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寒緩步走街道上,劍眉微微斂起,周圍喧鬧的人群和注目對他絲毫構不成影響,十幾名南宮世家的部屬靜聲跟在他後面。
真是太奇怪了,大批人馬搜尋了五天,還是沒找到沈家小姐。即是說,沈莓已失蹤十多天了。這讓他非常不悅,以南宮世家的能力,在這區區方圓百里內找個人都找不到,真是大失水準。
照理來說載著沈莓的那隻小船應該在漂流不遠後就會擱淺靠岸的,畢竟那條河窄得隨便就可以跨過去,河道又彎彎曲曲的。所以一開始他集中人力在出事地點向下游幾十里範圍內找,並沿岸仔細搜索。久尋不獲之下才逐漸往下游推進,到現在已經推進到下游三百里外了,那隻船還不見蹤影,怪事。不過這整樁事情都很怪,沈父所敘述的一切都怪到了極點。他甚至有些疑心是沈家下不願把女兒嫁給他,或者是沈小姐逃婚了,才編個這麼可笑的事情來推脫。但,據他所調查到的,沈父所說的都是真的。怎麼會怪成這個樣子,難道上天也不想讓這門親事成真嗎?想歸想,人還是要找的,畢竟沈莓算是他的未婚妻。
所以,他帶著下屬一路尋到這裡,佈置好一切事宜後,來到鎮上用午飯,打算飯後帶另一批人再往下游搜索。
悅南客棧,是這個鎮最大的客棧,也是南宮世家的產業之一。正是午飯時間,客棧中人聲鼎沸,但是在一道身影進入店門後,所有的聲音都停頓了。
眾人目光集聚之處是一個年輕男子,劍眉朗目,英俊非凡。身著白袍,以銀絲繡綴邊,更顯得出塵脫俗。舉手投足之間自然地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傲氣,宛若神祇般與凡人隔離。
南宮寒照例對人們的驚訝讚歎的注目視而不見,在聞迅出來迎接的掌櫃帶領下進了內廳。先把尋人的事情對此鎮的各管事作了一番交代,然後才對掌櫃示意上菜,準備用膳。
剛舉筷,就聽得外頭傳來驚呼聲,然後是一陣乒乒乓乓,似乎是碗碟破碎的響聲。南宮寒雖然眉頭未皺,掌櫃卻已經大為緊張了,少主難得來一次,怎麼可以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呢。他趕忙對南宮寒哈腰:「少主,屬下這就去處理,您請安心用膳。」南宮寒也懶得理他,逕自吃飯。
掌櫃小心地瞧瞧南宮寒的臉色,仍然是平常那種冶峻的神情,應該沒生氣吧?此刻廳外又傳來第二次驚叫和碗碟被摔的噪聲,他不敢再耽誤,急步搶出廳門。什麼人竟敢挑這個時候來搗亂?不處理得漂亮一點怎麼能在少主面前顯出他的才幹?!
「出了什麼事?誰在搗亂?」掌櫃威風凜凜地站在店中大吼,讓所有客人愣在當場。
「啊?呃……是這樣的,掌櫃的,只是不小心摔了幾個盤子,沒有人搗亂。」
一個正在收拾破盤子碎片的店小二怯怯地回答。
是他反應太過了?掌櫃一時下不了台,惱羞成怒地厲聲追問:「為什麼會摔壞盤子,是誰摔的?說!怎麼回事?」他惡狠狠地環視四周,除了坐著吃飯的客人和店中夥計外,還站著兩個穿粗布衣裳、漁家女打扮的少女。
「你們是誰?」
剛才回話的小夥計指指其中的一個女子:「掌櫃的,這個就是每天給我們送魚的老陳家的女兒,叫陳小蘭,她們是送魚來的。」
「陳小蘭?」嗯,有點印象,「那她呢?是她摔了盤子?」會這麼問的原因是那位嬌小的女孩正站在一堆碎盤子旁邊,且衣裙上濺滿了各色菜汁,表情好像有些無奈。
「她……她是我家的遠房親戚,叫小莓,是幫我送魚來的。盤子不是她摔的。」小蘭緊張地回答。
「哼,那麼是誰摔的?」
「掌櫃的,事情是這樣的,」小夥計開始敘述,「小蘭她們送魚來,王師傅叫她們順隨送進店裡頭去,她們走到這兒時,上面掛的橫匾突然就掉下來了,差點砸中小莓姑娘。」
掌櫃順著夥計的手往上瞧,再往下看,果然發現那幅「生意興隆」的橫匾正躺在小莓的旁邊。這塊匾掛了塊十年了,早不掉晚不掉竟然在這時候掉了,掌櫃的看向四周,只見眾客人齊齊朝他點頭。
