了,從午時到現在都沒見到她的人?"

    "這怎麼可能呢?她不會出事了吧,侃,你快去找找。"

    夢春痕話才落,顏侃的身形就已經在門外了,可見他嘴上雖沒表現出對顏念芸的關心!事實上他心裡比誰都急。

    "你們三個也快幫忙去找。"管若水對夢夏艷、夢秋曉,夢冬沁三人說道。

    待他們都離開了,管若水這才坐下,對夢春痕說:"春丫頭,有一件事要跟你說說。"

    "娘,什麼事?"

    "是葛君彥。"

    "他?"

    "嗯,他聽說你病了,直說要來探望你,不過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婉拒他了。不過,他今天又來了,說是一定得見你一面,我見他也實在是癡心真誠得教人心疼,所以我想問問看你願不願意見見他?"

    "娘,我跟他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多見一面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多此一舉。"

    "春丫頭,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他對你真的是用情至深,如果你肯見他一面,我想他心裡會舒坦多的。"

    "唉……其實他的人真的是不錯,只是,他愛錯人了。"

    "是呀,情愛本來就是沒道理的,無所謂規範、無所謂條件,愛就是愛了,哪怕是愛了一個永遠也不會愛自己的人,愛仍是存在、仍是無悔。"雖然,管若水說的是葛君彥的情形,可是夢春痕卻覺得像是在講自己,因為她愛上的男人,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女人,他愛她是透過一個影子,然她卻也無悔。她想只要能讓他拋開陰霾苦悶,她可以做別的女人沒關係,她杷希望擺在未來,她真心的相信遲早有一天,他會愛上真正的自己。可是,如今卻連這樣的機會也不沒有,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

    "娘,我有件事要麻煩你。""你說。"

    "如果……如果我真的走了,麻煩你務必要好好開導顏侃,別讓他做傻事。"

    "這談何容易。"這種心情她也有過,她自是明白箇中的推心滋味。

    "娘,對不起,女兒不孝。"

    "傻丫頭,別這麼說,事情既已發生就不能回頭,現下我只盼你能度過這一關,別教我再經歷一次至親的死別。"

    "娘,你會怨我嗎?怨我為了一個男人不顧自己的身體?"

    "如果此生我沒嘗過愛情的滋味,那麼也許我會怨你,可是連我自己也明白那樣的癡纏愛戀,我只有祝你幸福,盼你能得到好歸宿。"她怎能怨她呢?

    她不忍心呀,他們倆前世的姻緣不被祝福,石春顏在青樓禁不住折磨而自盡身亡,連飛城聞訊後抱著她的屍體也殉情相約來世,本來他們在今世應該結成一段好姻緣才是,怎奈……

    "娘,謝謝你。"夢春痕握緊管若水的柔荑,心中滿是感激。

    "別跟我說謝了,你自己要堅強才是。"

    "我會的,我對生死已經看得很開了。"雖然有懼、有遺憾、有不捨,可是她不能讓家人更擔心。

    "不,我要你堅強的不是不畏生死,而是要你為你自己的生命、為你自己的愛情、也為你自已的家人而努力,別輕言放棄,為你、也為我們做不妥協的努力,好嗎?"

    "好,我答應你,你是個好母親,我一定會為了能繼續做你的女兒而努力的。"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娘,如果葛公子再來,你就讓他進來吧,別為難他了。"

    爹、夢大娘、夏姐姐、秋姐姐、冬姐姐: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春姐姐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很喜歡春姐姐,、也希望她能當我娘,可是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走了,希望春姐姐能夠趕快好起來。

    念芸

    眾人看到顏念芸留在桌上的字條都嚇到了,怎麼乖巧的顏念芸居然會離家出走。

    "奇怪,她怎麼會認為是她害了春丫頭?"管若水覺得奇怪。

    "是呀,這說不通呀。"

    她們都不明白,可夢春痕卻心裡有數,她望向沉默不語、臉色陰暗的顏侃,知道他也明白了。

    "侃,念芸沒回清峨山,還會上哪兒去呢?"顏侃沉默的搖著頭,這世上除了清峨山跟朵居外她沒去過別的地方,更別提除了夢家一家外,她再無任何親戚朋友。換句話說,她只要離開這裡,在這世上她便再無立身之地。

    "我再去找。"

    顏侃離開後,夢秋曉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問:"怎麼了?顏侃的表情好怪。"

    "那是因為念芸以為她要剋死我了。"夢春痕難過的說。

    "什麼意思?"

    "因為顏侃的妻子是因為生念芸難產死的,所以顏侃一直怪她剋死了自己的娘親,以至於念芸見我這樣,以為這也是她害的。"

    "什麼呀,顏侃太過分了吧,怎麼把這事怪在念芸頭上呢,害念芸這麼小內心就有陰影,他於心何忍呀!"夢夏艷怒道。"我想他也知道錯了吧,你們瞧他那張快擠出苦水的臉。唉,孩子丟了,做父母的不會好過的,我們就別怪他,幫他快把念芸找回來就是了。"管若水說。

    "念芸年紀小又不會功夫,她應該走不遠的。"夢秋曉低首說。"那還不簡單,我只要拜託丐幫的朋友,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她了。"夢夏艷什麼沒有,就是江湖朋友多。

    "那就麻煩你了。"

    "好啦、好啦,我這就去,那你也早點歇著吧。"

    "春痕姑娘,你瘦了。"夢春痕瘦了好多,葛君彥未料再見心心唸唸的佳人時竟是如此模樣,看了讓他好心疼、好心疼。

    "是嗎?"夢春痕綻出——抹笑,不知要如何應對。"夢夫人,春痕姑娘到底生了什麼病,我可以幫忙嗎:我爹認識不少名醫,也許會有幫助的。"為了春痕,就算要他傾盡所有他也願意。

    "葛公子,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管若水客氣道,其實她也不想跟葛君彥解釋春痕是中毒不是生病,因為葛君彥是單純的老百姓,她不願他涉人這些紛亂的江湖事中。

    "夢夫人,我是真心的,我真的願意幫忙。""葛公子,我們相信你的誠心,只是我這病已經在控制中,沒什麼大礙了。"夢春痕與母親有志一同的隱瞞自己的病情。

    "那……那就好,我今天帶來了一些人參補品,希望能對春痕姑娘的病情有所幫助。"

    "謝謝你,葛公子。"

    "不客氣。"

    簡單的問候完,氣氛頓時陷入死寂的尷尬。

    "呃,我去沏壺熱茶,你們慢慢聊。"

    管若水見狀,退出了房間。

    須臾,夢春痕決定不再迴避二人之間的尷尬關係,直接點出他暗戀無果的事實。

    "葛公子,其實你人真的很好,你該配得更好的女孩。"

    "可是我只喜歡你……"葛君彥結結巴巴的表白,他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可是我對你只有友情,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感情了。"

    "是……是嗎?"

    "葛公子,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夢春痕不願再讓他抱持希望,她想讓他趁早死心。

    "是……是這樣的呀!"突來的拒絕如平地一聲雷,轟得葛君彥一時腦袋亂轟轟的。

    "對不起,真的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我、我明白。"

    "希望你能敞開心胸去接受別的女孩,別浪費自己的青春了,你是家中獨子,你父母也希望你能見得好姻緣。"

    葛君彥無言的點了一下頭,不知要回答什麼。

    而他那受傷的模樣讓夢春痕看了也不忍的暗暗難過了起來。

    如果可以,她是真不願傷他的,只是情字本傷人,不論愛與不愛都令人傷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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