「好吧,那跟摔盤子有什麼關係?」
「幸好小莓姑娘往旁邊一閃,及時避開了這塊匾,可是她撞到了身邊的小蘭,小蘭又跌在身邊收拾碗筷的夥計身上,夥計就一時滑手,把盤子摔到小莓姑娘身上,然後掉在地上。」
這麼怪?掌櫃看到眾人再次點頭後才敢相信,「那麼第二次又是怎麼摔的?」
「大家去收拾碎片,有個客人被菜汁滑了一下,旁邊的人去扶他,結果絆到板凳,板凳轉了一下,正好打在另一邊上菜的夥計膝蓋上,於是夥計捧著的盤子飛了出去,又撞在小莓姑娘身上,然後再跌到地上。」
有這種事?掌拒愣愣地看著那條長板凳,半晌抬起頭來望望四周,眾人又回他肯定的點頭。
掌櫃揮手,說道:「這樣的話,那就算了。下次小心點!」說完就想回內廳去侍候少主。
「喂!掌櫃的,太過分了吧?這位姑娘的衣服被弄髒了,又受了驚嚇,你們多少該賠償一下吧。」客人有一個武士打扮的大漢站起來打抱不平。
「你說什麼?這可是南宮世家的產業!南宮世家的南宮寒知不知道?你敢向我們要賠償?」掌櫃挑起凶眉,有少主在這裡怎麼能示弱呢?
大漢聽聞「南宮寒」三個字心一跳,在那麼多人面前卻又不肯示弱,色厲內茬地頂回去:「南宮寒又怎麼了?老子不怕!哼,懶得跟你們這種人計較!」悻悻地坐回去。
一直未說話的小莓卻在這時候開口:「南宮世家?你剛才說的是洛陽的南宮世家?」
「沒錯!小姑娘別多事了,快走吧。走走走,別礙著我們做生意。」掌櫃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回內廳,卻見尊貴的少主已經站定在廳口,正看向這邊。
「少主,您用完膳了?要不要再喝杯茶?」
南宮寒不理會已走到他身邊的掌櫃,走至小莓面前:「有沒受傷?你的賠償費明天來向悅南客棧的新掌櫃要。」說完帶頭朝店門走去。他的意思說得很清楚,身後的那些下屬知道該怎麼做,他現在忙著去找人。
「少主……」掌櫃呆住了,完了!怎麼會這樣?
少主?他就是南宮寒?太幸運了,竟然在這兒能見到傳說中的絕世高手,眾人崇敬地仰望南宮寒如天神般的驚鴻一瞥後即將消失——
「南宮公子,你等一下!」。喝!竟然有人想阻止?
「等等,你先別走。南宮公子——」小莓見南宮寒不理她的叫喚,焦急地上前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呀……啊!」手指剛觸到衣料,一股勁力使她站立下穩,直直往旁邊傾倒下。然後——右手臂正好撐在地上一塊鋒利的盤子碎片上,鮮血立即給她色彩斑斕的衣裳增添了一份色調。
「小莓,你沒事吧?呀!好多血!」小蘭跑過來扶起她,看到不斷湧出的鮮血,驚叫出聲,「怎麼辦?好多血!天哪!怎麼辦?」
南宮寒眉頭微微皺了下,回過身來:「去叫大夫來。」這女孩幹嗎拉他,真是麻煩。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小蘭,你別那麼緊張。」這種小傷口也值得大驚小怪。
小莓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很鎮定地捲起右袖,左手掏出一個小瓷瓶,只手熟練地拔開瓶塞,輕輕彈了些白色粉末在傷口上,放回瓷瓶時又順手掏出白紗布,覆住傷口,然後抽出一卷繃帶,三兩下包紮好右臂,單手就很靈巧地打了一個結,又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剪刀,「喀嚓」兩聲剪去多餘的繃帶,這才放下衣袖。乾淨利索,一氣呵成!連南宮寒都看得有點呆。小莓把用具弄好收回懷裡,她什麼都可以不帶,但一定會隨身攜帶療傷用具的。抬頭卻見南宮寒轉身又要走——
「等一下啊,南宮公子,我有話要問你,等一等!」小手又要去拉他。
這女孩真是不怕死,南宮寒沒讓她拉著,但總算回頭了,冷冷地對著她,她最好有重要的事!
「南宮公子,你就是南宮寒嗎?」
這就是她要說的?南宮寒的眼色更冷了一些。小莓等了一下,卻得不到回答,聽人家說南宮寒冷漠寡言,八成就是他了。「太好了,終於遇上南宮世家的人了,對了,我叫沈莓。」
生平第一次,南宮寒呆得說不出話來。
她?沈莓?
眼前有禮地微笑著的女子,身著漁家女的粗布衣裙,渾身五顏六色的油膩菜汁,身材嬌小,高度只及他的胸口,稚嫩得像得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就是他未來的妻子?他找了十天而一無所獲的沈莓突然在他眼前蹦出來了?
不——不是吧?
但是,根據他剛才聽到的「摔盤子事件」的經過,她的確和沈父所描述的沈莓很相符……
「南宮公子,南宮公子?」一隻小手在他凝滯的眼前揮動,沈莓擔心地歪頭看他。他是不是被嚇到了?
南宮寒瞬間清醒,重新拾回冷峻的神色,「沈小姐,我們找你十多天了。令尊已在洛陽,你收拾一下,待會我們就上路。」說完逕自離開。他說得夠多了,剩下的事別人會打理的。
想不到他的妻子是這樣的,沒關係,反正他本來就不抱什麼希望。
沈莓眼睜睜看他就這樣離開,真是乾脆呀,甚至不多求證一下她的身份。
與未來夫婿第一次見面,絕世的風采與傳說中的少年英傑形象很相符。他對她一定很失望吧?她現在這樣狼狽,任誰也不會把她與南宮世家少夫人聯想在一起的。唉,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南宮寒。但是,這不意外,什麼事都有發生的可能,她十八年的生命深刻地證明了這點。
在場的人皆成了雕塑,怎麼回事?南宮少主和這個漁家姑娘是認識的嗎?但南家世家的人則更為吃驚,天哪!她?她就是未來少夫人?!
最先恢復行動力的仍是沈莓,她湊近呆愣的小蘭,小手揮了揮,「小蘭,小蘭?你沒事吧?」
小蘭眨眨眼,再眨眨,腦子慢慢清哲起來,神色古怪地打量眼前這個與她相處了十天的小莓。
沈莓不解的看她,點點頭,怎麼了?不是她在打漁歸途中自河心礁石上把昏迷的她救回陳家,清醒後她就告訴她們了嗎?現在幹嗎那麼驚訝?
小蘭再眨眨眼,困難地吞了口唾沫,「那,就是說,剛才那個南宮公子,就是你的……未婚夫?」
沈莓再次點頭,有些擔心地看著小蘭越瞪越大的雙眼和擴張到極致的嘴巴。她要不要緊?
全場靜默。
「不可能!你怎麼會是南宮少夫人?」小蘭尖叫出眾人的心聲,讓大家心有慼慼焉地首肯。
即使是想像力最豐富的人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個小姑娘與俊逸的南宮少主聯想在一起,這絕對超出常規,絕對在情理之外!
沈莓可以理解他們的震驚,然而上天安排從來都是不可思議的。看來他們需要時間去消化,她無奈地回頭對同樣反應遲鈍的南宮世家屬下說話:「初次見面,各位好。有沒有人可以給我找件乾淨的衣服?」
一幫人這才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人走出來,躬身行禮:「沈小姐,屬下姓張,是這裡的主管,您請跟我來。掌櫃,還不趕緊準備一間上房,備妥衣物,讓沈小姐梳洗?」
「是、是。」掌櫃的神志尚在九天之外,應聲之後仍呆站著,經張主管狠瞪一眼後方驚跳起來,「呀!都愣著幹嗎?快收拾上房!快燒熱水!快去準備衣物!快快快!」
眾夥計大亂,慌慌張張地各自行動。因為驚嚇過度,乒乒乓乓地又損失了不少物件。
二樓的上房內,沈莓已經把自己弄乾爽了,正端坐的梳妝鏡前。小蘭在給她梳頭,因為沈莓的右手受傷,所以小蘭來幫忙梳洗,此刻她的神情仍有點呆滯。
「小蘭,」沈莓突然笑出聲,「你真的被嚇到了?」
「可不是,你竟然是南宮少夫人?!」小蘭誇張的神情充滿了不可置信。
「誰想得到就是那個南宮世家呀!不然我們怎麼敢叫你的送魚呢?!呀,我們對你這麼失禮,你不會生氣吧?」老天,未來的南宮少夫人耶!
「哪有失禮?你們救了我,又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呢。」
「沒什麼了啦。哎,我說你真有福氣,可以嫁給名滿天下的南宮寒,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會羨慕死你呢。十天前,我爹娘把你帶回家,你渾身是傷,整整躺了四天才能下床,我們真沒想到你要嫁的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南宮寒。」
沈莓笑笑,她有福氣嗎?算是吧。儘管充滿波折,她仍平安活到十八歲了,不是嗎?家人也平安健康,無災無禍,夠幸運了。這些年來,她早巳學會平淡地面對命運。一切上蒼皆自有安排,凡人只須接受,深味其中的甘苦。
她其實是很宿命的。福禍相依相存,幸運中往往暗藏危機,厄運時往往會峰迴路轉,天意難測。幸與不幸,霉或不霉,端看你怎麼看待。
依她看來,南宮寒對她來說並不是一個好對象。他太優秀了,自己怕沒那個福氣。但她與他既然此生注定有一段姻緣,就不必妄自猜測是福是禍,順應天意吧。
而南宮寒看起來也不滿意自己,沒關係,相信他們之間能找出一個較為合適的相處方式的。
「或許,我是幸運的吧。」她衣食不缺、父母健在,又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好親事,還奢望什麼呢?
「對呀。你看你今天出門,沒想到就正巧碰上南宮少主,也真是巧得奇怪。」小蘭越說越興奮,她也很幸運呀,有幸親眼見到南宮寒,還能結識南宮寒的未來夫人!
沈莓又是笑笑,看看打理得差不多了,站起來握住小蘭的手,「好了,小蘭,我就要去洛陽了。你們的相救之恩和這段時間來的精心照顧,我永世不忘,改天一定登門拜訪,答謝你們。」
「不,能遇到南宮世家的少夫人,是我們的福氣。何況這些天,我們對你有很多失禮的地方,你不要介意才對。」
「登門拜訪是絕對需要的。」
小蘭還想推脫。卻被敲門聲打斷,有個小二在門外說:「少夫人整理好了嗎?少主說要上路了。」
「可以了。」看來南宮寒是個討厭拖拉的人。像這種性格的人一般都是不願被束縛的,那麼這門親事也必因約束了他而使他不悅吧。沈莓和小蘭一起往外走,一邊思量著。
拜她許許多多奇特的經歷所賜,她擁有了超凡的敏銳和鎮定,凡事細心謹慎,對任何事皆能以局外人的客觀目光去觀察。
然而……很顯然,老天不會因為她的細心謹慎而停止對她的惡作劇。
就在她們下樓時,眼看著就差幾個階梯了,而南宮寒也已站在店門口。這時——「啪」!沈莓腳下的階梯突然就垮了,眼看就要一頭栽下去了,幸好小蘭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衣袖。還來不及鬆口氣,袖子竟然選擇在這時候裂開!然後,身子已經前傾的沈莓只能繼續傾斜,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與地板作了一個結結實實的親密接觸。
「小莓!」
「沈小姐!」
一干人跑下來扶起趴在地上的她。沈莓抬起跌腫的臉,正好對上南宮寒不可置信的眼——
不——是——吧?!
* * *
南宮世家。
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紅。僕人們往來穿梭,南宮世家子弟則個個衣著整齊面帶喜氣,江湖各門派來祝賀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今個兒是南宮世家少主、天下第一年輕高手南宮寒成親的大喜日子,豈可不隆重熱鬧一番?雖然新郎倌仍是冷著臉,但人家是絕頂高手,這樣的神情才符合他的身份,不是嗎?
此時他厭惡的看著自己一身拙拙的紅,感覺自己像是關在籠中的怪獸。
瞧見三位好友隱在看熱鬧人群中,向他笑得該死的愉悅。混賬!他竟然淪落到這地步!
一名小廝手捧新郎倌該掛上的紅絨球,鼓足畢生的勇氣走近渾身散發著寒氣的少主,顫顫地道:「少主,這個喜球……」好冷!南宮寒陰沉的一眼凍住了他末完的話,也讓他不由自主緩緩退了下去,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吉時到——」司儀在門口高聲宣佈。
南宮寒翻身上馬,不理會侍從和儀仗隊跟下跟得上,率先就走。早死早超生,他認了!
而人群中,改裝後的東方蔚等三人笑咪咪地目送南宮寒離去。太好玩了!這齣好戲絕對不容錯過。
* * *
聚英居,南宮世家的別院,也是沈家的人暫時落腳之處。
沈莓穿戴好了一切行頭,紅蓋頭拿在手中,垂首坐在廂房內,等待新郎倌的來臨。
沈鳳祥在房中踱來踱去,不斷禱告:菩薩呀,佛主呀,今天是莓兒的大喜日子,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呀!千災萬難,煩請過了今天再降。阿彌陀佛!無量壽佛!
陳小蘭也站在房中,前次沈莓實在跌得很慘,手臂又有傷,因此南宮世家的人便請她同行照顧未來少夫人到洛陽,陳家夫婦當然歡喜地應允。到了這裡後,沈父見她為人機靈,和沈莓又相處得好,便留下她服侍沈莓了。
沈莓見父親實在太過緊張,站起來扶住他,「爹爹,你不必這麼擔心,不會再出什麼事的。老天既然安排了沈家與南宮家的姻緣,就不會讓我進不了門的。」且擔心也沒有用。
可是莓兒的霉運讓人不得不擔心啊!沈鳳祥歎了一口聲,終於放棄了掙扎,該來的總會來的。
沈鳳祥讓女兒扶著坐於椅子上,禁不住又嘮叨起來:「莓兒呀,過了門就是南宮家的人了,要好好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啊!」
「是的,我明白。」來了,父親每日三遍的教導。
「萬事都要忍讓,退一步海闊天空。凡事往好處想,莫要強求。」南宮家名聲太強,女兒可要謹守本分呀。
「是。」天下父母,總捨不得自家女兒,她該盡量讓父親放心。
「莓兒呀,你運氣不佳,做事得謹慎小心,別給人家多添麻煩。」這是最擔心的。
「女兒知道。」雖然這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但小心為上也對。何況出嫁後就難見娘家人,能多聽一下父親的敦誨也將是難求之事。所以儘管這番話十八年來已經聽得滾瓜爛熟,沈莓仍是細心聆聽。
「莓兒呀……」
「沈老爺,您別說了,迎親隊來了!快快,小姐快準備好!」小蘭拉起沈莓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過,才幫她蓋好蓋頭。她隨沈小姐到這不過三四天,方纔那番話就起碼聽過十幾遍了,無須再說了。
「來了嗎?」沈鳳祥此時才聽到鑼鼓鎖吶聲,「那快出去吧。莓兒,要小心,別跌倒了。小蘭,要扶好小姐呀。對了,我在前面看著吧。」他搶先走在前頭,警惕地注意一切可疑的跡象。
小蘭也緊張起來,萬分小心地扶著小姐,一步一步,確定足下是實地才踏下去。千萬別出事啊!
老天開恩了,他們一群人順利到達了門口。
門外,花轎已停妥,南宮寒向沈鳳祥行了個禮,示意喜娘掀開轎簾。
沈莓轉身朝父親盈盈下拜,「爹爹,女兒走了。您與娘親要保重,女兒不能侍奉你們了。」
沈鳳祥扶起她,「知道了,我們你不用掛心,專心做南宮家的媳婦,上轎吧。」難得沒出問題,還是快點起程吧。他仍是警醒地注意四周,生怕又出現什麼不好的狀況。
小蘭扶著沈莓坐進花轎,還特地試了試轎底木板的堅固程度。退出來後,又不放心地捶捶拾槓,確定不會突然斷裂之後,才與沈鳳祥放心地站在一邊。南宮寒冷眼看著這幕,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掠過黑瞳。嗯,或許此番測驗不是多餘的,沈小姐的「運氣」的確比較特別。
「那麼,岳父大人,我們起程吧。」不知為何,看見這位常常倒霉的沈莓小姐,心情忽然好些了。或許是因為安慰於有人比自己更慘吧。
鼓樂聲起,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南宮府。